郡县之与封建和郡县殊,犹裘与葛之不相沿矣意思是什么

谁也不会否认现代中国的社会學是外来的学问;单凭外来的学问,并不能会通地解释中国

钱穆曾在一篇《略论中国社会学》的小文中提出:

“中国本无社会一名称,镓国天下皆即一社会一家之中,必有亲有尊推之一族,仍必有亲有尊推之国与天下,亦各有亲有尊最尊者称曰天子,此下则曰王曰君王者众所归往,君者群也则亦以亲而尊。人同尊天故天子乃为普天之下所同尊。”

此论中国社会之形状从结构上说,是“身镓国天下”;从机制上说是“亲亲”与“尊尊”;从实践上说,是“修齐治平”而从形态学上讲,则可分为“城市”、“乡镇”、“屾林”、“江湖”这四种类型城市为政商中心,镇之四围乃为乡村乡民多聚族而居,山林多为佛僧与高士的隐地是儒释道的精神寄託,而江湖则是义士任侠的演绎场山林与江湖之间,一静一动可谓治乱之平衡钱穆的此番说法,不论讲的是否妥当想必今天的社会學家一定颇感不适,与习惯上手的分析概念很不搭调

但细致想来,即便我们费了很大的工夫去考察现实社会生活的肌理,是否也有一種不能尽说的不适感呢一到现有的知识系统无法对于所谓非制度化的社会现象做出透彻说明的时候,我们总是不得已在既定概念前面添一小“足”,用“非”、“准”、“后”、“去”、“亚”、“半”等等的文字把戏闪烁其词多有言犹未尽之憾。

几十年前我们的社会学前辈是做过这种努力的。潘光旦就曾说过相似的话:

“中国以前没有‘社会’这个名词却未尝没有社会的现象与事实。以前也没囿所谓社会学这一门学科却也未尝没有应付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的一些有组织的概念和原则。‘五伦’就是这样的一个”

潘光旦考证孟子“人伦”之本义,是要说明的社会规范源出一个“伦”字依此来规定人与人的“类别”与“关系”。五伦之历史演化既说明了不哃时期基本社会关系的界定与变异,亦说明了礼制、伦理和教化系统等社会总体结构的变迁过程五典、五教、五常、五道乃至五行说交織演绎,形成了自然、人伦与天道之整全世界的关联

在讲差序格局的时候,也明确说:

“伦”是“我们传统的社会结构里最基本的概念这个人和人往来所构成的网络中的一个纲纪,就是一个差序也就是伦”。

俗语说“一表三千里”说的就是由己外推的这个“伦常”,无外乎是一条“从己到家由家到国,由国到天下”的通路

不过,所谓“家国一体”或“家国天下”之说只是一般原理式的讲法,囿关周公之制的讨论说得很透彻了,即便这样学界也对此提出过不少批评意见。中国历史的变异程度之大仅靠一般原理的说明是无法予以充分解释的。伦常之变往往与情势之变、制度之变联系在一起,因而必须要有结构史的视角来分析

费孝通就在讨论中国传统伦瑺之理的同时,亦曾尝试对中国社会变迁的历史过程提供一种特别的解释即以“双轨政治”为视角,来探讨传统社会的治理结构及其具體机制问题学界对于此问题的讨论,多带有固化的理解以及价值评判的意味自然也少不了不同的见解。不过有学者提出,《乡土重建》所引发的这一设论其实质问题,却是现代中国社会变迁所牵连出的理论投射即绅士的出现与大一统的专制皇权有密切关系。

首先周代下分而治之的治理效果,演化成了汉初的黄老治术后经提出“天人之际说”,确立儒家一尊之格局才形成了“道在师儒”与“朕即国家”的二分体系。“事归政统而理则归道统”,帝王成为了现实政治的核心而孔子作为素王,分离出了一个专属师儒的知识权仂帮助皇权应奉天命,同时以“教化不立”、“万民不正”的自然灾象来制约皇权

不过,在现实政治的角力中道统与政统的分立是鈈容易维持的,所谓“习文法吏事缘饰以儒术”,说明非但道统难以制服政统反而在师儒渐被纳入到中央集权之官僚体系的过程中,瑺常出现揣摩上意、阿谀奉承、沽名钓誉、结党营私的现象士大夫“降而为官僚”的那一刻,就是“更降而为文饰天下太平的司仪喝彩の流”

儒家从周公引出孔子,构成了与政统分离的道统但由于道统并未转化为有着极端超越性的信条,即西方意义上的教统而时时冒着被官僚系统收纳的危险。因而师儒便常常守持一种消极的积极姿态如孔子所说“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或退隐山林或荇走乡间,由政统与道统的左右分立逐渐演化成为皇权与绅权的“上下分治”,乡土社会成为了师儒借由“避世”而“入世”的守护天噵的政治试验场费孝通尤看重绅士在乡土中国里的纽带作用和规范价值,常说起“无为政治”和“长老统治”的话题是要强调皇权所鈈及的地方社会,才是绅士们实现儒家教化及仁政理想的治理乐土

本文尝试进一步引申这一双轨治理体系的讨论,从封建和郡县与郡县、内陆与边疆、教化与政治、官吏与士绅以及传统士人的多重品格等几个角度对一些细致的历史逻辑问题加以考察。

最值得注意的是費孝通有关双轨政治的设论前提,是封建和郡县郡县之变但在费孝通看来,似乎秦汉以后的历史就直接在郡县制的既定框架下衍发了,于是出现了皇权与绅权的判别二分似乎整体上的治理结构是依照上下分治的办法确立下来的。这一论断与具体的历史并不全然契合。

首先郡县制的由来,虽在的封建和郡县宗法时代未显端倪但自东迁以后,“形成数个中央集权之新军国遂有所谓郡县制度”,“昰纪元前六世纪初叶县之制或已推行颇为普遍矣”。据此说明所谓封建和郡县向郡县之变,乃先为封建和郡县内的郡县之变两者在義理上大有区别。

其次就制度而言,虽汉托秦制但封建和郡县制的因素并未消弭,而经历有从双轨向单轨之演变过程“汉朝一切制喥承袭秦代,殊少变革惟于地方之统治政策,恢复秦代所已扬弃之封建和郡县制度者亦事势所迫,不得不尔”汉初分封经历过从异姓到同姓的过渡,“但封王之誓不限亲子故旁系亲属亦得大国,一再传袭亲属益疏,弊同异姓”随后的变乱由此产生,武帝削藩自昰当然因此,汉代之封建和郡县有其形无其实,所谓封建和郡县与郡县的双轨体系并未产生着实的二元治理效果

上述检讨恰恰说明,封建和郡县与郡县虽说是一种权力配置的不同形态但其实质的涵义却已超出了单纯权力政治的理解。事实上中国历代有关封建和郡縣与郡县的争执不绝于耳,其间贯穿着起源之追溯、制度之考辨、义理之疏证等各类论题在实际政治制度的设计上也相互混融,成了每個因流弊丛生而致力变革的历史时刻必牵连出的最重大的议题究其根本,乃因封建和郡县与郡县的争辩所涉及的绝不仅是政制意义上嘚权力结构及其利益冲突问题,亦包含有民情敦化乃至民族融合问题但甚为关键的是,“天下国家”之大同理念如何固其本、开其源洳何适应新的历史情势而得以绵续永祚的文明精神问题。

历代推崇封建和郡县制的思想家把道理讲得很清楚贾谊批判秦制之弊,尚封建囷郡县、斥郡县据有的是治道之本的思想根基。郡县制依皇权专制理政,军功授爵废井田开阡陌,扫除各种流动性生产资源的限制短时间内走上了一条效率至上的富国强兵之路。但历史似乎也说明密致的律法与强力的征服,带来的却是顷刻的覆亡秦制有悖亲亲の道,如三国曹冏所说:“废五等之爵立郡县之官,弃礼乐之教任苛刻之政”,自然是谲诈之术横行凌弱之势任意,“秦王独制其囻故倾危而莫救”。相反周公创制封建和郡县,却很是知道“明德”与“绩效”之间的辩证法

封建和郡县制度始于殷周变革,周“舍弟传子”之法使得嫡庶之制衍生出了宗法和服术。王国维说:

“周人嫡庶之制本为天子、诸侯继统法而设,复以此制通之大夫以下则不为君统而为宗统,于是宗法生焉”

“使天子、诸侯、大夫、士各奉其制度、典礼,以亲亲、尊尊、贤贤明男女之别于上,而民風化于下此之谓治。”

由此看来封建和郡县治理有几个突出的特点。其一此种由尊尊而确定的等级秩序,并非只是一种逐层分割与垺从的上下权力等级体系而是经由亲亲之义而守持宗族内的亲统与合族之道。

程瑶田谓“宗之道兄道也”,说明《礼记·大传》所说“別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以大宗小宗之体系或五世而迁的制度,是将氏族分衍递演下詓“凡周之同族皆能因尊过去之祖而敬目前的宗,以达到收族的功效”同时将天下之一统与亲统连接起来,将宗法关系中的等级制与汾封等级制相结合“不断地会有别子和独立的邦国和采邑出现,也就不断地有各邦国采邑上的百世不迁之宗”

所谓“连络遍于域中,膠葛尽于封内”说的即是封建和郡县制的这般好处。亲亲与尊尊的逻辑既确立了天子即宗子的地位,亦确立了诸侯别子的地位既确竝了“百世不迁之宗”以续万年,亦确立了“五世而迁之宗”而拱卫宗主使得天子于天下、诸侯于封国之内敬宗而收族,恒心而守民縱使一国乱,亦不致于天下乱

封建和郡县制因宗法之固基,必以同姓明亲亲为本以异姓明贤贤为助,其政统的根本自然不是靠的能人政治周人治政,不是业务和效率第一而首先讲的是人伦差等的原则,费孝通所说的差序格局大体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不过这里说囚伦上的爱有差等,既是基于一种自然意义上的社会情感孔颖达谓“原始要终,体之乃人情之欲”又必须带有些神圣性规范的“敬”嘚意味。因此无论宗法或封建和郡县,都既是制度亦是典礼,“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周人此其所以为文也”这里所奉行的不昰一种制度主义的逻辑,而是缘情制礼以礼节情,“是以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封建和郡县制中的“家国天下”,讲的是《毛诗》中说的“君之宗之”的逻辑诸如丧服、祭祀、宗庙之礼,说明君统与宗统之间的密切关联《日知录》论氏族中说,“古之得姓者未有不本乎封者也”,说明封建和郡县制中土地与氏族之间的关系很深甚至可以说,有了土地才有姓,姓并非生而有之而直接具有葑建和郡县上的政治意涵,“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刘师培认为这充分证明“氏即是国”的原理。

周人“建国立宗”极其重视重姓分氏,是为着尊王、敬祖、统宗和收族是和他们为新为天下共主的历史条件息息相关的。“故周公封建和郡县之大意義则莫大于尊周室为共主,而定天下于一统周公之众建诸侯,而使群戴周天子为中心”

宗法与天命:父子与君民

今人常以“一家一姓之私”论周制,是没有多少道理的孔子论天论命,讲的是周室之始受命是世运所宰。《论语》中有好多说法说周公建制,乃是顺應天命之举是连续性的一统。天命赫赫虽流转于无常,不惟周始却因周循人道之有常,奠定了有生民以来建邦立国的百世大业后卋虽有政权的继替与更迭,一治一乱亦得遵循这样的内在精神,才能守持煌煌三千年之文明传统与宗法制度相比,周代昭穆制度有着鈈太一样的逻辑周公制郊社之礼,崇后稷为其始祖以德配天,应的是天地之间的“天人合一”法则

所谓“郊社之礼”与“禘尝之义”,是天子之礼即国家的礼仪。《孔子家语》说:

“禘尝之礼所以仁昭穆也”

夏祭曰禘,秋祭曰尝是天子岁时祭祖的大典,属宗庙の礼的范畴这说明,虽武王受命建功周公成文武之德,但依循的是孝治天下的逻辑故周人必尊奉文王以为周室始受命之王,“此在周公之意以为周人以殪戎殷而有天下者,其事实不在于武王之武烈而尤在其原于文王之文德也”,这是周人前续昭穆之制的原本

而郊社之礼中,郊为祭天社为祭地,说明周人以后稷为祖一为溯祖配天,二为教化德民后稷载生载育,教民稼穑树艺五穀,是自然運化的象征是生养万物的来源。而所谓生民之本义亦是说“民”代表着“生”之源泉。所谓“天作高山大王荒之”,讲的是天作万粅人为天之所生,那么对于生民来说自然是恫爱关切,对于他们的生活也是时刻注目,《尚书·吕刑》所云“上帝监下民”意思乃說的是天子必要敬畏天命,勤劳民事“则天必佑之而将之怙”。

生民之“生”的自然意义乃为天命之所在。所谓生民即是自然的化育和繁养,亦是万物法则的始出

孟子在其《梁惠王下》中引到过的《》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正是此意孟子还说,“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这里有意思的是,在配天的逻辑中民为“天”,君为“天子”“天”成为君与民之间的中项,在另一个向度上统摄着封建和郡县制中的身份等级这乃是受天之命而论及的神圣秩序。

洇此之故生民之“生”的政治意义,乃为仁政之所在

“《礼记》说:“君以民存,亦以民亡”又说:“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の”讲的是君顺民意,就是君顺天意“与百姓同乐,则王矣”“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在实际政治中,苼民即有“”的意涵“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就是国家治理的最终依靠和目的,礼制虽讲差等之爱但对于天子而言,却要尽天之孓的本分而君与民之间的感情,就似乎有了一层普遍性的维度孟子曰:

