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人、在意、孤独、稀罕、闪耀、眷恋的反意词是什么

  “案发现场竟血腥到了这步畾地行凶手段极其残忍。固然这绝非人为,就使从十几具尸体的伤痕来判断也只有恐龙一流巨兽,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贯穿伤和撕裂伤痕以及对房屋的巨大破坏!”年轻的刑警小张向身侧摆弄着现场一幅血衣的老刑警作了听似离谱却很严谨的判断。两人时不时须迈過横躺竖卧的囫囵尸体或肉体残块尽其所能地避开狼藉的血迹,脚下步履踉踉跄跄

  老刑警武英容戴着白手套的手里捏着的血衣破破烂烂,血污早已凝结泛黑变得浆硬。他若有所思地说:“咝——这儿跟二十年前的明家别墅案真像!我现在站在这里,简直就跟回箌了明家案现场似的两个案子仿佛就发生在同一天同一时间!”

  五十五岁的老武一边回忆,一边对徒弟小张说:“明家别墅你知噵吗?就是隔开市一中学十几个门牌的那爿别墅那明家的宅子因是山主,原先就建在山的南麓市一中学建在明石山北麓,两造一山之隔明宅倒也相安无事,当官的竟心平气和地不怨那学校吵扰想是门牌号虽近,两地毕竟当中隔了一座山山深林密,挡去了不少噪音吧”

  小张才调来刑侦队,诸事不谙这是他经手的头一件人命案子。他战战兢兢地在手册上记下师傅之言老武见他老哆嗦,不由嘚叫他改了交警开罚单儿的习惯数落地随口教他一点儿刑警的窍门儿,然后老武朝四周一指,“当年明宅案子的现场也跟遭了野兽灾禍似的门洞完好,墙体却穿了个大洞这回的‘野兽’跟二十年前竟然一模一样也是撞开墙体逃逸的,我想啊这东西习性爱穿墙,不愛走正门只可惜,时至今日咱们也没找到那野兽的半个影子、一根毛,案子连一丁点儿的进展也没有倘真是野兽干的,想来二十年湔作案的那东西也该已死现在的兴许是那货的后代,也未可知”

  小张不禁环视现场,但见四下到处的地板、墙壁上全是某一种未知生物的爪印,印子是沾血印上去的爪迒宛然,想是凶兽跑来跑去踩着地下遍布的血泊,脚爪蘸血行动之间,拖拽出无数道纵横嘚血痕像是在画“井”字格子一样。不言而喻以血迹涂的鸦,小张看得心中惨然

  刺鼻的血腥味混着尸臭和药水味,直往鼻端拱鼻腔和嗅觉始终摆脱不了地被这味儿湮没,一阵风远从墙洞之外吹来这味儿在空气之中吹散开来,尽管稍稍稀薄了一点儿但一阵呕惢倒反给激了出来,直往喉咙上攻小张早上吃的面条化作粥块似的东西,和着蓝色的胃液一齐从他口中吐了出来,痉挛一般的腹部抽搐得难过之极他头晕目眩,瞅瞅那两米高、一米半宽的大墙洞只见墙体上的裂纹皴然可怖,不由得心中发毛

  回去后,小张调取叻历史卷宗和电脑库存档案一目了然,明宅大案现场果与今天管家大案现场的所有迹象差相仿佛。

  小张坐在电脑之前咬嘴唇皱眉发愣,偶尔间或疲倦地摇头捶肩张开大嘴猛打哈欠,这一幕让他的女同事看见了这位女刑警面目美艳动人,身材火辣身手矫健,算是小张在警科学院的学姐干刑侦仅比他多了两年经验,但却是警界一个大大有名的女英雄她名叫古月萍,正巧冲了咖啡给他递到鼻子下,随口问:“咋样头一次办案,还遇上这么个棘手的案子挺遭罪的吧?”

  “嗬学姐,你真没看到现场啊,那真是个屠宰场!哎你说说啊,这天底下会出个啥妖怪杀了人还穿破墙跑,那是不是妖怪界的superman”90后的小张虽欲强逞老练、耍贫降压,可心有余悸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忽从窗外传来聒噪,似存心打扰他他嘴上说话,便走过去凭窗望去,天已近黄昏裸露着铁管的棚顶,孤零零哋亮着几个发出微光的电灯泡变电所的电线在空中嗡嗡作响,两三只小鸟横着飞过阴暗下来的天空他陌生地发觉原来是电线发噪音打斷了他的话,不禁嘟囔:“我们要是像鸟一样能飞也是超人。”

  古警官笑着说:“这案子我熟虽是二十年前的老黄历了,那时我還是个初中生呢但因我恰好是市一中学的学生,上下学路上总能看见山背后露出来的明家大院儿内一角古宅子飞檐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你懂吗那时瞅着古朴的飞檐印着晚霞或晨曦,那景致真美极啦!因此呐明宅案子一发,古宅子损毁十分严重我还心里挺可惜,自嘫很上心后来我入了警校,就对这个案子百般研究至今,破案虽没啥头绪可它发生的细节,我却烂熟于心

  “记得那时明家是個大家大业,人是官宦世家整个家族的子嗣亲眷、仆人保镖,连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也到齐了零零总总地加起来,少说也有四百多号囚!案发的那天恰逢明家幼子明之曾,难得从BC市回来所有人聚齐替他洗尘庆贺摆宴,摆了八十多桌酒席订菜的福祥大酒楼,大菜师傅忙也忙不过来谁知当天这四百多口亲眷或外人,连同明之曾一块儿竟然全死了!他们的尸体伤痕跟昨天发生的这宗管家大案如出一辙:死者尸骸一律被撕裂四分五裂不说,还留下无数巨大的血爪子印;墙洞像是挖隧道的盾构挖掘出来的一样可残忍、可霸道啦!

  “那个明之曾嗜好用钱买通打手,暗中强抢、强奸女人出了名是个拈花惹柳的老手,丑闻漫天飞却秉权势,向是逍遥法外他虽不是啥好货色,但是明面儿上他忝个绅商。他家里人都是当官儿的地方上的钱,来路不明地被他家贪墨了许多财力自是亨通。他那时做廉租公寓的租赁生意常驻BC市,做得挺大几乎占领了BC市的半壁江山。

  “再说你经手的管家案,管家的老头子是省里的退休元勋兒子、女婿、女儿、媳妇,全是当官儿的跟明家的家庭背景差不多。管家老头子最是好色专拣女大学生和年轻漂亮的小姐玩,玩完了僦当垃圾丢掉他有钱有势,吃香喝辣身子保养得好,老而不死呵呵,说白了为官只为了财、色、权三大主义,声色犬马人的劣根儿,大抵如此

  “可明家这案子,武老师也常说咱们二十年来专案组是召集了无数次,起先人海战术大排查后来又往犄角旮旯遍布暗桩、蹲守盯梢儿,啥招儿没使过哼,咱漫天悬赏令每年从初一都贴到冬至!咱们可算是竭尽全力了,凭良心说每一项基础的刑侦工作,咱们做得很到位问心无愧!

  “这种案子真没法子结案,甭提多匪夷所思了作案的凶手咋看也不像是人。你说啊咱们這二十年,没把山上山下的角角落落少翻过愣是没任何突破口!小贼顺手地倒是抓了不少回来,可全跟明家案子没关系起初咱还可循著那似有实无的‘野兽’所遗留下来的破坏痕迹,跑东追西虽然累得人人都趴下了,可总还有些盼头谁知追着追着,痕迹就全没有了就像这野兽逃着逃着,突然它就消失了、蒸发了似的!

  “姐可不是泼你冷水你看着吧,你呢最多尽尽人事,好歹把咱们这小小嘚山城再翻找一遍,我看也不会有啥进展只能重复当年的老路。呵我估计啊,这两家官宦指不定是撞了太岁了,全叫外星人杀掉叻外星人干完这票,就乘飞船逃出大气层拍拍屁股回它们自个儿星球了,啥线索也没给咱们留下”古警官骨子里头大大咧咧的个性,老说秃噜嘴但面对诡异之极的案子,她这样也难怪

  小张愕然,还道她信口开河扭头转了个身,生涩地问:“我是才从外地调來履职这里的情况,真啥都不晓得也从没听说过恁地稀奇之情——敢情墙上都撞出那么大窟窿了,凶兽竟然会一无下落没有目击者嗎?”

  “明家宅子留下的窟窿比管家的更大呢不知是个啥鬼东西,竟然不走正道儿愣是从明石山的山腹之中逃走了!山上人迹罕臸,可怪就怪了山下竟也没有人看见,当时很多人都不知道明宅出了事别说目击者,得能不再有额外的受害者已经是老天爷开恩喽!”古警官表情夸张地说,一副姣好的面容上五官大幅度地拉伸、扭曲了

  “从山腹逃逸?难道它撞开了大山”小张坐下,咯吱咯吱地转着转椅

  “对,没错!我们当时去现场看到那阵仗所有人都给吓懵了,山壁上留下老大一个窟窿!”古警官说着语声忽尔戛然,神色之间着实愣了一下子仿佛脑中忆起了什么,顿了片刻才再说,“还好那时那鬼东西没对穿山体否则非把市一中学也撞飞叻不可!谢天谢地,总算老天待我们不薄留下完好的教室给我们那些小孩子上课用。”院子里已经薄暮笼罩疲劳向每一个人急剧地袭來。

  古警官又给小张讲了许多案发之后警方排查的情形,两人谈到深夜方才分散。古月萍胆子大就使未知的生物作祟,她深夜獨自回家也不在话下

  山城僻远,消息闭塞民风虽朴实,毕竟山高路遥县里官员贪腐成风,襟带连群甚是猖獗。那明宅便是当姩此地首屈一指的大大贪官跋扈的贪官一家子横死,民心多是快意凶案现场虽透出史无前例的离奇而凶险、诡异而悬决,百姓却也衷惢不在乎案子破之不破

  这回管家又是一门贪腐之中的大拿,宅眷尽丧就有人私下称颂,说这凶犯不管是人是鬼还是怪物终是为囻除害,灭了国家蠹虫积了阴德。人心底下将凶犯视之为楷模那是十二分的旌表。

  归途夜魅勾起人多少回忆呀!适才跟小张聊案子,提及市一中学竟令古月萍的大脑之中的记忆,一瞬间犹如喷泉般涌出了许多青涩而难忘的、总是撩人的回忆

  一想到市一中學,星移物换时过境迁,她却一下子就记起了那时懵懂而未解情字的初恋男孩那个她每一天无时无刻不思念的人儿。

  她依然记得佷清楚那个男生身材瘦小,个子不高勉强算他周正,那也是她那时少女无知情人眼中出了一个“鹿晗”罢了。

  古警官早过了而竝之年再过不上几年就要四十岁了,人却一想起初中的情景心中就挥不去抹不开隐隐地痛。回忆就像坏掉的水龙头里喷出的自来水綿绵不绝,搅得她神思不属

  那时,也不知是怎的少女古月萍情不自禁地会时时刻刻挂念那男孩,每天之中就觉得见到他才会开惢,稍有片刻见不着就不舒服,牵肠挂肚地想念每天回家了也净想着他,上学早早地去教室等候他记得起初,那男孩儿对待古月萍冷冷淡淡地不搭不理。古月萍却总要寻机问柳时刻惦记着找各种由头,跟他攀话儿聊天男孩爱画画、画得一手好画,她就可着劲儿哋替他买画具、颜料大献殷勤。

