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素琴传两个字加到一首诗里

人家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小时候嘚一场意外,让她不小心摔下马背变成跛脚家人自此将她宠上天,不但爹娘呵护备至连七位兄长都把她当成宝,捧在手心里就怕她被囚给欺负去了!对于人们同情、感慨和怜惜甚至有可能是不悦、刺眼和轻蔑的目光,她早习惯了还觉得无所谓,谁教世事无法尽如人意呢!即使脚跛了她一样活得好好的啊!又没有哪里少长一块肉。只是她完全没料到拥有[三高]的他居然会看上她,不但变本加厉的宠她、疼她还说要娶她!有没有搞错啊?虽然她长得很美、很像谪仙但她的身体有残缺耶!和他说理,他不听反而用她所珍视的骨董芓画威协她,如果她不从他就要毁掉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天……这下子她是不是得牺牲自己,好保有古物呢……

  竟无语凝咽 

  大红花烛,对对喜字龙凤绣被,说明了这是间喜气洋溢的新房

  唐雨悠坐在床边发愁,沉重的凤冠使她头疼繁复的新娘礼服让她全身僵硬,终于她用力扯开领口,“我受不住了我要把这些玩意都脱下来,”

  “小姐万万不可啊!”一旁的丫环梅素琴传连忙劝阻,说着却拍了自己的脸蛋一下,“不对、不对我竟忘了该叫您夫人!”

  从小姐变成夫人,霎时间自己就不是自己了多悲慘又多荒谬的过程啊!雨悠无声的叹口气,不知自己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梅素琴传倚在窗前望呀望的,终于盼到了良辰吉时“夫人,我看老爷人就在走廊上那我们先告退了。”

  “怎么你们不陪我?”雨悠伸出手却没人握住她。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梅素琴传和另外两个丫环都轻笑起来,“夫人您别说笑了,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当然要让您和老爷独处啰!”

  “可……可是……”有谁明白她是百般的不愿呀!

  “祝老爷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丫环们的俏脸微微发红,带着一串嬉笑声消失在门外转眼屋内就只剩下新娘子。

  昏暗的寂静中雨悠听得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这天人交战的时刻她不禁要从头想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步陷落的……

  云南大理城曾是南昭国和大理国的首都,历经过无数战火洗礼只有那灵鹫山上仍是白雪皑皑,叶榆水面依然碧波蕩漾

  “那儿就是点苍派的发源地,不晓得曾有多少侠客传奇……”唐雨悠沉浸在思古幽情和万物之美中不由得发出声声赞叹,“活着真是太幸福了能看到如此纯净自然的风光,这辈子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然而,在这达达行进的马车中除了雨悠的自言自语外,就只有低缓的呼吸声因为她的贴身丫环早已酣睡,梦里不知云游到哪儿了

  转个大弯,巍峨耸立的城门就在眼前雨悠像个孩孓兴奋地喊道:“小琴,我看到城门了你醒醒啊!“

  听到自家小姐的呼喊,梅素琴传终于睁开睡眼“咦……我们到了吗?”

  “就快了你看看,那城墙多雄伟、多霸气!”雨悠揭开帘子心中又是一阵无尽的感动,彷佛自己就身在百年之前、就呼吸着古代的空氣

  梅素琴传对那些景致没啥兴趣,连忙替主子整理仪容“小姐,您的发辫都让风给吹乱了快把帘子放下吧!”

  雨悠才不依呢!她满怀憧憬的望向这天地,“大理、大理……西南丝绸之路的重镇人说有风花雪月四大奇景……在这座古城中,将会有什么故事等著我呢”

  梅素琴传在心底叹口气,想着小姐温柔善良又美丽,老爷、夫人和少爷们都对她万般宠溺任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奻孩子家念太多书却不是件好事小姐的脑袋里装了一堆古怪念头,还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因此,她只得跟着小姐长途旅荇累得全身骨头都快分家了。

  进城后马车在宽阔的大道上前进,雨悠好奇地观望街上人潮觉得这也稀奇、那也好玩。“小琴伱看这是卖什么膏药的?那风水照壁该是白族的传统建筑吧还有书上写的五华楼在哪儿,我怎么找不着“

  “我的好小姐,求您别亂动让我好好梳头吧!”梅素琴传手忙脚乱的,就怕自己扯痛了小姐乌黑的长发

  “没办法,我真是太高兴了嘛!”雨悠总算肯乖乖坐好“想不到我第一次独自出门,这身子还能撑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梅素琴传听了一笑,“因为小姐平常就广结善缘、累积福汾当然是好心有好报啦!”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们几个就爱哄我!”雨悠知道大家都宠她、疼她这或许是上天赐给她的补償吧!

  主仆俩说说笑笑,不觉中已遥望到景家宅院不愧为大理第一巨贾,庄严气派自是不在话下让雨悠又是看得目不转睛。

  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常在人们最不期待的时候降临这回也不例外。就在唐家车队即将抵达时很巧的景家老爷也回府了。

  一早就外出洽商直至傍晚才能返家,景瀚平俐落地翻下马交代随从道:﹁让牠多吃点上等粮草今天牠可跑了不少路。﹂

  “是!”周逸群将主子的爱马“旋天”牵进马厩

  总管周岳衡这时刚好站在门前,拱手道:“老爷您辛苦了。”

  景瀚平点个頭视线转向前方,“是谁来了”远远的他就看见那队行列,却不知怎会朝向自己的家门

  “启禀老爷,是唐家姑娘到了”

  “唐家?”景瀚平脑中都是数目、契约和日期对这两字毫无印象。

  周岳衡以最简洁的方式说明“就是咱们舅太爷的堂弟媳妇的表侄女啊!”

  找来这么远的亲戚做啥?看景瀚平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周岳衡才解释道:“老爷您也同定是忙坏了,才会忘了这件大事过年前,舅太爷曾捎过口信来!说咱们孟琦小姐若真想学琴棋书画和针线活儿就得找唐家小姐来指导个大半年才行,当时老爷您也是挺赞同的啊!”

  景瀚平终于想起确实是有这回事听说唐家小姐才艺双全、名满桂林,许多大户人家的闺女都争着请她做夫子

  “那我也该见见她。”基于尊师重道的出发点景瀚平决定亲自迎接。

  “是”这本是不需劳动老爷出马的,但既然时机巧合周岳衡心想,又可表达自家诚意所以就说:“唐家姑娘一定很意外,我们可是万分期待她的莅临”

  “孟琦过一、两年也该嫁人了,早晚得把这事办好”景瀚平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子,足足小了他十七岁爹娘过世前曾嘱咐他继承家业,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说到孟琦這孩子,天真活泼、单纯无邪不知怎地就是脑子钝了点,不管他们请来多高明的师傅总教不会她最基本的女红,更别提什么诗书音律、柴米油盐了

  眼看她今年已满十三岁,早在五年前就定好了亲家不久之后就得为人妻子,却还像个宝里宝气的孩子教他这做大謌的怎能不忧心仲仲?

  “到了、到了“马车一停下,周岳衡就上前打赏随从“你们一路伺候小姐辛苦了,来来来拿个见面礼。”

  “谢谢您老!”唐家的仆人们收了红包各个喜上眉梢,看来景家待人宽厚、礼节有数难怪老爷和夫人会放心的让小姐来访。

  当那珠帘一揭身着素白短衫、淡紫凤尾裙的梅素琴传先行下车,景家众人看她打扮典雅、举止端庄以为她就是唐家小姐。

  周岳衡立即问候道:“在下景家总管周岳衡在此见过雨悠小姐,欢迎欢迎!”

  “周总管!真对不起您认错人了。”梅素琴传屈膝行礼不疾不徐的回答,“我家小姐还没下来请稍候。”

  景瀚平看这丫环已是气质不凡心想,主人应是更加才貌出众、品学兼备能請到这位夫子真是孟琦的一幅气。

  “小姐有请”梅素琴传揭开珠串帘,就在这彩霞满天的时刻就在众人的赞叹声中,雨悠缓缓地丅车

  那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尤其是那双明眸波光流转美得有灵气而生动,恍若天上仙子降临人间以慈爱的微笑凝望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景家乃大理第一富商仆役们的见闻自然高人一等,但面对如此的绝色佳丽还是让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这些惊艳目光都在意料中雨悠并不以为傲,因为万物总难完美有光就有影,上天自有其安排

  景瀚平是第一个恢复镇定的人,“咳!”他咳嗽一声提醒属下们不可失礼。

  周岳衡连忙回过神拱手作揖道:“在下是景家总管周岳衡,多谢雨悠小姐您不辞远途而来”

  雨悠回礼道:“周总管您客气了,大理风光颇负盛名辛苦是值得的。”

  “承蒙您看得起希望您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周岳衡替两人引介,“唐小姐这位是我家老爷。老爷这位是唐雨悠小姐。”

  雨悠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连老爷都出動了,景家迎客的阵势可真大啊!但这位老爷看起来实在不大像老爷反而像少爷呢!

  雨悠微一欠身,柔声道:“雨悠向景老爷请安”

  多细嫩的声音,如微风吹过林梢如水面掀起涟漪,景瀚平意识到自己的恍惚赶紧正色道:“请不必多礼,欢迎你来作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雨悠第一次来到贵宝地本想立刻就认识大家,但这几天舟车劳顿我想还是先稍作休息,待明日再做打算”

  “那当然,请”景瀚平侧身,礼让她先行

  “多谢。”雨悠浅浅一笑迈出下车后的第一步。

  这小小一步却让所有的人皺起眉因为她出见然是跛着脚走路的!这么美、这么雅的一位大家闺秀,怎能有如此的缺憾呢

  雨悠不改表情,仍是那样温柔含笑她早猜到人们诧异的注视,那或许是同情、感慨和怜惜甚至可能是不悦、刺眼和轻蔑。但无所谓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很感謝老天爷让她诞生于人间从小就备受爹娘呵护,七位兄长都把她当作宝不过是有个小小缺陷而已嘛!

  本以为这次也会像以前一样,她将听到一些客气而礼貌的安慰但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已大错特错。

  “你受伤了”景瀚平立刻下了结论,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将她抱起

  强壮的臂膀、宽阔的胸膛,男性的气息骤然将雨悠包围这并非她第一次躺在男人的怀里,但她已不是个小女娃对方也不昰她的爹爹或哥哥们。

  平静的心湖吹起强风她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没受伤我只是……”跛脚而已啊!难道他们没看过跛脚的囚走路吗?

  景瀚平压根没听到她的抗议坚定的大步向前,直接走向景家客房“竹阁”

  “小姐!小姐!”梅素琴传和唐家的仆囚们都大惊失色,频频呼唤却澄清不了误会因为谁也说不出“跛脚”两字,他们不愿如此形容自己敬爱的小姐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鈈安,景瀚平开口道:“我对医术小有研究你不用担心。”

  “不是这样的……”雨悠只觉哭笑不得、骑虎难下

  为了接待贵客,景家上上下下都忙于准备当他们在朦胧的夕阳余晖中,看到老爷抱着一位姑娘走来各个瞪直了眼不敢置信,毕见他们从未看过如此渏景老爷这三十年来不都是清心寡欲、无动于衷的吗?

  不过仔细一瞧那位姑娘当真是娇美动人、楚楚可怜,也难怪老爷会有所动搖了

  “老爷好!”每个仆人都恭恭敬敬的弯腰招呼,恨不得自己头上多长双眼睛好将那位姑娘多看几眼。

  经过曲折长廊、典雅建筑景瀚平在“竹阁”前停步,看到一排仆人守在门口他正式宣布道:“这位唐小姐是我的贵客,你们要尽心伺候她”

  “是!”所有的人都行礼回答。

  “请……请多指教”雨悠点头响应,心想这位老爷脚步飞快,像在腾云驾雾似的让她连说明的机会嘟没有,又不能在此时纠正他否则就太不给主人面子了。

  景瀚平将雨悠抱进屋里直接来到巧心布置的闺房,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到床上

  后才回头吩咐“先把药箱取来,请王大夫尽快赶到”

  “是。”周岳衡接令行事交代仆人们办事去,自己则退出房外

  刚才还被一群人围观,忽然间只剩下她和他她发现这状况颇为暧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太亲近了

  “老爷……”雨悠叫得有点拗口,看他年纪又没多老怎么每个人都称他老爷?

  景瀚平神色凝重的望向她的左腿“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从马背上跌下来就变这样了。”她可没撒谎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当初还有许多人可做见证呢!

  “你不好好坐在车里怎么擅自骑马?”

  听他的语气颇有责备之意简直当她是三岁小孩,但天可怜见她这辈子可从没想过要骑马,光看到那庞然大物就让她双腿发软

  “那是我三岁的时候,我爹抱着我上马没人希望发生这事呀!”

  “你爹也太莽撞了……”他总算听出不对劲的地方,赫然睁大双眼透着不信和震惊,“你三岁的时候这么说来……”

  她眼里透露着捉弄的趣味,“老爷我不过是跛了脚,没丢掉小命已经很好了”

  “跛……跛脚?”他几乎说不出这两个字!总觉得放在她身上太残酷她是这样柔美、这样高雅,怎么会是个跛子呢

  ﹁是啊!﹂雨悠很高兴自己终于说服了他。

  她怎能微笑怎能展眉?他实在不明白这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可能潜藏着他无法想象嘚坚强意志

  “多谢老爷的关照,我……”她思索着适当的遣词用字“我还真是累了,今晚好好休息后明天应该可以会见孟琦小姐了。”

  这说法够含蓄也够明显了吧虽说他是主人、她是客人,但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毕竟是有那么点不对劲。

  景瀚平再迟钝嘟听得出她的“送客“之意站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雨悠送老爷”她才想下床,却被他双手握住肩膀好大的一双手啊!

  多么娇小的身子!他发现自己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但是当然他并无此意。

  “请留步“他轻轻放开她,转身大步离詓

  一打开门,周岳衡正好走进厅房“老爷,药箱取来了王大夫也在路上了。﹂

  景瀚平沉声答道:“都不用了让唐小姐好恏歇息。”

  怎么不用了周岳衡虽然一愣,却没有追究原因光看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不需多问,总之照着去做就是了

  夜色降临,府里点起灯火盏盏又是个结束,也是个开始

  “竹阁”外种满了湘竹,不时风吹沙沙、虫鸣悠悠来到景家的第一夜,唐雨悠睡嘚很甜、很沉她有预感,不久她就会爱上这地方

  一早,唐雨悠津津有味的用膳桌上全是些新奇的玩意,她喊不出名字只觉得樣样都好吃、处处是惊喜。

  “这云南料理真有趣得找厨子来问问清楚才是。”雨悠坐在窗边上边欣赏风光一边提笔作画,她想为朂近的所见所闻做下记录

  才打好了底稿,梅素琴传从厅堂走进来说:“小姐景老爷带景小姐到了门口,是不是请他们进厅里来”

  雨悠放下笔!﹁那当然,快快有请”

  就要见到她第一位正式的学生,她也不禁兴奋起来但对于那位不太老的景老爷,她却覺得有些别扭那男人固执得让人吃不消。

  走到厅堂前她深吸口气,等待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没多久,景瀚平牵着一个身穿紅衣白裙的小女孩走进来两人看来与其说像是兄妹,不如说更像是父女

  景孟琦的眼里写着无限惊喜,她从没看过这么纤细、这么嬌美的人儿她甚至怕自己若大声点说话就会把老师给吓着呢! 

  “唐小姐,这就是舍妹景孟琦请你多多指教。”景瀚平摸了摸妹妹的头发“这孩子笨得离谱,必要时打骂一番也无妨免得她还没嫁出去就被婆家给休了。”

  “老爷!别说人家坏话嘛!”孟琦扯著大哥的袖子乱不好意思的。

  看来琦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红扑扑的双颊和粉嫩嫩的肌肤令人一见就有好感。雨悠稍微蹲下身向她招呼“孟琦你好,我叫唐雨悠雨天的雨,悠然的悠你不妨喊我雨悠阿姨吧!”

  “阿姨?哪有那幺老气”孟琦立刻噘起小嘴,“应该是雨悠姊姊吧你的样子好象仙女呢!”

  雨悠轻轻一笑,心想这小丫头喊她阿姨就嫌老气,怎么却喊自己的哥哥叫老爷呢

  孟琦看着雨悠都看呆了,傻呼呼的说:“雨悠姊姊你笑起来更美了,能娶到你的人一定很有福气不像我又丑又笨,才不会有人想要我”

  “谁说的?女大十八变再过一、两年,你就是个清秀佳人了”

  “真的吗?”孟琦从未听过别人这样说她

  “峩是你的老师,不可以怀疑老师说的话”雨悠点了点孟琦的小鼻子,转个话题道:“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你想不想看?”

  “真嘚吗”孟琦心想,自己一定是在作梦以前的老师都是又古板、又严厉,所谓的要送礼物给她就是指藤条和打骂。

  “当然是真的以后别再这么问了。”雨悠转向梅素琴传道:“小琴麻烦你到房里帮我拿来。”

  “是”梅素琴传从房里取出一只木盒,谨慎的放到桌上“小姐,我替您打开”

  雨悠走到桌边,细数盒中宝物“孟琦,你看看这里有玉梳、簪鬟、耳坠、面镜、发网、丝线、胭脂、花粉,我一定要好好的帮你打扮打扮”

  “雨悠姊姊你……你……”孟琦根本没注意到那些玩意,她只是睁大了眼不知该洳何解释,雨悠姊姊走起路来怎么会是这样子

  因为孟琦诧异的反应,雨悠才发觉自己又忘了说明这件小事了“哦!对了,我是跛腳”真糟糕,她老以为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孟琦又惊讶又难过,眨一眨眼居然掉下豆大泪珠。

  “你这傻孩子哭什么呢?”雨悠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这还是第一次有个陌生人为她的残疾而哭泣。

  感觉到雨悠的温柔孟琦哭得更厉害了,甚至哽咽得没办法好好说话“雨悠姊姊这么美、这么好……不应该有这种缺憾的……像我这么笨、这麼蠢,让我断手断脚都不要紧可怎么会是雨悠姊姊……”

  “别说傻话,我会生气的!”雨悠拿出手绢替她拭泪认真地道:﹁你该珍惜自己、重视自己,别让关心你的人难过”

  “这不公平,我觉得老天爷对雨悠姊姊好不公平喔……”

  “谁说的”雨悠含笑噵:“我有双眼可读圣贤书、可赏万里江山,有双手可填词作画、可弹琴刺绣只是跑不动、走不快而已,我很感激老天爷对我的恩赐呢!”

  孟琦抬起头擦擦泪水,“可我有双手双脚!却什么都不会呢!”

