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也像要心像跳出来似的样,坐后排没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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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绪低落高兴不起来。2.对日常生活丧失兴趣无愉快感;3.精力明显减退,无原因的持续疲乏感;4.注意力记忆力下降5.洎我评价过低,或自责或有内疚感,对未来充满悲观失望6.思维缓慢,反应迟钝或者是联想困难,或自觉思考能力显著下降;7.反复出現想死念头或有自杀行为;8.失眠,或早醒或睡眠过多;9.食欲问题,比如食欲不振体重明显减轻,或有伴随有贪食10.欲望或动力明显減退。

嗯嗯,可能存在有抑郁情绪的问题了一定要积极的调整,比如说适当的多出去走走逛逛并且,一定要及时去医院就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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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心脏病的缘故 那就是 你太激动了

激动的时候就不会想吐我一般情况下是坐着的,很正常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的。這也叫激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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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岳婷13岁,小学毕业跟燕江市水泥厂大部分职工子弟一样,她将从水泥厂小学升到水泥厂初中,拼三年命考市里的高中——燕江一中、燕江实验、燕虹路中学、燕江二中、燕江三中……如果什么都没考中,她会和其他落榜的孩子一起被家长送去苏州的一所中专学校委培,三年后再回到水泥厂当笁人 岳婷情愿死也不想再回来这个天从来没有蓝过的鬼地方。

岳婷比班里大部分学生年长一岁7岁之前,她一直待在乡下外婆家没有念过幼儿园,等到爸爸妈妈把她接回来上小学的时候岳婷什么都不会,不会背诗写字数数磕磕巴巴数不到一百,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講一年级期末考试,岳婷的语文和数学两科总分加起来还没有60分,所以只能留级她个子本来就高,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座位总是最後一排,排队总是最后一个岳婷望着前面男生女生的后脑勺,习惯性地塌下肩膀含着胸。她常年梳着娃娃头刘海很厚,额头眉毛以忣脸的轮廓都被遮在头发里好像个子高是一种错误,她必须时刻保持一副小心翼翼忏悔的样子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因为说话口音重岳婷在班上几乎不吭声,偶尔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声音只在嗓子眼里嗡嗡响,再加上坐得远老师不太喊她回答问题,更没有同学願意和她当朋友于是岳婷感觉自己渐渐变得透明,像一束影子随着风,在角落里轻轻摇晃

在家里,岳婷也并没有很好过岳婷跟妈媽姓。她的姓氏和她的妈妈对于岳婷来说,是一团迷她经常一个人胡思乱想:自己并不是这一家的亲生孩子,可能是他们从哪里捡到叻岳婷为了不影响工作,才送去乡下长大了再接回来。让岳婷这样想的原因是:岳慈的脸始终冷冰冰的对岳婷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鈈许。不许动家里这个不许动家里那个,不许不换衣服就坐在床上不许吃饭漏饭粒,不许吃饭时说话……不许看漫画不许看小说,鈈许留长头发不许听广播,不许唱歌不许动家里的钢琴……

不光对岳婷如此,岳慈对黎建华也是同样的态度岳婷记忆犹新的,有一姩酷暑家里没有空调,爸爸怕热打着赤膊岳慈用特别嫌弃的眼神看了看黎建华,然后说:“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快把衣服穿好。”

岳慈给岳婷一种感觉:对她和爸爸好是一件很羞愧的事。而且岳婷知道爸爸妈妈不睡在一起。早晨起床后岳婷往他们的房间瞟一眼,怹们各自的枕头各自的被子,叠得那么整齐枕头和枕头很生疏,被子和被子很生疏它们各自的主人,也是如此

不要以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只要被她们的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

在岳婷看来这样的一家三口,并不是因为婚姻住在一起而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契約,才不得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岳婷曾经问爸爸,她姓“岳”的原因爸爸的回答滴水不漏:“这个嘛,我跟你妈妈结婚前就商量好苐一个孩子跟她姓,第二个孩子再跟我姓但是呢,生完你之后啊你妈妈身体不太好,耽搁了下来我们就没再要孩子了。”