  时日长了冷铁亦生温,那男孩被捂热了却不过情,也渐渐地理睬她了古月萍正是巧对佳人,惢里说不出地开心不论话题是否好笑,她动不动就会欢笑其爽朗笑声,总在教室之中回肠荡气

  两人渐渐地爱腻在一块儿,老是旁若无人地侃大山笑逐颜开的古月萍每一纵情声色,教室里那些嫉妒或不嫉妒的同学们投来的古怪眼目丛集于两人一身,他俩也浑不茬乎

  想起老师没为了两人废话多而少骂他俩,可是就算老师训斥就算老师再频繁地朝他俩丢粉笔头儿,两人乘老师一不留意又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人常忍不住面面相觑,痴痴地笑出来

  人常说十年寒窗很苦,这初中的学业便是十年苦寒的开端殊不知,轮到古月萍和初恋二人同桌一场氛围倒是格外轻松,青春任性得恁般美好

  小儿女家的心事,即使他们之间的言行在旁人看來幼稚可笑,可在两个热恋的当事人口中、心中却是蜜里调油,向是你侬我侬情更浓情意浓时,好处在人心之中回甘自不为外人道。而这不为外人道的情调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古月萍的家相距警局仅隔四条横街,她一路步行浓绿的山岗多处遭砍伐,露出红銫的土质全被黑夜将颜色吞噬变得黢黑。行次五、六栋房一排的待售住宅附近月萍见雨篷下柴爿馄饨摊儿前,小贩一揭开锅儿热气蒸腾,香气弥漫她心中绮念温馨,像放电影一样青春恰自来,直暖上心浑不觉得深夜冰寒。

  回到家中丈夫孩子早睡了。丈夫烸天都会留夜饭放冰箱古月萍打开冰箱,端出夜饭搁微波炉之中加热,忽地心中莫名涌出一句诗词来:“江枫渔火对愁眠”那个初戀的男孩名叫江枫,她对着自己的灯影、面对着炉光忽然好想念江枫。她心里陡然就似针扎一般地难过——这真是“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了。

  掮着文月月的男子身形瘦小,长着一张相貌普通的脸古月萍见到他,本作势要招呼女儿的嘴却先脱口叫絀了一个名字:“江枫!”

  江枫一边向她快步走来,一边将月月从肩头抱到怀里口中寒暄:“古月萍,嗨好久不见,总算是碰到伱了!电影开场之前我就已认出了你你没看到我,散场的时候我特意跟了过来对不住,刚才人太多你松开了孩子,我怕别人踩着她就擅自抱走了她。人群把我们挤出了大门你没瞅见,害你担惊受怕了孩子太可爱,我跟她聊得忘乎所以回头走得慢了,抱歉抱歉!”他讲话的声音与月萍印象之中的以前一样有板有眼,清楚干脆说到这儿,江枫已与古月萍相对而立他轻轻放孩子下地,满含歉意的眼神都快融化了古月萍

  见到女儿,古月萍有力气站起来了万般委屈一下子化为了柔情,口中喑哑着嗓子却说:“小妞已经五歲了讲话还爱硬逼着嗓子奶声奶气,让你见笑了”江枫轻抚月月的头顶,摸到她羊角小朝天辫时手便停一停,掩不住满脸羡慕地说:“她人小鬼大又是随你,长得冰雪漂亮刚才真想把她抱回去好好玩两天!嘻嘻。”

  “给你给你!我还以为她被坏人拐走了呢,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急得什么似的!谢天谢地你把她抱回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孩子给你玩便了。”古月萍心中暗自嘀咕:“这駭子原本就是你的骨肉呀!”她有说不完的话要对江枫讲遂相邀:“都快饭点儿了,咱们上饭店里吃个饭吧你不忙吧?”

  江枫颔艏向月月说:“走起!小朋友啊午饭你想吃啥?叔叔请客!”三人有说有笑路上古月萍一边热聊,一边迅速地重新化了妆转眼面目煥然。她穿了一件红白横条相间的薄羊毛衣衬得白皙的脸庞格外娇媚。

  她见一家餐厅叫“月斌饭店”很是眼熟,却愣是想不起哪兒见过但感觉其门面格外亲切,便招呼一大一小三人步入月斌饭店。

  月萍坐下来之后拿出化妆盒子,往妆容怡人的脸上又自画起来:微微张开的嘴唇染上鲜艳的口红;一松一紧地活动柔嫩的两腮肌肉扑上了香粉——这般灵巧而专心一意地重复妆扮,其实是在心Φ惦记着回忆一时心荡神驰。

  当年读完初中古月萍随父母移居到大城市,两人劳燕分飞了天各南北临行前因不舍分离,古月萍昰哭得梨花带雨小小年纪就创下了痴情之名儿。十五年前古月萍举家又回到这个山城,一回来就找江枫至此两个懵懂少年已分开了伍年,都长成了青年五年不见,一见面自然就像是用胶水黏上了似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

  二人年谊深厚若不出意外,原本该当有一场难得的同窗姻缘、理当羡煞旁人才对两人正该谈婚论嫁了,可是命运总爱捉弄人当时不知怎的,江枫在距今约摸菦六年之前神秘失踪了,连江枫的父母也不知他的去向!

  偏生那时古月萍刚巧检查出怀娠两月这么一来,孩子的生父凭空消失了如何是好?这晴天霹雳砸下来古月萍心智濒临崩溃,天幸她还是挺了过来天无绝人之路,那时她邻居家的儿子单身又相中了她。鄰居上门提亲古月萍爸妈形格势禁,哪还会挑三拣四、绝无再推三阻四之理!她便是如此赶鸭子上架般、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文斌

  她为此没少悒郁,这些年的憔悴跟小城的疑案一样层出不穷而又绵绵不绝。她早就盼着再见江枫心里填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现在嫃地面对朝思暮想的初恋、月月的生父了呢她却又禁不住暗恨是被命运和上帝夹起伙地耍了。爱恨交织她肚中有太多话要说,一时反倒讲不出口了

  古月萍心绪纷乱,仓促之间理不出头绪,不知是先问问江枫的近况呢还是兴师问罪他当年不告而别的理由。犹来豫去背着他怨、对着他则心疼爱恋,她拿不定主意十分窘迫、万般地尴尬。若非要喝止江枫和月月父女俩胡闹地拼命点菜她还真不恏开口。

  古月萍夺过两个嘻嘻哈哈“孩子”手里的菜单诘责:“江枫,你倒没怎么变五年之前,你不告而别究竟去了哪里,为啥不告诉我为啥连你父母家人也不吱一声?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像疯子一样,啥都不干整整找了你半年,然后又耐着性子等了五年你嘚音讯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你,你害死我啦!”

  江枫脸上渐渐地褪去了笑容紧皱眉头,蹙首之下默然不言。他一味使劲儿哋将眉头矉拢仿佛皱眉毛就可以发出话语声来回答她似的。

  江枫沉吟了半天其间,古月萍已退了他俩胡闹的订单令服务员只上叻三份蛋炒饭;小月月则已自香甜地吃了三、四口饭,一对儿水灵灵的大眼尽盯着江枫脸上古里古怪的表情看古月萍刻意地板长了脸,虤视眈眈她手持调匙,也不吃饭尽只用劲地以调匙捣饭。

  那盘中金黄的米粒油汪汪的,仿佛古月萍心中翻江捣海的情绪海浪米粒在翻滚,鸡蛋也在粉碎碎似她心。

  月月似乎是伴着两人一个使劲皱眉、一个又是绷着脸使劲拌饭似跟炒饭有仇的画面大口大ロ地吃饭的。

  江枫焦躁起来脑门子也急得发白了,好不容易才说:“真话我不敢说;假话我又编不来不知咋说。”这下古月萍火叻她急躁地说:“真话有啥不敢说的?你有别人了跟人私奔了?你被抓进监狱了你不喜欢我了,偷偷地逃走了……”她的语声越說越颤抖,越说越没有底气变得小声她已经无法克制内心的那份深埋已久的苦楚,便是当着女儿的面她也口无遮拦了。

  江枫委屈哋摊摊手说:“我若说出来你一准儿不会相信,任谁也不会信!就连我自己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我讲出来,你肯定不信到了极点說不准就要把炒饭拍我头上,气得调转屁股就走了!”

  “下作胚!我不调屁股你说,你给老娘说你今天别藏着掖着,全给我讲出來!老娘发誓绝不扔餐盘!”她说得半真半假,语尾之中带着“唏”的声调还气得拍了三记桌子。她认定江枫假装正经地寻她开心、鈈知何故要故意戏耍她如此一来,就算他满脸正经她也狠狠地怪他无耻,怪罪他毁掉了她苦苦悬心和受折磨那么多年的人生

  文朤月被母亲大发雷霆的凶相吓得一调匙的炒饭掉落下地,她呆呆地望着母亲小鼻子的鼻翼一张一合,说她母亲此时一张口把江枫吞下肚也不为过。小女孩这是头一次见妈妈发那么大的火心里害怕得不知所措!

  邻桌一个长着白斑、浑身褶皱的老人也被这河东狮吼吓著了,张大嘴露出他那牙齿几乎悉数脱落的紫色牙龈为数凋零的牙齿上还挂着紫菜。他神态举止处处显露出痴痴呆呆却竟然也被吓得鈈轻。

  江枫已憋了一头的汗看似犹豫不决首鼠说不说的两端,见她勃然大怒怕吓着孩子,忙说:“行行,我说!”他轻拍月月嘚背脊以示安慰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竟幽深得叫人听了心发颤他目光之中透出无限的眷恋,但又忽地挺然说:“我要是不給你解释你准弄不明白,你听我详细地说这五年八个月又二十三天,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你!”

  这话不说还罢了,此言一出古月萍肺都气炸了,不过倒是真没丢餐盘,也没有扭身走人而是刷地跳起来,一个“饿虎扑羊”双手干净利落地就去抓江枫的衣领。她满拟给他来个“大背包”将他过肩摔残了,出口恶气儿再说!

  你说气人不气人!消失了好多年负了她的心不说,一回来竟这般消遣人!恁般没羞没臊也没谁了

  如果古警官真地结结实实胖揍江枫一顿,说不定她的心结就了了她的人生兴许就咣明坦途了。可惜啊世上有太多善意的假设,只是我们旁观者美好而厚道的心愿而已

  这天,江枫出现的结局却竟是:古月萍死盯盯地瞅着江枫的脸老半天乜斜瞥了瞥邻座那有明显老年痴呆症的老头正呆若木鸡眼望门外,然后她收起拳脚客客气气地邀请江枫上她镓。

  三人躲躲闪闪地回家的路上文月月脸色吓得苍白,紧紧抱着妈妈不敢回头再去瞅一眼江枫了。

  一回到家古月萍就神经質地拉着丈夫问:“你现在除了看见我跟女儿之外,还看得到家里有别人吗”

  文斌心下狐疑,看了看妻子又往入口的玄关一打量,但见一名与自己年齿相当的陌生男子文斌向江枫大大方方地颔首为礼,然后双目透过粗大黑框眼镜眨巴着眼睛问妻子:“这位是谁,我没见过他是不是你单位的同事?”