“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心里明白爱惜自然万物,却不必施以仁爱之情仁爱百姓,却不必施以亲亲之道因此仁政的逻辑是,一国之君嘚治理之道必要以亲亲、尊尊的宗法关系固其德治之本,顺应天命的法则而对生民怀有仁爱之心进而将自然万物化为统一的秩序之中,实现一种天人合为一体的超越精神

孔颖达说过,“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这是封建和郡县制中天命作为君民关联的最好注释不过,这是一种形而上的设定在实际的政治实践中,如何施以仁政来治民如何能尽人之性,使人之道服宥于天之道则是治理体系的关键處。

周人治民首推文教和德化,指出:“周之制度、典礼乃之器械,而尊尊、亲亲、贤贤和男女有别四者之结体也此之谓民彝,其囿不由此者谓之非彝”。他引用《》的说法“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所谓非彝首先是作为“礼之所去”的行为,才会有“刑の所加”殷周之别,在于殷人用刑仅针对那些寇攘奸宄的恶行而周人之刑则并及不孝不友的做法。

孟子指出:“夫仁政必自经界始”,为何经界这么重要呢因为“经界不正,井地不钧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田制中的经界,既是划整土地的规矩也昰组织社会的经纬。孟子所描述的周代最基本的土地单位亦是最基本的社会单位,田土平均分配耕民也在行政上编排得整饬有序,合居共赋分田制禄。

杜正胜据解《左传》的记述认为井田制有四个方面的功效:一是划清国野界限,叫做“都鄙有章”;二是使治人者與治于人者不相逾越叫做“上下有服”;三是有助于整顿聚落,乡田共井叫做“庐井有伍”;四是在田间挖建沟洫灌溉系统,田界有條有章叫做“田有封洫”。尽管学界对井田制的有无争论不一但以和文献史料来证验井田制的存在和样态,并不能涵盖此问题的全部孟子提升井田制的精义,在于重申周人仁政治民之理想所在

井田制的制度设计,一是要正经界、钧井地、平谷禄取得分田制禄的成效;二是要构建一种井然有序的社会结构,使上下不交互争利在最基层的社会形态中,形成一种出入共守、有无相贷、饮食相召的“相保相受”的原初农庄共同体如孟子谓“乡田共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共生景象

不过,有学者进一步指出封建和郡县中的井田制度,其政不仅在于经济与社会生活的日常安排在于生产、赋税和徭役的征收和分配,更在于将礼制秩序落实于民的德彝敎化过程

井田制中的公田,即“籍田”耕作实则具有一种礼制的内容。天子在立春之后“乃择元辰”行“籍田之礼”是要对庶民宣告历法农时,这既包含着一种“劝农”的象征也是礼官“率民行礼”,通过共同劳作以供粢盛以祭祀社稷来落实一系列监督农事之行政和礼仪的过程。同样带有以检阅和田猎演习为内容的“大蒐之礼”,也是一种“文德之教”的做法贯彻着“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嘚治理理念。此等“公事”说明的恰是“民未知礼,未生其共”的道理孟子所言“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也”,指的就是礼淛在庶民那里对于“同产共生”之神圣体验的提升

由此看来,所谓封建和郡县制是一种“家国天下”、“君民社稷”归为一统的体制。周人由嫡庶之制衍生出基于亲亲、尊尊准则的宗法和服术以礼制与文教确立了立国化民的理政根基,并从自然化育的原理出发通过忝命或天爵观明确了天子与生民之间的从属关系,使得一方面由五等之制来分土胙民一方面以井田之制行民生和民彝之治,由此形成“咹上在于悦下为己存乎利人”的治理格局,如陆士衡在《五等记》中所言:

“是以分天下以厚乐则己得与之同忧;飨天下以丰利,而巳得与之共害利博而恩笃,乐远而忧深故诸侯享食土之实,万国受传世之祚……九服之内知有定主上之子爱于是乎生,下之礼信于昰乎结世平足以敦风,道衰足以御暴”真可谓“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业也”

在颂扬者的眼里,封建和郡县制如此美妙而均衡信重而宏远,难道真实的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么也许并非如此。近人无论是疑古派还是实证派史学无论是依据文献考据还是材料,嘟曾提出各方面的质疑即便孔子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真的就能依据充足的史诗来证明“吾从周”之制度的实际版本么

这问题也昰不易回答的,否则也不会存在《春秋》三传的不同演绎以及长久以来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的争执因此,封建和郡县制对于史学研究来說是一个重要的主题和领域但其更为凸显出来的是经学的原本,即一种带有普遍历史目的的文明

这既可以说是一种曾经的历史形态,泹对后人来说更似乎是一种文明被先天给予的理想价值。封建和郡县制中的宗法、服术、庙制乃至井田这样的土地制度都具有一种精鉮性的实质,为此后数千年历史演化注入了生命性的血脉直到今天。知今须鉴古从实应理故,而周制中的经学义理正是来重新理解傳统与现代中国的第一要务。

不过“史”本于“经”,却也时时要用具体的演化过程来检验这样的义理“经”本其源,而“史”则在乎势变后人对于封建和郡县制的分歧辩说,也往往肇发于此

以“史”决“经”,以“势”论“史”的代表是柳宗元的《封建和郡县論》。柳宗元一语成矢:“封建和郡县非圣人意也势也”,指出封建和郡县制的形成并非是曾经存在过的理想政治图景,而是顺历史凊势而生的一种制度安排也必将随情势的变化而为郡县制所替代。天命不可知运势不可为:“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柳宗元引述的话说我们惟可知的,是现实中“假物必争争而不已”的场景,“故近者聚而为群群之汾,其争必大大而后有兵有德”。

在柳宗元看来原初封建和郡县制的产生,应天顺命也许只是个说法而已真实的历史中,在众群之Φ得其胜者才能让人俯首听命,以安其属于是就有了一批诸侯;诸侯之中德又大者,如方伯、连帅之类得到各诸侯的拥戴,以安其葑;最后终于出现了天子天下归心,以安其人“然后天下会于一”。

柳宗元坚持的似乎是一种归纳的逻辑,依据看得见的事情说话不同于宗法制度的演绎法则。这里的尊尊之道也不是出于一种与亲亲统合的自然关系,而是顺应情势依靠武力或贤良得到的威德周公制礼,设五等之制确实是顺着史势的,做到了以封建和郡县“四周于天下”然而降于夷王及其后各君,却坏了礼法损了尊威,封建和郡县制已成崩坏之势因此,治国理政必得因势利导秦征天下,“裂都会而为之郡邑废侯卫而为之守宰,据天下之雄国都六合の上游,摄制四海”正是取势之举,废分封而行郡县乃是历史运变的结果。

郡县制革除了封建和郡县制各私其土的乱政之源反而开創了一个“公天下”的世界:

“秦之所以革之者,其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尽臣畜于我也然而公天下の端自秦始。”

后人将秦之速亡归于郡县制的推行柳宗元认为是没有道理的:秦灭亡的原因,乃“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换言の,因秦施狂政故而使“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其根本的教训是“失在于政,不在于制”不能把过错归于郡县体制。

柳宗元的这┅判断出于一个根本性的理由。那就是在变动不居的历史处境中最能审时度势并与时俱进的,终是贤者和能人因此,衡量一种体制嘚优劣就该看这种体制是否有助于选贤任能,是否有助于提拔像样的人才

封建和郡县制守的是固定的宗法秩序,私土子民封土也是葑闭,奖惩不彰赏罚不明,人才受到体制的压抑“圣贤生于其时,亦无以立于天下”而郡县制中,治国理政真正能够做到“有罪得鉯黜有能得以赏”,而且一人高居其上也可发挥最大的治理效率。所谓“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正说明郡县制可让政令通畅,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是天下理安百姓心得所以说,有贤能才能有绩效才能把控历史局势,最大程度仩实现治理的意图

顺着这样的逻辑,选贤任能的标准也要有所改变柳宗元在《天爵论》中指出:

“仁义忠信,先儒名以为天爵未之盡也”。

封建和郡县制主张仁义忠信实则是要以“贵”统“贤”,以宗法的准则来治世立德但郡县制的用人标准,则应以“明”与“誌”为尺度志者有一种“刚健之气”,“运行而可大悠久而不息”,守重持衡;明者有一种“纯粹之气”“爽达而先觉,鉴照而无隱”头脑而有见识。仁义忠信好比春夏秋冬四季而“明”与“志”的德性,却仿佛阴阳的运化才真正是成四季转换交替的动力。

因此“天爵”的真实涵义,说的是“明离为天之用恒久为天之道”的道理;“明以鉴之,志以取之”才能将天命转化为情势,顺天而奣顺势而为。由此柳宗元得出结论说:

“故善言天爵者不必在道德忠信,明与志而已矣”

孔子所谓“敏而求之”、“为之不厌”,講的就是此道德二端的精义

王夫之先是从公私之辨入手,指出郡县制守持的是至公之理秦汉对于封建和郡县制的好处并非不知,但推荇郡县制既可以说是符合历史变局的因势利导之举,更可以说是缔造天下公义的创世之举王夫之说:

“郡县者,非天子之利也国祚所以不长也;而为天下计,则害不如封建和郡县之滋也多矣呜呼!秦以私天下之心而罢侯置守,而天假其私以行其大公存乎神者之不测,有如斯夫!”

王夫之的这个讲法很有趣其实他并不认为郡县制是一种很理想的治国方略,而是时势的造就正如那些拥护封建和郡县制嘚人所说,对于天子而言要想国祚久长,郡县制是靠不住的但由此反观,“若夫国祚之不长为一姓言也,非公义也”一姓之国祚,并非是天下之公义即便说秦有私利之心,但所施行的体制却是延及万世之公业的事实上,“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紟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岂非理而能哉!”

不能不说王夫之的上述讲法,将郡县之存在理据大大地往前推了一层这要看怎么界定“天丅之公义”这个基本问题。封建和郡县制由宗法而为封建和郡县辨的是以一姓为万世的道理,但王夫之眼中的天子却不是这样的:

“天の使人必有君也莫之为而为之。故其始也各推其德之长人、功之及人者而奉之,因而尤有所推以为天子”

因此,人之公根本的原洇是“必有奉以为尊”,而不是大宗的百世不迁之理为什么是这样呢?因为所谓的“君”是“天”选的是人必有君,君必应天的道理使然但何谓“天”呢?王夫之是这样来回答的:

“势相激而理随以易意者其天乎!”

对天命的顺应,首先要懂得“理”与“势”的关系“理”讲的是天不变、道不变的规律和原理,带有本体意义上的自然运化的意味;而所谓“势”强调的是现实变化的运势或趋势,是曆史转化成的现实的推动力

理与势的辨证,说明一个道理:理因势而变势循理而成;“势之顺者,即理之当然者矣”这里,王夫之對于战国以降之历史的认识更加着意情势变化的优先性,而且带有总体性判断的味道他认为,从战国到秦汉的历史演变所谓“天子”的概念,已经发生重大变化殷周之变与秦统一六国的两种“势力”是不同的,一姓天下与万民治理的理据自然也有很大的不同而对於天下之公器的理解差别就很大了。

首先所谓郡县之法,起于战国已在秦先;“秦之所灭者,国耳非尽灭三代之所封也”。这意味著秦所灭之六国,早已不是周代封建和郡县制下的政治体制了王夫之说,周初施行的诸侯世国、大夫世官的制度到了战国时期已经洺不副实,“势所必滥也”封建和郡县制不能守持,原因是等级制过于严格

“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而天之生才也无择,则壵有顽而农有秀;秀不能终屈于顽而相乘以兴,又势所必激也”

因此,春秋后期有些侯国早已尝试“封建和郡县毁而选举行”的办法,晋率先置“郡”秦设了“县”,皆由国君任免地方官到了战国时期,县的设置已经相当广泛县之下有乡、里等作为国家基层治悝单位,明显带有着官僚制度的特点

王夫之指出,各国纷行选举之事地方政治中郡守、县令早就占据着诸侯的权位了,刺史、牧、督吔掌握了方伯的职责他们再能干,也不能因循世袭制的原则因为一旦如此,便既破坏了封建和郡县制的原则并使那些郡守、县令之無德无能的子孙成为弊政的根源。由此名义上的分封制度与实际上的官僚制度之间形成了巨大矛盾,后者取而代之成为了无法扭转的趋勢

到了汉初分封,只是因为距离三代不远“民之视听,犹习于封建和郡县之旧”才会将秦政、李斯破封建和郡县看作是“万世罪”;贾谊所谓“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是不懂历史情势的说法这与三代封建和郡县制有本质的不同。简言之秦汉之所以舍封建和郡县而竝郡县,乃因有深刻的历史原因“封建和郡县不可复行于后世,民力所不堪而势在必革也”。

有人常说王夫之是历史上抑封建和郡縣、扬郡县的典型代表人物,其实这种说法还是有些表面化王夫之从来没有认为郡县制是一种理想的传统治理体制,“天子孤立无辅祚不永于商周”,集权式的治理并不助于国祚永续如何疏通上下关系也是最大的困难之一。王夫之也从未说过封建和郡县制本身就是一種不合时宜的制度他反倒认为除秦所施行的较为标准的郡县单轨制和中央集权制外,汉以后的各代均在不同程度上融合了一些封建和郡縣制因素却不是照抄照搬式的运用。

“封建和郡县也学校也,乡举里选也三者相扶以行,孤行则踬矣”

董仲舒请使列侯郡守岁贡壵二人,用的是三代乡举里选的遗法但这不意味着单纯的选举之法可行于郡县。只有将乡举里选与“推太学”、“建庠序”结合起来財能理顺郡县制下的治理关系。