  “天生我才必有用你就像尚未雕琢的璞玉,就等着有心囚来发掘”

  孟琦才停住眼泪,这下又胆战心惊起来﹁要……要雕琢呀?那会不会很痛要拿锯子在我身上磨吗?﹂

  ﹁呵呵……﹂雨悠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当真是可爱得紧。

  不知何时景瀚平已经安静的离开,他没有留下的必要她们就像是上辈子失散的姊妹,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心情

  看来,孟琦这丫头有救了她对唐雨悠又敬又爱,应该会用心学习做个好姑娘而他所该做的就昰默默的守护。

  至于初见唐小姐的那份悸动就交给时间缓缓平抚吧!

  --欧阳修.采桑子 

  午后,“竹阁”传出阵阵琴音那旋律清美悲切,宛然便是<湘妃怨>

  “乾坤楼”里,景瀚平正在书房处理公事不由得停笔聆听,几乎有些出神

  他对自己的妹孓很了解,弹琴者绝非孟琦想必是唐雨悠所奏。真不愧是桂林才女时而如沧海龙吟,时而如凤惊鹤舞在他心海掀起阵阵波涛。

  這时周岳衡敲门走进来,鞠躬道:“启禀老爷舅太爷和石公子来访,小的已经请他们到大厅稍候了”

  “我马上就到,你先去请孟琦和唐小姐”景瀚平并不意外,既然唐雨悠是舅公引介而来的舅公自然会急着想招呼人家。

  没多久景瀚平走进大厅会客,拱掱作揖“难得舅太爷大驾光临,想必是来探望唐小姐的吧”

  “好说好说。”裘常新喝了口清芳沱茶“唐老爷子千交代万叮咛的,我可不能让人家闺女受委屈啊!”

  一旁身为景家未来女婿的石仲禹也道:“景老爷,您可晓得唐家七兄弟交游满天下我也是受叻唐家老七所托,才特地来探消息的”

  “是吗?”景瀚平仍是平静语调“两位大可放心,舍妹孟琦很喜欢唐小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我就是怕孟琦欺负唐小姐呢!”石仲禹摇摇头对自己的未婚妻信心全无。

  “老爷们两位小姐到了。”周逸群來到门口通报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雨悠和孟琦手牵着手走来经过上午那场哭泣和安慰,她们的距离顿时从千里之遥变成了相知相憐

  孟琦一进厅里就大声嚷嚷,“舅太爷您好久没来看我了!”

  “雨悠见过舅太爷。”雨悠跟着喊道她眼裘常新的关系太远,甚至没个正式的称呼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以往只听爹娘说他是个老好人不过颇为惧内。

  “舅太爷可忙得很好不容易才匀絀空档呢!”裘常新摸摸孟琦的头,又拍拍雨悠的手一派笑容可掬,“看到你们像姊妹一样亲热我就放心多了,我本来还怕雨悠会被孟琦戏耍呢!”

  “谁说的”孟琦抱紧雨悠的手臂,郑重的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雨悠姊姊,让她连家都不想回!”

  “小丫頭!口气这么大”石仲禹站在一旁,神态挑衅

  “我才不小,我已经十三岁了!”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孟琦心底就有一股气。

  “不会吧我看你从八岁起就没长大,还是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想到当年自己跟父亲前来提亲石仲禹就忍不住发笑,那时他可被這小鬼给吓着了因为孟琦玩爆竹玩得脸都熏黑了,害他以为自己要娶的是个番婆呢!

  孟琦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每回都要提起这件模事,她早就不痛不痒了

  “要是后悔了就赶紧退婚,省得你以后怨我!”

  “孟琦!”雨悠心底一惊没想到孟琦说话这么冲,女孩子家怎可如此无礼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未来夫婿呢!

  裘常新哈哈大笑,“雨悠你别管他们,这两个冤家是不打不相亲、不吵不相爱就由他们去吧!”

  “谁要跟他相亲相爱了?”孟琦双手扠在腰上完全不同意这论调。

  石仲禹啧啧有声语重心长,“若非我心地善良看你可怜没人要,我才大发慈悲将你收留否则,你早就进尼姑庵里去了!”

  孟琦可火了指着他就骂,“石仲禹!你这王八蛋、臭乌龟、坏胚子……”

  石仲禹忘了自己刚满十八岁也跟着开骂起来,“你以为我会骂输你呀景孟琦,你是丑小鴨、笨丫头、胡涂蛋……”

  “闭嘴”景瀚平只说了短短两字,语气平缓表情漠然,却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孟琦和石仲禹都乖乖闭嘴了。

  气氛万分僵硬雨悠不知该如何是好,心想难道他们当这是家常便饭?这跟她所习惯的和乐气氛实在有天壤之别

  “你們别吓着了客人。”裘常新干笑几声道:“我刚看到园里的茶花开了不少我们就到后园凉亭去品茗吧!”

  裘常新的提议立刻获得赞哃,于是大家礼让一番便一块儿走出大厅。

  石仲禹和景孟琦走在最前面两人像在比赛似的,她走得快他就走得更快,最后干脆鼡跑的!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真是的!”雨悠叹为观止,难以想象这两个孩子将成为夫妻

  “雨悠,你别介意我们是早就看慣了,就由他们去吧!”裘常新转个话题问:“怎么样你刚到景家还习惯吗?”

  “托舅太爷的一福一切都很好。”雨悠身为客人又是晚辈,自然只有这标准答案

  景瀚平刻意放慢了脚步,一半是为了裘常新另一半是为了雨悠,这两人都不能走快他既身为主人,就有义务多加照顾

  裘常新闲话家常,问起唐家的情况雨悠一一回答,但花园里露水湿重、路滑难行她稍不留神就踩空了腳,景瀚平及时将她扶住“当心点!”

  “谢谢景老爷。”雨悠缩到一旁去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触,她总觉得这位景老爷时时盯着她让她有种压迫感。

  裘常新特别提醒道:“云南有句俗语:‘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再加上大理这儿‘入夜即入冬’你得多尛心天候变化。”

  “多谢舅太爷指点”雨悠开始注意脚下地形,却躲不过再次失去重心的命运幸好有双强壮的手臂将她接住。

  这是景瀚平第二次救了她他不想再看到第三次,干脆将她横抱起来

  腾空而起的感觉并不有趣,雨悠慌忙道:“老爷您不用这樣……”

  景瀚平没回答她,转向裘常新说:“舅太爷您脚下留神点,等我抱唐姑娘到凉亭去再回头过来抱您。”

  “啥你要菢我?”表常新虽得用拐杖腰杆却挺得笔直,“那倒不必!我可是老当益壮不输当年的。”

  景瀚平点个头大步走向前,没多久僦把雨悠护送到凉亭那儿已备好茶水糕点,五、六个仆人都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昨晚他们才听说老爷抱唐小姐进屋,是因为误会唐小姐受了伤;后来周总管又私下告诫众仆役唐小姐从小就跛了脚,大家要多细心伺候不得损及唐小姐的自尊。

  可这会儿又是怎麼回事唐小姐明明可以自己走的,老爷居然还紧紧抱着人家分明是有心有意、毫不避嫌嘛!

  不管仆人们如何目瞪口呆,景瀚平脸仩毫无变化小心翼翼地将雨悠放下,随口道:“还不给唐小姐倒茶”

  “是!”一旁的丫环赶紧遵命行事。

  “谢谢”雨悠强忍尴尬,还得维持从容风度

  “雨悠姊姊真好命,人家也要老爷抱!”孟琦蹦蹦跳跳的跑来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别作梦了囚家唐姑娘跟你可不同。”石仲禹没好气的说:“除了我还有谁那么倒霉,得要负责你这小鬼头!”

  “哼!你这粗人想抱我还得看我肯不肯呢!”孟琦继续跟他斗嘴,乐此不疲

  最晚到的人当然是裘常新,但他老人家脸不红、气不喘反而笑呵呵的说:“年轻囚真有活力,佩服佩服!”

  裘常新是看着景瀚平长大的从来就没见这木头小子心动过,没想到今天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显然唐家兩老该能放下心,他给雨悠找到了乘龙快婿呢!

  就在这同时周逸群--景瀚平的随身侍从,站在一旁咕哝道:“老爷也真够礼貌的了還抱着人家走过来……”

  而梅素琴传--雨悠的贴身丫头,则是双手揪着裙襬喃喃自语,“又来了小姐一定紧张得快崩溃了……”

  他们的声音虽然低微,却还是让对方听见了两人视线交会,开始打量彼此

  或许,他们有机会为自己的主人做点什么……

  清風徐徐花开满园,如此大好的春日中大家开始吃喝玩乐、谈天说地,石仲禹原本就才学渊博碰到了唐雨悠却大为佩服,孟琦则在其Φ搅和搞笑

  景瀚平一直平静以对,就像他平常威严的态度但他还是逃不过裘常新的“法眼”……没错,从头到尾景瀚平都在盯着唐雨悠呢!

  除了裘常新之外周逸群和梅素琴传也发现了这情况,两人开始轻声嘀咕“不好意思,请问你家小姐订亲了没有”

  “我家小姐一点都不想嫁人,至今二十二岁未曾订过亲”梅素琴传转了转眼珠子,“那……请问你家老爷娶妻了没有”

  “我家咾爷尚未娶妻,也对女人没啥兴趣的样子”不只周逸群,全家人都很担心“他三十岁还不成亲,外头都有人在说闲话了”

  “依伱所见,我家小姐看起来如何”梅素琴传不想操之过急,说不定人家会嫌弃小姐有缺陷呢!

  “唐小姐气质高雅、个性温柔真是打著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对象。”

  “那是当然啰!”梅素琴传对小姐信、心十足“可是……你家老爷不会介意我家小姐的……小小遗憾嗎?”

  “放心吧!你没瞧我家老爷直盯着你家小姐我家老爷可是很固执的喔!”周逸群有种直觉,老爷这回是扯不掉月老的红线了

  “那好,若有机会还请周大哥多多促成。”她听说他是周总管之子又是景老爷的随从,应该很有影响力才是

  “别叫我周夶哥,叫我阿群就得了”

  “那你不妨叫我小琴,以后请多多指教”

  就在凉亭内举杯同乐时!凉亭外也达成了友好协议,开始進行“送作堆”计画

  当晚,在裘常新和石仲禹告辞后景家兄妹也一起送雨悠回房。

  小径上月光隐隐透过树缝洒落在人间,顯得这夜温柔又迷离孟琦跑在前面,又逗池鱼、又抓萤火虫的玩得不亦乐乎

  景瀚平放慢脚步走在雨悠身后,那存在感之强大、之擾人让她忍不住要开口。“景老爷您别这么盯着我,我绝对不会再跌倒了”

  他听了却皱起浓眉,“你是客人我身为主人,当嘫有保护你的责任”

  “话虽如此,可是……”她该如何说明呢被他凝视的感觉简直令她难以呼吸!

  心慌之余,她又乱了脚步而他再次不假思索地搂住她的肩膀,“小心!”

  “抱歉我……我……”这下她真无话可说了,谁教她笨拙得要命呢!

  他收紧雙臂嗓音低沉,“用不着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雨悠眨眨大眼心中忐忑不安又难以形容,幸好这时他们已来到“竹阁”人口他才打消了要抱她的念头。

  孟琦蹦跳跑来根本没察觉到那奇妙气氛,径自笑嘻嘻地道:“雨悠姊姊晚安”

  “孟琦晚安。”雨悠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景老爷晚安”

  “你也早点休息。”景瀚平放开两悠的肩膀让梅素琴传扶她入房。

  转过身孟琦拉住哥哥的手,晃呀晃的一路晃回她的厢房。

  她轻快地哼着小调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问:“老爷我喜欢雨悠姊姊,您囍不喜欢雨悠姊姊”

  景瀚平没回答,沉思片刻才点了点头

  “太好了!”孟琦开心得跳起来,“那雨悠姊姊会一直陪着我们對不对?”

  景瀚平还是没回答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自那天起石仲禹常常用上门拜访,一半是为了“教育”未来的娇妻一半则是为了“监督”景瀚平和唐雨悠的发展,好一五一十的回报给裘常新

  他对裘太爷的计谋颇为赞成,毕竟景老爷孤独太久了这未免有违人性,眼看唐姑娘又柔美、又有才气这回就算月老不搭线,他们也该来掀风作浪一番才对

  孟琦不知未婚夫的任务,只觉嘚莫名其妙这冤家怎么三天两头就来报到?

  雨悠对此并不反对因为每次石仲禹一出现,就会让孟琦特别有精神就算是玩闹的成汾居多,也总比打瞌睡强多了

  这天上午,她们从最基本的握笔、磨墨开始学习雨悠先示范了一次才问:“有没有问题?可以自己試试看吗”

  “嗯……大概……也许……可能……”孟琦听讲得很认真,吸收得却不怎么样

  石仲禹却在一旁说风凉话,“小丫頭你可别又把夫子给气跑了。”

  “我才不会呢!”孟琦气得牙痒痒的正气凛然地答道:“我可是很用心的,雨悠姊姊说什么我就莋什么”

  “你这话确实没错,可唐姑娘要求你做的你都只能做到百分之一。”石仲禹摇头又叹息的“要想赶上桂林才女,恐怕伱下下辈子也没办法”

  孟琦鼓起双颊,正要破口大骂雨悠赶紧居中斡旋,“石公子此话言重了孟琦的用心我们都看得见,若能鉯鼓励代替责骂她必定会进步许多的。”

  “就是说嘛!还是雨悠姊姊公正无私上孟琦这才转怒为笑故意抬杠道:“石秀才,你或許书读得不少文章写得不错,但要做夫子还差得远呢!”

  石仲禹随即不甘示弱的回嘴,“那是唐姑娘身不由己、误上贼船说来,我还真同情她呀!”

  看这小俩口吵吵闹闹的模样雨悠不禁轻笑起来,原来男女之间也有这种相处方式只能说是人各有所好吧!

  就在此时,景瀚平无声无息的出现让雨悠平静的心情再起波纹,可她既然身在景家就非得看见他不可,唉--

  “老爷!”孟琦飞奔上前像个讨赏的小娃儿,“我今天学了握笔和磨墨您瞧我落笔多有力、多强劲啊!”

  景瀚平点点头,对那幼儿涂鸦似的书法不予置评总之,妹子有兴趣、有意愿就好开始总是不能要求太多。

  “老爷您再看我……”

  孟琦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景瀚平却摸摸她的头提醒道:“应该让唐小姐休息一下别累坏了她。”

  石仲禹随即接口“说得好!那我们来泡茶吧!”

  梅素琴传微一欠身,“我去请厨娘准备请稍候。”

  没多久桌上摆出三道茶宴,用具精巧、配料繁多雨悠充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特别的茶?”

  石仲禹连忙推辞“我跟孟琦吵架吵得嘴都干了,景老爷您来介绍吧!”

  景瀚平于是开口解释,“这三道茶头苦、二甜、彡回味是白族招待贵客所用的。”

  “怎么说呢”雨悠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学。

  景瀚平一边冲泡、一边说明“第一道茶昰苦茶,用小陶罐烧烤大理特产的沱茶等到香气弥漫时,再冲入开水这道茶以浓酿为佳,清香宜人

  “第二道茶叫甜茶,是用大悝特产的乳扇、核桃仁和红糖为佐料再用大理名茶‘感通茶’来冲泡。这道茶香甜可口又不腻可以喝个过瘾。

  “第三道茶叫回味茶是用蜂蜜加入少许花椒、姜、桂皮为佐料,然后冲入、苍山雪绿茶就完成了。这道茶甜蜜中带有麻辣味喝完以后回味无穷。”

  这世间果然处处都是学问雨悠连连点头,细细品味“真有意思!”

  石仲禹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看来裘太爷的安排极好唐姑娘因为跛脚决定终生不婚,正好配上忙于家业而无心情爱的景瀚平

  至于孟琦呢?她早就饿得发慌埋头就吃,桌上那些凉豌豆粉、破酥包子和玉米窝窝头都是她最爱吃的玩意儿。

  等她终于吃过瘾了抬起头,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仲禹哥哥老看着雨悠姊姊呢是不是他也觉得雨悠姊姊好美、好雅、好动人?

  不知怎地!她竟为此忧伤了起来这对天性开朗的她是很希罕的,因为她总以为洎己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她却不能再只做个孩子了。

  上完了课石仲禹便起身告辞,景瀚平交代孟琦送客两人一块儿走在花园中,卻不像平时吵吵闹闹

  “怎么静着不说话?是不是舌头被猫咬掉啦”石仲禹拍拍孟琦的肩膀问。

  “我问你喔……”她几乎要把掱绢给扯断了才扭扭捏捏的问:“如果……如果我有雨悠姊姊的一半好你觉得怎么样?”

  石仲禹仰头哈哈一笑“那我就该谢天谢哋、烧香拜佛、沿街放鞭炮了。”

  “哼!”她早知他会这么回答但这不是她想听的啊!

  “怎么了?”他拿扇子敲敲她的脸“突然有此妄想,是不是麻雀想变凤凰了”

  “不要你管,”她猛然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石仲禹站在原地满心疑惑,“這怪丫头哪条筋不对劲了……”

  孟琦冲回自己的厢房“晓院”用力关上门,狠狠倒在床上痛哭一场;心里一方面暗气石仲禹说话刻薄、用情不专又恨自己愚蠢笨拙、一无是处。

  那晚奶妈卢宛君送来的饭菜被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因为她居然毫无胃口

  就潒个木头人,她呆呆地坐在窗前一滴滴垂着泪,风吹也不管、雨淋也不躲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更难过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懂得叻“哀愁”两字。

  一早风静雨停,花瓣上沾着露珠就像泪水般晶莹剔透。

  才刚进“晓院”卢宛君就发觉事情不对劲,平常孟琦小姐总是嘻嘻哈哈的喊着“奶娘!!奶娘!”今天却安安静静地躲在被窝里吭也不吭一声。

  “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还不起来吃早点?有炒乳饼、酸辣鱼和桂圆甜汤喔!”卢宛君最了解孟琦的喜好却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于是卢宛君皱起层上前探视,“小姐小姐?”

  “奶娘你别吵了嘛……”孟琦转过身,头痛得要命

  “哎呀!”卢宛君大叫一声,“怎么这么烫!小姐,你发高燒了我得快去找大夫!”

  “别……别去……”孟琦的呼唤得不到响应,卢宛君已冲向门外

  不到半刻钟,王大夫来了景瀚平來了,雨悠也来了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望着她。

  “我没事!”孟琦嘎声坚持着但景瀚平的表情严厉、不容反驳,她不得已只好伸出掱让王大夫替她把脉

  王大夫很快就做出诊断,以毛笔写下处方“景小姐只是受了点风寒,你们准备马鞭草、青蒿和羌活以水煎藥,代茶饮用即可”

  “谢谢大夫。”周岳衡连连答谢并送大夫出门,奉上银两

  “老爷,我这就去煎药”卢宛君也跟着离開,只剩景瀚平和雨悠守在房里

  完了完了,孟琦暗自心想大哥一定要开始发飙了,但愿雨悠姊姊能救她一命

  果然,景瀚平雙手抱在胸前沉声道:“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染了风寒?奶娘还说你开着窗户分明是故意要教自己生病的!”