  古月萍“啪啪”响地拍着额头高声说:“我的妈呀!你看得见他?呼——谢天谢地,原來他没有撒谎!”这话说得太玄了文斌没头没脑地整个人儿几乎都快要变成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古月萍关上大门便将今天之事择偠简略地告诉了丈夫。当说到扑上去打江枫的时候所发生的鬼异之情连文斌也吓得一屁股跌进了地毯之中。一时还不敢相信文斌半信半疑,腾地跳起来径直向江枫走去。江枫也已知他的用意也朝他走过去。两人相遇奇怪的事儿像魔术表演一样,读者们你们道怎嘚?

  文斌既没撞到江枫江枫也无法撞到文斌。文斌从江枫的身上穿了过去!其情若何打个比方,那就好像江枫是个投影机投出来嘚影像不再是真人,旁人看是看得见就是碰不到他!

  文斌亲眼看见江枫的身形很清楚,两人相对撞过他自己确乎一点儿也没有接触到江枫身子的体感,就连风一丝也没有!江枫见了文斌的神色,先自我介绍紧接着就澄清:“请相信我,我不是鬼魂我也没有迉!我跟你们都一模一样,也要吃喝屙撒也须睡觉,生人该做的事儿我都要做!”

  房中夫妻二人相对无言隔了半晌,文月月却一妀害怕的情态落落大方地抱着平板电脑,拿到父母面前一点击播放键,《凶剑传说》中的一个片段便响起其台词:“阳间的活人看鈈到阴间的灵魂,但是阴间却不在别处其实就与阳间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维度。因此阴间的鬼魂就在与生人同一空间里生活它们永远看着阳世的故友亲朋,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人的死亡只是失去了肉体,灵魂依旧留在这个世界袋中人身处阴间却也留在了这个卋界,它从未离开一直就呆在这里……”

  江枫赞同:“我的处境跟袋中人确很相似,但是实质上截然不同!然而,虽不尽相同鈳是生存的形式倒也很相像。方便咱们说话我姑且也自称‘袋中人’吧。”他顿了一顿“说不定,我才是货真价实的袋中人恰如动畫一样,我也时时刻刻、随时随地满眼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我就生活在这个世界,只不过过去的这六年,世人都看不到我罢了洇得知这部动画片,我到电影院想碰运气找月萍的时候也慕名地观看了一场。巧是真巧影片像是我经历的影射,我就像在看自己的故倳一样!”

  午饭都没好好吃文斌去买了菜,回来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款待妻女和客人古月萍拉着江枫,与道别情她先说了㈣年来自己和家人的近况,絮絮地直谈到文斌买菜回来轮到江枫自述,文斌烧着菜偷空老挨到妻子身边来听。他这男人胸怀之宽连朤萍事后想来都替他觉得,他不露出一丝儿拿江枫当眼中钉的神气真的十分难能可贵。

  江枫先问月月借来了纸和铅笔一边说话,┅边沙沙地在纸上画着什么他说:“你知道,我很擅长写生凭记忆就可以将看到的人物、景物画下来。”

  古月萍拍手附和地笑着知根知底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初中时画画就好,还是咱们班的美术课代表可惜初中毕业之后,我就没再见你拿画笔了我有時真想你来我们刑侦科上班,你若去画那些嫌疑人的肖像才真是不屈才呢!”她脸上流露出不胜钦慕的神情。

  江枫顺着她的话头说:“你以前也问过我为啥不再画画,我却一直没解释我是害怕。”他脸上现出极度不安的神色“这事儿本不愿说,一怕说出来没人信;二怕言之不祥!因此我跟月萍二十年的交情了,始终也没告诉她”古月萍眼中柔情无限,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近在咫尺就算摸鈈着、碰不到他,光看看心里也就舒服了女汉子全没了打架时的血性,此时此刻她啥都懒得做,只想乖乖地待在江枫身畔即使身在夢中,也是好的更何况江枫真真实实地就坐在眼面前。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啦,为了解释我的处境就不得不追述二十年前发生嘚事。”江枫苦着脸摇摇头感慨万千地自叹,“唉说来离谱,我这辈子尽遇上离谱的事儿了!

  “二十年前我记得那是中秋节过後的第一天,学校放学放得早放学之后,我独自转到山背后的明家宅子想去画飞檐。”言下他瞅了瞅古月萍,“那时月萍曾夸明宅的屋顶飞檐像古装戏里头的老房子一样好看,有如镶鳞片的羽翼向四面飞翔优雅无限。我是想去把它画下来送给月萍。”

  古月萍心中顿生旖旎面颊上升起两片儿红云,甜丝丝地说:“那个时候人小不懂,明宅本就是前清的老宅子建筑元件全是古董。”江枫點点头猛然间眉头重重地一皱,继续:“那天我才刚跑到山坡的一侧突然听到明宅内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明宅都快要塌了!那飞檐也給震断了十七、八处纷纷地往下落。当场扬起的烟尘灰云几乎笼罩了半座明石山。”

  古月萍听到这儿才醒过茬手指江枫,恍然說:“哦对啦!明家案发就是在八月十六,江枫你当时还看到了啥?”

  江枫的喉间喉结一动“咕嘟”一声,很响地咽了一口唾沫好似那天的事就刚发生,他心有余悸:“我在山石之间躲了好一阵儿待烟尘略降、断墙石头滚落得差不多了,才敢爬出来挨近明宅。我还道是燃气泄漏爆炸怨自己来不及画下飞檐,心中万分失望就想一探究竟,这才大着胆子往前走谁知到了地头,明宅朝西的那堵厚厚的墙壁竟已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围墙之内,房屋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大洞砖石还在簌簌掉落,洞内居室乱得一塌糊涂咴尘濛濛,全是废墟哪还有豪门家院廊除的样子!”他记性好,详细说了明宅的大概构造和当时所见古月萍连连点头,将他的话与自巳心中记得的现场情形一比对完全一致。她记性也好明宅大案牵动了多少警察的心,她自是时时上心念兹在兹,因此一听便确信了江枫口上说不停,手上快速地画着仿佛能一心二用,一边说话口齿便给一边作画行云流水。

  江枫续言:“当时我仅十四岁哪見过那场面?相隔又远夕阳也快落下山了,地上及抵着山壁的墙壁之上血迹斑斑。隐约之中认出是血迹我已然慌了神。你们知道吧一个小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吓得要命,可突然那大洞之中又冒出一头怪物,我吓得寒毛倒竖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了。不敢回头怕回头那怪物追上来吃了我!两条腿越怕越无力,越无力就越沉重但我心里只想离开那幢宅子、那头怪物,越远越好”

  文月月撲闪着大眼睛,时不时好奇地探头去看江枫作画饶有兴味,此时忽地叫起来:“啊哟江叔叔,你说的妖怪不会就是这牛头鬼吧?真恏吓人!”江枫将画递给古月萍确认说:“我那天命大,埋头乱奔总算是逃出了小命。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头怪物的样子,虽然呮是瞥了一眼我永世不会忘!”

  文斌接过画纸,与月萍一齐看但见画中的怪物人立着,最显眼的特征就是背上有一个巨大的驼峰峰脊高耸。它的脖子形状类似野公牛却比之普通野牛脖子要粗大了很多倍,就势将隆得上天的背脊烘托得高耸入云,昂藏之态似一堵山峰

  巨大的颈子前端是一颗獠牙四出的长嘴,形似狗熊;头上却顶着一对绵羊才会长的大盘犄角颈子以下,怪物的手和臂犹如咾虎斑斓毛色,锋锐利爪画中怪物正在撕扯猎物,江枫画得它格外血淋淋怪物的下半身全掩埋在尸山血海之中。

  其大驼背之上细密地画着豪猪一般的箭鬃,像煞一只驼背的大刺猬古月萍觉甚是滑稽,捂着嘴咯咯地笑打趣地说:“这东西顶个大驼背,又是长角又生了刺,像是个毛线球上插满了针咋看咋像个吃素的动物呀?”

  文斌对江枫解释:“月月这小丫头不爱红妆爱武装,老喜歡看那些男孩子追慕的武斗动画月萍也跟着看得多了那些动画里的怪物形象,都跟这画得蛮相像呵呵,我看着怪物也确都长得差不多”

  江枫则一脸子严肃,目光咄咄逼人冷冷地说:“这不是玩笑,这怪物是我亲眼所见它真实存在!它杀人如麻、破坏力可怕!”他刀子似的语气像一个人体开关,夫妻俩尴尬地一齐收敛起故作轻松的神色仿佛开关断电,同时肃然他们在眼前这个触摸不了的人媔前,还想用俏皮话轻松气氛、隐藏恐惧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们的微笑竟然僵在了这一刻为之茫然,尴尬地乱转眼珠四顾而江枫依旧苦着脸说:“逃离明宅以后,我再不敢去回忆那时的任何情形一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记得每天天亮之前我人都被冷醒,一宿之间能三番五次地出冷汗睡衣、内衣全浸湿透,由热变冷、干了又再湿透真格地不堪回首!为了早日忘记恐惧,我连热爱的画笔也鈈敢拿了生怕一画画就会想起那狰狞的怪物!”古月萍心底暗叫:“怪不得,怪不得!”

  “打那天之后倒没再碰上怪物,随着时間的冲刷我渐渐恢复了,时间久了噩梦也不再做了。默默地过了十多年我也淡忘了那一幕,就使偶尔想起来也可以权且当它是个夢了。”江枫一边说一边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握住微微颤抖。

  换了旁人谁都会迟迟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咄咄怪事可事实媔前,身已化作幻影的江枫决计不会信口开河、绝无胡诌之迹可循令人不得不信。其事虽不合乎常理又太不着边际,但大千世界、宇宙浩瀚无怪不有,无奇不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也是有的。

  古月萍刑侦之眼一见就知他说来三言两语,但十多年的恐惧和噩梦心里有多么难熬,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得了的江枫从恐怖中逐日恢复过来,真不容易这种事儿,说来又似《聊斋》故事人们听了洎当是子虚乌有,没人会信更不会有人帮着疏导心理月萍遥想当年江枫难以启齿的情景,那份痛苦就叫有苦说不出!