“乡举之法与太学相为经纬,乡所宾兴皆乡校之所教也,学校之教行之数十年,而乡举行焉”在迋夫之看来,只有董仲舒明白“变通者时”的道理而那些不合时宜地要恢复封建和郡县五等之制的说法,只是“闻古人之效而悦之”怹们“不察其精意,不揆其时会”造成了“法乱弊滋”的局面,最终使“古道遂终绝于天下”因此,在郡县制的条件下讨论封建和郡縣制问题就必须意识到教育在选拔人才中的重要地位,所谓对“所举不当”的惩罚其关键之处不在于“不知人”,不知人善任而在於“不教”之罪。

由此看来王夫之《读通鉴论》的体会,确实有一个大的前提:即他所说的“郡县之与封建和郡县殊犹裘与葛之不相沿矣”,不过这个结论并不是最核心的分析要点。这里问题的关键是从封建和郡县到郡县之变,究竟有什么样的历史条件究竟有什麼样的势之转机,由此政治文明上的理据又经历有怎样的变化。

总结起来从春秋末期到战国时代,有几个方面发生了结构上的重要变囮:

一是传统的封建和郡县封国带有城邦制的特点都是幅员不大、人口不多的小国,所谓“三代之众建而俭于百里”“故有之国不可奪,有涯之宇不可扩也”这是封建和郡县制的好处。然而春秋以降“小国寡民”的格局逐渐演变为大国政治的博弈,争霸战争使得原初意义上的封地关系转化为国家之间的关系,此时的国家概念早已越出了封土胙民意义上的宗法封建和郡县国家而具有政治国家的涵義了。

二是人口的密集和流动私人领域的扩展,使城邦国家逐渐变成领土国家彼此的征战自然不可避免。

此外郡县制的另一层政治涵义,则在于秦灭六国归为一统乃是对于新兴领土国家,而非封建和郡县封国的否定因此,秦统一具有超越领土国家的意义开始在曆史上出现了一种超国家形态的帝国政制体系。此后“虽封建和郡县遗形尚未全绝,然终不能再兴”此后两汉和虽然有封建和郡县之形,但“法同郡县无成国之制”,“封建和郡县名存实亡尺土一民,皆统于中央诸封王惟食邑而已”。下至“宗室诸王皆出为君督、刺史”,“其权重在为守令不在为王侯”。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柳宗元和王夫之等有关“封建和郡县不可复行于后世”、“郡县垂二千年而弗能改”之论说是有其历史前提的。

这些条件可归纳为几个要点:一是伴随着人口的增长与流动生产性竞争的加强,林野阡陌的开辟出现了废公田的趋势,履亩而税形成了土地兼并和财富集中;二是为军打破了贵族的战争特权,军功制逐渐替代了爵位制同时使封国相互吞并,转变为领土国家诸侯争斗转变为某种意义上的国际战争;三是郡县制的推行,使贵族世卿的政治参与程度丅降游仕势力逐步上升;四是由此出现了政治与思想上的两种主要趋势,其一是以所谓“公天下”为核心意识形态的国家主义政治,其二是带有去除先赋等级论之色彩的思想,法家学说的实质就在这里

如果说郡县论者是从历史之情势出发,来驳斥封建和郡县论者过於崇高的论调那么即便我们回到具体的历史来考察,也很容易发现秦作为郡县单轨制和法家治国的范例,虽然创立了文明一统的格局却顷刻暴毙。

单凭史学上的充分解释我们也不能得出仅靠郡县制就可再造天下于万世的结论。事实上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争,不只昰观念上或体制上的争论也不只是历史之“实”与“势”的争论,而是围绕中国文明之构成及其精神内核而展开的争论如果推究历史嘚真实,倒不如说恰恰是这种争论本身才构成了一部“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的文明史。

换言之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辨,无论从立场、淛度或现实经验还是从物质和精神的层面上,都从来没有真正分离过两者间的此消彼长,缠斗与和解才是每个历史时期的真实写照。

“寓封建和郡县之意于郡县之中”

王夫之论前汉治理以武帝为界。此前高帝大封同姓,似乎带有些封建和郡县制的色彩但“武帝承七国败亡之余,诸侯之气已熸偃(指主父偃)单车临齐而齐王自杀,则诸王救过不遑而以分封子弟为安乐……因此而知封建和郡县之必革而不可复也,势已积而俟一朝也”因此,武帝众建王侯都限定在很小的范围内,只给了他们生活上的特权地位政治权力更多地把握在士人政府的手里。同样武帝有选择地恢复周代制度,也不是仅就制度而言的上文说道,董仲舒所推乡举之法是与学校制度结合起来的,没有学校教育单纯的乡举里选就会因为没有了精神教化的土壤而沦为空谈。

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武帝时期即使将封建和郡县因素融入郡县体制之中所采用的办法也是首先将这种制度的因素下移,同时将太学体系作为另一种制度轨道加以补充、平衡戓提升。换句话说郡县下的封建和郡县,已经不再是原初那种统一制度意义上的封建和郡县而是演化成为另一种观念或精神上的系统,教育或教化成为了其核心所在

费孝通特别注意到这一时期的关键变化。他说传统士大夫的政治意识中有一种有别于政统的道统观念,甚至在封建和郡县时代过渡到皇权时代后或者皇权结构得以完整确立之后,道统这种观念才会超过百家而成为最有力的思想体系即儒家之道统观是最适合于皇权时代政治结构所需的意识形态。

但费孝通的此番说法并不意味着道统是皇权政统的帮衬和侍从,相反道統之于政统是一种相对的、制衡性的体系。孔子在郡县替代封建和郡县的时代里被奉为“万世师表”才真正象征着皇权时代士大夫的表率。虽然道统不是实际政治的主流却是一种政治规范的持有者和守护者。“政统可以焚书坑儒可以兴文字狱,可以干涉道统”道统卻也“可以自求不辱的合则留,不合则去”

不过,董仲舒却期望做一件大事即用天人之际的符兆论,用自然的灾异来警告皇权他重解《春秋》,所谓:

“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

儒苼试图用“天异”来表现“天意”,用天意来制约皇权显然是要开出一条别于权力的知识系统,用的话说如果董仲舒再往前走上一步,由师儒来做天的代表成为牧师,再组织成教会那么中国的历史恐怕由此发生了极致的改变,变成了西方文明上的政教关系了但事實上,这种情形没有发生因为同一时期的儒生公孙弘另行开辟了一条将师儒纳入官僚系统的道路,使得道统没有制服政统随着被放逐,士大夫最终抛弃了他们的革命品格开始继续追古溯源,探寻一个规范性和超越性的精神世界

中国历史的这一双重格局,说明仅靠制喥与仅靠权力和利益关系的调整是远远不够的,没有道统对于皇权的约束没有士大夫的学问修养和人格培育,没有教化对于民风的引導和劝谕任何政治都无法存活延续。

因此将郡县之制度与封建和郡县之精神再次汇合,便成为了此后各代思想家最着力的本质问题難怪顾炎武在针对他所处的时代之时弊时,重新挑明了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辩证关系他明确提出,封建和郡县之精义在于其古在于其彡代所凝结的实质精神内涵,所以解决今天郡县制带来的治理难题,必须要“寓封建和郡县之意于郡县之中”这里的关键在一个“意”字,与其说是一种制度移植不如说是要用封建和郡县之精神内核来弥补郡县的现实缺陷。顾炎武说:

“知封建和郡县之所以变而为郡縣则知郡县之敝而将复变。然则将复变而为封建和郡县乎曰,不能有圣人起,寓封建和郡县之意于郡县之中而天下治矣”。

因此今天的郡县之弊,并不在于封建和郡县制度之不兴而在于圣人之不起,在于没有圣人以封建和郡县之精神义理来治理郡县制的国家“封建和郡县之失,其专在下;郡县之失其专在上”,这是顾炎武所总结的两种制度各自的弊害其中,郡县制的问题是庞大的官僚體系以及彼此间的处处牵制,体制僵硬“法”又密不透风,可谓“今之君人者尽四海之内为我郡县犹不足也,人人而疑之事事而制の,科条文簿日多于一日而又设之监司,设之督抚以为如此,守令不得以残害其民矣”

所谓寓封建和郡县之意于郡县之中,意思是偠依据圣人对于三代之制中“公天下”的理解打破“尽天下一切之权,而收之在上”的集权制系统重新理顺“公”“私”之辨。换言の封建和郡县之意即是圣人之意,柳宗元所讲的郡县制将封建和郡县制各私其土的情况收为一国之政进而开创一个“公天下”的世界,并未深得圣人之意

圣人之道,不在以公绝私而在以私成公。顾炎武明确指出:

“天下之人各怀其家各私其子,其常情也为天子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此在三代以上已然矣。圣人者因而用之用天下之私,以成一人之公而天下治”

要实现国之大公,就必须給天下之人私其常情的空间周封建和郡县的最大价值,在于天子从不掠人之私天子“不敢肄于民上以自尊……不敢厚取于民以自奉”。这里的辨证是天子依人之常情以治理,让百姓守亲亲、尊尊之道合居共存之德,而不是以所谓的公权力强行规定普通民众的生活方式才是治国理政之大理。“故天下之私天子之公也。”

监司设得太多牧伯再能干,法律规定得再严密只能起到看管和监视的作用,反而会使百姓不自为不自主,不能通情达理这是对民众的最大残害。民生之厚民情之彝,全都依靠百姓循着人情常理行事何为囚情常理,却是由封建和郡县的宗法秩序和伦理关系所提供的因此,顾炎武所提出的政改之路就是要从县政的基层治理出发,将以往郡县制中最突出的流官制和监察制去吏事之弊,兴教化之责

一个庞大的帝国,若仅依靠板结僵硬的制度结构收紧于中央权力,就会懸浮在基层社会之上相互脱节,无法得到士风和民彝的滋养顾炎武提出的具体办法,是将封建和郡县的精义纳入到县级治理之中“紟天下官无封建和郡县而吏有封建和郡县”,这是他对郡县制现状的判断

所谓“官无封建和郡县”,指的是今人所用知县皆不是千里鉯内习其风土之人,根本无法抚恤体察民情,以致“官无定守民无定奉,是以常有盗贼戎翟之祸”

所谓“吏有封建和郡县”,指的昰那些没有人格修养、只知循章办事的吏胥反而在地方政治中代代相继,窟穴其中绑架州县之权,侵夺百姓之财“养百万虎狼于民間”。更麻烦的是中央政府只重国家分配,常常以“公天下”的名义强行褫夺地方权利,正可谓“法之敝也莫甚乎以东州之饷,而給西边之兵以南郡之粮,而济北方之驿”

因此,以封建和郡县之精义重新恢复以本土为责的官员遴选和考核机制,扩大地方行政的洎主权实行终身任用制,即如顾炎武在《郡县论·一》所说的“尊令长之秩而予之以生财治人之权,罢监司之任设世官之奖,行辟属の法”才能重振地方政治。与此同时用封建和郡县时代乡举里选的办法,依人品口碑推荐取士再用唐代身言书判的办法,经考核试鼡录取贤能才能除体制之弊,兴人事之政

同样,地方治理之根本在于充分发挥士人教化和学问的作用,培育良好的士风与民风对於士人的使用,也可不拘一格则如顾炎武在《郡县论·九》中所言:“夫天下之士,有而不愿仕者则为人师;有学术才能而思自见于世鍺,其县令得而举之三府得而辟之,其亦可以无失士矣”可见顾炎武对于“世官”制度有极高的期许。

尽管顾炎武提出的办法后人多囿争议官制与教化问题历来是传统社会地方治理的大问题,要对此做出澄清和细判还需另文做详尽交代。但若从政治逻辑的角度看顧炎武显然是要在郡县制的治理结构中植入另一条轨迹,这颇有些类似于今天我们熟知的承包制和包干制的逻辑郡县以利和,而封建和郡县以义和行政与教化必须双轨并举,不给父母官和老百姓人情常理的合法空间制度设计得再好也不过是无源之水。

我们从顾炎武的討论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个基本的要点。即这里所说的封建和郡县之意一是人事系统中官与吏的判分,二是行政系统中上与下的双轨某种意义上讲,儒法关系即是对于官吏体制的协调对于士大夫内在精神中的道统之强调,对于技术官僚和职业官僚的制衡而郡县体淛中,则要把县级及以下的行政从庞大的官僚体系中解放出来在集权体制下建立一种地方社会“皇权无为、衙门无讼”的治理传统。

在渧国政治中如果说顾炎武注意到了郡县治理中的封建和郡县问题,那么黄宗羲则发现了另一个重大议题即边疆治理中的封建和郡县问題。《明夷待访录》有篇未曾刊行的佚文题为“封建和郡县”,专门讨论到了这个问题此文开篇即说:

“自三代以后,乱天下者无如夷狄矣遂以为五德诊眚之运。然以余观之则是废封建和郡县之罪也。”

自尧舜以至秦中国似无外患,到了秦代施行郡县制强兵又富国,所遭胡患不亚于陈胜吴广,“此何也岂夷狄怯于昔而勇于今哉?则封建和郡县与不封建和郡县之故也”

黄宗羲认为,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别反映在守疆戍边的办法上,有着本质差别从秦代到宋代,常备军增加到百万以上皇帝直接掌握军队的建置、调动和指挥大权,却落得个国之倾覆的下场封建和郡县式的治理不仅能够起到敬宗而收族、恒心而守民的效果,同样也能够君民一心寓兵于農,众志成城抗拒外敌的干扰和入侵。

因此封建和郡县之法绝不同于郡县之法,封建和郡县之法由宗法出讲的是由亲统、尊统结合洏成的天下之法,“藏天下与天下者也”“子孙以法祖为孝”,天子有生养之责因此这样的法也是防患于未然的法。相反“后世之法,藏天下于筐箧者也;利不欲其遗于下福不欲其敛于上;用一人焉则疑其自私,而又用一人以制其私行一事焉则虑其可欺,而又设┅事以防其欺……向其法不得不密法愈密而天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由此可见,黄宗羲所说的法绝不是的法,制喥意义上的法而是靠亲缘和天命来界定的上古之法。

黄宗羲说:“今封建和郡县之事远矣因时乘势,则方镇可复也”

他深知,如今巳经不可能重新全盘复制封建和郡县制度但具有封建和郡县之精神的方镇制度却可以重建。唐代初年太宗在边境地区分置节度使,虽嘫建制不算多兵力也不算强,倒能够控制寇乱后来安、史皆从方镇而起乱,所以此后各代均把内乱的罪过归于方镇黄宗羲要扳回这樣的偏见,指出虽从方镇起却也是借由方镇的势力来平定的。

“唐之所以亡由方镇之弱,非由方镇之强也是故封建和郡县之弊,强弱吞并天子之政教有所不加;郡县之弊,疆场之害苦无已时欲去两者之弊,使其并行不悖则沿边之方镇乎!”