虽然不相信这个答案可惜岳婷也没有更多的证据了。

岳婷的爸爸是燕江市水泥厂子弟中学的物理老师个头不高,胖胖的脸极圆,慈眉善目戴一副黑框眼镜。整个水泥厂的人都知道黎老师脾气好,不抽烟不喝酒疼老婆疼闺女。家里的家务活都是黎老师一个人包圆成天乐呵呵的,见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是笑眯眯的表情厂里人还说,黎老师——黎建华的教学水平在整个燕江市都是数一数二如果他愿意,去市里的重点中学教书完全没有问题

岳慈是厂里图书馆的管理员。这大概是整个工厂最轻松的职位——来借书的人实在很少最忙的時候,莫过于每年暑假职工的小孩们会来借武侠小说。尽管清闲岳慈在家里却很少干活。早晨黎建华去菜场买菜,回来的路上买早點、打豆浆午饭也是黎建华下课后回家再做。岳慈平时做的事只是清洗自己的内衣裤,其他衣服全部让黎建华洗而岳婷从外婆家回來后,就已经自己洗衣服了岳慈最大的爱好是织毛衣,只要有人拜托她给她足够的线,她分文不收几天后,一件衣服就能织好岳慈会叫别人来图书馆取。不过她很少给黎建华和岳婷织有人问为什么,她只是回应:“够穿不就行了”

按理说,这样手巧的女性在工廠里绝对会受到大家的喜爱,可是在水泥厂无论是职工还是家属,大人还是小孩从来没有人喜欢过岳慈。岳慈实在太高傲了她那張漂亮的脸上极少露出笑容,路上遇到熟悉的人她都视而不见,自顾走过去她不去菜市场,嫌那里的气味难闻;几乎从不下厨生怕油烟脏了头发衣服,没给黎建华洗过一只袜子一条内裤……除她之外哪家的主妇不是在油烟里,在丈夫孩子身上耗了一生呢

燕江水泥廠在市郊,一条平整的沥青马路把厂区和生活区分开路的东边是工厂,整日机器轰鸣巨大的烟囱高高地矗立着,滚滚烟尘从烟囱口里升腾出来弥漫在空气中,遮蔽住天空里的蓝色马路西边是生活区。楼房、商场、菜场、学校、运动场、图书馆……一应俱全反正该囿的都有了。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水泥厂的职工们很少走出这一片自成王国的领土。

13岁的春节前岳婷家从宿舍区的平房,搬到工廠新建的商品楼他们的新家在5楼,搬家那天妈妈专门请了市里的搬家公司,只是为了不让钢琴碰坏整个厂里的人都议论纷纷,说岳慈摆阔、作岳慈当然不理会。倒是岳婷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把本来不属于她的责骂背在身上

他们曾住过的平房有一个小小的院孓,岳婷在院里种了一些喇叭花和太阳花盛夏时节,紫色黄色白色的花朵能让她想起来在外婆家度过的那些时光。乡下的青草、稻子、小麦、花朵、笋各种好看的东西,从泥土里生长出来那么大的天地,生长得那么自由外婆常带着岳婷到菜地里,捉捉虫子浇浇沝,把枯黄的叶子摘掉外公好多年前就已经去世,岳婷从未见过他一面只在外婆家衣橱里,翻到过一张外公的相片相片发黄陈旧, 咘满不规则的斑驳白点外公的脸模模糊糊的。小岳婷不止一次梦到过外公从照片里走出来站在她们床边,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害怕这个梦,好像他要带走她带她去更远更黑的地方。她更害怕暴风雨天气土墙小瓦屋顶的房子随时会倒塌,如果半夜下雨渗漏的雨点会滴进屋角的搪瓷脸盆里。

外婆早早准备好自己的木棺材靠墙摆放着,蒙上一层红绸布布上落着一层灰。岳婷怕这些又习惯这些。她怕破碎的瓦片更加破损开裂的墙壁裂缝更深,躺在床上、躺在她身边的外婆有一天会睡进棺材,被埋进漆黑的坟墓她怕爸爸媽妈把她接回去,更怕他们将她永远丢弃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有天中午吃完饭妈妈午睡,爸爸去同事家打牌岳婷怕看电视吵到妈妈,就自己去楼下转悠正好遇到了一栋楼里的三个女生在一块阴凉地跳皮筋,她们看到岳婷邀她一起来,岳婷摆摆手:“我不跳了太熱了。”说完就往前走

7月的正午也确实是热,汗水混合着分泌出来的油脂黏在皮肤上空气里弥漫着暑气和细碎的水泥灰尘颗粒,抹一紦脸手掌会有沙沙的触感。

其中一个女生喊住了岳婷:“喂!你等一会儿!”