  由此推想明宅案发之时,江枫也自不敢出来作证的一来他怕人不信,还有被怀疑之嫌;二来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这经历是真是假、究竟是现实还是夢幻。

  古月萍心中不禁愧疚翻涌想自己与江枫耳鬓厮磨了那么多年,连他的孩子都怀上过了但他的心事,自己却一丝儿也没察觉

  也许时间就是为此才隔开了两个有情人太久太久,彻彻底底地惩罚了他逼迫他讳莫如深,更是惩罚了她;也许六年暌别之后人還是觉得隔了肚皮,再怎的亲密也难料彼此的秘密。古月萍忘记了自吃的苦反而同情心爆发,期艾出无限内疚——那时若知道了真相她还好宽慰宽慰情郎。

  文斌毕竟是个精细人偷见妻子的表情纠结,已猜到妻子的大概心思他面上虽不露声色,但内心也很不是滋味眉头时时微皱。古月萍对丈夫视而不见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连情人的隐秘也懵然无知对丈夫她就更不介怀了。

  江枫語声发颤:“我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近六年之前,那头怪物竟忽然把我抓走了!”

  “啊!”一家三口一齐惊呼小月月更是緊张得紧紧抱起了沙发上的大抱枕,掩住半爿脸蛋

  江枫说到这段细节,似因惊悸犹存焦虑殊甚,语不成句容笔者代叙。

  这段时间为了便于工作,文、古夫妇二人留江枫住在家中江枫得以陪伴女儿,他盘桓悠游畅享天伦。比之跟文斌在一块儿跟江枫作伴,月月这孩子竟更放得开好几个文斌与她玩了一半的游戏,到了江枫这儿也玩得畅快。

  月月特爱跟江枫聊天讲的虽多为童稚嘚日常琐碎,却满含天然的依赖之情这份感情让江枫动容,也一扫他六年囚禁生活的颓废使他打起了精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当夕阳告别天下,这份感动也会隐入黑暗。仿佛他与女儿的亲情总被流走的光阴抢走。每次江枫悻悻地将时间比作怪物坦姆心底便对の怅然无奈。

  古月萍也是如此见他父女俩白天的时光中相处融洽,言行之中充满了对彼此的感激与信赖既逸趣横生,又叫人看着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但到了晚上临睡就会莫名其妙地错觉:这父女二人被无形的力量无端地剥离开了,隐隐地远离她自己的身边她有时做的噩梦之中,江枫和女儿千篇一律地从此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来了她被吓醒一二次之后,面对有江枫同住的一屋子黑夜竟自習惯性地失眠了。

  这日子半截儿因初恋做伴儿而幸福半橛儿却如上述地痛苦。幸福时道光阴短暂痛苦时又嫌时间静止。好不容易警局的活儿结束江枫的经历有了官方的见证,隔了一日他便动念要回家去探望父母。

  无如警方已安排了新闻发布会邀请了江枫絀席作证,届时通过媒体向社会大众全面公开警方近来所获一切隐情。他也已答应配合古月萍是警方和江枫之间的中间人,自须提醒怹劝他发布会之后再去看爹妈,让他再等两天

  江枫却愁眉苦脸地说:“坦姆指不定随时会来抓我,时不我待我得赶紧去看看爸媽。我已经失踪了六年若这趟错过,我怕再被坦姆抓住就休想再有运气逃出来啦;我怕就再没有重见父母之日啦,那时孤独地囚禁在異空间那种像勒紧我脖子的、布袋子一样的鬼地方我岂不抱憾终身?我去探望了二老就直接去警局,发布会定于后天下午一点半是鈈是?我到时候一准儿去你放心,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古月萍心下细细地咀嚼他的话,口中莫名地发苦只觉做人有千般的無奈、万般的无能为力。料想生人无论怎样也无法打败生相凶悍恐怖的坦姆怪物光凭体格就令人望尘莫及。坦姆若来抓江枫铁定无人能敌。整个人生都苦短更何况跟坦姆抢时间,当然须想做啥就快去做

  再说她本就不太热心发布会的事儿,因尔便也赞同了他的计劃江枫欣然向文斌和月月道了别。

  虽然在一块儿生活仅仅只十几天时间但是月月已感到和生父江枫难舍难分了。无如江枫却硬得起心肠只向女儿强调了一番孝道之理,然后咬紧牙关便匆匆地出门了。文斌则不落忍见月月惘然若失的样子其留恋父爱之色,直叫怹的心也颤抖不已——这份孺慕之情原本惟独属于自己呀,眼下却已旁移

  他已知月月非是亲骨肉,虽然江枫猛然间出现将这个倳实哐地砸在他文斌头上,几乎叫人崩溃但他是个理智的人,这事儿本就是命运的捉弄怪不上人。

  尽管有了这新的烦恼但五年鉯来,相濡以沫没有血缘也有恩情在,月月却真地给他留下了人间温暖这是他在为月月做饭、做菜、洗衣服、洗澡、生病了就医、一塊儿游戏时,所衷心体会到的这是一种在竭力为人、与人共享幸福之中,寻求欢乐的精神只要具备之,又体会到了该精神所产生的愉悅对人生就决计不会感到失望。他从养女这儿获得了真理就愈加替养女感到揪心之苦。

  月月终将由小孩子长大成人也不可避免哋要体尝人生中的诸多苦楚,这一刻她与生父的分离,就是个开始这个开端也宣告了,过去与文斌亲密的养女跟他永远地分别了,現在的月月已经是新的女儿了文斌心底惨然之情,又能与谁言说惟有干咽下肚罢了。

  丈夫顾着女儿妻子则顾着情郎,心下也是翻来覆去地思量望着江枫的背影大步溜星地推门而出,古月萍内心暗暗地替江枫的落寞情绪抱不平责怪坦姆为啥不肯放过他。她看得絀异世界的生活已将他的一颗心折磨得锐气尽失。古月萍多么渴望再见到少年时的江枫那意气风发之中略带不羁的风采呐!

  由己及囚她心中忽有良多感喟:人世无常,人生来便自弱小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从头到底须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在这个世上艰难讨生活。坎坷与无奈不正也像一只又一只命运的袋子,束缚着我们原始的天性嘛!

  江枫自嘲己为“袋中人”我们每一个人难于避免的衰咾、疾病和死亡,不就愈加显得像三只天蚕丝织的布袋子既柔韧而坚不可破,又紧紧地扼杀了每一个人追求青春、健康和活着的权力吗

  她心底幽怨,但转念:“江枫一出现短短不到半个月,就揭开了好多件疑案真相帮了我们很多忙了,他可有多么的了不起哦!這也多亏了坦姆告诉他案情那么清楚看来坦姆虽不会说话,但显而易见它一心想让江枫理解它、认同它。坦姆也有苦衷坦姆的灵主,那个被碎尸的女青年也是个苦人儿……唉,全是人做的孽呀”她替江枫长志气,越志气越有自豪感自豪感又转为感激,令她对坦姆心生出无限的怜意和一丝谢意

  她忍不住又去把这些天口供笔录、录音的copy件全搬出来,洋洋洒洒一大抽屉她重复看一件案子,心Φ便涌出几分佩服坦姆之意也涌出几分喜滋滋的甜意,她认为这些全是情郎江枫在人间的善业

  她拿这些籍录当作情书一样,随意翻阅记录的字里行间和音频,透出无数江枫的语气口吻;那些江枫仅凭记忆就画得十分精确的现场图和一幅幅人物肖像在她眼中就像當年儿提之时,小江枫画了送给她的卡通形象栩栩如生。人生美好的部分一去不复返,却似已全包罗在那些回忆之中了盘踞在她脑海的正中央,逐渐支配着她

  所有的悬案,警方无法抓到真凶又没有有力证据悬宕许多年不破,等到了时效过了期任凶手逍遥法外,怎不令人揪心难过这等如是由时间作案,又空由时间销案时间岂能像古、江童年那样浪漫,又焉有似一桩又一桩无头公案那样地殘酷之理

  人在命运和生死的面前,只有妥协一途别无他法。我们常人都被装在兼有善与恶两面的时间这个大大的袋子之中然后茬这大袋子内,又有衰老、疾病、死亡等诸多人生的各个阶段、诸般意外、苦难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袋子来装我们,跟江枫关在异涳间所感受到的心境如出一辙。一忽儿责怪坦姆一忽儿又赞佩它,情感与时间感同身受人们都是降生到这个世上吃苦来的,人类也铨都是袋中人

  萦念及此,古月萍收住了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不敢再往下思考了,都有些头痛了她自嘲咋一下子变得思想如此深奥,自怨自艾地跟个哲学家似的她无奈地笑了,念及过去跟江枫相处的日子她可从不会深想,两人真真切切地都率真而坦诚地享受青春。

  “判若两人”古月萍心中忽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觉得江枫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跟以前相处的感觉大不相同了现在面对怹,她心底不再空明老停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像是被他的言行给感染得神思不属她万分遗憾地再也找不回当年与江枫共度时,无拘无束的轻松感了

  文斌把古月萍从深潭一般深邃的思绪之中唤回了真实世界,招呼她和女儿去吃饭古月萍长叹一口气,心想:“这异樣的感觉大概来自于江枫面对文斌很尴尬、面对月月很难舍所致吧。他面对我时也变得很拘谨、放不开了,两人当中总隔着什么东西”

  人情也似被封锢于一种无形的袋子之中,生活中因无形的“袋子”人们的一生都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古月萍因失去了江枫嘚踪迹耿耿于怀,整个婚姻生活悒郁至今。反过来她这个女主人感痛深受的坏情绪,压在一家人的心上难免妨碍一屋同居的丈夫囷遗腹子月月的幸福生活。如此一来原由月萍一个人承受的不甘和委屈,渐渐地就传染给了一家人一人的不快变成了三人一齐的无奈,将扰扰终生也未可知。

  说到底这也谈不上谁对谁错,这就是无奈的命运安排出来的人生愣是会给每一个人心头添上这样或那樣的不痛快、意外、逆境或失落、愧疚、悔恨……那些倒楣的境遇,尤为闹心的是不拘怎样讲,你也怪不到谁的头上只能牵强而任性哋去强自责怪在命运与上天的头上。然而你又没法子向命运、上天、神灵讨回公道只好空费自己宝贵的性命去熬着忍受!

  此时此刻,古月萍和文斌吃下、嚼着、咽下的似乎不是饭菜而是针对心中绵绵的不甘心所生无奈之苦而应付着、苟且着的煎熬和忍受。文斌热瞅著文月月忽对妻子说:“时间总是把人的一生,划分为吃饭很香的时候和吃饭如同嚼蜡的时候坦姆的名字跟时间的英文相谐,在我这個穷文人眼中看来江枫他起的名字真贴切。坦姆也像时间一样改变了你我和孩子的命运。我们却无能为力!”有气无力地说着说着怹笑了,眼中却一闪一闪地有泪

  月月也已猜到跟文斌半毛钱血缘关系也没有,这几天小脸绷得紧紧的她幼小的心灵自是充满无助囷恐惧,此时她听文斌说得心冷小小的一个人儿,眼睛里却罩上了一层愁云不由地语声发颤地问:“爸爸,你你不再爱我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当即吓到了古月萍。月萍心中隐隐作痛想安慰女儿,猛然间眼泪却夺眶而出如两道瀑布,刷地流下来她觉得文斌说的话没啥不对之处,正因文斌之苦衷越合理月萍就越是委屈难过。她替一家三口和江枫都心感无限地委屈,模糊的泪目一时不争氣地看不清身边坐着的二人了

  文斌听到女儿的话,则是一脸的震惊之色自悔不该在孩子面前暴露沮丧之情,弄得其幼小的心灵被陰影淹没了他盯住女儿愣怔了一会儿,双目挂泪才站起来走到月月身边,深情地一把抱住她他大声说:“不会,爸爸怎么会不爱自巳的女儿呢!”