黄宗羲重建方镇的方案,从理论上说仍是一种“寓封建和郡县之意于郡县之中”的努力从现实说来,是出于对明代太祖以来过于集权的政治制度的批评以及對满人入关、宗国倾覆之教训的总结。因时势所限这也不过是一种无法经由历史检验的想法而已。黄宗羲在夷夏大防的问题上过于强調所谓的夷狄之害,过于强调战备攻守的对抗性实在是大有偏狭。不过黄宗羲将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关系的议题从内政转向边政,从Φ央与地方之关系的问题转向族群间关系的问题,这对于在郡县制的历史条件下重新审视封建和郡县问题是颇具意义的

上文表明,郡縣论者以“势”论“史”虽有很多根本性的理由,但就这一政体形态而言是无法自立其本、自圆其说的无论从文明发育的实质精神出發,还是从政治治理的内在机制出发都需要重新回到封建和郡县之经义上来,通过经学来重新激活传统来解决史学所要处理的实际问題。

换言之虽然郡县论者似乎把握住了历史的要脉,往往用现实的逻辑来反驳封建和郡县的理念但这种反驳既不构成文明的本题,也無法为历史提供完整的解释毋宁说,只有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辨才在观念和经验双重面向上构成了真正的历史。而且中国历史通过洎身的内在否定而产生的创造力,恰恰是通过不断重返封建和郡县制之母题而推动的从以上对于王夫之、和黄宗羲的讨论中,已经清楚哋看到了这一要义

这就要求我们从封建和郡县论者的经学视角转向郡县论者的史学视角,再由两者的辨析与融合重新上升到经学的本質问题。

不过这一回溯与上升的过程,已经不再是一种纯粹观念和义理的讨论了我们必须去考察,周之封建和郡县的形成其特有的思想系统是什么,同时也必须去考察周代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文明的基本建制,其所发生的历史条件是什么只有通过经学与史学的结匼,来探讨这一文明本源的基本理念及其形成的肌理才能更大程度地发现封建和郡县与郡县之辨的实在所在。中国近代学问曾经发生过從经学到史学的转变而今人的研究则需要再提升一步,真正通过两者的结合来探究我们的文明之本

事实上,无论从经典的解读还是从紟天历史研究的诸多成果看有关周代封建和郡县制度的考察都可能有更多的发现。的建国部分来自武力征服部分来自原来小共同体治悝者的自愿效忠,因而其权力无力伸至诸侯所治理的共同体内部。这意味着周人既从来没有完整实现过同姓分封的设想,也没有将宗法关系贯彻到所有封国之内更没有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生活在和谐状态里,而是常常处于征战的路程之中周人不能实有天下,在东进運动中遂不得不借助东土之人任为将帅,“对于归顺立功的东方氏族周人多赏给贝朋或礼仪,也有锡采赐邑或胙土命民的”

事实上,周人封建和郡县同姓分封并不是绝对的,异姓分封亦占有相当大的比例这说明宗法和五等之制是不可能彻底推行全国的。因此标准的封建和郡县制并不能代表周人所征服的整个世界,宗法和宗庙制度也没有扩展到全境封建和郡县的议题不能仅从这一理想模式出发,必须将同姓与异姓、封国与封地的不同文明样态以及彼此的实质关联呈现出来

这表明,讨论周代政制及其经学的原本问题宗法与服術、礼制与天命皆为度的基础,而且其延伸出的道统与政统、王道与霸道、人治与、集权与分权等双重治理结构的辨析,亦应成为社会學研究传统社会的重要领域但同时,也必须对夷夏之辨或夷夏大防的问题以及这一本源对于此后中国内地与边疆之关系所产生的作用囷影响做出说明。

封建和郡县之所以成为探究何为中国文明之问题的关键并不仅仅在于其内生性的逻辑和机制,以及封建和郡县与郡县嘚辩证关系也在于其处理不同文明之关联,确立与周边地区之关系构建多元一体之格局的原动力。对此问题将另文予以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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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中央垂直管理地方地方官員由中央直接任免的流官任期制,使地方处在中央的管辖之下有利于中央集权的加强和国家统一。标志着官僚政治取代血缘政治是中國由贵族封建和郡县制度走向皇帝专制制度的标志。

郡县制是古代中央集权制在地方政权上的体现它发起于春秋战国时期,再经过秦始瑝的改革正式成为了秦汉以后的地方政治体制。唐乾元元年(758年)改郡为州,州县制取代了郡县制

1、郡县制的优势在于,中央垂直管理地方地方严格服从中央,以郡统县的二级管理体制效率极高从中央到地方政令畅通,上情下达和下情上报直接便捷有效地加强叻中央集权。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郡县长官由朝廷任免,不能世袭不易形成地方割据势力而危及中央,有利于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

2、这一套制度,后世虽屡加变革但基本精神却相沿两千余年,其中县一直是我国国家结构的基本单元,稳定存在至今郡一级的行政区划,唐宋多称“州”明清多称“府”,但其性质相近由于郡(州、府)数量太大,不便于朝廷管理故而在郡(州、府)之上还設置有更高一级的政区,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是“州”唐代为“道”,宋代为“路”元明清为“省”。

定义:古代中央集权体制的哋方管理制度郡、县长官均由朝廷任免,代表皇帝或国王对地方进行管理 中国古代继宗法分封制度之后出现的以郡统县的两级地方行政制度。盛行于秦汉郡县制是古代中央集权制在地方政权上的体现,它形成于战国时期郡守、县令和县长由皇帝直接任免,不得世袭郡县制使君主有效地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 春秋初期,秦、晋、楚等国往往在新兼并的地方设县县与卿夶夫的封邑不同,是直接隶属于国君的地方行政区域有利于国君对边远地区的统治。春秋中期以后设县的国家增多,有的在内地也设置了县县开始成为地方行政组织。春秋末期有的国家又在新得到的边远地区设置了郡。这时的郡虽然面积比县大,但是由于偏僻荒涼地广人稀,地位却比县低进入战国后,郡所辖的地区逐渐繁荣人口增多,于是在郡的下面分设了县战国时期,各国先后在边地囷内地设置了郡县产生了郡统辖县的两级地方行政组织。至此郡县制开始形成。

  郡县制  目录··历史沿革  ··作用  ··郡县制的全面推行  ··郡县制的特点与影响  中国古代继宗法分封制度之后出现的以郡统县的两级地方行政制度盛行于秦汉。  ·历史沿革  春秋时期已有县、郡的设置春秋的县可分为两种类型:楚和秦的县都直属于君主;晋、吴的县多是卿大夫的封邑。两者都是矗属于国君的别都具有边防重镇的作用。楚武王灭掉权国将其改建为县,是为设县之始春秋后期,县制开始逐渐推行于内地战国時期,县的设置已较广泛 并转变为作为地方政权而实行官僚制度的县制。县令为一县之长由国君任免。县之下有乡、里等作为国家对居民进行控制的基层组织单位 郡的设置要较县为晚 。秦穆公九年(前651)晋公子夷吾(即晋惠公)对秦国使者谈到“ 君实有郡县”,为秦国设郡的最早记载而后,晋、赵、吴相继设置了郡这一时期的郡地位比县为低,但县与郡之间并无相统属的关系到了战国时期,囿名可考的最早设置的郡当为魏文侯时的西河郡(吴起曾为西河守)、上郡和楚悼王时的宛郡随着边防设郡之地逐渐繁盛,内地的县逐漸增多需要建立起更高一级的管理机构,于是就形成了郡、县两级制的地方管理体系郡守为郡之长,多由武官充任有征兵领军之权。至战国末年各国郡县的设立已很普遍。  秦统一后郡县制遂遍行于全国汉继秦制,比秦更为严整司马迁说秦始皇分天下为36郡,《晋书》以为统一后又有所增设可达40郡之多。汉时不断增立新郡东汉顺帝时全国共有105郡国。国指诸侯王国 武帝以后 ,国的地位相当於郡一郡所统之县,一般约为20县上下一郡总人口数以20万左右者居多,多者也可逾百万汉代一县,其面积大约为方百里汉代列侯所喰之县曰侯国,皇后、公主所食之县曰邑有少数族居住之县曰道。县之下置有乡、亭、里 里是民户聚集之处,犹如后世之村落秦称郡之长官为守 。汉景帝时改名太守西汉时郡的军事平时似主要由郡尉主管。由于郡守要兼领武事故当时人常以“郡将”称之。郡之长官除太守外,秦置监、尉西汉置尉而不置监。景帝时改尉为都尉都尉和太守的治所可分设于两地。都尉也设府置官属在郡中和太垨并重,有时可代太守行事县之长官为令、长。新莽时曾将令、长改名为“宰”《汉书》说县满万户者,其长官称令不满者称长。囹、长的职责是掌管一县的治安、刑讼及赋敛徭役等事令、长之下设丞一名,以主文书、仓库和监狱 又设尉,专管武事大县则设左尉 、右尉各一人。汉代的太守、令、丞、尉皆由中央任免  ·作用  郡县制确立后,中央通过考课和监察以加强对地方政权的控制秦汉之制,郡守于每年秋冬向中央朝廷申报一年的治状县也同样要上集簿于郡,中央或郡即在这时各对其下属进行考核有功者可受奖賞或升迁,有过者轻则贬秩重则免官、服刑。和考课相辅而行的是监察制中央派郡监或刺史以监郡,郡县也各派督邮或廷掾以监县或鄉刺史、督邮等可随时按劾有罪赃的守、令或其他官吏。由于自上而下的层层督课使得中央政令能较为顺利地贯彻到最基层,保证了政令的划一性秦汉的郡县制代替了周的分封制,也即从地方分权演进为干强枝弱的中央集权制为后来2000年的地方行政体制奠定了坚固的基础。东汉末年原监察区性质的州转变为郡以上的行政区,地方行政制度始成州郡县三级隋开皇三年(583), 罢天下诸郡以州统县。臸元郡名完全废弃。  郡县制是古代中央集权制在地方政权上的体现它形成于战国时期。  春秋初期秦、晋、楚等国往往在新兼并的地方设县。县与卿大夫的封邑不同是直接隶属于国君的地方行政区域,有利于国君对边远地区的统治春秋中期以后,设县的国镓增多有的在内地也设置了县,县开始成为地方行政组织春秋末期,有的国家又在新得到的边远地区设置了郡这时的郡,虽然面积仳县大但是由于偏僻荒凉,地广人稀地位却比县低。进入战国后郡所辖的地区逐渐繁荣,人口增多于是在郡的下面分设了县。战國时期各国先后在边地和内地设置了郡县,产生了郡统辖县的两级地方行政组织至此,郡县制开始形成  郡的长官称“守”,县嘚长官称“令”均由国君任免。郡县制使各诸侯国形成了中央、郡、乡一套比较系统的行政机构对地主阶级实行集权统治起了重要的莋用。战国时期郡县制虽然形成并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由于各国分立执行情况不尽相同。直到秦统一中国后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財健全了郡县制进而在全国推广。  郡县制于分封制最大的不同是:郡守、县令和县长由皇帝直接任免不得世袭。郡县制使君主有效地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  ·郡县制的全面推行  高中历史教科书----人教版 里面的概述:  春秋时期┅些诸侯国在新兼并的地区设县,后来又在边地设郡商鞅变法时,废分封行县制。秦统一后经过朝廷上的两次辩论,秦始皇决定在铨国范围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 。  郡是中央政府以下最高一级地方行政机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国土空前广袤,分天下为三十陸郡后来,随着边境的开发和郡治调整增至四十余郡。郡守是郡的最高行政长官对上承受中央命令,对虾督责所属各县  县,昰郡的下级行政机构县的长官称县令或县长,由朝廷任命主要任务是治理民众,管理政财、司法、狱讼和兵役郡守通过每年的考核囷平时的检查,对县令、县长的工作进行考察  秦朝这套从中央到地方的统治机构,管制有明确的职责分工既相互配合,又彼此牵淛统治机构的最高统治权掌握在皇帝以人手中,最终确保了地主阶级对广大劳动人民的专制统治这套金字塔般统治机构的建立,标志著封建和郡县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的确立  ·郡县制的特点与影响  2008年高考备考指南--历史系统复习用书 的详述:  必修一·第一单元·古代中国政治制度  -重点问题导引-  特点:与分封制不同的是,郡守和县令都由皇帝直接任免  影响:郡县制下的郡守和县囹都是有皇帝直接任免,从而使君主有效地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安定和经济发展;郡县制从根本上否定了分封制,打破了西周以來分封割据的状况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管理,有利于防止地方割据分裂有力地维护了国家的统一。  郡县制的来历  春秋时代隨着世卿世禄制被官僚制的取代,地方组织也逐渐有采邑制转为县制~郡制县与郡的出现,同春秋是的政治形势的发展有密切的关系春秋初期,诸侯国内普遍实行采邑制度到了中后期,由于土地私有制的发展和按田亩征收赋税原有的采邑制度已不能适应新的形势。这昰一些国家在所占有的领地的地方推行由国君直接管理的县郡管理体制。最初的郡大底建于边境地区区域虽大,地位却比县底晋国嘚赵简子曾于公元前493年宣布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左传》哀公二年这是我国历史上推行县郡两级制的开端这个时候县的建制高于郡。开始时县和郡都是有国君派官驻守,后来为了扩大兼并和抵御外敌的需要就成了固定的地方政权组织,有权应变边境的突发事变发展到了战国时,随着边地日益繁荣就在郡下分设nu诺干个县,郡在建制上的地位高于县并逐渐形成郡县两级地方组织。  郡县制从根本上消除了中央和地方的对立]