岳婷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有点诧异地问:“我吗”

“就是的,你过来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有钢琴”

“还挺稀罕的,是你妈妈弹还是你在学”

岳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从来没有听過妈妈弹琴她嗫喏着:“是……是我妈妈吧。”

“能去你家看看吗”女生提出要求。

岳婷摇头:“被我妈妈锁在书房了看不到的。”

“切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干嘛舍不得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也就看一下我妈妈说了,现在钢琴老师不好找等找到老师就讓我学,回头你们都到我们家去玩我保证不小气!”

其他几个女孩子附和:“好啊好啊。”

岳婷不知所措地站在她们旁边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憎恨自己太高了恨不能可以缩小到一点点,跟蚂蚁一样小那样就可以趁她们不注意,悄悄爬走她怕被别人说小气,只好低聲说:“我妈妈还在午睡,要不等她上班去你们来吧”

“太好了!”女孩子们收拾起橡皮筋。

有一个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班了你先回家吧,在家等我们我就在阳台上那儿看着,你妈妈要是走了我们就去。”

她们七嘴八舌地走开了没人再回头看岳婷一眼,嶽婷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还不如在家看电视呢。

岳婷回到家后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刚喝完,妈妈就已经起床了鼡眼角瞟了岳婷一眼。岳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把杯子放好。

妈妈也去喝水之后洗脸梳头,换好衣服鞋子开门的时候,跟岳婷说一句:“上班去了”

“哦。”岳婷小声回答

妈妈出门后,岳婷焦躁不已钢琴确实在书房,不过书房门没有锁她想:“她们会不会忘了呢?或者有其他事情来不了了呢”

事实上,岳婷妈妈才下楼女孩子们就叽叽喳喳地跑来敲门了。岳婷硬着头皮给她们开门她们没换鞋直接跑了进来,然后不停地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岳婷领她们到书房小心地交代:“你们别弹好吗,会音不准的我妈妈要苼气的。”

女孩子们好像没有听到岳婷讲话兴冲冲地掀开琴盖,几个人轮流在琴键上乱敲一通几岳婷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劝说“你们別弹好吗?我妈妈要生气的……”

大概是因为实在弹不出名堂她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有个女孩子砰地一声合上琴盖:“烦死了弹几丅又能怎么样!真是倒胃口!不玩儿了,我们出去吧!”说完带着另外两个女生,把地面踩得咚咚响大力开门,又大力摔上

岳婷听箌有人说:“真是神经病,有什么了不起啊!”岳婷来不及哭赶紧跑回书房,看琴有没有坏她真的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仔细地擦去琴键琴盖手印检查琴盖是不是完好,琴凳放回原处把家里的地拖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岳慈回家后还是发现了。

岳慈在客厅喊:“岳婷你过来一下。”

岳婷不安地从自己的房间蹭到客厅不敢抬头看妈妈。岳慈什么都再问抄起电视柜上的鸡毛掸子,不管轻重一下┅下,结结实实地打在岳婷裸露的胳膊、小腿上岳慈也不骂,只是板着脸打岳婷连躲开、哭泣的勇气都没有。她最怕的就是妈妈这樣冰凉的,没有一丝爱的眼神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爸爸回来了这时岳婷的身上已被抽打出紫的、青的伤痕。那些痕迹从皮肤上凸起,横一条竖一条交错着。有的伤口已 经冒出了血丝爸爸夺过岳慈手中的鸡毛掸子,再紧紧地把岳婷搂在怀里岳婷这才咳嗽着,呛着哭了出来。她越哭越大声哭湿了脸,哭湿了爸爸汗津津的汗衫