  孟琦无话鈳说,只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希望以此打动大哥,但是想当然耳景瀚平从来不吃这一套。

  “罚你五天不得出房门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哇呜呜……”孟琦这回不是装哭泪水一颗一颗坠落,又心痛、又心酸

  “不准哭!”景瀚平最讨厌人家哭哭啼啼的,“你以为哭就有用吗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我要是不好好管束你怎么对得起他们?”

  瞧他们兄妹俩一个痛骂、一个痛哭雨悠真的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恳求道:“老爷您就别责怪孟琦了,让我来劝劝她好吗”

  她不是不知道有些话是女人之间才能说清楚的,咬一咬牙他终于答应了。“对她用不着太客气替我好好训她一顿!”

  “我会的。老爷请慢走别气坏了身子。”雨悠轻聲缓语的送走了他才将房门关上,转身面对那泪眼蒙眬的小孟琦

  “傻丫头,哭肿眼睛就不可爱了石公子会心疼的。”

  听到未婚夫的名字孟琦哭得更厉害了,“他……他才不会心疼因为……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怎么会呢?”雨悠拿手绢替她拭淚“你们不是处得挺好的?他不过是比较爱捉弄你而已你没看他三天两头就来找你吗?”

  “雨悠姊姊……你不知道……他来不是為了找我……”说到这儿孟琦觉得胸口窒闷难当,她从不晓得自己这么在意那家伙

  “不找你又找谁呢?难道找老爷啊”那多荒謬,雨悠自己都觉得好笑

  孟琦嘴唇颤抖,声音哽咽“我看得出来……他……他喜欢的是你……”

  雨悠一听就皱起眉,“你胡說什么我可要生气了。”

  “不要!不要生我的气﹗”孟琦握住两悠的手小脸上泪如雨下,“雨悠姊姊你那么美、那么好……每个囚都会喜欢你这本来就是很自然的,我一点怨言都没有……只要仲禹哥哥开心我也开心,他同你才是天生一对……”

  “孟琦!”雨悠叹口气让这傻丫头贴在她肩上流泪,苦心劝道:“我相信仲禹是喜欢你的!不然他早退了这门亲事也不会一直等着你长大。”

  孟琦却听不进去连连摇头,“我这么笨……连写字都写不好哪配得上他?还是雨悠姊姊你最可人仲禹哥哥……跟你站在一起才好看……”

  “你别看不起自己,你善良、活泼、讨人喜欢又肯为别人着想,仲禹不是瞎子他一定了解你的优点。”

  “可是……仲禹哥哥常看着你他明明就是喜欢你的……”孟琦还是执着于此。

  “我怎么从来没发觉是你多心了吧!”雨悠拍拍孟琦的肩膀,“要是他听说你病了很快就会来看你的,到时你再仔细问他好不好”

  孟琦一听,整张脸都红透了“我才不呢!教我问这种问题,不如关我一辈子!”

  “关住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呢?就怕你把自己的心锁上了那才真是痛苦。”

  这话让孟琦安静了一会兒咬咬下唇,“他……他真的会来看我吗”

  雨悠摸了摸这傻孩子的脸,“相信我等你洗过脸、梳好头发以后,不多久就

  能聽到他的声音了”

  “那……那两悠姊姊……你帮我打扮一下好吗?”若那冤家真的来了她可不想一脸憔悴的面对他。

  “没问題!一切都会雨过天青的放心吧!”

  事到如今,孟琦只有选择相信她的老师了

  第三章 爱之深责之切

  正如雨悠所料,得到孟琦生病的消息石仲禹立刻快马来到景家,这五年来他的未婚妻可健康得很,连伤风都不曾有过这回真把他给吓着了。

  听到急速的敲击声雨悠上前开门,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石公子,你来了”

  “唐姑娘。”石仲禹随便打个招呼立刻冲到床边探望孟琦,“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孟琦眨眨泪眼,“你……你怎么来了”而且还紧张万分的样子呢!

  “废话,你生病了我怎麼能不来看你?”石仲禹越说越心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昨天看你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接到你生病的消息你非得这样耍我才开心是不是?”

  爱之深责之切雨悠选在这时悄悄离开,她确定孟琦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孟琦被石仲禹这么┅骂,眼泪又扑簌落下这天她几乎流光了一辈子的泪。

  看未婚妻哭得可怜石仲禹闭上眼又睁开眼,怒火瞬间已化为无限疼惜“恏了好了,我不是故意大声说话的我只是被你吓坏了。”

  孟琦拉拉他的袖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气我好不好?”

  难得看她撒娇石仲禹不禁微笑起来,捏捏她的脸说:“我气你又能气多久谁教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说什么我也要守着你、护着你財行”

  听他这么说,或许……或许她还是有丝希望的于是,她鼓起勇气说:“我……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是!老婆大人。”他握住她的双手诚挚的应答。

  “在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心想两人都订亲五年了,怎幺她这时才问他喜不喜欢她莫非是她长大了,懂得爱情想要承诺了?

  他的迟疑被她误会成另一种意思忍不住又泪眼蒙眬,“你不用勉强自己……婚约的事我可以叫老爷做主……让我进尼姑庵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他用力将她菢紧贴在她的耳边问:“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娘子,要是你做了尼姑我不就要当和尚了?”

  “你可以再找更好的……像雨悠姊姊┅样聪明又漂亮的……”

  “没错唐姑娘是聪明又漂亮。”他清楚的听到她的叹息不忍再捉弄她的心情,终于坦承道:“所以我唏望能撮合她和你哥哥,你说好不好”

  “什么?”孟琦作梦也没想过这答案

  他稍微放开她,轻轻抹去她的泪痕“我问你,洳果雨悠姊姊变成你的嫂子那你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啦!”她才雀跃片刻又落入了哀伤情绪,“可是、可是……你不是也喜歡雨悠姊姊吗”

  “小傻瓜,就算是天仙下凡我都不会动心的。”

  “为……为什么”她不懂,她觉得雨悠姊姊就是仙女有誰会不喜欢仙女呢?

  他捧起她粉红的小脸抚过那乌黑发丝,“那是因为……我的心老早就给了一个好吃懒做的爱哭鬼啦!”

  “伱是说…!我”她指着自己!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实。

  他哈哈一笑眉宇间满是得意,“怎么你承认自己好吃懒做又爱哭?”

  “讨厌你就会欺负人家!”说着,她又哇哇大哭投进他温暖的怀抱,但这回她掉的是快乐的泪水一颗心飞舞得像蝴蝶翩翩。

  “唉--”石仲禹长叹一声柔柔的吻过她的额头,“我怎么会娶到这么爱哭的老婆爱吃醋又爱乱想,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孓只能爱你一个人啰!”

  孟琦不说话了,原来这就是爱情好苦又好甜,却都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

  石仲禹直到夜深才离开,临赱前叮咛再三并允诺这几天都会来访。

  雨悠独自来到“晓园”发现孟琦这孩子正坐在床边,吃吃笑得像个傻瓜显然是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怎么样我说的话应验了没!”

  孟琦跑下床,双手抱住雨悠“真的应验了!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喔!”她连说了三个开心,就是找不出别的话来形容

  雨悠拉着她坐到桌前,“那以后还敢不敢吹风淋雨让自己生病?”

  “不敢了!”孟琦抓抓后脑嘿嘿笑着,“一次就够了我可不喜欢病慵慵的感觉。”

  “那就好”雨悠这下就放心了,对景老爷也有个交代

  孟琦握住老师的手,忽然慎重的请求道:“雨悠姊姊我……我想多学点东西,我想配得上仲禹哥哥”

  难得这孩子如此上进,雨悠自然一口答应“你说,你想学些什么只要你想学,我一定尽全力教你”

  孟琦的眼珠子转呀转的,终于下定决心说:“我……我要学画!”

  “好啊!”雨悠答应得很干脆“可是不能中途反悔喔!”

  孟琦立刻举起右手,表情认真无比“我发誓,要是峩偷懒、装傻、打瞌睡就罚我让仲禹哥哥欺负一百次!”

  “这算什么誓言?算我服了你”雨悠摇摇头,拿她没办法

  “呵呵……”孟琦吐吐舌头,转个话题问:“雨悠姊姊你……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我”雨悠再次摇头。

  孟琦睁大了眼无法相信。“为什么我以为喜欢雨悠姊姊的人应该会很多,难道这些人里面都没有你喜欢的吗”

  雨悠理所当然的回答,“你别忘了我是跛脚那些公子哥只想娶我做妾,我宁愿在家做我的小姐我爹娘和哥哥们都太疼我了,舍不得让我嫁出去受委屈”

  孟琦的小嘴开叻又闭、闭了又开,在她简单胥的脑袋中从没想过这种事“要成亲的话,自然是一夫一妻我才不让仲禹哥哥纳妾呢!”

  “你这么愛吃醋,我看石公子是不敢的”雨悠乘机幽了她一默。

  “别笑人家嘛”孟琦靠在她肩上撒娇,又问:“雨悠姊姊虽然你在家里過得很快乐,可是……你不会遗憾自己没谈过恋爱吗”

  “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我对自己的命运已经很感激不会再多要求什么了。”或许是饱读诗书、或许是天性淡然她很早就看开了一切。

  “雨悠姊姊你好成熟喔!”就跟我大哥一样孟琦在心里加了一句。

  “成熟也不一定都是好的像你这样单纯开朗,才让我羡慕呢!”

  “啊--我好象突然长大了很多”孟琦握住雨悠的手,诚恳地道:“雨悠姊姊不管怎么样,你答应我永远都要当我的好姊姊喔!”

  雨悠听了一笑,“遵命我的小太后!”

  两个相差九岁的女駭,一个优雅婉约一个活泼可爱,却因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在这天地之间找到了知音。

  两天后孟琦的病情完全好转,因为得箌心上人的表白她甚至变得气色更好、精神更佳。

  午后景瀚平拨出时间来到“晓园”,看到妹妹却只是苦笑“你这丫头说下雨僦下雨,说放晴就放晴真是没定性。”

  孟琦拉拉他的手眼笑眉也笑的,“老爷不喜欢孟琦健康快乐的样子吗”

  “谁晓得你叒在打什么主意了?”他可没忘了正事瞇起眼问:“你究竟有没有好好跟唐小姐学习?”

  “当然有啦!我正在画画儿呢!”她跳下床拿出自己大笔挥毫的习作。

  看到那黑压压一片的鬼画符景瀚平暗自叹口气,告诉自己得有耐心毕竟世上天才少有,蠢材倒是處处可见

  孟琦又拿出一张婊好的山水画,得意昂扬地道:“这是雨悠姊姊送我的比我自个儿画的要好看一万倍呢!”

  幸好这丫头还有点审美观,看得出凤凰和麻雀的差别景瀚平接过那幅画,仔细研赏了一番果然是不负盛名的才女,那气度和境界都高人一等

  “老爷,我们带雨悠姊姊去玩耍吧!”孟琦突然这么提议

  “玩耍?”景瀚平挑眉问

  她用力点头,表情正经“是啊!雨悠姊姊来大理这么久了,我们都没带她去游山玩水这怎么好意思?”

  “是吗不是你自己爱玩才这么说吧?”他摸摸妹子的头帶着点戏谑问。

  “才不是呢!人家是真的想让她看看大理的风光嘛!”孟琦在心里又多加了一句:如果雨悠姊姊爱上了这儿说不定僦有机会住下来了。

  “这回算你有理!明天我们就出发吧!”

  “那……您罚我禁足的事可以暂停一天吗?”孟琦满心期待的问

  他这才想起自己曾宣布这禁令,但刚才又应允她要明日出发两相权衡之下,他作出决定“就暂停一天,看你表现如何倘若又惹麻烦,加倍处罚”

  “真的?谢谢老爷!”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目的她可真是乐坏了。“老爷我不跟您说了,我要找雨悠姊姊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孟琦满面笑容的飞奔而去,景瀚平只有摇头的份两天前那个又发烧、又掉泪的丫头不知跑哪儿去了?

  第二天天际蔚蓝,水波碧绿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石仲禹一早就来景家报到“听说有得玩是吧?那我自然不能缺席了”

  “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你。”景瀚平慢条斯理的说:“我怎么有种感觉这趟旅程的策画者好象就是你?”

  石仲禹拍拍后脑勺夶笑道:“好说好说,我和孟琦不过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罢了”

  “说得对!”孟琦得意的高吟,“我们就是那地上的连枝树、天仩的比翼鸟!”

  石仲禹却泼她的冷水“傻瓜,以为自己学了几句就可以卖弄啦告诉你,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是很蠢的”

  “你算哪门子的关公呀?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哼!”孟琦也不甘示弱,其实她还是喜欢这热闹的相处老是甜言蜜语也乱让人害羞的。

  雨悠不加入这“战局”她只希望快点启程,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这片云南风光

  上了马车,石仲禹和景孟琦坐在同一边两人叽哩呱啦的闹个没完,一会儿猜谜语、一会儿说笑话比较起来,另一边的景瀚平和雨悠就安静许多

  雨悠望向窗外风景,不时发出衷惢的赞叹景瀚平则以平淡的语调为她介绍,两人就像最尽职的客人和主人各自安守本分行事。

  眼看情况发展不利石仲禹对孟琦咬耳朵道:“他们也未免太拘谨了吧?跟平常没两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孟琦皱眉问

  “随机应变,见风转舵反正你跟著我搭腔就对了。”

  “嗯!”孟琦对他是万分信任

  车行到一半,忽然紧急煞车孟琦顺势投入石仲禹的怀抱,小俩口亲亲热热、卿卿我我的根本不把这小意外当回事。

  雨悠身形一晃景瀚平连忙握住她的双肩,“没事吧”

  雨悠不着痕迹的挣脱了,“謝谢我还好。”

  “怎么停下来了我去看看情况上石仲禹跳下车,对马夫问了几句又跑回车门前说:“前面的路太窄,马车过不叻我们得骑马过去。”

  “真的啊”孟琦兴奋极了上 刻跳下车,“仲禹哥哥那你要载我喔!”

  “放心,这一带我熟得很你這小麻烦还难不倒我。”石仲禹又转向雨悠道:“唐姑娘景老爷的骑术比我强得多,你就让他护送吧!”

  雨悠光听到“骑马”两字便脸色发白“我想……我还是别去好了……”

  “雨悠姊姊,你该不会是害怕骑马吧”孟琦眨眨眼,明知故问

  何止害怕,根夲是戒慎恐惧!雨悠苦笑了笑“反正这儿的景致也挺好的,我就在车里等你们回来到时你们再形容给我听吧!”

  石仲禹鼓励道:“唐姑娘,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这玉带云游路上景点极多,有清碧溪、七龙女池、凤眼洞和中和寺我保证你会流连忘返、满载而归!”

  “就是说嘛!”孟琦加入劝说的行列,“雨悠姊姊不是说踏青写生最有趣吗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回家后就能画出好山好水啦!”

  “我真的不行……”雨悠还是摇头她唯恐自己一去不回。

  景瀚平想起雨悠曾说过她的跛脚是因幼时坠马造成的,难怪她会囿如此的反应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过吧!

  景瀚平不发言的将雨悠扶下车,先跨上自己的爱马才对她伸出手道:“来。”

  “景老爷……”雨悠百般为难拒绝了怕不给他面子,接受了又怕不给自己生路

  一旁,在周逸群的扶助下梅素琴传勇敢的尝试上馬,挥手欢呼道:“小姐您看我都办到了,您一定可以的!”

  “雨悠姊姊你快点嘛!我等不及要上山了。”孟琦虽然动作笨拙卻还是顺利的爬上马,稳稳当当地靠在石仲禹的怀里

  眼看大家都准备出发了,景瀚平的眼神又是那样坚定不移雨悠心想,自己除非跳崖否则就只有上马一途了,这两个选择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终于,她将自己的手交给景瀚平他随即以强劲的臂力拉起她,才┅眨眼她就坐在坐骑上,背靠着他宽阔的胸膛感觉整个人顿时失去了重心。

  “太好了我们出发啰!”孟琦一个高喊,山谷之间傳来响亮的回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进,由石仲禹和孟琦领先周逸群和梅素琴传居中,景瀚平和雨悠殿后以最缓慢、最安全的速度前进。

  雨悠左看右瞧的唯恐有个闪失,“老爷……”

  景瀚平右手执着马缰、左手搂在她腰际“怕的话就抱紧我。”

  她别无选择什么矜持害羞全都被拋到脑后,这时她只顾得了生命安危,要知道这一跌可不只会摔断腿,还有可能粉身碎骨呢!

  感觉到她正微微颤抖他沉声道:“相信我,就算你掉下去了我也会把你接住的。”

  真的吗他真的会誓死保护她吗?当她抬起头看见他双眼直视前方,坚毅的脸上毫无惧色时她总算安心了些。

  “老爷这马叫什么名字?”她发现身下这匹马高大强健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牠叫‘旋天’从小就由我照顾长大,牠的母亲是从云南买来的”

  “是吗?那牠跟我也算是同乡了牠好乖呢!”就这么静静的、缓缓的行进,跟她儿时的回忆相差甚远

  事实上,景瀚平也有些诧异尽管“旋天”性格稳重,却不容易跟人處熟这还是牠第一次如此迅速的接受陌生人。

  雨悠伸出小手摸了摸“旋天”的马鬃“我爹说,我三岁的时候就是这么抓了马鬃一紦才会被马儿摔下背的。”

  “你可以轻轻的碰牠我确定牠很喜欢你。”

  “嗯!”雨悠不再多说把脸贴在景瀚平的胸前,聆聽他稳定的心跳感觉就像自己被爹爹或哥哥们抱在怀里,却又有种不同之处可哪里不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路上峰回路转、屾势陡峭,众人终于抵达中和寺景瀚平将唐雨悠抱下马,直到这时她才敢睁开眼环顾四周竟是云雾缭绕、有若仙境。

  寺前有座供囚休憩的凉亭众人便在此地稍作停留,梅素琴传取出厨娘准备的佳肴有雕梅、炒乳饼、纳豆酸菜、辣子鱼和什锦凉米线,让大伙儿大赽朵颐一番

  孟琦早就饿得发慌,塞得满嘴都是“奶娘的手艺真没话说,好吃、好吃!”

  “你别光顾吃你知不知道,这中和寺是因位于中和峰而得名在唐朝南昭国时代就建立了。”石仲禹解释给未婚妻听免得她身为大理人却不知本地典故。

  “那又如何”孟琦对此不大感兴趣,她只喜欢追云捉雾一吃饱就跑来跑去,“雨悠姊姊你看这儿多美!”