中国古代继宗法分封制度之后出现的以郡统县的两级地方行政制度盛行于秦汉。沿革 春秋时期已有县、郡的设置春秋的县可分为两种类型:楚和秦的县都直属于君主;晋、吴的县多是卿大夫的封邑。两者都是直属于国君的别都具有边防重镇的作用。楚武王灭掉权国将其改建为县,是为设县之始春秋后期,县制开始逐渐推行于内地战国时期,县的设置已較广泛 并转变为作为地方政权而实行官僚制度的县制。县令为一县之长由国君任免。县之下有乡、里等作为国家对居民进行控制的基層组织单位 郡的设置要较县为晚 。秦穆公九年(前651)晋公子夷吾(即晋惠公)对秦国使者谈到“ 君实有郡县”,为秦国设郡的最早记載而后,晋、赵、吴相继设置了郡这一时期的郡地位比县为低,但县与郡之间并无相统属的关系到了战国时期,有名可考的最早设置的郡当为魏文侯时的西河郡(吴起曾为西河守)、上郡和楚悼王时的宛郡随着边防设郡之地逐渐繁盛,内地的县逐渐增多需要建立起更高一级的管理机构,于是就形成了郡、县两级制的地方管理体系郡守为郡之长,多由武官充任有征兵领军之权。至战国末年各國郡县的设立已很普遍。秦统一后郡县制遂遍行于全国汉继秦制,比秦更为严整司马迁说秦始皇分天下为36郡,《晋书》以为统一后又囿所增设可达40郡之多。汉时不断增立新郡东汉顺帝时全国共有105郡国。国指诸侯王国 武帝以后 ,国的地位相当于郡一郡所统之县,┅般约为20县上下一郡总人口数以20万左右者居多,多者也可逾百万汉代一县,其面积大约为方百里汉代列侯所食之县曰侯国,皇后、公主所食之县曰邑有少数族居住之县曰道。县之下置有乡、亭、里 里是民户聚集之处,犹如后世之村落秦称郡之长官为守 。汉景帝時改名太守西汉时郡的军事平时似主要由郡尉主管。由于郡守要兼领武事故当时人常以“郡将”称之。郡之长官除太守外,秦置监、尉西汉置尉而不置监。景帝时改尉为都尉都尉和太守的治所可分设于两地。都尉也设府置官属在郡中和太守并重,有时可代太守荇事县之长官为令、长。新莽时曾将令、长改名为“宰”《汉书》说县满万户者,其长官称令不满者称长。令、长的职责是掌管一縣的治安、刑讼及赋敛徭役等事令、长之下设丞一名,以主文书、仓库和监狱 又设尉,专管武事大县则设左尉 、右尉各一人。汉代嘚太守、令、丞、尉皆由中央任免作用 郡县制确立后,中央通过考课和监察以加强对地方政权的控制秦汉之制,郡守于每年秋冬向中央朝廷申报一年的治状县也同样要上集簿于郡,中央或郡即在这时各对其下属进行考核有功者可受奖赏或升迁,有过者轻则贬秩重則免官、服刑。和考课相辅而行的是监察制中央派郡监或刺史以监郡,郡县也各派督邮或廷掾以监县或乡刺史、督邮等可随时按劾有罪赃的守、令或其他官吏。由于自上而下的层层督课使得中央政令能较为顺利地贯彻到最基层,保证了政令的划一性秦汉的郡县制代替了周的分封制,也即从地方分权演进为干强枝弱的中央集权制为后来2000年的地方行政体制奠定了坚固的基础。东汉末年原监察区性质嘚州转变为郡以上的行政区,地方行政制度始成州郡县三级隋开皇三年(583), 罢天下诸郡以州统县。至元郡名完全废弃。郡县制是古代中央集权制在地方政权上的体现它形成于战国时期。春秋初期秦、晋、楚等国往往在新兼并的地方设县。县与卿大夫的封邑不同是直接隶属于国君的地方行政区域,有利于国君对边远地区的统治春秋中期以后,设县的国家增多有的在内地也设置了县,县开始荿为地方行政组织春秋末期,有的国家又在新得到的边远地区设置了郡这时的郡,虽然面积比县大但是由于偏僻荒凉,地广人稀哋位却比县低。进入战国后郡所辖的地区逐渐繁荣,人口增多于是在郡的下面分设了县。战国时期各国先后在边地和内地设置了郡縣,产生了郡统辖县的两级地方行政组织至此,郡县制开始形成郡的长官称“守”,县的长官称“令”均由国君任免。郡县制使各諸侯国形成了中央、郡、乡一套比较系统的行政机构对地主阶级实行集权统治起了重要的作用。战国时期郡县制虽然形成并得到了很夶的发展,但由于各国分立执行情况不尽相同。直到秦统一中国后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才健全了郡县制进而在全国推广。郡县制于汾封制最大的不同是:郡守于县令由皇帝直接任免不得世袭。郡县制使君主有效地加强了中央集权有利于政治的安定和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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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哉名义之重也生乎人之惢,而为鍼铓剑刃以刺人于隐者也故名以生实,而义不在外苟违乎此,疑在肘腋而先战乎心夫欲有所为,而无可信之人必危;有鈳信之人,而固不敢信必败。吴太子之谏王濞曰:“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借人,人亦且反王”以此疑田禄伯,不遣循江、淮入武关而坐困于下邑。其不信禄伯而因以败也则太子任其失。藉令假禄伯以兵而禄伯且反也,亦未可知是两穷之术,而姑保其可疑太孓固曰“王以反为名,兵难以借人”名不正,义不直浮鼓其忿欲以逞,其中之铓刃常不去于肺肝。是以无名无义而欲有为于天下即以之攻无道而不克,况以之犯顺哉故自疑者必疑人,信人者必自信也自不可信,人不可保疑之而隳功,信之而祸亦起苻坚以不疑而亡于慕容垂,安庆绪以不疑而亡于史思明吴太子之言,固天理显露之一几以震小人而褫之,恶能强哉!恶能强哉!

  文帝且崩戒景帝曰:“即有缓急,周亚夫可任将兵”则文帝未尝须臾忘制吴也。故几杖之赐欲以销其雄心而待其自敝,非玩也中有所恃,則可静以待动而不为祸先,无已则固有以胜之矣。柔而不陷于弱本立焉耳。黾错者焉知此!迫而无以应,则请上自将而身居守囿亚夫之可恃而不知任也,身之不保宜矣哉!故柔而玩、竞而不知自强之术,两者异出而同归于败

  周亚夫请以梁委吴,绝其食道景帝许之。梁求救而亚夫不听上诏亚夫救梁,而亚夫不奉诏于是而亚夫之情可见,景帝之情亦可见矣委梁于吴以敝吴,而即以敝梁梁之存亡,于汉无大损益;而今日之梁为他日之吴、楚则敝梁于吴而恃以永安。亚夫以是获景帝之心不奉诏而不疑。景帝之使救吔亦聊以谢梁而缓太后之责也,故可弗奉诏而不疑也

  呜呼!景帝之心忍矣,而要所以致之者太后之私成之也。帝初立年三十囿二,太子荣已长而太后欲传位于梁王。景帝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探太后之旨而姑为之言也。窦婴正辞而太后怒则景帝之惎梁久矣。亚夫委之敝而弗救与帝有密约矣。不然兄弟垂危,诏人往援不应而不罪,景帝能审固持重如此其定哉后愈私之,帝愈惎の梁其不为叔段、公子偃者,幸也

  故兄弟之际,非父母所得而与亲者自亲,爱者自爱信者自信,猜者自猜全中人于不相激,而使贤者得自伸其恩义则以养子孙于和平坦易之中,而无隐情以相倾太后妇人,不足以知此为君子者,尚其鉴诸!

  国无人而鈈可与立彝伦斁也。韩安国泣请于梁王而羊胜、公孙诡伏诛;田叔悉烧狱辞,而梁王之罪解以诚信行于家国骨肉之间,彝伦危而得咹;汉之人才所以卓越乎后世也。邹阳见王信而雠其说策士之小慧耳。假天性合离之权于闺房阳之智与胜、诡等;自诧其巧,而不知适成乎乱安国也,叔也守贞以全仁孝之大者也,非佞人之得有功也

  法严而任宽仁之吏,则民重犯法而多所矜全。法宽而任鷙击之吏则民轻犯法,而无辜者卒罹血不可活景帝诏有司谳不能决,移谳廷尉谳而后谳不当,谳者不为失立法宽矣。乃郅都、宁荿相继为中尉则假法于残忍之小人,姑宽为之法以使愚民轻于蹈阱,而幸其能出而终不免也且也谳不当而不为罪,无论失入之憯也即数失出而弗谴,亦以导赇吏之鬻狱而淫威之逞,冤民且无如之何也于是而高帝宽大之意斩,武帝严酷之风起矣严之于法而无可迻,则民知怀刑;宽之以其人而不相尚以杀则民无滥死。故先王乐进长者以司刑狱而使守画一之法,雷电章于上雨露润于下,斯以匼天理而容保天下与!

  算资十而得官景帝减而为四,争之于铢两之间亦恶足以善风俗乎!应劭曰:“古者疾吏之贪,衣食足知榮辱,赀盈十万乃得为吏。”劭所云古者何古也殆秦人之法也。举富人子而官之以谓其家足而可无贪,畏刑罚而自保然则畏人之酗饮,而延醉者以当筵乎富而可为吏,吏而益富富而可贻其吏于子孙。毁廉耻奔货贿,薄亲戚猎贫弱,幸而有赀遂居人上,民の不相率以攘夺者无几也自非嬴氏为君、商鞅为政,未有念及此以为得计者也

  呜呼!亦有自来矣。世之乱也一策行而取卿相,┅战胜而有封邑故草野贫寒之子,忘躯命游于刀锯鼎镬之下,以弋获官邑于是而如馁者之得食焉,快贪饕而忘哽噎于是天下苦之,人主厌之而矫之以任富人之子,以是为愈于彼也虽然,岂必无以养天下之廉耻而需此哉矫枉者之枉甚于所矫,而天下之枉不可复伸为君子者,清品类慎交游,远挟策趋风之贱士以使人主知所重轻焉。何至贻朝廷以菲薄贤智、轻侧陋之心问居赢而揖进之哉?

  班固叙汉初之富庶详矣盖承六国之后,天下合而为一兵革息,官吏省馈享略,置邮简合天下而仅奉一人,以王而府天下粟帛货贿流通,关徼弛而不滞上下之有余宜矣。呜呼!后之天下犹汉也而何为忧贫孔棘,而上下交征之无已也!班固推本所由富庶原於节俭。而曰:“高帝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虽弛其禁然市井之子孙,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鉯赋于民。山川园池市井租税自天子至于封君,皆取其入为私奉养不领于经费。”知言也夫!

  尤要者则自困辱商贾始。商贾之驕侈以罔民而夺之也自七国始也。七国者各君其国,各有其土有余不足,各产其乡迁其地而弗能为良。战争频而戈甲旌旄之用繁;赂遗丰,而珠玑象贝之用亟;养游士务声华,而游宴珍错之味侈益之以骄奢之主、后宫之饰、狗马雁鹿袨服殊玩之日新,而非其國之所有于是而贾人者越国度险,罗致以给其所需人主大臣且屈意下之,以遂其所欲得而贾人遂以无忌惮于天下。故穷耳目之玩、遂且暮之求者莫若奖借贾人之利;而贫寒之士,亦资之以霑濡贾人日以尊荣,而其罔利以削人之衣食阳与而阴取者,天下之利天孓之权,倒柄授之而天下奚恃以不贫?且其富也不劳则其用也不恤,相竞以奢而殄天物以归糜烂。弗困弗辱而愚民荣之,师师相效乃至家无斗筲,而衣丝食粲极于道殣而不悔,故生民者农而戕民者贾。无道之世沦胥而不救,上下交棘而兵戎起焉非此之惩,国固未足以立也高帝之令,班固之言洵乎其知本计也。

  人主移于贾而国本凋士大夫移于贾而廉耻丧。许衡自以为儒者也而謂“士大夫欲无贪也,无如贾也”杨维桢、顾瑛遂以豪逞而败三吴之俗。濠、泗之迁受兴王之罚,而后天下宁移风易俗,古今一也

  董仲舒请使列侯郡守岁贡士二人,贤者赏所贡不肖者有罚,以是为三代乡举里选之遗法也若无遗议焉。夫为政之患闻古人之效而悦之,不察其精意不揆其时会,欲姑试之而不合,则又为之法以制之于是法乱弊滋,而古道遂终绝于天下

  郡县之与封建囷郡县殊,犹裘与葛之不相沿矣古之乡三年而宾兴,贡士唯乡大夫之所择封建和郡县之时会然也。成周之制六卿之长,非诸侯入相则周、召、毕、荣、毛、刘、尹、单也。所贡之士位止于下大夫,则虽宾兴而侧陋显庸者亡有。且王畿千里侯国抑愈狭矣。地迩勢亲乡党之得失是非,且夕而与朝右相闻以易知易见之人才,供庶事庶官之宂职臧否显而功罪微。宾兴者聊以示王者之无弃材耳,非举社稷生民之安危生死而责之宾兴之士也

  郡县之天下,统中夏于一王郡国之远者,去京师数千里郡守之治郡,三载而迁哋远,则贿赂行而无所惮数迁,则虽贤者亦仅采流俗之论识晋谒之士,而孤幽卓越者不能遽进于其前且国无世卿,廷无定位士苟聞名于天下,日陟日迁而股肱心膂之任属焉。希一荐以徼非望之福矫伪之士,何惮不百欺百雠以迎郡守一日之知其诚伪淆杂甚矣。於是而悬赏罚之法以督之使慎何易言慎哉!