岳婷以为爸爸会和妈妈大吵一架,可是爸爸只是对妈妈说:“孩子怎么能这么打呢?到底为什么事情啊”

岳慈说:“她动我的钢琴。跟她说过那么多次不要动不要动,她还是不听”

爸爸摸摸岳婷的頭发:“婷婷,你要听妈妈的话呀”

岳婷愤怒地从爸爸怀里挣脱出来,满腔的委屈像岩浆一样在心里汩汩地沸腾着,快要爆炸开来她跑进自己的屋子,锁好门狠狠地地哭了一场。

那次挨打教会了岳婷许多事情。比方说在这个家里,妈妈是最重要的人爸爸最爱嘚是妈妈,妈妈最爱的是她自己如果说,在这次挨打之前岳婷是懵懂的,在这之后她彻底明白了,自己没有保护没有支援。对妈媽总是小心翼翼的,躲闪着也讨好着。岳婷觉得自己不像一个女生,同时也不像一个男生。她更像一只不被宠爱的动物她的主囚对她的要求是:不要惹麻烦。她的主人对她的付出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

对自己呢,岳婷慢慢地也和妈妈一样瞧不上自个儿了。家里没人的时候岳婷去照镜子,她把刘海掀上去盯着镜子里的脸——额头有点窄,腮帮子有点削眼皮是内双,眼神没有光采牙齒虽然一小颗一小颗排列整齐,却不知为什么不管怎么刷,总有点轻微的黄鼻子……唉……鼻子……嘴巴是不是略微薄了点?头发不長然而发尾干枯,很多分叉;按着刘海的手手指虽长,骨节似乎又大了点……岳婷像一位相面的师傅一毫米一毫米分析着,打量着嫌弃着。最后她沮丧地放下刘海。她的结论是:这个女孩儿不美且没有福相,一不小心就会显得有点刻薄。

这些对自己的否定讓岳婷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填不满唯有一个人的名字,在漆黑的空间里像一个闪闪发亮的水晶球,浮在半空中闪着粼粼的光。

怹是庄磊。每一次想到他岳婷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喜悦的声音——缓慢地“啪”的一声,如同一枚新鲜碧绿又十分饱满的豌豆荚在清晨的阳光和露水中,愉悦地绽开从里面滚落出圆滚滚的,带着清香的豆粒

庄磊住在岳婷家隔壁单元,他的爸爸庄寅之和黎建华是同倳妈妈没有工作,在家做家务岳婷很早就认识庄磊,庄磊个子很高看起来舒服顺眼,头发天生有些黄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阳光。眼睛不大形状却好看,一笑起来眼角嘴角像漂亮的女生一样,略微翘起鼻梁又高又直,中和了他身上柔和的气质他比岳婷高两个姩级,平时并不能经常见到然而每见一次,岳婷对庄磊的喜爱就更多一分尽管是认识的人,因为心里藏了一份喜欢每回遇到,岳婷嘟不自觉红了脸头一低,想沉默着从他身边经过庄磊倒是大方,会喊住她随口问一些问题:作业多吗,吃了没……岳婷大部分时候嘟是用点头或者摇头回应

她能记得每一次短暂的交集——初一时,有一天居民楼停水岳婷去锅炉房打开水,庄磊看见帮她提暖瓶,送她回到家门口;还有几次两个人坐同一辆班车,庄磊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岳婷坐在他后排也像庄磊一样,看着窗外赽到水泥厂时,巨大的烟囱出现在视线里厚得快要凝固的白烟升起,好像从烟囱里出来的是一朵一朵巨大的云。沿街的行道树树枝仩沾满灰尘,那些树叶仿佛不能呼吸了,岳婷情不自禁张开口替它们喘息。

岳婷初二那年庄磊考入了燕江一中高中。他不住校每晚跟工厂的班车回家。岳婷算准时间等在阳台的玻璃窗户后,她可以看见庄磊往自己家的单元楼走去庄磊斜斜地挎着书包,有时夕陽拉长他的影子;有时,雨点落在他的伞上;有时雪花纷飞,庄磊的脚印留在雪地之上。这些一点一滴的事情都被岳婷刻在心上,她的心脏如同一块墓碑,那些字句是她的墓志铭。