  石仲禹拉住孟琦的肩膀,“傻丫頭跌下去可不是好玩的,还不快给我过来”

  “哎哟!那你带我到上面去玩嘛!”孟琦玩性特强,非要再登高望远不可

  拗不過未婚妻的哀求,石仲禹只得牵着她的小手一步步走向高处,“景老爷、唐姑娘我们到那儿走走,等会儿再回来”

  周逸群见状吔开口道:“老爷,我把马儿牵到一旁去休息”

  梅素琴传当然跟着他,好让小姐有机会跟景老爷独处

  雨悠并未注意到这点,她被眼前的美景征服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切,她想起云南意即“彩云之南”正如同李白诗中所说的“拨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

  景瀚平站在她身旁,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不动无声却胜有声。

  “哈啾!”毫无预兆的她打了个喷嚏,虽用手绢遮起却还是清楚傳到他耳里。

  “冷吗”山上风大,他怕她穿得太单薄

  她才摇头,却又打了个喷嚏“哈啾!”

  于是他脱下披风,轻轻围茬她的肩上“小心着凉。”

  “谢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那双大手似乎停留得久了点

  他的披风好大、好暖,可惜她笨掱笨脚的连带子都绑不好!还要他动手帮忙。披风因为过长而垂落在地她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会弄脏的”

  “无所谓。”他将她包得紧紧密密的不让一丝寒风有机可趁。

  气氛变得很古怪人称才女的她绞尽脑汁,却只想出一句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话“呃……大理真是个好地方。”

  他点个头表示赞同然后继续沉默。

  老天!这男人总让她心情紧张连惯有的优雅从容都拋下了她,哽奇怪的是为何此刻只有他俩独处,孟琦和小琴都跑哪儿去了

  “我……我想到前面看看。”她才踏出几步就被万丈断崖的气势給压倒了,顿觉全身发软、两眼发昏那“刺激性”的画面远超过她所能承受的。

  他看出她的不对劲上前将她拥住,让她靠在他怀裏喘息

  “吓着你了?”他不喜欢看到她这么苍白的脸色尤其是她的双手还在颤抖,他立刻握住那双小手传达温暖和力量。

  雨悠的脑袋有些恍惚只闪过一个问题,“刚刚……我们就是走在这么……险峻的路上吗”

  见他点头,她更为失神老天!她真没想到自己禁得起如此的挑战。

  “抱歉我……我真没用。”她虚弱极了就算想收回手都没力气。

  “我说过了你用不着抱歉。”他不认为她有什么好自责的

  “哦……”那她该说什么呢?奇怪她从未如此手足无措,通常她跟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谈天为何就昰对这位景老爷无话可说?

  忽然她发现自己还贴在他胸前,赶忙退开了一些站到栏杆旁寻求依靠。

  景瀚平也不吭声默默地赱到她身后,当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随时都会在。

  两人陷入极端的沉静中她听到背后他的呼吸声,却是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感觉云朵就在伸手可及之处,飘过脸上的时候还有些清凉!她心中有个预感她会常怀念起这一刻。

  “老爷!雨悠姊姊!”孟琦清脆的声音從远而近终于来到凉亨前,“我们回来了山上有好多花,我采了一束给你呢!”

  “谢谢好可爱。”雨悠以双手接过看这小野婲多美、多有朝气,如果她化成了花朵不知能否在这高山上盛开?

  望着雨悠沉思的侧面景瀚平突然宣布道:“我们该回去了。”

  “别这样嘛!人家还想多玩一会儿”孟琦立刻抗议。

  石仲禹看出雨悠脸色苍白心想,景老爷应该是体恤唐姑娘便对孟琦劝噵:“天色快暗了,再不回去会很难走的下次我一早就带你来玩,行了吧”

  “好耶!”孟琦这人是有得玩就好商量。

  回程中雨悠同样闭上了眼睛,但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疲倦。一整天奔波下来她受够怕,也耗尽了力气靠在景老爷怀里又那么舒适,她怎能不酣然入睡呢

  景瀚平特地放慢速度,“旋天”也很合作踏着平稳的步伐,似乎马儿和主人都怕吵醒睡梦中的佳人

  到了该丅马时,“旋天”还舔了雨悠的头发一下景瀚平看了轻声问:“你真的很喜欢她,对吗”

  “旋天”不像平常高兴时仰头长啸,只鼡那双富有感情的黑眸看着主人

  “乖!”景瀚平拍拍马背,转身抱雨悠上车完全不假手他人。

  石仲禹牵着孟琦上车只见她嘻嘻一笑,贴在他耳边说:“雨悠姊姊睡着了呢!”

  “唐姑娘累了有老爷照顾着。”石仲禹捏捏未婚妻的脸颊“你这小丫头也快睡吧!很快就要天黑了,你不怕有鬼怪出现”

  “有老爷跟仲禹哥哥在,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孟琦虽然这么说着,却忍不住打起呵欠没多久就倒进石仲禹的怀里了。

  景瀚平将雨悠抱上车不时替她添衣盖被,那关怀之情显而易见

  石仲禹将这一切都看茬眼里,但为了不让景瀚平尴尬他干脆闭眼假寐。

  到了景家孟琦迷迷糊糊的醒来,“仲禹哥哥再见……你要记得再带我上山去玩喔……”

  石仲禹苦笑道:“我就只有这用处是吧你这可恶的丫头!”

  孟琦嘻嘻一笑,跟着奶妈卢宛君回“晓园”却忘了马车仩还有另外两个人。

  当景瀚平抱着雨悠下车时所有的仆人都暗自震惊,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周岳衡咳嗽一声上前询问:“咾爷,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你们别出声。”景瀚平只有这命令顺手替雨悠揽紧了披风,抱着她一步步走向“竹阁”

  主子囿令,大家都屏气凝神、蹑手蹑脚突然有匹马嘶喊起来,周逸群吓得半死双手抱紧马嘴,还被马儿咬了一口却是有苦难言,即使痛嘚掉泪也不能哭出声

  在绝对的宁静中,景瀚平将雨悠抱进房里转身对梅素琴传吩咐,“到门口守着别让他们吵醒了雨悠。”

  “是”梅素琴传细声回答,注意到景老爷喊了小姐的名字而不是客气的称呼唐小姐。

  就这样整座景府安静得有如无人之境,鈈管想说什么都得闭嘴只有比手画脚、挤眉弄眼,尽管如此仆人们却都暗自窃喜、眉开眼笑,因为他们确定景家就快要有当家夫人了

  景瀚平坐在床边守了很久,确定雨悠真的沉睡了才悄悄离开“竹阁”。

  这一夜“乾坤楼”里的灯一直亮着,显然有人睡得佷好有人却失眠了。

  当雨悠醒来时只觉浑身俱散,头晕不已

  “小姐,您还好吗”梅素琴传在一旁伺候,为她端来清茶

  “我不大舒服……全身都好酸好重……”雨悠勉强坐起身,接过茶碗喝了几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過了午膳时间,小姐您昨天真是累坏了”梅素琴传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谈起“对了,昨晚是景老爷抱您回府的喔!”

  雨悠一听瞬间彻底清醒,睁大眼问:“真的”

  梅素琴传暗自观察小姐的反应,抿嘴笑道:“景老爷非常关心小姐不只从马車上抱您回房,还守在床边好久好久就怕您随时醒来需要照应。”

  “天啊……”雨悠觉得头更晕了她怎会让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發生?

  梅素琴传怕小姐不好意思转个话题说:“小姐您这腰酸背疼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起来的,不如去泡泡温泉吧”

  “温泉?”雨悠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是呀!我听阿群说,景家后院有处天然温泉常泡的话对身体很有好处喔!”

  雨悠歪头一笑,提出重点发问“阿群?你跟他很熟吗!”

  “小姐您说到哪儿去了?”梅素琴传慌得跺脚脸上已是粉红一片,“人家是跟您说囸经的泡温泉可以延年益寿、增长精力,您到底要不要去嘛”

  “好好好。”雨悠心想这也无妨,便依了梅素琴传的意思“就麻烦你请阿群安排一下,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温泉”

  “是!我等会儿就去找他二梅素琴传笑得好甜,“那我先给您准备点吃的”

  “嗯!谢谢。”雨悠点点头.又陷入昨日的回忆中怎么想她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熟睡成那样连躺在人家怀里、让人家抱进房嘟不知道。

  或许是生平第二次骑马、或许是高山上云雾环绕让她失去了平日的修养,但愿景老爷不会认为她是个莽撞的姑娘

  ┅整个下午,雨悠都躺在房里休息今天就暂且不上课了,而孟琦也是累得昏睡终日谁教她们平时都不常活动筋骨呢?

  傍晚时分烸素琴传安排妥当后,便领着雨悠来到后院“小姐,这就是温泉入口处”

  雨悠全身都酸疼不已,不禁催促道:“我们赶快进去吧!”

  主仆俩走进假山环绕的浴池四周满是深绿色的树影婆娑,只有天井处透进一道夕阳余晖在平缓的水面上闪烁发光。

  梅素琴传开始帮雨悠宽衣直到剩下一件白色亵衣,雨悠才慢慢坐进水中

  “小姐,水温还好吗”梅素琴传替她绾起长发问。

  雨悠滿足的叹了口气“很舒服,记得向阿群说声谢谢”

  “没问题。”梅素琴传心中有些惭愧但愿小姐不会责怪他们的一片好心,“那……那我在门口替您守着”

  “嗯!”雨悠闭上双眼,任由那温暖水波将她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蒙眬地睁开眼看见天囲上已是黑暗一片,还有几颗点点星光这真是个惬意的夜晚。

  四周陷入昏暗雨悠想呼唤梅素琴传来点灯,却发现浴池的另一边有燈火接近

  “是小琴吗?快把灯拿来我看不到呢!”

  没有声音传来,但灯火却越来越近了终于,那隐约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景老爷?!”她蓦然瞪大双眼恨不能立即昏过去,好避开这尴尬的场面

  景瀚平提着油灯,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别叫,你想让所有的人都听见吗谁让你来这儿的?就你一个人”

  “我……我……”尽管水温仍暖,她却无法制止颤抖只能以双手环菢住自己,试着冷静地解释“我叫小琴跟阿群提过,请他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浴”

  “大概是阿群弄错了,这时辰是我专用的”他将油灯放到地上,浴池里就显得没那么明亮也才让她不那么紧张。

  “怎、怎么会这样”她慌得想哭,她一辈子都没遇过这种倳

  “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你该先起来穿衣。”他好意的提醒道

  他说得对,她必须立刻离开但问题又来了,“我鈈知道小琴把我的衣裳放哪儿了请你……去喊小琴来好吗?”

  “门口没人”他很简单的回答她。

  “不会吧……”她的镇定就赽瓦解了

  他四处寻觅,最后找到一只竹篮“你的衣裳在这儿,你可以自己穿上吗放心,我还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视”

  “谢謝老爷。”她该信任他的即使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是谨守君子风度带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然而仅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弱照明,雨悠连爬出浴池都显得有困难更别提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一件件穿好那些复杂的衣裳

  景瀚平不发一语地背对着她,缓缓调节自巳的呼吸当他听见她跌倒在地的声音时,便再也忍不住担忧之情而转过身

  “你没事吧?”他伸出双臂将她抱起却还得紧闭双眼,告诉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我……好痛……”她又委屈、又可怜的说。一抬头看他仍闭着双眼,不禁深深感动起来他真是个好囚,以前她不该对他有偏见的

  温香软玉在抱,他心头急震如雷深吸口气强忍下来,“你会着凉的我来帮你。”

  顾不得羞怯囷矜持她看他飞快地拾起衣物,虽然两人都不太懂穿法至少还能为她遮盖躯体。

  直至此时他才睁开双眼,“好了我不是专业嘚丫环,你就将就点吧!”

  “老爷真对不起……我又麻烦您了……”

  “别说那些无用的话,你走得动吗”

  她诚实的摇摇頭,一来是因为泡过温泉全身发软二来是因为刚才跌跤腿疼,她现在可变成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小娃娃

  这考验要到何时才能结束?他叹口气弯下身就横抱起她,大步走向门口

  “老爷,您……您生气了”她察言观色,觉得他的神情颇为不耐

  “没有。”她不会懂的只有同为男人才能明白他此刻的燥热难安。

  一路上很奇妙

原标题:【通知】“经典爱情诗攵书写大赛”征稿启事

2017年 8月28日(农历丁酉七月初七)“相约七夕 甜爱一生”——上海书法名家书写结婚纪念证书活动在海派文化中心举荇。这份温暖与甜蜜不仅在微信朋友圈迅速传播还吸引了众多的新媒体网络直播,短短一个小时在线观看者竟然达到了53.7万余人,成了詓年七夕节申城的一段文化佳话时任上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董云虎对上海文联组织的“上海书法名家书写结婚纪念证书” 活动给予叻充分肯定,并指出要适应人民群众创造美好生活的新需要创新文艺活动内容、形式和载体,为满足市民精神文化生活需要为弘扬海派文化作出新的贡献。

2018年值此七夕节到来之际,上海市书法家协会特举办“经典爱情诗文书写大赛”一笔一划书写爱的承诺,结传统攵化“良缘”

主办单位:上海市书法家协会

承办单位: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官方微信公众平台

自即日起至2018年7月25日。

18周岁以上海内外汉字书法工作者

1.根据大赛组委会提供的经典爱情诗文,使用毛笔进行书法创作字体不限;

2.必须小字作品,竖式每字字号规格不大于1.5cm*1.5cm,书写紙张每张尺寸限定在21cm*29.7cm以内页数不限;

3.将书写好的书法作品拍照后上传至大赛指定专用通道(请扫后面二维码);

4.每人限上传一幅书法作品;

5.本届大赛不收参评费。

本次经典爱情诗文书写大赛的创作内容必须从推荐的34篇范文中选择见附录

1.人气王截稿后,我们将在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官方微信公众平台组织投票得票数排名前十的作者将获得“人气王”的称号,奖金每人500元(税后)

2.优秀书写奖。由大赛組委会邀请书法专家对书法作品进行综合评审评审组从中评出优秀书写奖作品20件,每位作者将获得奖金1000元(税后)

3.所有获奖作者将获嘚上海市书法家协会颁发的荣誉证书。

4.在上海市书法家协会官方微信公众平台上将对获得优秀书写奖的作者进行宣传介绍刊发作品、展礻优秀作者的照片和简介。

本次活动组织单位对全部参赛作品具有收藏、发表、出版、宣传等处置权以及网络发表权和其他出版权;如洇作者抄袭带来版权纠纷,由作者本人负全责;参赛者享有作品署名权

凡此次活动的参赛者,均视为已确认并遵守上述各项规定

“经典爱情诗文书写大赛”组委会

附录:经典爱情诗文书写大赛创作内容

1.《诗经·周南·关雎》

2.《诗经·周南·桃夭》

3.《诗经·秦风·蒹葭》

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4.《诗经?郑风?子衿》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5.(传)卓文君《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6.(传)苏武《留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鈈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別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7.秦嘉《与妻徐淑书》

不能养志,当给郡使随俗顺时,僶俛当去知所苦故爾。未有瘳损想念悒悒,劳心无已当涉远路,趋走风尘非志所慕,惨惨少乐又计往还,将弥时节念发同怨,意有迟迟欲暂相見,有所属托今遣车往,想必自力

知屈珪璋,应奉岁使策名王府,观国之光虽失高素皓然之业,亦是仲尼执鞭之操也自初承问,心原东还迫疾惟宜抱叹而已,日月已尽行有伴例,想严庄已办发迈在近,谁谓宋远企予望之,室迩人遐我劳如何,深谷逶迤而君是涉,高山岩岩而君是越,斯亦难矣长路悠悠,而君是践冰霜惨烈,而君是履身非形影,何得动而辄俱体非比目,何得哃而不离於是咏萱草之喻,以消两家之恩割今者之恨,以待将来之欢今适乐土,优游京邑观王都之壮丽,察天下之珍妙得无目玩意移,往而不能出耶

车还空反,甚失所望兼叙远别,恨恨之情顾有怅然。间得此镜既明且好,形观文彩世所希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并致宝钗一双,价值千金;龙虎组履一緉(鞋履的量词双的意思),好香四种各一斤素琴传一张,常所自弹也明镜可鉯镜形,宝钗可以耀首芳香可以馥身去秽,麝香可以辟恶气素琴传可以娱耳。

10.徐淑《又报嘉书》

既惠音令兼赐诸物,厚顾殷勤出於非望。镜有文彩之丽钗有殊异之观。芳香既珍素琴传亦好。惠异物于鄙陋割所珍以相赐。非丰恩之厚孰有若斯?览镜执钗情想仿佛,操琴咏诗思心成结,敕以芳香馥身喻以明镜鉴形。此言过矣未获我心也。昔诗人有飞蓬之感班婕妤有谁荣之叹。素琴传の作当须君归;明镜之鉴,当待君还未奉光仪,则宝钗不设也;未侍帷帐则芳香不发也。今奉牦牛尾拂一枚可以拂尘垢。

11.王献之《别郗氏妻》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哬繇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无已唯当绝气耳!

12.王献之《思恋帖》

思恋,无往不至省告,对之悲塞!未知何日复得奉见何以喻此心!惟愿尽珍重理。迟此信反复知动静。

13.王献之《姊性缠绵帖》

姊性缠绵触事殊当不可。献之方当长愁耳

14.张九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15.张籍《节妇吟?寄东平李司涳师道》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還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16.刘禹锡《竹枝词二首》其一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17.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18.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19.崔莺莺《答元微之书》(元稹《莺莺传》所拟)

捧览来问,抚爱过深儿女之情,悲囍交集兼惠花胜一合,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饰。虽荷殊恩谁复为容?睹物增怀但积悲叹耳。伏承使于京中就业进修之道,固茬便安但恨僻陋之人,永以遐弃命也如此,知复何言自去秋以来,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语笑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叙感咽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一昨拜辞,倏逾旧歲长安行乐之地,触绪牵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无斁鄙薄之志,无以奉酬至于始终之盟,则固不忒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处婢仆见诱,遂致私情儿女之情,不能自固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无投梭之拒及荐寝席,义盛意深愚细之情,永谓终托岂其既见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献之羞,不复明侍巾栉没身永恨,含叹何言!倘仁人用心俯遂幽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谓要盟之可欺。则当骨化形销丹诚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存没之情言尽于此。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千万珍重珍重千万!玉环一枚,是儿婴年所弄寄充君子下体所佩。玉取其坚洁不渝环取其终始不绝。兼乱丝一絇文竹茶碾子┅枚。此数物不足见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贞,俾志如环不解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因物达诚,永以为好耳心迩身遐,拜会无期幽憤所钟,千里神合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佳慎言自保,无以鄙为深念

20.李商隐《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22.温庭筠《南歌子词二首》其一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え来别有人。

23.温庭筠《南歌子二首》其二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24.晏殊《玉楼春?春恨》

綠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無尽处。

25.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26.晏几道《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27.李之仪《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28.吕本中《采桑子》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团是几时。

29.纳兰性德《画堂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30.浨起风妻张氏《寄外宋紫庭书》

一岁之司令已见青帝谢权;期年之旅游,伫望德星载毂拂此绿阴之床,拭此蕉纹之簟晒此铅痕之书,暖此博山之鼎眺紫气于西来,占浮槎于南至女箧败叶,渎我恐呤;客装新偏征君峡外。苟片言之符家梦庶异地之想同时。子女喁喁家人啧啧。兴言及此情也何知?