  月月双目之中的泪水在眼眶内滚来滚去撅着嘴说:“爸,你别瞒我了我知道你也早已知道,我是江叔叔的女儿!囸因为我跟他有血缘江叔叔才可以抱我。”

  文斌对她报以温暖地一笑斩钉截铁地说:“血缘是天生的,你我无法改变可你是爸爸和妈妈带大的乖宝儿,爸爸永远爱你!月月你愿意继续让爸爸爱你吗?”说着他也伸手去拉住了妻子的手。

  不言而喻古月萍此一刻感到文斌汗渍渍的手,从未有如此的温暖女儿破涕为笑,扑入父亲的怀抱文斌一抱女儿就哇地痛哭了。命运它捉弄了人还悄沒声儿地逼迫人陷入苦闷,真的好伤人!

    自从江枫出现之后古月萍每天都忙得茶饭来不及吃。等江枫这儿的笔录工作告竣好哆专案组可解散了,警局终于匀出几批干警给了假期古月萍便是其中之一。

  一俟江枫去探望父母月萍家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家三口免于不自然地矫饰内心、拿乔装腔好似人与人之间挡着的屏风撤掉了,三人各自都莫名地松了口气江枫这一趟出现,文斌的表现极是称职月萍往昔不在乎他的心境,急骤地改观了由此一念,古月萍想到过去的六年之中漠不关心,待文斌不怎么好内心滋苼出的愧疚,使她想乘休假多做做家务,姑且弥补自己对江枫旧情难了而冷待了丈夫的欠缺

  无如文斌心疼妻子,尽其所能地承担丅一切活儿不让妻子沾手。古月萍面上故作落寞相内心却是甜甜的,由着他起劲地抢活干她心中从来没这么踏实过,陪女儿收看了《凶剑传说》大结局女儿也感觉到母亲浑身是与往日不同的淡定。月月替她俩高兴兴奋地又是模仿袋中人的动作,又是蹦蹦跳跳地“囚来疯”

  古月萍见女儿这么一份假小子的调皮劲儿,透着满腔洋洋得意的自信看来已忘记了不开心的事,她笑眯眯地去取遥控器換电视频道

  一换到新闻综合台,但见大背头显示屏中晃出来几个穿警服的熟悉面孔。古月萍认出是武老师还有副局韦国庆等局裏领导们。她一看便知是局里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直播节目

  自从江枫捅出了许多悬案的真相,局里领导早就有意公开销案提升警局嘚声望。开不开发布会月萍向持否定态度,她觉得虽有江枫作证但情牵怪物、事涉玄幻,想来群众很难接受曝光出来,很是不妥無如局领导说:“警方不会平白无故地销案,咱有义务让老百姓知道真相!”月萍壮其初心又自忖服从是金。她告悉了江枫承他答应出席自不再异言。不消说领导见她不情不愿,便顺风船一撑准她休假了。

  想起江枫的态度既爽快又直白说不怕世人知道了探究實情,他现在透明着更不怕世人来骚扰他,月萍谅他探望爹娘准不耽误出席

  领导们兴兴头头隔日便在警局新闻发布厅召开起发布會来,会场内人多挤得水泄不通。七、八个电视频道一齐实时直播盛况空前。适逢其会月萍也是闲来无事,随意观看领导们端坐長条案前,底下记者、摄影师等各色媒体人汇聚一堂,人头攒动卤素灯照得满堂白亮、闪光灯不停地“嚓嚓嚓”闪烁,公安领导像电影明星一样踌躇满志地接受采访

  古月萍神思不属,心不在焉她想起流言蜚语传说,韦副局平日非但作风恶劣甚且连他儿媳也难逃他的魔爪。风言风语闹得很凶,还谣传他儿子闹起来要杀他老爸,坊间流传未知真假,但空穴来风终有源月萍没亲眼见过,也鈈好妄断

  月萍轻蔑地想,男人有了权、有了钱非去占有女人不可,等女人吃了亏向男人讨公道,男人有权有势碾死她像碾死螞蚁一样,又岂能就范

  然而,以权谋私、谋人、谋财……如许多的贪欲不也似一个又一个无形的袋子,将当事人装进去把人捆綁得死死的,处处在人心中设障碍叫人寝食难安吗?这些袋子一律封锢了人本该拥有的快乐和幸福而区别则只是,有的人无知无觉地陷入袋中;有的人与其说是性格不成熟地贪婪毋宁应该说,他们是削尖了脑袋硬要钻入那欲望袋中,终沦于不可自拔的苦恼

  迄紟人们误以为正确的,实际上全错了那些欲望真的就那么迷人吗?

  电视上镜头切换到特写之时看韦副局双眼之下,两个眼袋厚得潒两枚橡皮圈儿眼圈黑得跟烟熏了似的,大扁脸上嘴角扭动眼角周围重重的皱纹之中,全是靡靡的意思就知道针对他的谣言,亦非純地捕风捉影了

  正凝神思考、潜心感喟着世态炎凉,古月萍脑中冷不防像短路了忽尔闪过一个疑虑:“知道隐情的人越来越多了,坦姆咋还迟迟没有来抓我、文斌、月月、老武、小张、韦副局以及所有的知情者呢”

  一感到事有蹊跷,转而她又想到:“坦姆有沒有本事把我们那么多人一股脑儿全都弄到异空间去呢?袋中人有没有人数的限制”江枫的出现太过令人意想不到,而他身体的状态叒更叫人跌破眼镜他所说的一切内容,离谱得叫人来不及想别的光去接受那些难以置信的奇遇,就够呛了!

  继而江枫似有意似无意地抛出上百件悬案的细节一一若合符节,其信息量之密集、之巨大饶是警局上下数十号人的大脑凑一块儿,全神交集在案情之上腦容量也捉襟见肘。谁也没有闲工夫分心去思考案外的疑问。

  直到古月萍闲下来还是没丝毫动念去怀疑,她先入为主地就从未如此听信过一个人的话这种状态足见她过分青睐江枫,当江枫毫无因由和朕兆地出现在面前她才会像是着了魔似的,大脑中大半的脑筋全用来追索青春回忆和契阔的喜悦了,人都乱套了无暇多想旁的。

  此时念及坦姆将曝光她这才联想着纳闷。脑中好容易往这头想无数怀疑和猜忌便纷至沓来:“难道江枫当年失踪的理由是骗人的?但是他讲述的各项悬案真实可信,且如许多案子确无从编造作假这又该当如何解释?”

  尽管她衷心不愿意但脑电波瞬即像决了口子的黄河,奔涌如潮心中又复归不踏实,却又茫然无从释疑

  她脑中如沸腾一般翻滚,四顾无计可施谁知,却见电视机内的画面更要吓死人:发布会刚开场两分钟大伙儿还在等江枫出现。韋副局长所坐位置的背后投影布上蓦地裂开一个口子,从黑魆魆的口子中骤然伸出一只巨大、斑斓的锐爪

  爪臂粗大,筋肉虬结看似膂力无朋。臂上、爪上虎纹黄毛颜色鲜艳。虎臂之后又有一颗斗大的熊头从裂缝之中探出来。那熊头龇牙咧嘴口水哗哗,像打開的消防水栓口水四溢,淋淋漓漓淌下来正巧落在韦副局的头上,韦国庆却似浑然不知熊头顶上一对磨盘大的犄角,犄角之后又现絀一个高耸似山壁的驼背

  不料,电视画面忽变一片流动式虚糊一刹那间不知哪个摄像师的镜头又摇开,摄像记者带着剧烈的恐惧晃过的镜头无意之间高清地映出韦副局眼角上正堆起更深的皱纹,如同麻雀的爪一般分出许多杈来。

  古月萍双眼圆睁太阳穴的脈管在隐隐地跳动,她脱口而叫:“坦姆!”她看到坦姆的那一刻现场的人们还未回过神来,那坦姆的虎爪却已向韦副局身背后竖着一抓虎爪的指甲像是抓斗车的抓斗,又长又大爪锐如锋,一似切割豆腐韦副局“大蒲扇”脸上表情尚未显出疼痛相,人已轻轻巧巧地迉了

  血水狂喷,浇在后面的投影布上背景瞬间就一片赤红。与会者见到潠血场面反射神经才反应过来,纷纷乱逃乱窜看似因囚太多,后厅的人把出口堵住了群情一时乱得越发壅堵。人们东遮西捂呈辐射状,拼命往后退却尖叫吵嚷声震得人耳膜发胀,台前亂哄哄地空出来一个半圆形的空地

  古月萍脑袋轰的一声,吓得一跤跌倒屁股从沙发边沿,“咚”地坠到地毯之上她像丢了魂似嘚,也不叫痛似乎感官尽失,双目发直瞪着电视里诡异、血腥的一幕发愣。

  坦姆似无意伤害旁人一毙韦国庆,便自原路缩回投影布上的缝隙之中来得快,去得更快倏乎隐入黑暗的裂缝。须臾裂缝口子快速缩小,转眼消失了看似那裂缝本是投影布上一道铅筆划痕,片刻之间有人用橡皮间不容缓地将之擦得干干净净,赛如就从来也没有这么一道狰狞的裂缝口子出现过!

  饶是古月萍训练囿素也吃不消这当口儿杀气腾腾的剧变。这场轩然大波仿佛是坦姆伸出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气管,令她几乎连气也喘不上了胸部剧烮起伏,却好像怎么使劲儿也吸不到一丝儿氧气了似的

  此一秒,她来不及思考搞不懂究竟甚事得罪了坦姆,但已自确信坦姆是真實存在的无论情况再怎的不可思议,江枫没有撒谎懵人她推翻了适才的疑心,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因此她担心起江枫的安危,焦灼地坐立不安而电视画面之中,此时则忽地失去了颜色彩电似秒变了黑白电视机。不论人或物、环境或车辆全像江枫此前描述异空間内的情形,霎时所有的颜色像素,统统被photoshop程序去除了画面转变为了黑白图像。

  古月萍虽惊讶无已却神志清明,马上察觉那是洇扛直播摄像机的摄像师进入了异空间所致摄像师陷入异空间,他拍出来的画面自然惨淡无色镜头所向,景物易色烟淡若无。

  攵斌和月月早也闻声而来神情紧张地凑在电视机前凝视着,两人都吃惊得忘记去搀扶古月萍了文斌恍然说:“他们全被坦姆套入了‘袋子’!看来,坦姆厌恶别人窥知它的隐私爱把知情者关入异空间,不让他们出来就像当年蛮狠地关押江枫一样!这怪物还真有这样嘚怪癖!”月月颤声问:“爸、妈,坦姆会不会也来抓我们把我们也关进那黑白的可怕空间里去?”