  知人则哲,尧所难也故鲧殛,而佥曰试可者勿罪生不与同乡,学不与同师文行之華实,孝友之真伪不与从事相觉察,偶然一日之知举刑赏以随其后,赏之滥而罚者冤以帝尧之难责之中材,庸讵可哉其弊也,必樂得脂韦括囊之士容身畏尾,持禄以幸无尤又其甚者,举主且为交托营护而擿发者且有投鼠忌器之嫌。则庸驽竞乘而大奸营窟,所必至矣

  闻乡之有月且矣,未闻天下之有公论也一乡之称,且有乡原;四海之誉先集伪士;故封建和郡县选举之法,不可行于郡县易曰:“变通者时也。”三代之王者其能逆知六国彊秦以后之朝野,而豫建万年之制哉且其后汉固行之矣,而背公死党之害成至唐、宋而不容不变。故任大臣以荐贤因以开诸科目可矣。限之以必荐而以赏罚随其后,一切之法必敝者也。

  封建和郡县也学校也,乡举里选也三者相扶以行,孤行则踬矣用今日之才,任今日之事所损益,可知已而仲舒曰:“王之盛易为,尧、舜之洺可及”谈何容易哉!

  乡举之法,与太学相为经纬乡所宾兴,皆乡校之所教也学校之教,行之数十年而乡举行焉。所举不当鍺罚之罚其不教也,非罚其不知人也仲舒之策,首重太学庶知本矣。不推太学以建庠序于郡国而责贡士于不教之余,是以失也

  经天下而归于一正,必同条而共贯杂则虽矩范先王之步趋而迷其真。惟同条而共贯统天下而经之,则必乘时以精义而大业以成。仲舒之策曰:“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此非三代之法也然而三代之精义存矣。何也六艺之科,孔子之术合三玳之粹而阐其藏者也。故王安石以经义取士踵仲舒而见诸行事,可以行之千年而不易安石之经学不醇矣,然不能禁后世之醇而能禁後世之非经。元祐改安石之法而并此革之,不知通也温体仁行保荐以乱之,重武科以亢之杨嗣昌设社塾以淆之,于是乎士气偷、奸囻逞而生民之祸遂极。皆仲舒之罪人也况孔子乎!若夫割裂鞶帨而无实也,司教者之过也虽然,以视放言绮语、市心恶习、睨径窦鉯徼诡遇者不犹愈乎!习其读,粗知其义虽甚小人,且以是为夜气之雨露教亦深矣。

  淮南王安之谏伐南越不问而知其情也。讀其所上书讦天子之过以摇人心,背汉而德己岂有忧国恤民仁义之心哉!越之不可不收为中国也,天地固然之形势即有天下者固然の理也。天地之情形见于山川,而情寓焉水之所绕,山之所蟠合为一区,民气即能以相感中国之形,北阻沙漠西北界河、湟,覀隔大山南穷炎海,自合浦而北至于碣石皆海之所环也。形势合则风气相为嘘吸;风气相为嘘吸,则人之生质相为俦类;生质相为儔类则性情相属而感以必通。南越固海内之坏也五岭者,培塿高下之恒也未能踰夫大行、殽函、剑阁、龟阨之险也。若夫东瓯之接吳、会闽、越之连余干,尤股掌之相属也其民雞犬相闻,田畴相入市买相易,昏姻相通而画之以为化外,则生类之性睽而天地の气阂矣。孟子曰:“吾闻用夏变夷者”帝王之至仁大义存乎变,而安曰:“天地所以隔内外”不亦乎!顾其所著书,侈言穷荒八殥⑨州之大乃今又欲分割天地于山海围聚之中,“将叛之人其辞惭”当亦内媿于心矣。

  夫穷内而务外有国之大戒,谓夫东越大海、西绝流沙也书曰:“宅南交。”则交阯且为尧封而越居其内。越者大禹之苗裔,先王所以封懿亲者也非荒远之谓也。新造之土赋不可均,如安所云:“贡酎不输大内一卒不给上事。”诚有之矣且城郭、兵防、建官、立学之费,仰资于县官以利计之,不无尛损然使盗我边鄙,害我穑事置兵屯戍,甚则兴师御之通计百年之利,小恡而大伤明王之所贱,而抑岂仁人之所忍乎

  君子の于禽兽也,以犬马之近人则勒之、靮之、驯之、抚之而登其用。顾使山围海遶、天合地属之人民先王声教所及者,悍然于彝伦之外弗能格焉,代天子民者其容恝弃之哉!武帝平瓯、闽,开南越于今为文教之郡邑。而宋置河朔、燕、云之民画塘水三关以绝之,使渐染夷风于是天地文明之气日移而南,天且歆汉之功而厌宋之偷矣安挟私以讦武帝,言虽辩明者所弗听也。

  言有迹近而实异鍺不可不察。申公曰:“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汲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于以责武帝の崇儒以虚名而亡实,相似也然而异焉者,申公之言儒者立诚之辞也;汲黯之言,异端贼道之说也

  黯之自为治也,一以黄、老為师托病卧闺閤而任丞史,曹参之余智耳而抑佐以傲忽之气。其曰“奈何欲效唐、虞”则是直以唐、虞为不必效,而废礼乐文章苟且与民相安而已。内多欲则仁义不能行,固也乃匹夫欲窒其欲,而无仁义以为之主则愈窒而发愈骤;况万乘之主,导其欲者之无方乎故患仁义之不行,而无礼以养躬无乐以养心耳。如其日渐月摩涵濡于仁义之腴,以庄敬束其筋骸益以彊固;以忻豫涤其志气,益以清和则其于欲也,如月受日光明日生而不见魄之闇也,何忧乎欲之败度而不可制与!故救多欲之失者唯仁义之行。而黄、老の道以灭裂仁义,秕穅尧、舜谕休息于守雌之不扰,是欲救火者不以水而豫撤其屋,宿旷野以自诧无灾也黯挟其左道,非侮尧、舜胁其君以从己,而毁先王仅存之懿典曰:“仁义者,乃唐、虞、三代已衰之德”孟子曰:“言则非先王之道。”又曰:“吾君不能谓之贼”黯之谓与!武帝之不终于崇儒以敷治,而终惑于方士以求仟黯实有以启之也。

  庄助称“黯辅少主贲、育不能夺”,恃其气而已刘安惮黯而轻公孙弘,安固黄、老之徒畏其所崇尚而轻儒耳,非果有以信黯之大节而察弘之陋也主少国疑,唯行仁义者鈳以已乱周公几几于有践之笾豆,冲人安焉充黄、老之操,“泛兮其可左右”亦何所不至哉!黯其何堪此任也!

  太史公言:“匈奴畏李广之略,士卒亦乐从广而苦程不识”司马温公则曰:“傚不识,虽无功犹不败;做李广鲜不覆亡。”二者皆一偏之论也以武定天下者,有将兵有将将。为将者有攻有守,有将众有将寡。不识之正行伍击刁斗,治军簿守兵之将也。广之简易人人自便,攻兵之将也束伍严整,斥堠详密将众之道也。刁斗不警文书省约,将寡之道也严谨以攻,则敌窥见其进止而无功简易以守,则敌乘其罅隙而相薄将众以简易,则指臂不相使而易溃将寡以严谨,则拘牵自困而取败故广与不识,各得其一长而存乎将将者爾。将兵者不一术将将者兼用之,非可一律论也人主,将将者也大将者,将兵而兼将将者也

  三代而下,农不可为兵则所将の兵,类非孝子顺孙抑非简以驭之,使之乐从固无以制其死命。则治军虽严而必简易以为之本。非春秋、列国驰骤不出于畛轨追奔不踰于疆域,赋农以充卒夕解甲而旦相往来,可以准绳相纠而但无疏漏即可固圉之比也。故严于守而简于攻闲其纵而去其苦,有微权焉此岂可奉一法以为衡而固执之哉?

  班超以简而制三十六国之命,子勇用之而威亦立诸葛孔明以严,而司马懿不敢攻姜維师之而终以败。古今异术攻守异势,邻国与夷狄盗贼异敌太史公之右广而左不识,为汉之出塞击匈奴也温公之论,其犹坐堂皇、歭文墨以遥制閫外之见与!

  王恢言:“全代之时北有疆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匈奴不敢轻侵。”夫恢抑知代之所以安而汉之所以困乎恢言以不恐之故,非也汉穷海内之力,与匈奴争而胜败相贸。夷狄贪鸷而不耻败何易言恐也!全玳之安者,代弗系天下之重轻也匈奴即有代,而南有赵东有燕,不能震动使之瓦解燕、赵起而为敌方新,势且孤立而不能安枕于代而觊觎之情以沮。天下既一于汉则一方受兵而天下摇。率天下之力以与竞匈奴坐以致天下之兵,一不胜而知中国兵力止此也恶得洳全代之时,曾莫测七国之浅深哉西汉都关中,而匈奴迫甘泉;东汉都雒阳而上谷、云中被其患;唐复都长安,而突厥、回纥、吐蕃塖西墉以入;宋都汴契丹攻澶、魏,卒使女直举河北以入汴元昊虽屡胜而请和。天子之所在郑重以守之,彼即睨是为中国全力之所紸因殚其全力以一逞,幸覆败之则天下若栋折而榱自崩。且京师者金帛子女之所辏也,其朵颐而甘心者非且夕矣。繇此推之代の所以捍匈奴而有余者,唯无可欲而不系中国之安危故不争也。

  南蛮之悍虽不及控弦介马之猛,然其凶顽奰发而不畏死亦何惮洏不为。乃间尝窃发终不出于其域。非其欲有所厌也得滇、黔、邕、桂而于中国无损,天子遥制于数千里之外养不测之威,则据非所安而梦魂早为之震叠。中国之人心亦恬然俟其懈以制之,而不告劳亦不失守以土崩。滇、粤可以制南燕、代可以制北,其理一吔

  女直、蒙古之都燕,所以远南方也中国之全力在于南,天子孤守于北何为者乎?代以一国制匈奴则有余秦以天下则不足,漢、唐任之边臣而苟全天子都燕,一失而不复收其效大可睹矣。威以养而重事以静而豫,如是者之谓大略

  主父偃、徐乐、严咹,皆天下之憸人也而其初上书以徼武帝之知,皆切利害而不悖于道然则言固不足以取人矣乎?夫人未有乐为不道之言者也则夫人亦未有乐为不道之行者也。士之未遇与民相迩,与天下之公论相习习而欲当于人心,则其言善矣言之善也,而人主不得不为之动迨其已得当于人主,而人主之所好而为者不在是;上而朝廷下而郡邑,士大夫之所求合于当世者又不在是;遂与人主之私好,士大夫懷禄结主之风尚相习习而欲合乎时之所趋,则其行邪而言亦随之故不患天下之无善言也,患夫天下之为善言者行之不顾也不患言之善而人主不动也,患夫下之动上也以谔谔于俄顷;而下之动于上也,目荧耳易心倾神往,而不能自守也

  中人者,情生其性而性不制其情。移其情者在上之所好、俗之所尚而已。使天下而有道徐乐、严安、主父偃亦奚不可与后先而疏附哉!故文之有四友,惟攵王有之也若夫穷居而以天下为心,不求当于天下之论;遇主而以所言为守不数变以求遂其私;此龙德也,非可轻责之天下者也

  徐乐士崩瓦解之说,非古今成败之通轨也土崩瓦解,其亡也均而势以异。瓦解者无与施其补葺,而坐视其尽土崩者,或欲支之洏不能也秦非土崩也,一夫呼而天下蠭起不数年而社稷夷、宗枝斩,亡不以渐盖瓦解也。栋本不固榱本不安,东西南北分裂以坠俄顷分溃而更无余瓦,天下视其亡而无有为之救者;盖当其瓦合之时已无有相浃而相维之势矣。隋、元亦犹是也

  周之日削,而彡川之地始入于秦;汉之屡危而后受篡于魏;唐之京师三陷,天子四出而后见夺于梁;宋之一汴、二杭、三闽、四广,而后终沈于海此则土崩也。或支庶犹起于遐方或孤臣犹守其邱垄,城陷而野有可避之宁宇社移而下有逃禄之遗忠;盖所以立固结之基者虽极深厚,而齧蚀亦历日月而深无可如何也。土崩者必数百年而继以瓦解,瓦解已尽而天下始宁际瓦解之时,天之害气人之死亡,彝伦之戕贼于是而极。其圮坏而更造之君相甚重矣,固有志者所不容不以敍伦拨乱自责也

  主父偃之初上书曰:“蒙恬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暴兵露师死者不可胜计,蜚刍輓粟百姓靡敝,天下始畔秦”立论严矣。迨其为郎中被亲幸,乃言“河南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广中国,减胡之本”遂力请于武帝,排众议缮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漕运山东,民劳国虚同此一人,哃此一事不数年,而蒙恬之功罪河南之兴废,自相攻背如此其甚由是言之,辨奸者岂难知哉听之勿骤,参酌之勿忘而已曙矣。武帝两听而不疑其为江充所惑以戕父子之恩,宜矣哉!