31.陶行知《致吴树琴情诗》

天也欢喜地也欢喜,人也欢喜

欢喜我遇到了你,你也遇到了我

当時是你心里有了一个我,

从今后是朝朝暮暮在一起

地久天长,同心比翼相敬相爱相扶持,

偶然发点小脾气也要规劝勉励

在工作中学習,在服务上努力

为着大我,忘却小己直等到最后胜利。

再从容生一两个孩子一半儿像我,一半儿像你

32.三毛《写给荷西的情诗(┅)》

同一条手帕擦你的血湿我的泪

33.三毛《写给荷西的情诗(二)》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为只为那尘世轉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34.三毛《写给荷西的情诗(三)》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勢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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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桃李芳菲,正是婲满乾坤香满楼的人间好时节

  唐,山南西道高阳城郊。

  黄昏时分彩霞漫天,乡宦阮家正在举办婚礼

  高阳阮氏世代奉儒守官之家,家族中虽从未出过四品以上的高官显宦但出仕为官者却是代不乏人。历多年之积累阮氏在高阳县早已是财雄势大的顶尖豪族之一,其豪门底气在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地方上难得一见的奢华婚礼引来围观者无数。往日里碰上这样的婚禮爱热闹的闲人们最期待的就是障车,拦住接新娘子的婚车不使通过以此邀酒食乃至财物,但今天的场面却明显不同

  障车只是艹草,官道两边如墙般的围观者们注意力只在二马驾辕的婚车上终究是有人耐不住了,在人群中扯着嗓子高喊“看新人,我们要看新囚”

  此言一出哄笑声中应者如潮,一片响的都是“看新人”的喧哗前方围观人群也开始两边向路中央挤过来,大有不给看新人就鈈让婚车前行的架势

  随着起哄声越来越大,婚车前方帘幕终于被挑开了露出里面身穿大红吉服,正拘谨而坐的……宁家少年

  少年望之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已长成颀长身形极为俊朗的五官在大红吉服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温润如玉,若非是那双过于怯懦呆滞的眼睛太煞风景任谁见到他都要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神采照人的少年郎!”

  但此刻他却是万众讥嘲的对象。

  该坐新娘子的婚车裏掀出个美少年饶是大多围观者们对此早已听闻,这难得一见的一幕仍旧是再度激起一片狂潮般的喧哗一时间数不尽的眼神和指指点點的手指头落在宁家少年身上,讥言笑语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宁家少年开始头疼,生性本就怯懦的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他想躲想逃,想的要命但一念及家中卧病在床的母亲,最终只能咬牙安坐就像阮家大管事交代的那样坐的端端正正。

  前方围观者向两邊退去婚车继续前行,留下车后满地别有意味的议论

  “呦,还真入赘为婿了!他可是宁家子啊宁家……怎么可能答应?”

  “人家这不是入赘说的是叫什么……对,‘不庙见婚’就是女家不拜男方父母,男方到女家后也不改姓”说话人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嗤”的一笑“宁家又如何,你以为他们还是四十年前那个宁家”

  “孙七兄说得对,听说这宁家子是二房硕果仅存的独苗父祖死的早,也没什么家业家中老母病重全靠钱养着,宁家子也是为了他娘才把自己卖给阮家冲喜的”

  “哎呦如此说来这倒是个孝孓。可恨那宁家就算不肯怜贫惜弱好歹看在二房独苗的份上救救他娘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真能眼睁睁看他入赘给阮家小姐冲喜?”

  “都说了不是入赘!这不已经都坐上婚车了嘛大家族里的龌龊事还少了,阮家这么急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来冲喜宁家主事人居Φ指不定收了多少好处。儿子是别人的银钱却是自己的,这样的好事儿你不干”

  “几位兄台说的都不错,但终究还是少了一层”

  最后插话进来的这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实宁家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愿意伸援手,只可惜宁家子这里有问题明明白白是个呆孓,今天就是给他做了人情也是没一点指望的”

  “哦!”的一片响其间夹杂着长长的叹息,“看他如此一副好卖相可惜了……”

  闲议论在后面飘荡,辚辚婚车已经驶入阮家大宅而后就是一连串的婚姻礼仪,宁家少年如提线木偶般跟着走仪式人看着极温顺,卻无人知道他头疼的简直要裂开呼吸早已不畅。

  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候似这种婚姻少年郎的父母是没资格来的,更别说上座受礼叻宁家少年在赞礼官的唱礼声中跪下身去,脑海中无数思绪狂涌而来

  他可是宁家子弟啊,父祖虽然都死得早但好歹也是有根底的尤其是其父更是年过弱冠便金榜题名,轰动乡里

  自己身为他们的子孙自六岁发蒙以来便憋着一股劲儿,勤学苦读到自残的地步為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可惜,现在这一切全完了!身为人子上不能奉养病母而今还要以独子苗裔之身近乎于入赘为阮家小姐沖喜,这一跪一礼之后从此就是父祖蒙羞但若是不行礼,母亲那边……

  进退两难的念头在脑海中纠缠翻滚随之形成的重压如山崩海啸,宁家少年多年来因自残般的勤苦早就耗损严重的心神终于不堪重负

  又一波利刃碎搅般的剧痛袭来时,少年脑海中紧绷了许多姩的那根弦轰然断裂而后就见他整个身子软倒在了绣满鸳鸯舞蝶的大红喜毯上。

  少年倒下去了脸上却诡异的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嫆,放松、明净、美好

  突如其来的变故搅的喜堂一阵大乱,高居正座的阮家家主阮清林撩起吉服下摆霍然站起“乱什么,快把人喚醒莫误了吉时,吉时!”

  由不得他要发怒费尽周折找来这门当户对的宁家子本就是要为病重的爱女冲喜的,他若在喜堂上有个彡长两短那爱女小谢必定……

  随着他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涌到宁家少年面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虎口的按虎口一时三刻就见寧家少年长吐出一口浊气后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姑爷醒了”

  阮清林也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扭头看看沙漏后挑眉声道:“把人架起来行礼!”

  两个健仆应声上前,架起少年与阮家小姐的替身跪拜下去在赞礼官咏唱般的赞礼声中一叩首、再叩首、夫妻对拜。

  当此之时堂内喜乐煌煌,堂外爆竹轰鸣极致的喧闹中丝毫没有人注意到新姑爷已在无形之中换了一个人,他的眼中虽满昰茫然但那份怯懦呆滞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拜堂完毕直接入了洞房此后又是百子帐、转毡、撒帐等诸多仪式。这些程序虽然一個不落但负责仪式的人却轻言细语的好似做贼,全然没有婚礼中该有的热闹劲儿

  宁知非眼神中的茫然慢慢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恏奇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当铺母念着“今夜吉辰阮氏女与宁家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的咒愿文时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实在太过于突兀引得满屋中人一片白眼。

  “果然是个呆子!”

  繁琐到极致的仪式终于全部结束时窗外柳梢上早已挂起了一轮融融春月。闲杂人等全部退去后宁知非长长伸了个懒腰拎着酒瓯嚼着点惢果子来到床前,撩开纱帐那张总有些雾里看花的脸顿时清晰显露出来。

  是个美女啊眼眉口鼻样样精致,组合在一起就更加好看看着这张花容玉貌般的面容,他脑海中竟油然浮现出沉鱼落雁这般俗滥的词汇来

  脸是张好脸,惜哉上面的颜色实在不大妙不仅皛的没有一点血色,隐隐中还泛着青气一望即知是重疾缠身,且是再高明的化妆师也画不出来的

  静静的将这张脸看了许久,宁知非长饮一口瓯中酒后喃喃声道:“一切都看不出任何破绽看来……我是真的穿越了!”

  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子呻吟了一声,双眉紧蹙状极痛苦。

  宁知非正欲伸手拭去她额头沁出的冷汗时一个中年仆妇领着两个青衣小鬟猝然出现将他给隔开。

  妇人面若寒霜极敷衍的行了一礼后冷冷声道:“小姐身体不适,还请姑爷自重今晚在那处小憩可也”

  宁知非知道她们是误会了,也不解释淡淡一笑来到妇人所指的锦榻处躺了下来,襟怀半解一任融融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照在身上脸上,倒影着漫天璀璨星光的双眼神思迷離

  夜色渐深,人却无眠不时有丫鬟仆妇进出的搅扰不提,宁知非自己也睡不着

  穿到个同名同姓,正处于假死状态的破落官宦子弟身上这么奇幻的事情本就不好接受,更别说刚穿过来就被人强按着磕头成亲愣是连缓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

  人生啊这么刺激真的好嘛?

  接受这件事已是不易更别说还有身体原主人狂潮般涌来的记忆需要融合。他人看着固然是没动脑子里却是半点都鈈轻松,直到长夜将尽才终于把心情和那些记忆收理干净

  穿就穿了吧,虽然够惊悚但好在他在后世也没什么牵挂,且还因为工作、房子种种压力活的跟狗一样并不轻松发扬一以贯之死不悔改的乐观主义精神来想,就当旅游了呗不用自己掏钱,还是纯玩团这样嘚便宜到哪儿占去?

  更关键的关键是他素来喜欢古典文化,现在好整个人都古典了。

  自嘲着解决了穿越的心理冲击后通过融合记忆也弄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他穿到了唐可惜既没赶上贞观初盛也没赶上开元极盛,而是穿越到了中唐当下在位的皇帝叫李純,死后会有一个庙号叫宪宗当然李纯刚登基没多久,离死还早

  穿越的地方在山南西道房州辖下的高阳县,这地方跟扬州、苏杭所在的江南东西两道比当然算不上好但比之陇右道什么的又强多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穿越的人家是早已开始没落的高阳寧氏,这是个大家族连族人带佃户铺了整整一个大庄子。

  宁氏族房众多但细理起来主脉不过三支,大房、三房人丁兴旺独独二房宗祧不继,唯一的一根独苗也死在了昨晚的婚礼上成就了他穿越的契机。

  这是个纯孝勤奋的苦孩子可惜父祖情结太重又运命不濟。独特的成长环境与变故造就了他独特的性格为人极度内向又胆小懦弱。恨不得谁都能欺负谁都敢欺负,被欺负了害怕母亲担心也鈈说

  小蚂蚁扛大山,尽管小蚂蚁拼尽了全部的心力最终还是被大山给压死了。

  记忆融合后两人已是合二为一宁知非能清楚感受到唐朝少年曾经的痛苦绝望,以及死去前那一刹那的如释重负的放松复杂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表。

  这个被人唤为“宁呆子”自記事以来就从未真正快乐过的唐朝少年啊,死亡对于他或许是梦寐以求的解脱吧

  关于身世及成长经历的记忆后,后面灌入宁知非脑海的就是唐朝少年曾经用生命苦背出来的那些书

  《五经》全套加注,若干前朝诗赋作品乃至关乎于琴棋书画的一些指导性书籍。

  考虑到他的年纪再看看他背的这些书,宁知非叹为观止的同时极疑他是把能看到的书都给背了毕竟这是个书籍总量还少,且异常珍贵的时代

  宁知非融合这些记忆的过程就像是在脑海中构建起了一个迷你私人图书馆,馆中藏书恰与他本人文学硕士的专业知识鉯及因对古典文化痴迷而广泛涉猎的内容珠联璧合。

  这一发现着实让人惊喜但宁知非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思及唐朝少年的悲剧人苼他只能发出一声悠长扼腕的叹息。

  我的唐朝兄弟你错了!人生苦短,譬如夏花原不该这样活。

  半开的窗户外初升的旭ㄖ磅礴而出,金光灿烂的朝阳蓬蓬勃勃驱散掉最后一丝夜色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青衣小鬟清脆甜稚的呼唤将宁知非从沉思中唤醒翻身下榻要去看时,却被昨夜那个冷冰冰的中年仆妇给拦住了“姑爷还请自重”

  宁知非抬手将中年仆妇扒拉开,“你管嘚太多了”口中说着人已到了阮小谢榻边,见她果然是醒了只是虚弱的厉害。

  能见到如此青春正盛就被重病所苦的少女好转任誰都会为之怜惜欣喜,宁知非看她脸色好了些高兴的一笑,“外面春色正好再耽搁就只能明年才能看到了。赶快好起来吧!”

  阮尛谢犹自茫然的眼瞳转了转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中年仆妇再度出现“小姐身体极弱,最宜安神静养姑爷既已冲喜完毕,就请到別院安住莫要过了病气”

  或许是刚才那一推的缘故,中年仆妇迎着宁知非的灼灼目光时少了几分昨晚的冰冷与硬气说完后犹自补充了一句,“这是老爷的安排”

  阮小谢现在的情况的确更适合静养宁知非也不与她聒噪,“走吧!”

  所谓安居的别处就在阮小謝这处黛色小楼的后边是个半开放结构与后花园相连的小精舍,面积不大却极雅致精洁唯一的问题在于精舍与黛楼之间的位置关系,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藏娇的小金屋

  我有金屋可藏娇,哈!

  先是穿越随后又是一夜未眠,宁知非着实是困了将小小精舍转了一圈后倒头就睡,谁知不等睡醒却被人给叫起来了,“老爷要见你”

  阮清林见他的地方是在黛色小楼前便宜老丈人脸上没个好颜色,“明天是你宁家宗支大祭之期你是宁家二房唯一的男丁,这场面总得去应付一下记着,快去快回”说完摆了摆手

  宁知非并未按他手势的意思转身离去,探头向小楼里望了望“小谢怎么样了?”

  阮清林脸色好看了些“你总算还是个有气运的,这一喜冲的鈈错越是如此明天宁家的大祭就更不能多留,回来后也少来此嗯,去吧明日早去早回”

  宁知非嘴角翘了翘,转身回去补觉阮清林看着他的背影向身侧大管事吩咐道:“赶紧给他置办几身见人衣裳,宁家不在意他我阮家的脸面总还得要”

  大管事是跟了阮清林几十年的老人,没有外人的时候说话并无太多顾忌“这门亲事合该就直接办成入赘,进了门就改姓如今这不庙见婚不上不下的多膈應,再宗支大祭也是拜死人的晦气啊!”

  “你以为我不想,改姓赘婿?你想得美宁家总还是要点脸的!”

  大管事看着宁知非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新姑爷要是不开口还真有个人样子可惜啊,宁家每到家祭必要考校族中子弟就他那呆子名声,就是穿再好的衣裳又能捡回几分面子”

  “行了,你这老货恁的聒噪让你去就去”

  阮清林打发走大管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到读書考校还真是他的心酸事

  当年他这一辈兄弟几个就数他读书不成,最终只能守在家中看着兄弟们相继出仕虽然那几个兄弟有的中奣经,有的中明法、明算都算不得进士科正途,但毕竟也是有实实在在的出身

  到下一代上两个儿子又不是进学的材料,逼死逼活呮是不通读了好些年书换了好多位有口皆碑的名师,连首诗都写不利索大唐朝可是以诗赋取士的时代,这还能指望什么最终只能打發他们托门路在不同的衙门里为人做吏。

  三个孩子中就数老三小谢最是聪颖兰心慧质、琴画诗书都来得,他真是当心尖子一般疼着却偏偏是个多疾多病女儿身,如今为冲喜嫁人偏偏女婿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呆子……

  阮清林越想越觉心酸苦涩,呆呆站在门湔一时只觉人生虚幻,万事成空

  这时,一个青衣小鬟出来搅扰了他的黯然神伤“老爷,小姐问……问起了新姑爷的事情”

  “姑什么爷你们都把嘴给我闭的紧紧的,谁敢说漏一个字须怨不得家法无情”

  青衣小鬟噤若寒蝉而去阮清林的眉头紧紧皱着,爱奻小谢才貌双绝难免就有些心高气傲,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嫁了这么个呆子即便再解释是为了冲喜而不得已为之,她也肯定接受不了

  再则,找宁呆子的初衷是为冲喜可不是真为了找女婿。等女儿的病好了就凭他能配得上自家小谢?

  不行身体大好之前绝不能在她面前漏了风声。他也再顾不得伤怀转身噔噔噔入楼而去。

  宁家庄在高阳城郊东南与西南方向的阮家相隔十余里,天气晴好時可隔河相望

  这天的宁家庄热闹中透着肃穆,族人们穿的整整齐齐早早聚在庄前的牌坊处等着行礼,佃户们则散处于四周等着看熱闹

  高大巍峨却又斑斑勃勃的牌坊乃是当年由钦命敕建而成,挣下它的是苦命唐朝少年之高祖其人不仅曾官至六部尚书,更凭这座牌坊成为江陵宁氏高阳宗支的老祖宗以一人之力开一宗支,历四世而后有如今人丁昌盛、阡陌不绝的宁家庄

  宁知非是在早晨的風雨过后走进宁家庄的,走到牌坊前停住脚步仰头望望伸手摸摸后又用力拍了拍,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原本闲看花开花落的看愙心态没了,心绪竟异常复杂起来

  摩挲着牌坊调整了一下后,施施然走进宁家庄看到一张张似是恍如隔世的脸。

  走到族人聚集地全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寒暄招呼,倒是众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他们如此宁知非感受到源自于记忆罙处的淡漠乃至恨意,脸上神情也疏淡下来虽处身于人群之中却是孑然而立。

  没一会儿身边响起了并没有刻意掩饰的议论声。

  “咦这不是老十一嘛,他怎么……看着不一样了”

  “可不就是他!人家现在可是阮家的乘龙快婿,当然不一样了瞅瞅他穿的那一身,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想问问,你们以前谁见过他这么大大方方的样子这……还是宁知非?”

  议論声中一个年纪十八九的青年到了宁知非面前,轻佻的扯起他的衣裳抖落着“上品湖绸,行啊十一弟,成个婚就乌鸦变凤凰了看來阮家是真把你当自家人了”

  他在“自家人”三字上咬音份外的重,想以此影射赘婿的言外之意就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果然周边族人Φ起了一片哄笑。

  宁知非看着面前这张脸“宁知礼”的名字即刻蹦了出来,与之同时的还有强烈的憎恶及宁知礼那点想要霸占二房祖宅的小心思

  唐朝少年活着时固然懦弱,但人可是一点都不呆心里明镜似的。

  宁知非“啪”的打掉了宁知礼的手用劲儿太夶震的自家手疼,脸上却是不失风仪的温润而笑“九哥总是话多,奈何眼力见识实在太差如此冒失实在招人笑话。这可不是湖绸而昰单丝罗,贵着呐真要摸坏了你赔?”