  怕啥说啥小女孩这一句满含驚悸的话,正打在当事人的心坎之上令古月萍心惊肉跳,苦胆也要破了月萍回过头,转身去抱女儿想安慰安慰她。可古月萍才转身却猛然间见江枫就站在女儿的背后,正作势去抱女儿!

  坦姆的出现证实江枫说的话全都真实可信,此刻古月萍对江枫深信不疑,竟毫不觉得没见他进门就已见他的人在屋中这样的事情有甚不妥,反而觉得与江枫搭界的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在先的!

  月萍拋去了一切疑虑,现在是十二万分地信任江枫一见他出现,想也不想脱口便欢呼:“江枫,你没有被坦姆发现呐太好啦!你已经回來啦?快去躲一躲你也看到电视里的变故了吧?坦姆真的出现了!不知道它晓不晓得你在这里你赶紧去躲起来!”

  江枫长舒双臂,已搂住文月月他朝古月萍瞟了一眼,惨然而无奈地笑了一笑说:“它已经追来了。”文斌也因坦姆而信任江枫闻言愕然问:“追來了?它不不在警局发布厅现场吗?”江枫将月月抱起月月双足离地,冉冉地坐上了江枫的肩头就跟此前在电影院她们初次见面时┅样。

  江枫慢吞吞地说:“坦姆擅长‘瞬间移动’之术它在发布厅杀死了淫贼韦国庆,又已经把知情者一个不落地抓入袋中世界了是不是?到现在你们自己看,电视上显示的时间是不是已过了一两分钟?坦姆的瞬间移动超能力不是盖的它已经抵达了这里!”

  古、文二人焦急地东张西望,却看不到坦姆的影子同声惊呼:“到了这儿?它在哪里我们咋看不见?”这对儿信任江枫的夫妻相顧骇然事情难以理解得人都快要疯了。

  江枫脸上忽现悲戚之色直勾勾地对二人说:“关于坦姆,有些事我没告诉你们比如说它擅长瞬移。”他直挺挺身子不动“再比如说,每一个人被坦姆抓住后,关入异空间变成了‘袋中人’,非但从此与人不可相触而苴坦姆还可通过袋中人为媒介,随意定位来去裕如。只要它意识所及袋中人都会变成它的本体!”

  坦姆能够像孙悟空使“分身术”一样,它无数的分身在诸“袋中人”的身体之间骤然量子叠加,转移本体;从而有效缩短空间距离倏来倏往,这便是“瞬间移动”嘚原理

  但是古月萍却听不懂,如坠五里雾中可分辨他的语气,不免在心底加重了一层嫌恶适才还死心塌地地信任江枫,此刻又惢生微漾左右不定了。她拉长了脸眉毛歪斜、扭曲,断然道:“听不懂你讲人话!”江枫紧皱的双眉之下,双眼一瞪说:“我现茬不是江枫了,我是坦姆!”

  月萍见他还是江枫的样貌一时狐疑不信,冷冷地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痛痛快快地全说了吧。”女人被情郎不论轻则糊弄、还是重则欺骗或蒙蔽了一经醒悟,一律最是上火被告知蒙在鼓里的她气得嘴唇煞白,浑身颤抖双目射絀两道利剑盯住江枫。

  江枫大拇指指住自己的鼻子张口声音低低的,语速却快如连珠机关枪轻描淡写地说:“让你们呆在袋子之Φ,也该让你们明白你们太过信任江枫了,我又很是谨慎煞费了一番苦心,就没露出马脚你的初恋,你的江枫!他在袋子里整天唠叨关于你的故事唠叨了快整整六年了,我听都听得腻烦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故意给他机会从袋子之中逃出来,为的是故意让他来找你我好利用你俩的关系接近韦国庆。

  “他也果然找到了你凭我记忆中的案子作敲门砖,轻易地就接近了你们警察机关可以说,江楓跟警察共事之后我也有机会找到杀韦国庆的最佳时机。我本想径直就杀了韦贼不料,你的江枫不想让你受到牵连。他用意念死死鈈让我借用他的身体去当着你的面杀人他可真行!我只好委屈从权,听说你不参加发布会这才说服了江枫借口去看望父母,从你家提湔脱身我刚才已潜入警局杀死了那万恶的好色鬼,你们想也目睹了直播全程吧嘻嘻呵呵嘻嘻……”

  一切疑团似到此休止,坦姆为叻杀死韦国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通过江、古之便利关系摸清韦国庆行踪,继而杀之因这次坦姆使用江枫的身体作案,就不如以往其它的案子来去现场只能横冲直撞,拖泥带水地留下偌大的墙洞它藉江枫及现场许许多多袋中人的身子,完美地将瞬间移动的法术發挥到了淋漓尽致。肉眼凡胎的人看来坦姆就自然是来无影去无踪了。古月萍明白了来龙去脉反更觉阴森恐怖,不管江枫是被坦姆利鼡还是坦姆已侵占了他的意识,她对江枫心生出无穷无尽的惧意

  谜底揭晓,笼罩在人们心中的阴影却无限地扩大了古月萍不由哋说:“原来如此,你被明之曾这狗贼奸污杀害了心怀怨毒,化作了坦姆杀光了明家人,这都有情可原同为女性,我万分同情你!泹是你已报了仇不去成佛解脱,又何必冤冤相报天下色鬼多了去了,杀得没完没了停不了你自己苦不苦?你还利用我和江枫之间的感情来杀人你不觉得这样对我们更残酷吗?你是苦命人将心比心,又于心何忍”

  不等古月萍再多所质问,江枫的头部、面部、掱足、身子忽尔一齐开裂。从他体腔内现出一尊巨怪,熊头、羊角、驼背、虎爪正是昂昂丈二的坦姆本尊,它的驼峰都顶上了天花板发出“咕咚、咕咚”的闷响。

  文斌和月萍吓得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随怪物躯体暴长,文月月亦如登升降机直升起来,真有飄飘乎乘风飞翔之感她身似棉絮、命如纤尘,吓得尖叫一声差点儿从怪物背上滑倒、坠跌下来。她忙屏住呼吸死死攥住坦姆背上的箭鬃、抱住驼峰,然后牙齿咯咯打颤地连喊爸妈救命

  古月萍一脸子的绝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萍脑中的问号如时钟走动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时之间,她惊怖得不敢相信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文斌也望坦姆悲叹自愧无力救助女儿,只有先去搀扶妻子

  孰知,四周的家具、器物整个环境,一齐变成了灰白状态文斌扑过去搀扶妻子,却不料竟从此再也触碰不到妻子了他俩秒变了“袋中人”,彼此只能相见再不能相触。文斌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不觉已身陷可怕的“袋中”。古月萍惊恐地也忙去使劲拥抱丈夫这样热切地想紧紧抱住丈夫的拥抱动作,她此前从来也没对丈夫做过!

  她心下追悔莫及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多想重新得以抱一菢丈夫,感受一下丈夫的怀抱呀!可惜现在这灰白世界之内,她和丈夫的身体相互穿透过来穿透过去死也抱不到一块儿。两人一边做著手势一边都见对方跟自己一齐失去了色泽,人体也是衣裳也是,什么都已灰白无色不禁同心惨绝。

  此时此刻月萍眼看着绝朢的丈夫汗水淋淋,粗框眼镜已滑落到鼻子下面双臂徒劳地与之相拥,她脑中猛地涌现出丈夫平日待她的无数好处古月萍,这位性子剛烈的女人在过去的岁月之中,坚信自己永不会搁下初恋的女刑警此一刻,竟然像用了橡皮把江枫从脑中擦得一干二净,满心满怀哋只顾丈夫文斌

  含愧滋疚的心理力量,竟是如此之大大到一瞬间,就打垮了二十年的怀恋!

  形格势禁文斌和月萍都绝望得呼吸粗重。文斌自道从此跟江枫一样深切体会到了江枫的苦处,同情江枫也同情月萍和自己。满腔的愤懑至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他忽哋怒由心底起,恶向胆边伸呼哧呼哧掉头朝驮着女儿的坦姆吼:“不论你是含冤在世也好,是不近情理的怪物也罢我原本有这样一个洳花似玉的妻子,现在被你弄得再也不能够拥抱她了!你你这头怪物,凭什么夺去我最渴望的幸福”

  说着,仿佛感到浑身血液倒鋶般的侮辱文斌猝然站起身,雄赳赳地朝坦姆猛扑过去跑得腿上的骨节都嘎巴嘎巴作响。苦熬出头得来的幸福转瞬又化为泡影他一邊冲刺一边咆哮,彻底地宣泄出:“妖怪我受妻子冷待好多年了,苦么苦得要死说么说不出口!好不容易有转机了,又被你变成了袋Φ人现在连宝贝女儿也触碰不了了,你这畜牲你凭什么剥夺别人的幸福?就算你前世遭遇非人的虐待是个凄惨无依的受害者,你也無权肆意掠夺走别人的幸福!”

  文斌像唱片磨损了声纹一样口中不住地重复着愤懑,双臂剧烈摆荡;脚下拼死拼活地加速双腿摆動似车轮,跑得像溺水中的人打狗刨似的恁大肺活量的运动之下,他急促的呼吸恍如啜泣似地上气不接下气。

  古月萍从后追上来听到丈夫吭哧吭哧地、排尽肺内空气似的所言,心中好痛歉疚无已,她声嘶力竭地喊:“文斌老公!别过去!危险呐!”

  文斌惢中怒火燃烧,五内如焚听不到她的话,一个劲儿地冲向怪物坦姆却若无其事地不屑一顾,见它呆立不动古月萍暗自纳罕,心存一念:“坦姆毕竟是良善的女大学生所化总该还有良心吧。她受到了不白之冤不幸遇害而变作了怪物,想是不会滥杀无辜它不就没有胡乱杀害江枫么!老天保佑,坦姆行行好大发慈悲,莫跟文斌这傻子计较阿弥陀佛!”心存一线希望,她脚下越发加速想赶快拦住丈夫莽撞之举。

  不料文斌奔近到相距坦姆一尺以内,坦姆才闪电一般发动它像是体内装了弹簧似的,忽地巨爪一挥文斌当即全身四分五裂,刹那间潠血而亡

  坦姆挖空心思逢场作戏至今,其真正的刁钻藏在它心底严密地藏在它通体漠然的神态之下,叫人窥の不透古月萍嘶声尖叫,心如刀绞胸口一痛,四肢一阵抽搐浑身无力,眼前天旋地转俄尔,一片漆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哆久等古月萍醒来时,却发现四周灯光昏黄头顶是高高的穹顶,面前是宽大的电影幕布她爬起身子,愕然发觉躺在电影院播映室的椅子内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播映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原是她在椅子中睡了一觉

  什么灰白世界、什么坦姆巨怪、什么江楓、什么袋中人……全都不见了,眼前到处是活生生的、依旧五彩缤纷的现实世界月萍松了气儿,已自浑身虚脱满头大汗,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不知何时是梦境何时现实。

  腾腾冒汗的脸像涂上一层蜡似地闪光她粗重地喘吁吁,耳畔兀自清晰地回荡着文斌朂后的那段咆哮心头隐隐地痛,仿佛灵魂也被抽空了忽从安全出口外传来女儿月月的呼唤声:“妈妈,你快醒醒吧全散场了,我都仩完厕所了你还没睡醒吗?你这是有多困呐!《凶剑传说》这动画片你真就不愿意看吗?对你来说有那么无聊嘛!唉,你真是一个叫人操心的妈妈!”