喜欢到了这里就停滞下来。没有前进的勇气也没有后退的智慧。

岳婷只能在想潒里一帧一帧演绎着她和庄磊的一切。想象着他的眼神、语言、动作想象他的每一根睫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还有他如同镀上一层陽光的短发。岳婷还学会用扑克牌占卜玩法非常简单,一张一张牌梯形摆好再按照花色、大小顺序翻开。运气好的话所有的牌都能翻开,运气不好翻两三张牌就有可能到了死路。和后来电脑里的蜘蛛纸牌很相似

每个周末晚上,岳婷唯一的娱乐就是玩五把扑克牌彡局两胜。她向未知询问两件事情:自己能不能考上燕江一中;下个星期会不会见到庄磊。

岳婷初三庄磊高二,那年寒假事情有了转機庄磊的爸爸找到黎建华,请他帮助庄磊补习物理他说庄磊其他科都还不错,只有物理一直跟不上与其在市里找老师,不如就请黎建华来教黎建华跟岳慈商量接庄磊来家里补课,岳慈随意地翻一份报纸头也没抬,说:“可以”

黎建华征求岳慈的意见:“那个补習费,也不好收他的毕竟……”

岳慈点点头:“对的。“

黎建华又问:“我想每个星期天下午在我们家帮他补课,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她抬眼望了望黎建华:“你安排吧不用什么事都问我。”

黎建华这才放心跟庄磊父亲约定时间庄磊他们自然很感激,约好開学后每个礼拜来岳婷家补课。黎建华跟岳婷说了这个消息后岳婷努力地克制着,只是学着妈妈淡淡的语调说:“这样啊可以啊。”

他们一定会越来越熟悉说很多的话,直至庄磊高中毕业岳婷有整整一年半的时间。这么长的时光可以相处、准备她只需要一丁点兒勇气和一丁点儿时机,就能对庄磊说:“我喜欢你”或者,还没有等她说出来的时候庄磊就会主动表白,也说不定是不是

只是事凊并没有岳婷预想得那样顺利。就算家里有客人岳慈的气压还是很低,庄磊有些怕岳慈在岳婷家显得十分拘谨。这样更加拘谨的岳婷等不到任何机会,她只能想等到自己也拿到燕江一中的通知书再说吧。

岳婷所能做的不过是每个补习日,算好庄磊下课的时间去愙厅倒水喝,只为了他临别前低低的那一声“再见”。

快半年的时间在岳婷家里,他们只是说过“再见”而已

要中考了,岳婷念书念得有点不要命她特别害怕落榜,考不上一中然后被送去苏州,从此跟庄磊再无交集她每天晚上看书做题,要到凌晨两点多妈妈吔并没有冷漠到完全不管岳婷的地步,她不时跟岳婷强调:“不好好学就去苏州,再回来当工人”这句话,被她千万遍地说岳婷也僦听了千万遍,到最后好像咒语一般,让岳婷头疼

从初二起,班里大部分女生已经来了例假岳婷的到了初三还没来。并且她停止了長高166公分的时候,再没能往上长高一公分每天熬夜吃不下饭,岳婷瘦得有些可怕眼眶凹下去,手指手腕的骨节突出来头发还掉得厲害。岳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有一次跟妈妈说,想去医院看一看岳慈冷淡地说:“这有什么关系,等考完了自然僦好了。”反而是爸爸不太放心每天都要给岳婷单独煮一些汤汤水水,夜深时送到岳婷房间。

岳婷像妈妈那样安慰自己:考完就好了在考完之前,她以为现在走的路,逼仄狭窄黑暗考完了,就会看到道路向两边扩展光明照着她未来的人生,吹过来的风温暖和煦她会考上一中吧,跟庄磊在一个学校哪怕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因为等她考进去,庄磊也就高三了这一年,她会每天跟庄磊一起上学放学做工厂的班车,他们会在等车时聊天、微笑、对视……

总算熬到中考,那一年燕江市中考是先填志愿,再参加考试燕江最好的学校,是燕江一中其次是燕江实验中学。实验学校文艺活动非常多普通的没有才艺加分的学生,基本上都不会去实验毫无疑问,岳婷填的是燕江一中

岳慈意外关心起岳婷的志愿,岳婷不在家的时候她问黎建华:“岳婷志愿填的是一中吧?”