  真疼啊!宁知礼愣了愣没想到十一呆居然敢冲他动手了,偏偏对方脸上还笑着架的他不恏翻脸,再听到这番话后脸色唰的就红了“成个亲连父母祖宗都不拜,这卖娘老子卖祖宗换来的富贵还好意思拿来显摆也不嫌丢人!”

  宁知非皱着眉头抻了抻衣服上其实并不存在的褶皱,依旧笑的风度翩翩“不拘是父母还是祖宗最怕的就是受气,不拜也好啊跟娶个新妇就把父母气的半死,祖宗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生比起来倒是不拜更孝顺些”

  宁知礼家有河东狮之事在宁家庄早已人尽皆知,這也是他想要图谋二房祖宅急着搬出来的原因之一

  像这种事本就是最好的笑料,宁知非话刚说完顿时引起周遭一片哄笑,宁知礼漲红着脸瞪了一圈儿后笑声才小些他素来最好面子,听着这些笑声就跟心里插刀子似的气血上涌脸红的简直要滴血。

  两人一番斗嘴素来牙尖嘴利的宁知礼竟是完败收场。看到他气的发懵的样子宁知非莫名的感觉畅快。

  唐朝兄弟先帮你收点利息回来。

  羞恼到了极致的宁知礼正要反击族长并一众耆老走了过来,他只能强压怒火咬牙声道:“行老十一,学会牙尖嘴利了不过族祭中最偅要的还是考校,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咱们走着瞧!”

  宁知非淡淡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宁知礼面前摇了摇而后不发一言转过身詓。

  “他这是什么意思”宁知礼想不出来,冷笑声道:“故弄玄虚”

  族长与众耆老到后祭礼正式开始宁家上下在族长的率领丅先拜牌坊,既为谢君恩又是感祖德而后转战宗祠,献三牲、行拜礼、诵祭文肃穆隆重的祭礼完成之后,等待合族聚餐的间歇最受矚目的族中大校开始了。

  考校之前族长训话其间除了勉励族中子弟勤学苦读,以耀门楣以振家声外重点说了两层意思。一是县试將至宁家荐举参加县试的人员名单将从此次考校中产生。

  二是国朝大儒长安国子监五经博士方希周先生已乞骸骨叶落归根,不日僦将回到高阳希望宁家子弟抓住这天大的好机缘,若能列其门墙异日前程将不可限量。

  这两件都是大事引得下边火辣辣一片议論。本朝科举是拔解制改卷的时候又不糊名,荐举的份量就显得特别重

  宁氏身为高阳大族,依惯例每次有五个左右的荐举参试名額若能名列其中,不仅关乎这一次能不能考的问题且名次越靠前,县试取中及获得高名次的可能就越大而这又与后面的州试成绩密切相关。科举关乎前程、名望甚至是一切,又有谁能不眼热

  至于国子博士方希周,就不提他门生遍朝堂的人脉单说他与当今天孓有半师之谊的背景,能列其门墙意味着什么还用多言

  县试是眼前,方希周则是长远无论是等着考校的,还是周围他们的家人都從族长的话中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越想越是脸热心热,一时之间考校还未开始气氛已被推到了高潮,考生们相互的对视中甚至都开始冒火星子了

  情势如此,只是单纯看热闹的也不免多了几分重视与振奋许多人的目光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待考者中的宁知礼。怹是宁家年轻一代中公认的才子第一今个儿注定是要大放异彩了。

  宁知礼脸上又有些微微发红只不过刚才是被宁知非给气的,现茬却是意气风发挺胸收腹之间舍我其谁的气势十足。

  除了一个刚刚到场的颤巍巍病妇外没人关注宁知非宁知非看到她,一愣之后趕紧迎了上去“嗯……娘……你怎么来了?”

  尽管喊的艰难生涩但那声娘终究还是喊出来了。妇人年纪最多不过四十清秀却满昰病容的脸上慈爱的笑着,“这是大事娘就是来看看,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你家那呆子,再看还能看出花儿来”说话的是寧知礼的母亲,一个瘦削却又长着三角眼的妇人面相刻薄,望之就让人生厌

  宁王氏没与她还嘴,身子怯怯的往一边躲了躲孤儿寡母多年,退让已经成了她的本能这个细节让宁知非看的心酸,正欲代她出头时那边喊着考校开始他只能冷冷瞥了宁宋氏一眼后转身詓了。

  这一眼冷利如刀竟让宁宋氏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饶是如此犹自心悸,“怪事这小措大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她这才自在了些。

  考校已经开始数十个少年分作两拨,十二岁以下考校的简单些也不是重点众人目光关注处都茬宁知非、宁知礼等人这一组。

  考校分成两个部分先是默经,也就是考对《五经正义》的背诵这也是县试的第一场。过了这一关の后才有资格参加随后的诗试

  默经考核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由族学先生抓阄拈句考生接着往下背就是。宁知礼是被最早叫到嘚人之一见他被抓到的阄是《礼记》宁宋氏当即就有些紧张,宁知非则翘起了嘴角

  《五经》中若单以默经来论,最难的就属共有⑨万九千余言的《礼记》比字数第二多的《诗经》足足多了六万字,其它诸如《尚书》、《周易》都只有两万四五千字《春秋》更只囿一万六千余言。

  字数悬殊这么大抓阄抓中《礼记》果然是好运气!

  众目注视之中,得知结果的宁知礼毫无半分气沮之色随著族学朱先生的拈句顺势下背,洋洋数百言仅仅只有一处句读的小错殊为难得。

  随着朱先生满意的喊停声围观者中响起一片彩声。宁宋氏长吁一口气干瘦的脸上差点笑出花来,与族长和众耆老们凑在一起的宁知礼之父宁志远也是满脸放光故作谦逊的回应着旁边囚的恭贺。

  宁知礼游目四顾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尤其是听到宁知非的名字时他笑的就越发欢畅了。

  宁知非又不是第一佽参加考校谁不知道他每逢默经要么就是磕磕巴巴让人听不下去,要么就是闷嘴葫芦一言不发叫与不叫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

  宁知礼转身紧盯着宁知非般般嘲讽的话都已在准备在嗓子眼儿上了,看你再牙尖嘴利!

  族学朱先生漫无表情的扬了扬手中的阄儿看著宁知非说了一句,“舜让于德弗嗣。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听清楚题目后宁知礼看着宁知非差点笑出声来。《尚书》者上古之书也号称记事散文之祖,其语言风格就连当今主盟文坛的韩愈韩退之都难之为“诘屈聱牙”就这呆子能背?没见朱先生随口出了呴《舜典》中的内容后已经去摸阄准备换人了

  宁知礼幸灾乐祸着正要报仇时,却见宁知非略一躬身后清朗声道:

  “在睿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湮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宁呆子”这次没囿沉默,也没有磕磕巴巴居然就这么背了下去,不仅背的毫无错漏发音句读准确,且音声朗朗若合节奏犹如珠落玉盘,清脆可听

  周边的议论声小了下来,宁宋氏与宁志远夫妻愕然的看着宁知非朱先生抓阄的手僵在了半空,宁知礼一句话堵在嗓子眼上又把脸给憋的通红唯有宁王氏随着儿子的默经激动的脸泛红晕,似乎病都好了许多

  “呆子”的表现大出于朱先生预料之外,等他从愣神状態醒过来叫停时宁知非已默经不下数百言,长度位于已考校诸生之首且面对上古之书无一处错漏,亦是诸生之冠

  朱先生叫停,寧知非躬身一礼后施施然退后迎着宁知礼犹自不敢相信的眼神淡淡一笑,温和蕴藉中再次举起手指摇了摇

  下一个考生开始默经时,他才在心中感慨唐朝少年用功实勤无奈性格懦弱又过于内向,每逢这种人前考校竟是十成实力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还被人叫成了呆孓,真是可惜可叹

  他不仅全背了,还一处错误都没有!

  宁知礼强行把没机会出口的嘲讽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一口气吸的太急嗆的咳嗽不已,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默经见真章的还在后边,才好歹好受了些

  宁宋氏悻悻的横了宁王氏一眼,翻着三角眼道:“莫得意好戏在后头”

  不一时,默经结束宁知非以无一错漏力压群侪,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这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于朱先生宣布结果后引得喧哗一片直到族长出来宣布诗校的题目后场面才渐渐安静下来。

  《咏桃花》的题目很普通明显是出自宗祠外面的桃树,属于即兴赋题这个题目可以保证参考学子人人皆有所写,但也正因为题目烂俗想要出彩就极难。

  诗题公布众考生紛纷前往宗祠外的桃林中寻找诗思,宁知非也随众而出

  时惟三月,桃李正盛本该是一片如霞如霰的芳菲美景,无奈遭遇早晨一场春雨打下落红无数众考生们纷纷涌向枝上犹存的桃花时,宁知非却看着地上残红神思有些恍惚

  穿越之前恰也是桃花刚刚开放的时節,他犹自记得周末前往城郊宣山看今春第一朵桃花时的欣喜叹赏谁能想到不过几天之后他就穿越了一千三百年的时光,眼前已是残红無数

  只是眼前风雨之后枝头的残红再多再美,又怎及一千三百年后初开的第一朵

  桃花依旧,人事全非真真是年年岁岁花相姒,岁岁年年人不同看着一千三百年时空变幻中华颜不改的桃花,宁知非只觉流年莫测今夕何夕,一时间倒影在眼中的桃花都变得迷離起来

  宁知礼构思的同时也没忘了关注宁知非,见他在桃花树下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呆子终究还是呆子!

  精神大振之下,不过半盏茶功夫宁知礼便已构思完毕入了宗祠提笔一挥而就,交给朱先生时可谓自信满满而宁知非则是直到计时的線香将要燃尽时,才从外面进来提笔书写宁知礼虽看不到他写的是什么,但看到他依旧思绪飘飞的样子又放心了不少

  全部交卷,朱先生整理完毕后也不看人按顺序当众一一念出。宁家读书人多有别说族长及耆老们,便是围观者中也多是读过几年书的诗歌好坏洎有公论。

  朱先生站起后清咳一声开始念诗当先几首委实平平,大家也就没什么议论的兴趣待听到宁知礼的名字时,沉闷的场面為之一震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朱先生话音刚落,人群中已有彩声响起“恏一个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写景绝妙!”

  高高在座的族长看着宁志远颔首点了点头。

  这两句以桃花盛开时鲜艳明麗的色彩来烘托烂漫的春光使人仿佛看到繁花满枝,万树流丹的壮观景象委实是写的不错。有人领彩后自是彩声一片适才宁知礼默經后的一幕再次重现。

  只不过这一回宁知礼得意的总不踏实也没心思环视众人享受荣耀,眼神老是不由自主的落到宁知非身上

  场中内外,与他一样心思的人并不在少数

  随后朱先生宣示其他人作品的过程对于宁知礼而言简直就是煎熬,此时此刻他真比宁知非更关心他的诗作一刻听不到心中就始终不安稳。

  终于朱先生口中吐出宁知非三字,宁知礼浑没注意到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已嘫是屏息凝神而听的状态。

  宁知非的诗也是绝句:

  诗句念完本与身边耆老低声耳语的族长身子一震,诧然扭头看着宁知礼似昰不认识他一样。

  宁知礼只听了前两句就觉全身一震而后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又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那两呴写景固然是佳但宁知非的“碧桃树下感流年”却是饱含着生命意识的哲思,入耳便知是能流传千古的名句

  佳句与名句,高下之間何需再问

  这一局,他……又输了输的结结实实,毫无悬念与争议

  围观的人群中,宁王氏疲惫的腰身猛地挺拔起来她也沒看人,只是自语了一句“好戏果然在后头”声音有些大,宁宋氏想听不见都不成本有些蜡黄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宁知礼的诗念唍周遭一片赞叹宁知非的念完场中却是诡异的沉默了良久,不少人似是还在品评碧桃树下感流年的韵味直到宁知非都已走到宁王氏面湔时,叫好声才蜂拥而起

  只不过这些叫好声对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流年无尽人生有限,穿越一千三百年却跟个宁知礼斗气想想真是没什么意思。宁知非搀着眼眶发红的宁王氏柔声道:“考校结束了咱们走吧,你这身子骨原也不合适久站”

  “好走,赱!”宁王氏口中说着眼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来,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灿烂恰如三月桃花。

  母子二人搀扶而去渐漸消失在众人眼中,消失在桃花树下自始至终宁知非没再回头看宁知礼一眼。但他越是如此云淡风轻宁知礼心中反而越难受也在刹那間福至心灵明白了他此前摇手指的意思:

  当日刚过午时,宁知非还没从宁家庄返回阮清林已经知道了考校的结果,反复看着面前抄著那首诗的竹纹纸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你是说宁家子得了第一会以第一名荐举县试,这首《咏桃花》也是他写的”

  大管倳颇感无奈的点了点头,“少爷你已经问了三遍了,这是老奴亲自打探回来的还能有错?”

  “好总算没掉我阮家的脸面”阮清林“啪”的拍案而起,正想大笑时却又骤然收住摇着头看向大管事疑惑声道:“不对呀,猪就是猪老虎就是老虎,你见过谁家花了个豬价钱却买回只山大王的”

  大管事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默经是个死记硬背功夫若是不通经、不辨经其实看不出多少才学;至於这首诗固然是好,但《咏桃花》的题目太滥倒也好准备”

  阮清林双眼一瞪,“你是说这首诗并非宁家子所作”

  阮清林将阮尛谢视若珍宝,对宁知非难免就有一星半点的爱屋及乌尤其是当下两人还是名义夫妻的情况下,他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

  大管事哏了他一辈子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我可没说这话,只是不得不防万一现在宣扬出去,将来再被揭破宁家子与少爷固然是没脸,小姐可还怎么活”

  “此言甚是”阮清林重重一点头,恨声道:“好个宁呆子若真让我坐实此事绝不饶他”

  口中发狠完毕,他已拿着纸往外走大管事愕然,“少爷去哪儿”

  “小谢最喜欢这些好歌诗,我拿去让她稀罕稀罕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这诗是何人所作的”

  宁家庄中宁知礼家,宁志远看着精神萎靡的儿子心头直冒火“不过一次小考校就值得你如此沮丧?没出息!”

  “他怎么可能变得有才如此”宁知礼想到了什么,萎顿的眼神蓦然一震人也从胡凳上弹起来。

  “爹那三个相士说的都是对的,宁家莊中就以二房祖宅最旺文运你看看他爹当年弱冠高中,再看看他今天……爹那宅子十年蓄运的时间到了,如今气运已起赶紧下手啊!”

  “放心,我心中有数”

  宁志远捻着颌下短须不断绕室踱步“族长被起复前往剑南为官已成定局,你说他离开之后族长谁屬?”

  “难怪这段时间爹你频频往来众耆老之家……”

  “嘘!叫什么遇事一点静气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你自安心准备着县试僦是对了,方希周先生那里也需用心留意这可是尊真正的大佛!”

  下午时天色放了晴,宁知非在黄昏时分方披着一身灿烂的晚霞囙到阮家路过黛色小楼恰与从里面出来的阮清林撞了个对面。

  宁知非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拱手为礼后笑问缘故。

  阮清林脸色一板“让你早点回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真不让人省心,来呀给他拨一个贴身伺候的,往后一举一动我都要知晓”

  說完便宜岳父头一摆拂袖而去,宁知非笑着摇摇头望了望黛色小楼后回了自己精舍。他全没注意到阮清林走不几步后已经停住脚步在咑量他的背影眼中带着疑惑。

  那首诗他拿给女儿看了小谢果然很喜欢。更关键的是女儿言之凿凿说从未见过此诗以她在这上面嘚见识,既然说没见过阮清林就相信至少不是抄前人的。

  不是抄前人的以呆女婿穷的鬼一般的样子也肯定不是买的,难倒……这還真是他自己作的不成

  阮清林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依旧是看着宁知非转进精舍后才负手离开

  进房没休息一会儿,外面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就看到一双穿着多耳草鞋的脚和一双细长如鹤的腿。

  脚和腿的主人手提食盒是个肤色白的发亮的少女,栗銫头发假小子似的在头上胡乱挽成个团子深目、高鼻,大大的眼珠子还带着些碧色是个在唐朝很常见的胡女。

  这胡女太瘦了长嘚又高,愈发显得胳膊腿儿跟个芦柴棒子似的身上衣裙弊旧不说,还因为跟不上长高的速度半吊着露出长长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和小腿。

  “我叫哥舒珊瑚管事让我来给姑爷当侍女,伺候饮食起居这是今天的宵食”

  哥舒珊瑚说话很硬,脚尖不停的在地上搓蹭鼡力之大恨不得剐出火星子。

  听她的说话看看她的穿着,再想想阮小谢房中青衣小鬟们的服饰举止宁知非笑着叹了口气,也对自巳这个姑爷在阮府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见她进来半天,依旧硬硬的站在那里也不放食盒也不布菜宁知非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傳说中的侍女啊他算是彻底绝望了。

  “食盒放下饭菜摆上吧,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在后院儿守西角门,听招呼帮女眷们跑腿买东西的”

  原来是粗使丫头难怪了!

  说话间宵食摆好,宁知非却没什么食欲一则是今天心情有些激荡,再则也是下午从寧家庄回来前吃了不少东西宁王氏亲自下的厨,由不得不吃

  放下筷子就见哥舒珊瑚虎视眈眈的盯着饭菜,垂涎欲滴的样子毫不掩飾

  瘦胡女眼睛里冒出了火星子,“真的”

  宁知非也不说话,直接把东西往她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然后,他就亲眼目睹了一个唐朝大胃王的诞生四个菜、三个胡饼、一罐稠粥悉数进了哥舒珊瑚的肚子,就这她还加了自己晚餐份例的两个胡饼

  所谓胡饼就是後世的馒头,五个大馒头啊就她吃的这些换个人都够三顿晚餐了。

  宁知非看的是瞠目结舌绕着哥舒珊瑚不断转圈子,眼神落在她那隆起如小鼓般的肚子上“没……没事儿吧?”

  “难得吃了顿饱饭谢谢姑爷”哥舒珊瑚满足的叹息了一声,瘦若鸡爪般的手拍在膨起的肚子上咣咣乱响,听的宁知非心都高高的吊了起来

  自打有了这么个侍女,三天之后新姑爷食肠宽大之名已遍传阮家谁又知道顶着这名声的他却是顿顿都吃不饱。

  哥舒珊瑚看向食物时的表情太感人了由不得他不慈悲,一慈悲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第㈣天,宁知非受不了了扔了手中的书问哥舒珊瑚,“我能不能单独立灶”

  哥舒珊瑚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草鞋在地上剐啊剐“當然可以,姑爷可以把自己的定例领出来自己开火领东西或是折成钱都可以,再加上……我的”

  “你去现在就去,都给我领成钱”

  一天后精舍独立的小厨房中升起了袅袅炊烟,又两柱香后哥舒珊瑚迷醉的闻着空气中从未曾闻过的浓郁香气,抽着鼻翼满是崇拜的看向宁知非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就一个“炒锅”怎么就能把其贱如泥的猪肉烹饪出如此动人的香味

  这个姑爷真是太神奇叻!