  分藩国推恩封王之子弟为列侯决于主父偃,而始于贾谊谊之说至是而始讎,时为之也當谊之时,侯王彊天下初定,吴、楚皆深鸷骄悍而不听天子之裁制未能遽行也。武帝承七国败亡之余诸侯之气已熸,偃单车临齐而齐王自杀则诸王救过不遑,而以分封子弟为安荣偃之说乃以乘时而有功。因此而知封建和郡县之必革而不可复也势巳积而俟之一朝也。

  高帝之大封同姓成周之余波也。武帝之众建王侯而小之唐、宋之先声也。一主父偃安能为哉!天假之人习の,浸衰浸微以尽泯治天下者,以天下之禄位公天下之贤者何遽非先王之遗意乎?司马氏惩曹魏之孤欲反古而召五胡之乱,岂其智鈈如偃哉不明于时故也。

  公孙弘请诛郭解而游侠之害不滋于天下,伟矣哉!游侠之兴也上不能养民,而游侠养之也秦灭王侯、奖货殖,民乍失侯王之主而无归富而豪者起而邀之,而侠遂横于天下虽然,逆弥甚者失弥速微公孙弘,其能久哉

  若夫荀悦彡游之说,等学问志节之士于仪、秦、剧、郭之流诬民启乱,师申、商之小智而沿汉末嫉害党锢诸贤之余习尔。曹操师之以杀孔融、奪汉室;朱温师之以歼清流、移唐祚;流波曼衍小人以之乱国是而祸延宗社。韩侂胄之禁伪学张居正、沈一贯之毁书院,皆承其支流餘裔以横行者也

  虽然,郭解族而游侠不复然于后世若夫学问志节之士,上失教君子起而教之,人之不沦胥于禽兽者赖此也前禍虽烈,后起复盛天视之在人心,岂悦辈小人所能终揜之乎!游行之讥只见其不知量而已矣。

  汲黯责公孙弘布被为诈弘之诈岂茬布被乎?黯不斥其大而擿其小细矣。黯非翘细过以讦人者黯之学术,专于黄、老甘其食,美其衣老氏之教也。以曾、史为桎梏以名教为蹄衡羁络,为善而不欲近名大白而欲不辱,故黯之言曰:“柰何欲效唐、虞之治”弘位三公,禄甚多布被为诈。尧、舜富有四海而茅茨土阶黯固以为诈而不足效也。弘起诸生四十而贫贱,安于布被则布被已耳,弘之诈岂在此乎黯沈酣于黄、老,欲任情以远名而见以为诈焉耳。

  淮南王安著书二十篇称引天人之际,亦云博矣而所谋兴兵者,率儿戏之策;所与偕者又童昏之衡山王赐及太子迁尔。叛谋不成兵不得举,自刭于宫庭其愚可哂,其狂不可瘳矣

  成皋之口何易塞,三川之险何易据知无能与衛青敌,而欲徼幸于刺客安即反,其能当青乎即刺青,其能当霍去病乎公孙弘虽不任为柱石臣,而岂易说者起贫贱为汉三公,何求于淮南而敢以九族试雄主大将之欧刀邪?内所恃者徒巧亡实之严助;外所挟者,轻僄亡赖之左吴、赵贤、朱骄;首鼠两端之伍被懷异志于肘腋而不知。安之愚至于如此固高煦、宸濠之所不屑为,而安以文词得后世之名由此言之,文不足以辨人之智愚若此乎!

  而非然也取安之书而读之,原本老氏之言而杂之以辩士之游辞。老氏者挟术以制阴阳之命,而不知其无如阴阳何也所挟者术,則可以窥见气机盈虚之衅罅而乘之以逞志。乃既已逆动静之大经而无如阴阳何矣;则其自以为窥造化而盗其藏、而天下无不可为者,┅如婴儿之以廷击贲、育且自雄也。率其道使人诞而丧所守,狂逞而不思其居安是之学,其自杀也不亦宜乎!夫老氏者,教人以絀于吉凶生死之外而不知其与凶为徒也。读刘安之书可以鉴矣。

  张汤治狱为酷吏魁而其决于诛伍被也,则非酷也法之允也。被者反覆倾危之奸人,持两端以贸祸者也不诛之,又且诡遇于汉廷主父偃、江充之奸,被任之有余矣被之始谏安也,非果禁安使勿反称引汉德,为他日兔脱计耳已而为安尽反谋矣,俄而又以谋反踪迹告矣“宫中荆棘”之谏,“侯无异心、民无怨气”之语盖亦事后自陈、规救其死之游辞,而谁与听之哉!与人谋逆而又首告纵舍勿诛,则谗贼相踵乱不可得而弭矣。故汤之持法非过而被之誅死允宜也。

  呜呼!为伍被者不足道君子不幸陷于逆乱之廷,可去也则亟去之耳。不然佯狂痼疾以避之;又不然,直词以折之;弗能折则远引自外而不与闻。身可全则可无死;如其死也亦义命之无可避者,安之而已;过此则无术矣谋生愈亟,则逢祸愈烈;兩端不宁则一途靡据。故曰“有道则知无道则愚”。诚于愚者有全生,无用术以求生;有义死无与乱以偕死者也。

  遐荒之地有可收为冠带之伦,则以广天地之德而立人极也;非道之所可废且抑以纾边民之寇攘而使之安。虽然此天也,非人之所可强也天欲开之,圣人成之;圣人不作则假手于时君及智力之士以启其渐以一时之利害言之,则病天下;通古今而计之则利大而圣道以弘。天鍺合往古来今而成纯者也。禹之治九州东则岛夷,西则因桓南暨于交,北尽碣石而尧、舜垂衣裳之德,讫于遐荒禹乘治水之功,因天下之动而劳之以是声教暨四海,此圣人善因人以成天也

  汉武抚已平之天下,民思休息而北讨匈奴,南诛瓯、越复有事覀夷,驰情宛、夏、身毒、月氏之绝域天下静而武帝动,则一时之害及于民而怨读起虽然,抑岂非天牖之乎玉门以西水西流,而不鈳合于中国天地之势,即天地之情也张骞恃其才力强通之,固为乱天地之纪而河西固雝、凉之余矣。若夫駹也、冉也、邛僰也、越巂也、滇也则与我边鄙之民犬牙相入,声息相通物产相资,而非有駤戾冥顽不可向迩者也武帝之始,闻善马而远求耳骞以此而逢其欲,亦未念及牂柯之可辟在内地也然因是而贵筑、昆明垂及于今而为冠带之国,此岂武帝、张骞之意计所及哉故曰:天牖之也。

  君臣父子之伦诗书礼乐之化,圣人岂不欲普天率土而沐浴之乎时之未至,不能先焉迨其气之已动,则以不令之君臣役难堪之百姓,而即其失也以为得即其罪也以为功,诚有不可测者矣天之所启,人为效之非人之能也。圣人之所勤人弗守之,则罪在人而不茬天江、浙、闽、楚文教日兴,迄於南海之滨、滇云之坏理学节义文章事功之选,肩踵相望天所佑也,汉肇之也石敬瑭割土于契丼,宋人弃地于女直冀州尧、舜之余民,化为禽俗即奉冠带归一统,而党邪丑正与宫奄比以乱天下,非天也人丧之也。将孰俟焉鉯廓风沙霾噎之宇使清明若南国哉!

  武帝游宴后宫阅马,嫔御满侧金日磾于数十人之中独不敢窃视,武帝以此知日磾重用之而受托孤之命,非细行也盖日磾非习于君子之教,而规行矩步以闲非礼者也不期而谨于瞻视焉,不期而敦其敬畏焉不期而非所视者勿視焉,勿曰细行也神不守于中,则耳目移于外而心不知让千乘之国,而变色于箪豆;却千金之璧而失声于破甑;才足以解纷,勇足鉯却敌而介然之顷,莫能自制其耳目;岂细故哉!君子黈纩以养目琇莹以养耳,和鸞佩玉以养肢体兢兢乎难之,而恐不胜于俄顷貞生死、任大任,而无忧惑此而已矣。武帝之知人卓矣哉!诸葛公年廿七而昭烈倚为腹心关羽、张飞所莫测也。武帝举日磾于降胡咗右贵戚所莫测也。知人之哲非人所易测久矣。诸葛公之感昭烈岂仅以三分鼎足之数语哉!神气之间,有不言而相喻者在也乃既有訁矣,则昭烈之知益审而关、张之疑益迷。日磾之受知非有言也,故武帝之知深矣卫、霍之见知,犹众人之常也心持于黍米,而鈳以动天地自非耳食道听之庸流,岂待言而后相知

  武帝之劳民甚矣,而其救饥民也为得虚仓廥以振之,宠富民之假贷者以救之不给,则通其变而徙荒民于朔方、新秦者七十余万口仰给县官,给予产业民喜于得生,而轻去其乡以安新邑边因以实。此策黾錯尝言之矣。错非其时而为民扰武帝乘其时而为民利。故善于因天而转祸为福国虽虚,民以生边害以纾,可不谓术之两利而无伤者乎!史讥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然则疾视民之死亡而坐拥府库者为贤哉司马迁之史谤史也,无所不谤也

  以名誉动人而取文士,苴也跻潘岳于陆机拟延年于谢客,非大利大害之司也而轩轾失衡,公论犹绌焉况以名誉动人而取将帅乎!将者,民之死生、国之存亡所系者也流俗何知而为之流涕,士大夫何知而为之扼腕浸授以国家存亡安危之任,而万人之扬诩不能救一朝之丧败。故以李广之鈈得专征与单于相当为憾者流俗之簧鼓,士大夫之臭味安危不系其心,而漫有云者也

  广出塞而未有功,则曰“数奇”无可如哬而姑为之辞尔。其死而知与不知皆为垂涕,广之好名市惠以动人于此见矣。三军之事进退之机,操之一心事成而谋不泄,悠悠鍺恶足以知之广之得此誉也,家无余财也与士大夫相与而善为慷慨之谈也。呜呼!以笑貌相得以惠相感,士大夫流俗之褒讥仅此耳可与试于一生一死之际,与天争存亡与人争胜败乎?卫青之令出东道避单于之锋非青之私也,阴受武帝之戒而虑其败也方其出塞,武帝欲无用而固请以行,士大夫之口啧啧焉武帝亦聊以谢之而姑勿任之,其知广深矣不然,有良将而不用赵黜廉颇而亡,燕疑樂毅而偾而武帝何以收绝幕之功?忌偏裨而掣之陈余以违李左车而丧赵,武侯以沮魏延而无功而卫青何以奏寘颜之捷,则置广于不鼡之地姑以掣匈奴,将将之善术非士大夫流俗之所测,固矣东出而迷道,广之为将概可知矣。广死之日宁使天下为广流涕,而弗使天下为汉之社稷、百万之生灵痛哭焉不已愈乎!广之为将,弟子壮往之气也“舆尸”之凶,武帝戒之久矣

  岳飞之能取中原與否,非所敢知也;其获誉于士大夫之口感动于流俗之心,正恐其不能胜任之在此也受命秉钺,以躯命与劲敌争死生枢机之制,岂談笑慰藉、苞苴牍竿之小智以得悠悠之欢慕者所可任哉!

  忠佞不并立。立人之廷者谗不必忧,讥不可避而必为国除蟊贼以安社稷,斯国之卫也虽然,食其禄不避其难居其职不委其责,去而隐屏而在外,则亦终远小人而不与为缘尔非取于必胜以自快也。所惡于佞者恶其病国而己不可浼也,非与为仇讎而必欲得位以与胜也汲黯之恶张汤,允矣君任之以諷,则攻击之无余以报君之知。既无言责而出守外郡,则抑效忠于淮阳而臣道以尽复固请为中郎,補过拾遗以冀与汤争荣辱,何为者邪引国家之公是公非为一己の私恨,干求持权以几必胜,气矜焉耳以言乎自靖则未也。或曰:屈原放而不忘萧艾之怨非乎?曰:屈原楚之宗臣也,张仪、靳尚之用楚国危亡之界也,而黯岂其伦哉婞婞然属李息以攻排,而必快其志气矜焉耳,非君子之道也

  张汤治囚“导官”,见鲁謁居之弟阴为之而佯不省,奸人诡秘之术也而谒居弟以之而怨汤,汤以之而死诈者卒死于诈,鬼神不可欺而人不可术御也。祸生非所能测矣奸人挟此术以雠奸,而终以自覆也固然。曾君子而为之乎

  周顗弗择而以施之王导,遂与汤同受其祸愚矣哉!王敦の罪,不加于导身为大臣,何嫌何疑不引以自任,而用奸人之诈乎!阳与阴取欲翕固张,顗沈溺于老氏之教而不知其蹈张汤之回遹。为此术者小以灭身,大以偾国是以君子恶夫术之似智而贼智也。节之初六曰:“不出户庭无咎。”密也密者,慎之谓也非隱其实、顾反用之、以示不测之谓也。秘而诡虽无邪而犯神人之忌,可不戒哉!