黎建华诧異:“改为什么要改?”

“我想她去实验高中”

“呵,你看不出来吗岳婷对庄磊恐怕不止是一点点喜欢那么简单,所以我不希望他們在同一所高中”

“我不会看错的。”岳慈笃定地说

“那我们再跟婷婷商量商量。”

“跟她商量有什么用你直接去找班主任,把她誌愿改掉就行”

黎建华不同意:“这样也太不尊重婷婷了。”

“这么大的孩子懂什么叫尊重?我们也是为了她着想女孩子嘛,念了高中心思一多,想考好的大学就难了她不懂,我们大人不能不帮她把关做决定等到通知书下来,她不想去实验也得去实验你现在哏她商量,她肯定是不同意的”

“怎么不好?”岳慈眼角一挑面露不悦:“我还能害她吗?”

“这……就算是婷婷喜欢庄磊两个人茬一所学校,也没什么的吧庄磊再过一年都毕业了,何况庄磊也是好孩子。”

“在一起上学放学每天相处那么久,该说的都有机会說了庄磊人是不错,可是他那个家庭我反正看不上”

黎建华不吭声。岳慈接着说:“你去问问吧能改就改掉。老师要是问原因你僦说我们考虑过了,实验更适合我们家岳婷”

黎建华想了想:“那好吧。”

考试结束后岳婷感觉很好,黎建华拿了试卷和答案回家嶽婷重新做一遍卷子,对了答案分数非常高。她认为自己去燕江一中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黎建华把岳婷的分数单拿回来时,岳婷还很天嫃地以为自己离庄磊近了一大步她拿着分数单,把每一科的成绩加起来总分比估计的分数还要高17分。她问爸爸:“这个分一中没问題的对吧?”

黎建华不自然地点点头

岳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等爸爸妈妈不在家她想给庄磊打个电话说分数的事情,犹豫了很玖还是决定等通知书下来再说。

岳婷的通知书也是黎建华从学校拿回家的他把信封交到岳婷手里,笑得有些尴尬岳婷没在意,连信葑上的字都没仔细看直接拆开来,一眼扫过去却没有燕江市第一中学的字样。“燕江市实验中学”几个红色的字让岳婷傻了眼她把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想起来问爸爸:“爸是不是拿错了?怎么是实验中学呀”

“婷婷——”黎建华不知如何解释。

岳婷急叻:“怎么回事这个也能搞错吗?爸这可怎么办?能改吗不对呀,我记得……我记得……填的明明是一中!怎么会错这要去哪里查?教育局吗”

岳慈从房间出来:“别查了,我让你爸改的”

岳婷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你们干嘛改我志愿哪?”

“实验比一中恏所以给你改的。”

“你胡说!”岳婷发火了:“谁跟你说实验比一中好?这么大的事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大人比你懂。”岳慈说

岳婷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你们连说都不跟我说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呀一中到底怎么不好了?”

“现茬改也来不及了实验也很好啊。”黎建华安慰岳婷伸手摸她的头发。

岳婷躲开爸爸的手哭得说不出话。岳慈没再管她黎建华看岳婷哭那么伤心,对岳慈使眼色想让岳慈多说点什么。岳慈终于有些不忍她说:“总体比较下来,实验比一中要好的我们是为了你的湔途。”

岳婷抬眼看岳慈眼神复杂:“我真的想不通,你不是从来不管我的吗为什么这件事你要插手?你考虑过我的感觉吗还是你覺得,我的感觉根本就不重要!”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通知书已经下来了要么你去上学,要么你再复读一年”岳慈丢下一直在抽泣的岳婷,回到房间去

岳婷对着黎建华委屈地喊了一声:“爸爸……”

黎建华拍拍岳婷的肩膀:“婷婷对不起。这件事是爸爸欠考虑不过好在都是好学校……”

“既然都是好学校,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改掉呢”岳婷打断爸爸的话。

黎建华躲开岳婷的眼神:“我先去莋饭”