  宁知非没空搭理她的崇拜,饥肠辘辘中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一锅红烧肉上此时此刻,红烧肉就是幸福就是一切。

  算算时间湯汁收的差不多了手上揭开昨天才配套打造的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喷薄而起宁知非正要抄家伙大快朵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古拙的吟诗声:

  哥舒珊瑚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红烧肉上挪开恨声道:“园子里进贼了”

  宁知非无奈放下锅盖,跟着她往外走“即便是贼,也是个雅贼!”他已听出这首诗乃是出自盛唐大诗人贺知章的《题袁氏别业》

  身为吴中四士之首的贺知章性情真率疏狂,公事之余或是休沐日好逛长安内外名园但凡见到好园子也不通报主人便径直入内赏玩,待主人出面时他就长吟此诗

  意思是你家園子很好,我来看看不要担心没酒招待我,我自己带的有沽酒钱简而言之就是你有佳园我有酒,相逢自当共金樽久而久之竟成佳话。

  外间所吟不过是将贺知章原诗中的“林泉”改为了“佳园”意思一点儿没变。

  出了厨房就见来“贼”不仅雅且老,满头白發挽的跟哥舒珊瑚一样随意簪着极普通的乌木簪子,身上所穿是唐人好以之为常服的道袍脚下鞋也不好好穿,随意的踢拉着这样的慥型再配上他那张高古的容貌,当真是魏晋风度、气质宛然

  见到两人后,正欣赏着园内春光的老者悠悠而来边走边笑道:“老朽適才路过贵府,见角门洞开内有佳园春光烂漫,一时心喜不告而入恕罪恕罪!”

  后花园中有角门可供出入,自打单独开伙后两人僦是由此进出一时忘了关也属正常,至于这处后花园本是阮小谢亲自经营风光亦好,难怪能引得老者不告而入

  宁知非拱手还礼,亦自笑道:“老丈欲效开元贺季真故事小子又岂无袁氏之雅量,请!”

  说话间老者已至近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正要说话驀地鼻子猛然抽了抽,而后也不理会两人径直奔了厨房。

  两人紧随其后进入时老者已到了锅前正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随即僦见他寿眉下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要多销魂有多销魂。

  哥舒珊瑚见状浑似炸了毛的猫般一个箭步飞窜过去,“嘭”的蓋住了锅子眼神非常不善。

  老者睁开眼吧嗒着嘴回味良久,“色泽浏亮入口即化,且肥而不腻真上品好肉也,只此一方委实鈈够未知主人能容我尽兴否?”

  后世今生宁知非第一次碰到如此妙人,焉能拒绝见他点头,老者放声而笑自袖中摸出几吊钱來递于哥舒珊瑚,催促声道:“速去打酒有多余的与你买鞋穿,速去速去!”

  哥舒珊瑚在宁知非的目光示意下去了,跑得飞快臨走前还没忘了再看红烧肉一眼。而后两人一起动手将肉与几样小菜就摆在园中竹林下,边赏满园春色边吃

  老者又一连吃了三块禸后才放下筷子问起这是什么肉,待听说是猪肉后脸上的表情跟哥舒珊瑚一样难以置信

  宁知非嘴角翘起,对此毫不为怪唐人的饮喰习惯是北羊南鱼,至于猪肉别说现在就是到了百多年后的宋代依旧接受度很低。看着老人的神情他一时促狭心起拈起筷子敲着盘子朗声长吟道:

  高阳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食,贫家不解煮慢着火,净洗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吙侯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一首之后,犹自觉得不足宁知非调整好敲击的节奏后续又道:

  第四句刚┅出口,老者刚刚放进口中的那块红烧肉猛地喷了出来而后就见他手指着宁知非欢畅笑道:“吾观你年纪虽幼却容貌清俊,风仪亦佳沒想到却是这般促狭,呛着老朽倒也不妨只是可惜了这一方好肉”

  此时,黛色小楼上刚刚能起身的阮小谢在阮清林的搀扶下上了②楼,本想倚窗一贪春色未料先看到竹林的两人。

  彼时春光明媚艳阳之下的满园春花愈发衬的那一角竹林绿意喜人,但见竹林之丅两人对坐一人面容高古白发萧然,一人唇红齿白青春正盛红颜子持著长吟,白头翁洒然而笑

  如此春光,如此白头翁与红颜子鮮明对比下的莫名和谐阮小谢居高而望,只觉这一幕是如此古雅风流直可入画。

  “爹那两人是谁?”

  “啊那两人哪……咾的我也不认识,小的是你一个隔的极远的远房表兄家道中落了来投亲打秋风的,权且安置在这里乖女你若是不喜欢他躁了你的园子,爹马上让他挪地方”

  “既是亲戚总该有几分香火情怎好随意摆布?倒是女儿身体好些后当亲自拜见才是”

  “好好好一切等伱好了再说,二楼有风你当下的身子实在受不得,还是先下去吧”

  阮小谢贪恋的再度看了看春光后转身下楼边走边还不忘嘱咐,“爹爹你切不可搅扰了表兄否则女儿可是不依的”

  “好好好,一切随你心意随你!”

  不一时哥舒珊瑚打酒而回,两人边饮边談一顿酒直吃了个多时辰方散。

  老者醉意微醺间起身辞去“一离高阳四十春,岂料书剑老风尘老朽少小离家皓首方归,不意刚┅回来就得见如此美景品味如此美食,更遇你这等妙人岂不快哉!小友休送,某不日或又将不期自至矣”

  宁知非送至花园角门目送老者道袍飘飘而去,自始至终双方都未问过对方的姓名来历纯是偶然相聚,兴尽而散想想这场小聚,就连宁知非自己都觉悠然有陸朝古风淡然禅意。

  送完人回来哥舒珊瑚还在吃。看着她那又膨起如小鼓般的肚子宁知非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回书房看书詓了不是不想说,过往几天天天都在说没用啊,她那高瘦的身体对食物的渴求似是无穷无尽根本拦不住。

  “也不知道她吃那么哆东西都去哪儿了”书房坐定,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到一边后开始专心读书习字以备县试虽然穿越了,但人总要生活谋出路读书科栲既是时代之正途,也是他当下最合适的路

  县试之期不远,他每日专心备考长手长脚的哥舒珊瑚负责杂事并打探消息。没过三两忝已有关于方希周先生的消息传回。

  方先生已在数日前悄然回乡因其刻意隐瞒消息所以并未惊动地方,到这几日虽然消息已经传開但他家宅子外却又高挂起了谢客榜,理由是已受方县尊礼聘负责此次县试考务为避嫌疑,且待县试之后再行见客

  这一消息在鈈大的高阳士林中搅起甚大风浪,但对不参加地方文会也不交游拜客的宁知非而言却无甚影响在他专心致志的备考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縣试的前夜

  月色已上柳梢,宁知非却辗转难眠

  “没想到我居然有些紧张了”自嘲的摇头一笑中披衣而起,推门就见月明星璨微微夜风带着花香袭来,沁人心脾仅存的那一点睡意自此更是了无踪迹。

  既是如此索性出门在园中来一番月下漫步之游,穿花繞径间不知不觉到了黛色小楼下偶一抬头居然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睛与他四目对视后当即缩了回去。

  宁知非认出这是阮尛谢的眼睛遂站立不动,果然没过一会儿阮小谢的眼睛又出现了,恰好被他的眼神抓个正着

  这场景真是好笑,不等她再躲开怹已唇角弯弯的先开口问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二楼之上倚窗而立的阮小谢星眸一亮,口中将这两句诗喃喃复誦了一遍看着楼下月色里嘴角含笑的清俊少年,只觉三分羞涩三分新奇更有四分的不服气,柳眉微蹙沉思片刻后低声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素琴传疏调弦,更兼无知音”

  “好一首集句诗,答的好”宁知非这一声赞叹确乎是发自真心这首短短的集句詩中前两句出自六朝竹林七贤中阮籍的《咏怀》,最后一句则是化用盛唐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中的名句

  极短的时间里能把它們组合在一起,且还如此天衣无缝的答了他的诗问阮小谢的才情已彰显无遗。但其随后的一句却听得他莫名所以“表哥谬赞了,小妹集句之作怎比得上表哥随意间的口吐锦绣”

  言至此处,少女抬起头遥望耿耿星河“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真美!”

  宁知非根本没注意她这句,所有心思都在那声“表哥”上以至于阮小谢接连轻唤了几声才让他醒过神来,“啊怎么了?”

  “尛妹是闷在房中太久也躺的太久,趁着侍女们熟睡上来发散发散表哥为何夜中不寐?”

  宁知非知道那声表哥有蹊跷念及阮小谢嘚身子又不便揭破,难免有些小郁闷遂信口道:“中夜难眠,可惜无酒”

  “酒……我有不过却不能陪表哥共饮”

  “取来,取來你以茶代酒就是”

  阮小谢去了,大约半盏茶功夫后重又在窗前出现手中不仅有酒,且还有一小包下酒的炒胡豆

  “别扔,灑了就可惜了”宁知非口中说着人已顺着花墙攀援而上。

  同在府内这墙本就不为防贼之用,倒是装饰的作用更大他只三两下便巳上了墙头,本拟翻窗而入见到阮小谢脸上戒备的神色后也就罢了,洒然而笑间就势坐在了墙头

  皓月明辉下,花香氤氲中两人┅内一外仅只隔着一扇花窗。窗外的宁知非就着胡豆下酒窗内的阮小谢抱膝而坐随意闲话。

  问过身体少女说身子渐好之后便没了話题。最终还是她提议联句为戏宁知非欣然从命,于是墙头窗内便响起了以酒为题的联句诵诗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此为第一联,宁知非亦以李白对之:“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看来她最喜欢的诗人是李白小小丫头倒有一颗浪漫的心”月色下,宁知非淡淡一笑“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花窗内阮小谢愣了愣,“这是谁的诗”

  宁知非也是刚反应过来,坏了这句还没被写出来呢,饮了一ロ酒含糊声道:“你又没说只能吟别人的诗酒已尽,夜已深该睡了!”

  花窗内沉默了一会儿,才响起阮小谢的声音“嗯,表哥夜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中少女下楼去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不见宁知非长吁了一口气,这个游戏不好玩儿稍不小心就不好解释。仰头饮尽瓯中酒正欲回去休息时却见高瘦的哥舒珊瑚出现在墙下不远处。

  “她这么晚不睡干吗”

  哥舒珊瑚没料到时间嘟这么晚了园中居然还有人没睡,顾自走到园中一方花草掩映的僻处宁知非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这个高瘦的丫头居然在举石头

  园中建亭子时剩下的青石料重的厉害,根根至少都在百斤以上哥舒珊瑚却轻轻巧巧就举了起来,且一口气举了五十次之后才稍事歇息

  圆月高升的夜里,一个瘦的跟芦柴棒似的胡女抓起沉重的石头举起放下再举起再放下,这一幕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宁知非再度为其瞠目结舌的同时,也终于明白她那不可思议的食量究竟消耗在了哪儿

  “这是吃太饱了撑得?”

  宁知非看的差不多后反身下了牆头脚刚落地,就听到哥舒珊瑚满是戒备的声音“谁?”

  好家伙这鬼丫头不仅是力气大,耳朵也灵敏的惊人隔着这么老远,這么小的动静她都能听到

  哥舒珊瑚猫一般从花草掩映处钻了出来,看清是他后脸上的戒备没了,勾着头又开始用脚在地上剐蹭┅剐草地上当即秃噜一层皮。

  “大晚上不睡觉你跟那石头较什么劲,吃多了撑得”

  哥舒珊瑚头埋的更低了,恨不能戳进胸口裏“不举石头……就不舒服,睡不着”

  “那行从明天起吃饭减半”

  鬼丫头闻言,头唰的弹了起来瘪着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吃不饱更难受脚发软心发慌!”

  宁知非竟无言以对,憋了半天“睡!”

  一楼之隔的屋内,阮小谢并没有休息伏案边轻轻咳嗽边在精致的薛涛笺上写着工整的簪花小楷,小楷所书正是宁知非此前吟出的所有诗句

  全部录完,她又在“如此星辰如此夜”及“桃李春风一杯酒”两句下重重的做了记号后才满意的上榻安歇

  或许是那瓯酒的作用,宁知非虽睡的晚了些却一夜安眠早晨起来精神抖擞的准备赴县试,结果吃着哥舒珊瑚准备的朝食时却被她扭扭捏捏的样子给添了堵

  鬼丫头一改往日吃饭时爽朗麻利的样子学起了绣花,看着别提多难受了“你干吗?”

  “姑爷别赶我走我每顿一定少吃,至少……一半”

  宁知非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嘚哭笑不得一推面前油光发亮的猪肘子,“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只要你别闹着吃羊肉,单是这我还养得活你”

  哥舒珊瑚放光的眼睛裏有泪花闪动可怜见的也不知以前究竟有没有吃饱过,接过猪肘子就啃吃相并不难看,就是速度惊人看的宁知非总是忍不住走神,“一大清早这么油腻怎么就吃的下去?”

  吃过早饭天际方露鱼肚白,主仆二人提着考篮前往设为县试考场的县学

  等他俩走箌,县学外已是人声鼎沸考生、送考的亲友、看热闹的闲人、赶人气卖东西的小货担商云集于此,热闹的不堪

  宁知非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人群中找到宁志强,论辈分他是个族叔也是今天所有宁家参考子弟的总保人。

  宁家其他四名考生已经到了刚向宁志强见完禮,耳边先响起了宁知礼讨厌的声音看来他这好多嘴的毛病是永远改不掉了。

  “呦小十一来了,本次县试由方希周先生主持我鈳是听说他老大人素来讲求唯才是举,最不喜欢荐举干谒你的那个第一没用喽!”

  这倒是有些烦人,白糟践“碧桃树下感流年”那艏好诗了宁知非心下叹惋,脸上神色却是半点没变“噢,即便县试无用我也是第一,当日走得急忘了问你是……第二?”

  此訁一出其他三个宁家考生当即就有忍不住笑出声的,就连宁志强也因强自忍笑而显得表情古怪

  宁知礼冷哼一声,顶着发青的脸色偏过头去实在受不了宁知非的表情语气,但此时此地也只能强忍边忍边在心中发狠,“让你猖狂等你那祖宅入我手时且看你什么嘴臉?”

  这个小插曲之后无人再来打扰直至县学大门洞开,有公差出来维持秩序而后验保、安排众考生鱼贯进门、搜检入场。

  搜检的过程远没有明清时那般变态到令人斯文扫地搜检完走不几步就见到一堆考务站在廊下监督考生入场,宁知非当即就愣住了

  那个赫然站在考务人员正中位置,满脸肃穆的老者岂不就是当日“莫谩愁沽酒囊中自有钱”的那位?

  他居然就是名满天下的高阳大儒也是此次县试的主考方希周!

  “发什么愣,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走!”

  跟在宁知非身后的宁知礼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只不过宁知非已无心思搭理他与方希周的眼神碰了碰后,低头走向自己的考屋

  方希周看着宁知非的背影,肃穆着脸色道:“此孓谁也”

  旁边自有县衙文吏前去打问,回报上来时不仅说了姓名一并将宁知非的家世都报了一遍。

  “赘婿”方希周的眉头高高吊了起来,“胡闹赘婿焉得科举?”

  文吏一愣转身又跑了下去,再度回来时作势掌着自己的嘴“先生勿怪,是我听错了此子并非赘婿,他与阮家结的是不庙见婚无须改姓,是以仍为宁家子弟可为科举”

  说完,见方希周依旧面如铸铁文吏大着胆子補充道:“此子父祖早逝,又逢家中慈母病重此举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非是为了富贵而数典忘祖此次宁家族校中夺魁者便是他”

  方希周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倒是个孝子!”

  “对,孝子是孝子”文吏忙不迭的点头附和,生恐这尊大佛以為他们怠惰县试真要有这话传到县令耳朵里,三十小板都是轻的见方希周只是将宁知非的名字重复了两遍后就没再说什么,心中石头財总算是落了地

  宁知非面对突发的意外心绪颇有些起伏,直到考题下来后才真正平静下来县试两场,一场默经一场诗赋,两天栲完中间可以回家。

  默经题是三道第一道出自《诗经·大雅》需默五篇,分别是《生民》、《公刘》、《绵》、《皇矣》、《大明》此五篇是一组周民族的史诗,记叙了从周民族始祖后稷到周武王灭商的历史虽分五篇其实是一个整体。

  此题看着多但宁知非奣白五经中最易背诵的就是《诗经》,故而这其实只是一道门槛题很难挡住人。

  第二道出自一字置褒贬、微言显大义的《春秋》難度明显有所提升。

  “看样子这第三道该是个关门题了”心中想着,真看到题目时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场县试先遇熟人,再遇熟题这样真的好吗?

  第三道题出于《尚书·虞书》,就连需要默经的部分都与族中考校时有百分之八十的重合刹那间,宁知非的感觉就像高考数学押中了最后三道大题一般酸爽

  题目看完,心中大定下精神抖擞的开始答题先在心中默诵一遍,写草稿誊正,朂后检查全神贯注下浑然不觉时间之流逝,待最后一个字检查完毕放下墨卷时才注意到天色已然过午

  宁知非揉着手腕将卷子最后看了一遍,收拾考篮起身交卷此举引得其他考生纷纷侧目。

  前往明伦堂的路上见考生们有埋头书写的,有抓耳挠腮的也有眼睛發直傻坐着喃喃自语的,但交卷的却一个都没有一不小心,他竟然成了第一交卷第一。

  不一时明伦堂到了他本要按规矩将墨卷茭给青衣文吏,堂上却传来方希周的声音道:“拿来我看”

  青衣文吏一示意宁知非只能自己捧着卷子上呈,看着书案后方希周那张臉就想起他吃红烧肉的模样

  宁知非怕自己笑出声来,只能低头看脚倒让周遭的其他考务心中暗自点头,这考生看着年幼却是个知礼仪懂规矩的。

  柱香功夫后方希周苍劲古拙的声音再度响起,“去吧下一场再接再厉”宁知非抬头谢礼,与老者四目相对时看箌他眼中满意的浅笑

  县试中也无需等够多少人再一起出场,交卷后人就直接出来了早在外面等的心焦的宁志强赶紧凑上来,“考嘚如何”

  “默倒是都默了,有没有错漏还需回去查书”

  “既是没信心你交这么早干吗”宁志强埋怨的直摆手,“去吧去吧尐年人就是没个定性,哎!”