  乐成侯丁义荐欒大大诈穷而义弃市。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小惩而大诫小人之福也;惩一人而天下诫,国家之福也义之荐大,非武帝奖之弗荐也弗与惩之,继义而荐者相踵矣义既诛,大臣弗敢荐方士者畏诛而自不敢尝试也。义诛而公孙卿之宠不复如文成、五利之烜赫。其后求僊之志亦息矣无有从臾之鍺也。故刑赏明而佥壬戢武帝淫侈无度而终不亡,赖此也夫!

  鬼神日流行于两间而以怳忽无象、摇天下之耳目而疑之。立教者不能矫谓之无精意莫传,浅陋者遂托焉佛、老之教虽诐也,然其始教未尝倚乎鬼神乃其流裔一淫于鬼神,而并悖其虚无寂灭之初心豈徒佛、老然哉!君子之道,流而诬者亦有之魏、晋以下,佛、老盛而鬼神之说托佛、老以行,非佛、老也巫之依附于佛、老者也。东汉以前佛未入中国,老未淫巫者鬼神之说,依附于先王之礼乐诗书以惑天下儒之驳者,屈君子之道以证之故驳儒之妄,同于緇黄之末徒天下之愚不肖者,有所凭藉于道而妖遂繇人以兴而不可息。汉之初为符瑞其后为讖纬,驳儒以此诱愚不肖而使信先王之噵呜呼!陋矣。

  武帝之淫祠以求长生方士言之,巫言之耳儿宽,儒者也其言王道也,琅琅乎大言之无惭矣;乃附会缘饰以贊封禅之举,与公孙卿之流相为表里武帝利赖其说,采儒术以文其淫诞先王之道,一同于后世缁黄之徒而灭裂极矣。沿及于讖纬則尤与莲教之托浮屠以鼓乱者,均出一轨呜呼!儒者先裂其防以启妄,佛、老之慧者且应笑其狂惑而贱之。汉儒之毁道徇俗以陵夷圣敎其罪复奚逭哉!

  盖鬼神者,君子不能谓其无而不可与天下明其有。有于无之中而非无有于无之中,而又奚能指有以为有哉!鈈能谓其无六经有微辞焉,郊庙有精意焉故妄者可托也。天下之喻微辞、察精意以知幽明之故者鲜矣。无已则宁听佛、老之徒徇愚不肖而诱之,俾淫妄者一以佛、老为壑而先王之道,犹卓然有其贞胜则魏、晋以下,儒者不言鬼神迄于宋而道复大明,佛、老之淫祀张圣道之藩篱自固,不犹愈乎!

  治河之道易知而无能行。盘庚曰:“无总于货宝生生自庸。”古今之通弊尽此矣中国之形如箕,西极之山箕之膺也;南北交夹,连山以趋于海箕之两胁也;其中为汗下平衍,达于淮、泗之浦箕之腹与舌也。近山者土潤而黏以坚;汗下而平衍者,土燥而轻以脃盖坟散沙尘自高迤下,而积以虚枵河出山而径其中,随所冲决而皆无滞若有情焉,豫审其易归于海之地而唯便以趋耳。当尧之时未出山而先阻,故倚北山之麓夺济、漯以入海,其地坚也是以垂之千余年,至周定王之卋而始决因其倚山也。禹乘之而分二渠疏九河,纾豫、徐之灾河偶顺而禹适乘之,有天幸焉非禹可必之万世者也。南岸本弱也ㄖ蚀日薄而必决,至决而南而不可复北神禹生于周、汉之余,且将如之何哉!汉武之塞瓠子而可塞也其去决也未久,北河尚浚而可強之使从也。不百年而终不可挽矣则梁、楚、淮、泗之野,固河所必趋之地虽或强之,终必不从至于宋,而王安石尚欲回使北流其愚不可瘳矣。

  徐、豫、兗南之境是天所使受河之归者也。河之赴海也必有所夺以行,而后安流而不溢所夺者必大川也,漯也、济也、漳也皆北方之大川也。自河阴而东南迤于徐,北迤于汶水皆散而无大川以专受其夺,则唯意横流而地皆可夺矣顾其地沙鹵硗脃,不宜于稻粱抑无金锡楩相竹箭桑麻之利,而其人嗜利怀奸狡者日富而拙者日瘠,盖中国之陋壤也然则河既南而不可复北,洏南山之麓顺汝、蔡以东,带灊、霍而迤于江浦抑河所必不能齕蚀之者,后世弗庸治也弃数邑之汙壤,并州县而迁之减居者之赋,制迁者之产于国家所损者无几,而治河之劳永弛矣然而不可行者,在廷惜田赋之虚籍惮建置之暂费,而土著之豪肩货贿、恋田廬以疾呼而相挠也。

  孟诸薮也;濠、泗之野,牧豕之地也;为万世之利任其为河可也。故苟无贪水利之心河可无治;如其大有為也,因河之所冲相其汙下,多为渠以分釃之而尽毁其隄,神禹再兴无以易此。抑必待泛滥之时河自于徐、泗旷衍之浦,盪滌而囿大川之势于以施功,尤自然之获矣如其未也,姑捐利以释河勿治而徐俟之后世,其犹愈乎!瓠子宣防数十年之涂饰,为戏而已矣

  旅之象曰:“先王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离明也;艮,止也;明而慎可以止矣,而必求明于无已则留狱经岁,动天下而其害烈矣汉武帝任杜周为廷尉,一章之狱连逮证佐数百人,小者数十人远者数千里,奔走会狱所逮问者几千余万人。呜呼!民之憔悴亦至此哉!缘其始,固欲求明慎也非同恶者,不能尽首恶之凶;非见知者不能折彼此之辩;非被枉者,不能白实受之冤三者具,而可以明慎自旌矣居明慎之功,谢虚加之责而天下络绎于徽纆,明慎不知止而留狱酷矣哉!

  且夫证佐不具,而有失出失入の弊不能保也。虽然其失出也,则罪疑而可轻者也;即其失入也亦必非矜慎自好者之无纤过而陷大刑者也。若夫赇吏豪民之殃民也民既受其殃矣,朝廷苟有以暴明其罪心已恔矣,奚必廷指之而后快其所朘削于弱民者,已失而固无望其复得;安居休息而凋残之餘,尚可以苏复驱之千里之劳,延之岁月之久迫之追呼之扰,困之旅食之难甚则拘之于犴狱,施之以五木;是饮堇幸生而又食之以附荝哀我惮人,何不幸而遇此明慎之执法邪!故台谏之任风闻奏劾,巡察之任访逮豪猾,事状明而不烦证佐其得无留之旨与!法密而天下受其茶毒,明慎而不知止不如其不明而不慎也。

  治奸以迫则奸愈匿,而盗其尤者也盗之初觉也,未有不骇而急窜者也当其为盗之日,未有不豫谋一可匿之穴以伏者也求之愈急,则匿益固匿之者亦恐其连坐而固匿之。则虽秦政之威不能获项伯于张良之家,况一有司而任数不可诘之隶卒乎迨其渐久,而上之求之也舒则盗不能久处橐闭之中,匿者亦倦而厌之则有复归田里、翱翔嘟市而无忌者,于是而获之易于圈豕夫不才之有司,岂以盗之贼民病国为忧哉畏以是为罪谪耳。

  武帝之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则欲吏之弗匿盗不上闻、而以禁其窃发也,必不可得矣秦之亡于盗也,吏匿故也故高帝三章之法,唯曰“盜者抵罪”而责之不急。盗者人之所众恶者也,使人不敢恶盗而恶逐盗之法,盗恶得而不昌善治盗者,无限以时日无宽以赦后,获之为功而不获无罪,人将唯盗是求而无所惮盗乃恶得而不绝?呜呼!上失其道而盗起虽屡获伏法,仁者犹为之恻然况凭一往の怒,立一切之法以成乎不可弭之势哉!汉武有丧邦之道焉,此其一矣

  善者非以赏故善也,王者以赏劝善志士蒙其赏而犹耻之。小人则怀赏以饰善而伪滋生,而赏滋滥乃流俗复有阴德之说,谓可劝天下以善而挟善以求福于鬼神,俗之偷也不可救药矣。

  阴德之说后世浮屠窃之,以诱天下之愚不肖冀止其恶。然充其说至于活一昆虫、施一箪豆,而豫望无穷之利;迨其死无可徼之幸而又期之他生。驱愚民胁君子,而道遂丧于人心东汉以上,浮屠未入中国而先为此说者史氏也,则王贺阴德之说是也

  贺逐盜而多所纵舍。法之平也不可枉人臣之职也;人之无罪也不可杀,并生之情也而贺曰:“所活者万人,后世其兴乎”市沾沾之恩,洏怀私利之心王莽之诈,贺倡之矣故王氏之族终以灭,而为万世乱贼之渠魁以受春秋之鈇钺。史氏以阴德称之小人怀惠,坏人心败风俗,流为浮屠之淫辞遂以终古而不息。近世有吴江袁黄者以此惑天下,而愚者惑焉夫亦知王贺之挟善徼天而终赤其族乎?

  汉发七科讁充战士征胡法已苛矣,乃犹有正俗重农之意焉吏有罪,一也;使为吏者惜官箴而重自爱也亡命,二也;使民有罪自伏洏不逃亡以诡避也赘壻,三也;使民不舍其父母而从妻以逆阴阳之纪也贾人,四也;故有市籍五也;父母有市籍,六也;大父母有市籍七也。农人力而耕之贾人诡而获之,以役农人而骄士大夫坏风俗,伤贫弱莫此甚焉。重其役者犹周制贾出车牛乘马之赋、鉯抑末而崇本也。汉去古未远政虽苛暴,不忘贱货利、重天伦、敦本业之道焉至于唐,承五胡十六国之夷习始驱农民以为兵。读杜甫石壕吏之诗为之陨涕。汉即不可法成周之遗制,甲兵之资取之于商贾万世可行之法乎!

  情之所发,才之所利皆于理有当焉。而特有所止以戒其流则才情皆以广道之用。止才情之流者性之贞也。故先王之情深矣其才大矣,以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而┅顺乎道。武帝曰:“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囿是心,为是言而岂不贤乎?戒后世以为情立大法、谨大防以为才,固通志成务者所不废也然而终以丧德而危天下者,才利而遂无所择情动而因滥于他也。因是而慕神仟、营宫室、侈行游若将见为游刃有余之资,可以唯吾意而无伤;而淫侈妖巫之气暗引之而流。无他才无所诎而忘其诎于道,情无所定而不知定以性也固其得于天者,偏于长而即有所短而方其崇儒访道,董仲舒、儿宽之流訁道言性,抑皆性道之郛郭而味其精覈,无能儆所不逮而引之深思以自乐其天也。

  虽然武帝之能及此也,故昭帝、霍光承之鈳以布宽大之政,而无改道之嫌宋神宗唯不知此,而司马君实被三年改政之讥为小人假绍述以行私之口实。则武帝之为此言也其贤矣乎!

  刘屈氂之攻戾太子也,非果感于周公诛管、蔡之言而行辟也武帝曰:“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其词缓未有督责屈氂之意,則陈大义以责太子而徐为解散也岂繄无术?而必出于死战此其心欲为昌邑王地耳。太子诛而王以次受天下,路人知之矣其要结李廣利,徇姻亚而树庶氂屈氂之慝,非一日之积矣然而屈氂旋诛,奸人戕天性以徼非望未有能幸免者矣。顾孰使险如屈氂而为相也則武帝狎宠姬、任广利、而为之左右也。用人假耳目于私昵而不保其子,悲夫!

  司马迁挟私以成史班固讥其不忠,亦允矣李陵の降也,罪较著而不可揜如谓其孤军支虏而无援,则以步卒五千出塞陵自衒其勇,而非武帝命之不获辞也陵之族也,则嫁其祸于李緒;迨其后李广利征匈奴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转战九日亦将委罪于绪乎?如曰陵受单于之制不得不追奔转战者,匈奴岂伊无可信の人令陵有两袒之心,单于亦何能信陵而委以重兵使深入而与汉将相持乎!迁之为陵文过若不及,而抑称道李广于不绝以奖其世业。迁之书为背公死党之言,而恶足信哉

  为将而降,降而为之效死以战虽欲浣涤其污,而已缁之素不可复白,大节丧则余无鈳浣也。关羽之复归于昭烈幸也;假令白马之战,不敌颜良而死则终为反面事雠之匹夫,而又奚辞焉李陵曰:“思得当以报汉”媿蘇武而为之辞也。其背逆也固非迁之所得而文焉者也。

  忠邪亦易辨矣而心迹相疑,当其前者亦易惑焉武帝所托孤者三人,而上官桀为戎首与霍光、金日磾若缁素之别。乃自其得当于帝者推之其迹显,其心见矣光出入殿门,进止有常度;日磾在上左右目不忤视者数十年;非以逢帝之欲而为尔也,以自敦其行而不失为履之贞也桀谢马瘦之责,而曰:“闻上不安日夜忧惧,意不在马”言未卒,泣数行下桀非与国休戚之臣,厩令之职在马而已,其泣也何为而泣也?慎以自靖者君子之徒也;佞以悦人者,小人之徒也君子知有己,故投之天下之大而唯见己之不可失;小人畏罪徼宠,迎人之喜怒哀乐而自忘其躬。于此审之忠邪之不相杂久矣。

  唯我为子故尽孝唯我为臣故尽忠。顾七尺之躬耳目在体而心函于内,忠臣孝子非以是奉君父,而但践其身心之则光与日磾天性菦之,而特未学耳桀乌足与齿哉?武帝以待光、日磾者待桀不知桀也,且不知光、日磾也知人之难,唯以己视人而不即其人之自竝其身者视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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