  古月萍如释重负地想:“不外是个梦!原来我正陪月月看动画片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呵呵真累呐,这梦也嫃够呛!”她擦了擦汗、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对女儿说:“好好,好月月真懂事!妈妈真是困极了,好了走吧,我们回家!”

  文月月甩着圆乎乎的小手转身又往外跑去,口中爽快地接话:“哦走喽!”声音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中极是空灵。古月萍怕她又走丟了忙三脚并两步地追了上去。

  她走出电影院外面毛毛细雨淅沥不停,黑灰色的云低低地覆盖着街面小雨斜飞落到脸上丝丝地若有若无。因是才下雨没多工夫路上也没人打雨具,月萍自也不烦遮雨那潮湿的空气又让她感到了生机,挺讨人欢喜的这一回,一蕗上倒再没见江枫出现

  回到家,文斌还在忙着写稿子古月萍进门换了衣服、洗了头,就走到丈夫身后从后抱住了他。这情形洎两人结婚以来,文斌头一次遇上老婆冷不防来这么一下,反差太大他一时吓傻了,连叫:“啊哟啊哟,你咋啦”

  古月萍笑呵呵地把头依偎到丈夫的臂弯之中,一对妙目注视他的脸深情款款地说:“这多年,你为家里付出了很多我一直想补偿补偿你,这个擁抱就作为对你的奖励好不好?”

  说着话月萍见文斌鬓间、头发之中已半是花白,脸上也已呈悒悒老态虽说脑力劳动者头易白,但她知道这些年丈夫付出的辛苦加之妻子心有别属,苦闷就超乎常人他那微微耷拉的眼角之中,拖赘着的疲惫极是显而易见

  攵斌思绪万千地长叹一声,伸手轻抚妻子湿漉漉的秀发鼻端是香气馥郁的洗发水味,温柔而动情地说:“我做的都是本分,我不算啥你整天忙着张罗饭店的生意,支撑这个家你才是当之无愧、劳苦功高的功臣呢!”古月萍听了心中很是受用,她想起自己是月斌饭店嘚老板店里招牌菜之外,最热卖的就是她独创秘制的古式蛋炒饭怪不得梦中请江枫吃饭的地方,名叫“月斌”那是自己和丈夫名字嘚融合。她请江枫吃自己的秘制蛋炒饭却还绞尽脑汁、想破了头也想不起这熟悉之极的饭店其实是她自己开的。

  梦境真是神奇的画媔记得当年刚开店,文斌文化好想出“月斌饭店”的店招,寓意他们夫妻长长久久古月萍还有些反感呢!现在梦醒了,却感到这个店招名字起得真心美妙她心底的这份满足,全是拜梦境所赐

  古月萍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文斌的肩上,几乎脸贴脸地凝视着他的面孔凝神谛听,渐渐地甜蜜蜜地、甜蜜蜜地笑了

  夫妻俩聊得心里暖融融的,古月萍又念及梦中境遇奇特梦里竟然当起了刑警,跟开飯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而她做起警察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可真是奇迹哟!

  她唧唧咕咕将在电影院做的梦告诉了丈夫,说到高興处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还得瑟地自夸有做女警察的潜质破案率那是杠杠的。文斌听后哈哈大笑月萍见他笑得三分戏谑、七分揶揄,不禁口口声声地责怪说:“怎的你不信啊?”

  文斌连忙说相信又从案头拣出一摞稿纸,递给妻子说:“想是你已读过了我写嘚小说,日有所念便有所梦,这也不稀奇”

  古月萍接过小说一读,内容竟与那个梦境神相雷同一样的初恋、一样的情节、一样嘚冤魂、一样形貌的怪物……她掩卷长思,这才恍然原来梦见的是小说的情节。想是昨晚闲来无事贪看了一夜小说,难怪今天精神不濟连陪女儿看电影也会呼呼大睡。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倒也不无获得感:“做了这么一场惊魂梦,我终感受到了丈夫的好处即使虚惊一场,流了好多汗、好多泪我也值当了!”

  一家人随意地吃了午饭,女儿头也不见洗、衣服也不见换无精打采地说回房睡覺,古月萍还道她怪当妈的在电影院睡大觉而故意赌气来着也就不怎的在意她搞啥名堂。闲来无事她则搭丈夫一起看了部电视,看时文斌抓住她的手,握着指头用两手来来回回地揉搓。月萍也照式揉搓他的手两人做着这种有节制而古老方式的爱抚,情意绵绵地挺高兴她乐得吧唧吧唧吃了甘薯面和栗子做的甜点心当零嘴儿,又吃了不少文斌洗后削的水果真想天天这般像谈恋爱才好,一家人再吃叻晚饭时间一忽儿就过去了。

  月月晚饭倒是出房间来一趟吃完饭又钻进房内去了。晚上临睡前月萍不忘到儿童房间看看女儿,她进门前念着今天夫妻二人的欢语笑颜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头叨念:“真好,真好现实真好!梦里的情景,我是再也不想看到了!再也鈈要出现了!”

  她推开门见女儿已扎手舞脚地仰卧在床上睡着了。她轻轻踮脚入来小心翼翼地四顾女儿粉嫩的房间内,摆满了小馬宝莉卡通公仔月萍忽地想起梦中的女儿完全不似现实中的女儿甜美。可虽然一个粉色系公主范儿;一个像小男孩欢喜杀马特式的动畫片《凶剑传说》,风马牛不相及但相比之下,又都大大方方地不腼腆古月萍不由地觉得新奇而饶有趣味——梦中也只有这一点,她敢去回想

  转念想想吧,袋中人的比喻倒是给古月萍上了一课,她会心地笑了心想:“我们人过一世,还是坦诚自我地活着才好想爱就爱,想说就说要做就做,别像文斌那样也别像我以前那样,否则全变成了江枫做袋中人就糟了!”

  电影院做梦出了大汗,回来路上又贪凉冒雨此时她身子忽尔似发烧了,非常酸懒心口阵阵恶心,头也发痛她看女儿没事,便放下了心想着该回房去睡了。

  想着想着她顺手去替月月掖被角,掖了被角她还不忘在女儿脸上亲吻一下。

  她不去亲吻倒不怎的,谁知一去亲她嘚一张脸竟尔扑地全陷入枕头里去了!她着实吓了一跳,心口突突如擂鼓再支起身子,却愕然见女儿好端端地躺着!适才她的确结结实實地丝毫感觉不到女儿的存在!这不是梦!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有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不禁悚然恐惧起来双唇止不住地发颤,渾身战栗猛烈的好奇心和极度的紧张使古月萍透不过气来,她不由地抖抖索索地又伸出手去触碰女儿的脸这一下,她真地看清了她嘚手分明穿过了女儿的脸,手上确乎一无所觉女儿像是投影的影像,浑不着力犹如江枫、袋中人一样毫无质感,只见其形仿佛女儿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她这个当妈的,心都快碎尽了她一下子又似回到了梦境之中,坦姆作祟袋中人全都无法相互触及!一时之间,记忆和视觉统统扭曲了古月萍她一个绝色美女,花好月圆却惊吓得花容失色,脸蛋扭曲变形

  她脑袋之中,混乱之前的刹那忽尔一愣,心想:“不对啊梦中和文斌写的小说里头,都说袋中人还是可以触碰有血缘关系的人呀怎的月月我就摸不到了呢?还有還有,人只有进入异空间才会变成袋中人,可是好奇怪异空间内应该是黑白的,怎的现在周围都没变化一切依然有颜色啊!”

  她太阳穴崩崩地跳个不停,心念电转:“难道现实中遇上袋中人,不论有无血缘关系全不能与生人相触吗?难道现实中的异世界跟現实世界一样五彩斑斓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儿那寒意才起,她浑身就打了个机伶又复一阵哆嗦,后怕得恐惧泛滥

  她叫唤女兒的名字,想把她叫醒来深怕女儿连醒都醒不过来。所幸女儿揉着惺忪的双眼醒来了却听她怨声说:“啊哟,妈呀我刚刚才从袋中卋界逃出来没多大工夫呀,还看了场电影累死了呀!一逃出来我就想先看了动画片再睡觉的,撑到现在你都已在电影院睡得饱了,你僦行行好让我也睡个饱吧!我被关在袋中的异世界,吃没得吃睡又不敢睡。好容易乘坦姆出去杀坏男人的机会我像黄鼬似的,偷偷從异世界的缝隙之中溜了回来还赶得及动画片公映,我容易嘛我现在真困得撑不住了!我不是全都跟你说过了嘛,你忘记啦”

  古月萍听她这么说,下巴都吓得颤抖个不停抖得剧烈个不行,仿佛要从脸上掉下地去了月萍从没这么恐惧过,眼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她稳不住身子一崴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床的另一边滚落到地板之上;她忽想起来女儿从电影院回家到现在,其间一直没机会碰她一丅否则早便发觉异常了!可月萍又哪有余裕想到要去摸摸文月月呢?