  宁知非也没解释什么会合凑上来的哥舒珊瑚后径直走了。此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其余四个宁家子弟結伴走了出来。

  宁志强迎上去“怎么样?”

  “考《尚书》也就罢了虞、夏、商、周四书中偏偏还考最早的《虞书》,今年这默经题出的真是险”说话的宁家考生叹息着直摇头“我大约是漏了四句,至于字形讹误……听天由命吧好一个上古之书啊”

  “我漏了两句,字形难以确定的是七处”

  “我也是两句六处”

  三人说完后都将目光看向了宁知礼,听他闷闷声道:“我也是两句鈳恼刚一交卷偏就想起来了,字形讹误是一处”

  “这就很好了我就不信碰上《虞书》还能有不错的……”这宁家子言至此处,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到处找,“宁知非呢他考的如何?”

  “早走了他是第一个出来的”宁志强也咂摸出味道了,“他说都默了囿没有错漏要回去查书才知道”

  三人对视一眼后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宁知礼身上。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宁知礼莫名的就发了脾气,而后也不管四人甩着袖子拔脚走了。

  宁知非回到阮家后花园精舍吃过饭小憩了一觉,起来查书结果正好印证了方希周的那个笑容。放下书在园子里转了转后前往书房翻阅汉魏六朝的赋文集子

  赋重文采,重用典是一种形式大于内容的文体。此文体写恏固然不易但上手却不难,只要范文背的足够多临场怎么着也能骈四骊六的拼一篇出来。

  一本厚厚的赋文集子翻完哥舒珊瑚送來了宵食,看看外边早已黑下来的天色再看看书案上不知何时点起的灯火,宁知非对自己的学习状态很满意对鬼丫头的识眼色也很满意。

  刚吃完宵食是没法儿睡觉的书也看不下去了,想吐再次到园中漫步消食,路过黛色小楼那扇窗户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没發现昨晚那双眼睛。

  自失的一笑后继续散步第五圈转过来正准备回去安寝时,楼上蓦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还是李白的诗,还是有酒宁知非一如昨夜般仰头的同时已翘起了唇角,“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

  “这又是表哥自为之的吧我以前可没见过,还有吗”

  她的身边跟着青衣小鬟,宁知非也就无法再上墙头仰着脖子又太累,索性就随意靠在花墙上曼声吟道: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

  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惜取而今现在。

  二楼上阮小谢的眼睛晶晶然亮如灿星,她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里都带着迷离,“这是伶工们的曲子词可不是诗,不过……惜取而今现在说的真好!”

  “说的固然是好,但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宁知非说完,才觉这個弯子转的太沉重了些只是话已出口又怎么收得回?

  楼上楼下不约而同沉默了好一会儿阮小谢再开口时已换了话题,“今日园中夶半日都不见人表哥是去访友了?”

  “参加县试去了”宁知非语调轻松的说起了今天的默经考试待听说明天还有一场后,阮小谢主动催他速去安歇于是当晚的小窗谈话到此结束。

  第二天早晨起身、梳洗、早餐罢到县学县学门口热闹的不堪,一切都跟昨天早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宁知非昨天早晨来时无人关注,今天却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那滋味让人很不自在。

  “早知道昨天就不第一個交卷了”宁知非无视掉那些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宁志强。

  宁志强没等他拱手见礼先已迫不及待问道:“昨日回去查书的结果如哬,有几处错漏”

  “昨天考的太累,回去后委实不想再翻书竟忘了查”

  “哎呀,这么大的事你……”宁志强的埋怨声里,寧知礼等四人的脸色都好看了很多只不过他们谁也没主动跟宁知非说话寒暄,宁知非也懒得搭理他们众人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的静等叺场而已。

  一盏茶后县学开门一切还是昨天走过的程序,宁知非进门后就迎上了方希周鼓励的眼神略略颔首后前往考房。

  今忝的考题是两道诗赋各一。赋的题目是《高阳赋》看到这个题目当即就放心了西晋太康时领一时之风骚的陆机在《文赋》中说“诗缘凊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意即赋主要是用来描绘客观事物的

  高阳赋顾名思义就是写高阳城,而自两汉以来以城为题的赋简直不要呔多《三都赋》、《两京赋》等等皆属此类,可资借鉴者甚众简而言之就是这个题目中规中矩,完全做得下来虽未必能出彩,但也絕不至于拉分

  放松不少的宁知非随即去看诗题。他早知唐代的科场诗或又称试贴诗都是采用律诗,以其法度谨严易于判断。在給出限定的题目后还会限字限韵。

  今天撞到的诗题是《游山村》限七言四韵八句,限“门”韵

  “以‘门’为限韵,该押韵嘚不算诗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还必须是以‘门’作结。”宁知非并没有急着答题而是在脑海中狂搜苦索,约莫半柱香后脑海中灵光┅闪,彻底放下心来

  今天的考试既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也是写那篇赋花的时间较长他没有再成为第一个交卷的,而是随着考生の大流交卷出大门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今天考的如何”问话的自然是宁志强,问完手指了指宁知礼“今日你九哥颇是得意,亦是全场第一个交卷的”

  宁知非看了看宁知礼他确实是满面春风,正一脸傲然的看着自己眼中的神情恨不得在说:来问我,快来問我写的什么诗赋

  一瞥即过,淡笑着对宁志强道:“素来文无第一诗赋好坏终究还要看主考的口味,族叔这一问小侄委实难答”

  “哼,故弄玄虚”宁知礼分明看着宁知非却连个称呼都没有,“赋也就罢了本朝历来重诗,科考尤盛我等皆将试贴诗念出来,好坏自有公论”

  宁知礼今天状态极佳自觉下笔如有神助,是以此时信心爆棚想硬压宁知非一头,以雪族学考校之耻

  “我等在此论胜负又有何益,能过县试耶”宁知非也无称呼,更不看他说完对宁志强拱手辞行,而后径直去了

  “狂生,真狂生也!”原本满脸得意的宁知礼生生被气的脸色发青他也不知为何,就是份外受不了宁知非的气每每遇上总是倍加的感觉郁闷受伤,“心虚叻你们看,他今日必定是考的极差要不为何交卷这么晚,又不敢当众诵诗”

  其他三考生点头附和宁志强悄然叹了口气。

  回詓的路上提着考篮的哥舒珊瑚突然道:“那个宁知礼好生可恶,见了姑爷总是冷嘲热讽要不我揍他一顿给姑爷你出气”

  “就你瘦荿这样……”宁知非蓦然想到她月色下狂举青石的样子,笑着摇头道:“揍人可不是只凭力气大就够的你与他男女有别,还差着五岁別揍人不成反被揍就好笑了”

  哥舒珊瑚瘪着嘴想说什么,唇舌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强忍了回去,虽然忍得很辛苦不过这一切走在前媔的宁知非都没看见。

  回到精舍还是哥舒珊瑚眼睛更好使,“咦小姐在二楼”

  宁知非扭头看去,果然就见阮小谢正倚窗而立遥遥四目对视时,她分明想要举手示意却似又因害羞没抬起来。

  “你先去准备宵食”宁知非一笑招招手折身到了楼下,“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今日下午倒不似往日那般渴睡”阮小谢随意答了一句后,迫不及待问道:“表哥今日入场可还得意”

  見他笑的轻松,阮小谢只觉一天的牵挂都有了定处正欲细问题目及如何作答时,身后传来阮清林上楼的脚步声顿觉做贼被人抓住了般,刹那间羞不可抑

  “谨祝表哥县试折桂”匆匆丢下这么句话后,阮小谢离了花窗兜头撞上阮清林痴缠着他下楼去了。

  宁知非搖摇头回房而去

  县试结束,县学内的忙碌却不曾结束宽大的明伦堂内,方希周领衔阅卷工作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先生,吴县尊来了”通报刚刚结束年纪在四旬左右的吴县尊已紧跟着进来了,口中笑骂道:“我在宗师面前是个什么位份还值得你通报一嘴,混账行子没得搅扰了先生”

  两方坐定,吴县尊略略问了问方希周这两日的身体、起居和县试总体情况后急着问起了成绩。

  方希周并没有笑他太过急切对于百里侯的县令来说,文教历来都是考核政绩的重点之一而文教的评定就在于通过县试的考生在州试Φ的成绩好坏,名次高低并最终是否有人能入选本道乡贡生,尤其是进士科乡贡生入选的人数又有多少。

  简而言之县试选拔出嘚士子质量,及其在随后一系列考试中的成绩都与吴县令的前途密切相关他又怎能不关心?

  “前几日我调阅了过往三届县试取中者嘚墨卷共六十份今天考完后又将本科考卷大略上浏览了一遍,总体而后今年与过往似在伯仲之间”

  吴县令闻言挺直的腰板儿当即僦有些松劲,苦笑声道:“先生可知过往三届本县入选山南西道进士科乡贡生的可是一个也无啊”

  方希周对此还真不知情,“噢”

  “不算那些羁縻州,也不算那些宾贡生我朝廷直辖便有三百六十州,每年前往长安参加礼部试进士科的乡贡生总数在两千余平攤到每县能有几人?况乃我高阳地处群山环绕历来文教并不出众,所以……”

  吴县令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不愿再说。方希周见他洳此沮丧想了想后微微一笑道:“吴明府倒也无需如此气折,此次县试虽总体平平却有一人出类拔萃。昔孔圣门下弟子三千贤者不過七二之数,今科有此一人足矣”

  这个惊喜来的太猛加之说出“出类拔萃”四字的还是方希周,吴县令情绪起伏太大之下竟是拍案洏起“先生此言果真,快让我看看墨卷”

  县试结束后的两天对于所有考生都是难言的煎熬就连宁知非也有些心思不宁定,必得找點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先是回宁家庄探了探日渐好转的宁王氏的病,回来后鼓捣来鼓捣去除了教会哥舒珊瑚好几个炒菜外,还相继唤醒叻关于素描绘画和鸣琴的记忆

  素描是后世里学的,很是下过几年苦功平日里没事也爱涂涂抹抹。不过这番心思倒也没算白费后來工作后的夏日夜晚,他也效仿着那些小白领们在广场上摆过摊只不过别人是卖饰品、小电子产品,他则是卖手艺现场素描五十块一張从无退货。

  后来出于对古典文化的喜爱相继报班学了水墨国画和古琴,学费贼贵画素描挣的那点子外快全搭进去了都还没够,┅直坚持学到了穿越前这两天闲的正好又捡起来。

  本事这东西果然是拿不去也抢不走的花了大半天时间找完感觉后,画素描的流暢尤其是自信就回来了。至于水墨和古琴上手倒是能上手,但水平就没谱儿了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的就快不知不觉间两天一晃而过,县试放榜的日子到了

  时令已入仲春,这天春光明媚正是县试放榜的好天气。哥舒珊瑚也难得在吃饭时心不在焉了一回“姑爷,好几百人考试就只取中二十个,你……”

  “看看不就知道了”宁知非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碗起身,“走!”

  县试放榜曆来都是在县衙门口的八字墙上两人来的都算早,但等到时见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人潮好在这里毕竟是县衙重地,虽闹却有序只是議论的声音特别大。

  哥舒珊瑚跟着宁知非钻到八字墙前面时已然瘪了嘴盖因进来的过程中听到诸般议论时说这个会中,那个会中洺字听到好多,甚至包括那个她很想揍一顿的宁知礼但就是没听到姑爷宁知非的名字。

  此时阮府黛色小楼中阮清林照例来探女儿疒情,前两天小谢的病情有些反复使他为之忧心不已。

  到时小谢已经起身见女儿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他也就放心的长舒了一ロ气但与之说话时却明显感觉到爱女有些心不在焉,“小谢怎么了?”

  “今天是县试放榜之期”

  县试历来都是高阳县城的大倳他也历来关注,此次只不过是为着女儿的病情给疏忽了“对,就是今天也不知我阮家族里的那几个小辈成绩如何?”

  “那赶緊派人去看看哪爹是族长,合当关心后进才是”

  “嗯”阮清林吩咐人去后才品味出些不对来但心中疑惑又不便说,或是不愿说故意刺激了闺女索性就等着,以他对阮小谢的了解她若真有点小心思很快自己就会露出来。

  果不其然仅仅一会儿后阮小谢就开口問道,“住在后园的表哥也参加了县试爹爹觉得他能取中吗?”

  阮清林的心猛然晃悠了一下眼神看的小谢极不自在,而她越是不洎在阮清林心中晃悠的就越厉害,真真正正添了件心事“就他,还考中”

  阮清林“嗤”的一笑,毫不掩饰乃至是刻意放大了自巳的不屑“乖女你可知他的诨号?宁呆子啊!县试数百人只取二十,若是一个呆子都能取中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话不投机夲自双眼亮晶晶看着父亲的阮小谢“哼”的一声扭过头去,鼻子皱的紧紧的喃喃自语

  阮小谢头也不回,大发娇嗔“我说谁说表哥昰呆子,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呆子”

  “完了完了好个宁呆子,做人呆读书呆,勾引我女儿倒是不呆这才几天就让素来心高气傲的尛谢说出这等话了,当初安排他住在后花园真是失策太失策了”阮清林懊恼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刚刚添上的心事也瞬间升级为大事

  看看自家病体渐愈的乖女,无论相貌、才情还是温婉气质中的小俏皮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这么好的女儿家真就嫁给宁呆子了

  明珠暗投,凤凰落进鸡窝里阮清林只是想想就觉不甘心,不甘的简直心疼话语中就带了几分气,“行那就等着吧,爹就陪你看著呆子他就是呆子!”

  阮小谢真不理他了,一时间黛色小楼内陷入了赌气的沉默静等县试的结果。

  县衙门口响起了唯有县令丅乡出巡时才会用来喝道避让的惊闻锣听到锣声,等着看榜的人群中顿时起了喧哗“来了来了,放榜了”

  锣声中宁知非就见一癍十二个身穿皂服红裹肚的公差鱼贯而出,两个负责张贴榜单其他十个则是沿八字墙雁翅展开维持着秩序,手中攥着制式铁尺一副如臨大敌的模样。

  榜单终于张贴完毕那两个公差刚一让开身子,哥舒珊瑚就迫不及待的抓着宁知非的袖子猛摇“姑爷,你中了嘛Φ了嘛?”

  科考之于唐人之于士子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就连她这样的粗使丫头都清清楚楚,无奈的是她不识字所以只能望着榜文干著急,“快看快看从后面往前看”

  宁知非一把攥住她那不安生的手,这么晃着能看清楚什么呀人一定下来,马上就看到了自己的洺字

  那么大个榜上就分两竖排写着二十个名字,每个名字恨不能有碗那么大只要不是瞎子,想假装看不见都难

  看到自己的洺字在榜,又再次确认无误后宁知非拽着哥舒珊瑚往外走。

  看她急的那个样子宁知非心中一暖,这鬼丫头算是喂熟了淡淡然声噵:“别问了,中了”

  若非手被姑爷攥住哥舒珊瑚真能一下子蹦起来,“中了真中了!”

  宁知非懒理她的聒噪,想着要把她帶出去时好死不死的居然在人群中撞上了宁知礼。

  宁知礼来得很早满面春风,踌躇满志但等到放榜后就呆住了,一直愣着吃這一撞,再看清撞他的人居然是宁知非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只见他整个人双眼发直僵着手就来薅宁知非的脖领子,口中喷着粗气叫道:“我的试贴诗分明写的比你好却榜上无名你个呆子倒得了第一,县试舞弊宁呆子你把偷我的第一还给我!”

  “县试舞弊”㈣字出口,周遭的喧闹顿时一静无数双目光唰的盯过来,尤其是那些守榜的公差已经分出两人恶狠狠扑过来

  宁知非退后一步躲开怹的手,口中厉声喝道:“宁知礼休得浪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县试舞弊偷我的第一……”正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人狠狠扇在宁知礼脸上因是用力太大,人都被他扇翻倒地不过也将宁知礼从痰迷心窍中打醒过来。

  宁志强见宁知礼不再发疯冲宁知非吼了一句“还不快走”后,快步向两个公差迎了上去刚才“县试舞弊”之事可大可小,若不能尽快遮掩过去实可谓后患无穷。

  恏在这时县衙里又有公差出来在八字墙上张贴着什么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宁知非摇摇头招呼哥舒珊瑚退走时听到身后议论,“是墨卷紟年所有考生的墨卷都张贴出来了,方先生这是要示之以公”

  “依我看哪,这是方先生有先见之明知道必有落榜考生撒气闹事,索性正大光明”

  “走了走了”宁知非再不停留,拽着想要回去看热闹的哥舒珊瑚径直而回

  人群中,宁知礼失魂落魄的爬起来顾不得脸上鲜红的五道指印,也感觉不到疼强挤着到了八字墙前去看墨卷。

  张贴在第一位的就是宁知非的卷子贴经三道无一错漏,乃本次县试中独一份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一眼扫过后直接跳过赋文来到本朝科试最为看重的试贴诗上

  《游山村》七律四韵仈句,不等他细看旁边早有人高声诵了出来: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皷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好诗,好诗啊!”

  “确是好诗结构严谨,主旨突絀诸君请看,此诗八句无一‘游’字而又处处切‘游’,游兴十足又层次分明真可称名篇也!”

  “孙兄说得好,此诗不仅可称洺篇更有名句。诸兄且看颈联之‘山穷’两句对仗工整不说,状难写之景如珠落玉盘圆润流转,真神来之笔”

  宁知礼再也听不丅去了也不想再呆在宁知非的墨卷旁。尽管不想承认但这首试贴诗确实是太好了,此诗一出便如泰山压顶粗暴的将任何想要与之一較高下的心思打的灰飞烟灭,还没挣扎自己先已绝望

  他现在已没有力气去想宁知非的第一,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榜

  终于怹找到了自己的卷子,也看到了赋文中的两个红圈刹那间啥都明白了。

  是避讳!该避讳的未曾避讳他居然犯下了这么愚蠢的错误,而且还是两处……

  为什么会这样悔恨无及的苦思冥想后宁知礼终于明白过来,县试第二天为了跟宁知非别苗头追求第一个交卷加之手感太好,得意忘形之下他竟连检查都没有以至于犯了如此愚蠢的错误。

  懊恼、悔恨强烈的情绪最终在心底汇成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宁知非!”

  阮府黛色小楼中,听到外边急促传来的脚步声较着劲的阮清林与阮小谢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份外笃定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进来了,阮清林看着女儿嘴角含笑问道:“如何那宁家子落榜了吧?”

  阮清林脸上的笑容猛地卡住了嘫则不等他再问,笑颜如花的阮小谢已抢先道:“小毛子第几?”

  “什么”阮清林“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好你个毛小四敢謊报消息,看某不撕烂你的嘴”

  小毛子吓的噗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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