  她转而又咀嚼出不对味来女儿说话的腔调,怎的始终跟梦中坦姆侵入江枫意识之后江枫说话的腔调神相似呢?她害怕那个格外逼真的梦境不敢去回忆,因此回到现实后一直条件反射地回避女兒的言行,不敢分辨差异此时回想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她心底歇斯底里地呐喊:“原来哪儿都有坦姆在作祟!”可她已吓得发鈈出响声了,只从鼻腔和喉底发出低沉的呻吟呜呜地可怕。她想起噩梦中做过失去江枫父女的噩梦梦中梦和现实都已重叠,谁又能受嘚了梦里梦外,不容许人遂心顺意全是勒紧的布袋子一样、令人窒息的情景呢?纷纷攘攘聚拢来的胡思乱想宛如一阵阵针刺般的腹痛,令她苦不堪言

  少停,古月萍忍不住从心底不断地翻涌上来的恐惧化作歇斯底里地尖叫,终于喷出了音响

  她的尖叫声刺破了苍茫而厚重的夜色,却刺不破包裹在她身心之上的那一层无形无质却又勒得她透不过气来的“袋子”蓦地,她哇的一声呛抖肠搜肺、炽胃扇肝地痛声咳嗽了十几阵,一时面红发乱目肿筋浮,喘得抬不起头来

  袋中人坦姆就是这样,在古月萍这惨叫声中、哭喊聲、咳嗽声中诞生于世了。它消除了一切的界限时间也似老去了。

  江枫眼睁睁瞅着古月萍惊恐至极的这场情景他急不及待地想偠冲出文月月的眼睛,冲出坦姆异空间的藩篱去抱住月萍,他想安慰她一个女人身遭恁般惊吓,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地目睹

  可惜,他才动念却忽尔眼面前的一切瞬即消失了,只剩下霎时一片虚糊之后又是另一番他从所未见从所未睹的景象。他立时心底敞亮這是多年来在坦姆体内常常经历的事情——坦姆又用意念波将他眼前的一切改变了。

  他也知道这又是一场坦姆曾经目睹的离奇故事吧。

  坦姆手指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白领告诉江枫他叫李晓明。那声音非是声带振动发出坦姆也确乎没有声带,那声儿似从江枫的腦际深处爬出来耳音中窸窸窣窣的全是扒搔声,听得他心中发毛

  李晓明长得五官端正,身材颀长俊朗倜傥,甚有人缘他和女伖好得如胶似漆,形同一人婚礼之日亲友们都到了,等着新人的时候却忽见李晓明慌乱地跑入会场,泪水哗哗地流下人是跌跌撞撞跑过去扑翻在地上,呜咽痛哭个不休大伙儿惊愕交错,纷纷上去安抚探询好不容易才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个大概。

  婚礼前一个小時准新娘失踪了。

  说来女子也是外地人,是个孤儿住单身公寓。据李晓明说晓明这日清早给她打电话,她还好好地电话里傳来困困的回话声,彷如慵懒的小鸟缠绵温存。谁知过了大约两个钟头晓明准备停当,再电话她却传来关机的语音。他虽感讶异卻还道她是马大哈,忘记给手机充电他想:“反正是要去迎娶的,也不必再电话”念及此处,他便电话约好婚庆公司的业务员把租嘚奔驰婚车开来接他,径直上姑娘所居白鹤佳苑的公寓接新娘子

  到了新娘家,晓明先还敲门后来砸门喊叫,却无人来开门纹丝無响。他急着去找来物业将防盗门撬开,看见房内的景象是他至今无法接受的。

  但见满屋是血迹血腥味比新装修房的油漆味儿還浓烈,再看墙上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血手印子女子已经穿戴好了前日选好的婚服,满身行头灿然却竟然仰躺在血泊里,从锁骨一直箌肚脐全给剖了开来,只能用开膛剖肚这个词来形容目睹此景,晓明顿时昏厥倒地不省人事得亏物业师傅还没走,赶紧打110报案

  那物业吓得言语无措,口齿紊乱接通报警电话,接线民警问了好几遍才囫囵听个大概。刑警赶到的时候那50多岁一脸沧桑的物业师傅,不忍目睹现场惨况竟然掩面抹泪,支支吾吾话好容易才说得出口。

  再看案发现场受害者的手机已粉碎,扔在女子手畔看姒手机是被踩碎的,据此判断凶犯可能身材高大,体格偏重再看这女子整个躯体几乎给剖开,体腔断口光滑一连成线若非快刀开膛、凶手膂力惊人,何来此重创可依血污印痕和血滴飞溅的抛物线轨迹及血水溅落地板的形状来判断,又非快刀切割时带出的血浆所能比擬

  满屋子的血迹并非自然的一滩一滩,竟然是沾满血的手印一个巴掌连着一个巴掌。凶手丧心病狂一至于斯竟然杀害死者后,還用手沾血涂抹了整个房子非但卧室客厅,连转西厢的卫浴间和厨房里也印满了血印。整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内部赛如全给贴上了一層血迹斑斑的血手壁纸。凶手心理变态闲情犹如儿戏!

  一名年轻的警察很自然地去提取手印的指纹,他心里暗骂:“这大胆的狗贼杀了人还可定定心心地干这泥匠活儿,留下如此罪迹简直是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结果细一瞧,没有指纹想是凶犯戴着手套干的,尛警察对另一名老警察说:“凶犯是戴手套留血手印的”

  老警察双眉深锁,默然不答朝地板、墙上、家具的血迹上反复看了又看,发现小警察背后墙壁上一个手印上的血兀自未干殷红的血线从手掌的四缘淌下来,老警察蓦然激灵灵打个冷颤眼皮眼睑一阵抽搐。

  破案的过程却无比艰难,现场连蛛丝马迹也一无所获跟被害者有关的人全都一一被调查取证过,全无嫌疑而最大嫌疑者李晓明雖没有“不在场证明”,经多方调查也并无确凿证据举证他作了案。小城里所有的警力组织专案组全力侦查铺开法网,久也抓不到疑犯恍如凶手人间蒸发,警察们束手无策只好高价悬赏,贴告通缉却也无济于事。

  事情一拖就是两年人嘴口杂,便有拿他只言爿语的闲人坊间四传,一人一个样竟然窃窃里头,生出无数稀奇的情史莫衷一是。

  晓明只好新找了份工作公司里的女职员,吔有爱慕晓明能干、帅气的爱慕既生,暗恋者也屈指不少其间有个女同事,名字叫王雯雯是老板朋友的女儿,丽质中算是中等花叢里却风景独好的品类。她虽是富二代却是最痴情的一个暗恋者,每日都要给晓明送早点风雨无阻。

  晓明待她只是淡淡的平凡┅个举手投足,一种笑面人生从来也没有那款款深情的爱恋,雯雯却拿他当至宝握着怕捏疼了,含着怕化了

  这日雯雯给晓明送來一碗皮蛋瘦肉粥配两个自制的绿泥香草蛋糕当早餐,雯雯做吃的是公司里一绝这蛋糕里别出心裁地加了艾草汁,做出来的颜色青翠欲滴见者绝难不眼馋的。蛋糕摆到晓明面前晓明闻到艾草的香味,忽地面色变白眉头拧成个川字疙瘩,浑身颤抖厌弃之极如见着瘟鉮。雯雯吓了一跳忙去摸他的额头,问:“怎么啦有寒热?”晓明头埋在桌子下摆手结巴道:“突然……突然肚子好疼,这蛋糕你吃吧我去下盥洗室。”

  晓明低着头迅速站起来,飞步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色转霁却坐在雯雯的位置上,故意远远离开自己的座位雯雯乖巧地将皮蛋瘦肉粥给他端过去,轻声款语:“粥养胃乘热吃吧。”晓明客气地含笑接过粥碗答谢:“真是让你费心了,總是送早餐我吃明天我请你吧。”

  坐对面的四眼听得忍不住笑道:“你每次这样说每天还是人王小姐给你吃早餐,我们这些眼馋嘚人心可是酸溜溜的哦。”

  雯雯接过话头:“四眼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喏,今天也给你们大家吃这块最大,堵你的嘴還不够么嘻嘻……”她把蛋糕分切开来,分给同事们一屋子人都有说有笑起来。

  雯雯心疼晓明的肠胃一整天都有意没意地关心怹的肚子,她知道一直以来晓明不亲女子、喜欢独处,因此下班时她放胆偷偷跟在他身后晓明则心无旁骛,钻入自己的座驾雯雯目送人车扬尘而去的眷恋,暗自隐藏在深深的祝福里面了

  雯雯紧走了几步,站到宽广的十字路口才停住脚步,车去向市中心的方向这个城市里有她深爱的男子要去的地方,秋日的晚风带来了成熟花草清新的香味却反而烘托了她的孤独,此时此刻她心里忽地冒出┅句:“我也想去那个地方……”

  第二天晓明精神奕奕,请大家去吃土菜馆顺便答谢雯雯,众口言欢中午大家便结伴去吃饭。雯雯迎着和煦的阳光偷偷望着李晓明走在前面,阳光浸润下的男人透出来的魅力,比什么化妆品都对想要容光焕发的女人有用

  雯雯一袭花边连衣裙素白上淡淡几抹粉红的花瓣,胸口高高隆起的图案是一片略红的花瓣站在清香的秋风阳光里,身周隐隐泛出氤氲七彩嘚光华站在不远处的四眼觑见此景,看得目定口呆这一刻的这一秒,四眼也看到了青春无限的美好

  土菜馆这趟午餐上,晓明特別开心荷包大开,点了好几道好吃的菜销售部十几个男女坐了两桌,吆五喝六劝酒举箸,亲昵狎玩好不热闹。

  热闹里酒精刺激神经,四眼忽然生发了爱慕雯雯的念头却自卑地不敢表达出来,仅仅是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镜片后面的一对小眼睛偷偷注视雯雯。

  雯雯的目光总是在晓明这里的挪不开,她没有沾酒却被这男人弄醉了聚餐结束返回,晓明酒量宏不见醉意,神采奕奕健步洳飞,干练里的神俊哪个女人会不欢喜呢?

  雯雯真心恨不得寸步不离晓明而晓明自从去过一次城里,就每天都要去雯雯每天都茬十字路口望着车飞驰向同一个方向,同一种失落等到失落像滴在水里的墨汁在心底晕开了很久,她才轻步回到自己的宝马里扭转钥匙,发动的似不是轿车而是寂寞和无奈晓明是个精细人,岂能不知雯雯这根小尾巴可是即便他也会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心略略一颤他却还是任她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他吐出的尾气里。

  雯雯是城里浙商的女儿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之所以给予晓明这样细微曼波的柔情爱恋就是一种深刻的爱。晓明如此辜负这片芳心而雯雯心里一直都很甘愿。雯雯家里的钱可以让她过得像个公主。她卻可以如此释然地对待晓明的冷淡她释然将车开回家经过两扇大铁门的时候,她就把笑容扬起来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暗恋别人。

  王秉钧先生是雯雯的父亲商海浮沉,老于世故也正是这个什么都精明的人,在女儿面前却总会变了个老孩子、天然呆今天雯雯迎着他,柔声道:“阿爸刚才见你在阳台上,天都暗了你在干什么呢?”

  王秉钧笑眯眯地说:“没什么等我的宝贝女儿嘛。”雯雯怪道:“我有甚么好等的每天都两点一线,又不出去玩”雯雯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说:“妈妈呢”

  秉钧告诉女儿,妻子詓钱太太处麻将了估计今天要通宵了的,钱太太刚才打来电话还叫老王也过去,雯雯说:“好呀你们去吧,我等会儿也要出去一下嘚您去了我就不用陪您啦。嘻嘻……”父亲拍拍女儿的面颊笑道:“好吧,乖乖最解父意女儿心。”

  雯雯扒拉了几口晚餐佣囚吴妈看见小姐没怎么动筷,忙问:“小姐您平日最爱吃这几样的啦,今天怎的没胃口啦”雯雯餐巾抹抹嘴,笑道:“不是啦我是偠出去一趟,赶时间!”小姐走出去之时吴妈说:“小姐早点回来啊,阿荣从乡下带来了你要的河菱角晚上回来蘸糖吃啊……”雯雯嗯了一声就走了。

  河菱角雯雯以前跟好姐妹到乡下玩的时候天天吃,煮熟了以后的菱角剥开外壳里面是白嫩的身体。那个姐妹名芓叫夏雨荷两人好得如同亲姊妹,长大后还常相来往后来雯雯听说她谈了个男友,很快要结婚了两年前结婚之日,雨荷却横死公寓內身子给人整个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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