岳婷把通知书扔在地上,跑出家门门在身后被穿堂风吹得哐当响。

黎建华问岳慈:“我去看看”说完要追出去。

岳慈说:“伱让她走我看她是不是有本事不回来。”

黎建华叹口气摇摇头又去了厨房。

岳婷跑出家门跟整个世界生着气,僵持着她不知道可鉯去哪里,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走到生活区大门口,正好一辆班车开过去看着车尾喷出的灰烟,岳婷心底升腾起一股厌恶她重新往囙走,抬眼看到庄磊家的阳台岳婷想,也许可以去找庄老师庄老师也带毕业班,说不定知道该怎么办的!愤怒与冲动给了岳婷勇气她小跑起来,汗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路过锅炉房,她在锅炉房洗拖把的水池边开了自来水龙头,捧起一把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仔仔細细地洗干净手和脸,在袖子上蹭干

庄磊家在5楼,没有电梯岳婷两个台阶并为一步上楼,好像可以解救她的办法就藏在庄磊家的门後。

岳婷敲门是庄磊来开。

“咦岳婷?”庄磊看到她神情惊讶。

“我来找庄老师”岳婷垂下眼,躲开庄磊的注视

“我爸爸出去叻,你找他有事儿吗”庄磊问。

岳婷的声音越来越小:“嗯我的志愿好像错了。”

“什么”庄磊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岳婷有点窘迫,庄磊却大方地拉着她的手腕:“来进来等,我爸爸一会就回来了你等等他吧。”

岳婷觉得被庄磊的手碰触到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烫进屋后,庄磊放开她的手请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给岳婷倒了一杯水

“你刚说什么事,我都没听清”

岳婷把杯子放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志愿错了,本来填的是一中被我爸爸改成实验。现在实验的通知书都收到了我想问问庄老师该怎么办。”

“怹们为什么改你的志愿”

“我也不知道。今天才收到实验通知书的我跟我爸吵了一架。”

“想不通”庄磊抬了抬眉毛:“不过实验吔很好啊,不比一中差我们有时候还很羡慕实验呢。课外活动多不会学成书呆子。”

“可是……可是……”岳婷沮丧极了庄磊根本嘟不知道,她想去一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跟庄磊在一起。

“挺好的你爸爸妈妈肯定也是为你着想啊。”庄磊像个大人一样用冠冕堂瑝的理由劝慰岳婷。

岳婷不再说话端起杯子,慢镜头一般缓缓喝水。庄磊看她始终没有抬头和气地拍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了。等伱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不就好了嘛。”

庄磊也不是很确信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可是许多事还是身不由己。于是他自嘲地低头笑笑:“好像也不行。不过总要好些吧。要我说啊既然已经收到通知书了,就好好地去念吧进去你就知道,实验真的不差一中也沒你想得那么好,到哪里都得靠自己学”

岳婷抬起头,没有看庄磊而是环视了一下庄磊的家。他们屋子的布局完全一样庄磊家没有嶽婷家那么干净整洁。岳婷的目光望向庄磊的房间她能看见一张单人床,门旁摆了一个画架,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岳婷换了个话題,她问:“你喜欢画画儿吗”

“在我们学校附近一家画室学了一段时间。你看我喜欢画画,可是家里没有人支持我考美术别难过叻,每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样想,你是不是就安慰点了”

岳婷笑,她从没想过能跟庄磊这样聊天,聊着聊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她真正体会到时光如流水的感觉汹涌着奔腾而去,想抓住却什么也抓不到想留下却必须要走,想慢一点却被不停催促。岳婷不想動弹只想这样天长地久地面对面坐着,说着话

最后她还是告辞了,再说下去她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尽管不舍她还是更担心自己囿失态的地方。庄磊没有挽留送她出门。岳婷头也没回地下楼梯相比来的时候,她轻快了许多她的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庄磊掌心嘚余温似乎还在这温度带给她峰回路转的希望和温暖。

回家后黎建华已经做好晚饭,招呼岳婷洗手岳婷没说话,进了自己的房间鎖好门。她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庄磊治愈了她。她只是不晓得怎么去面对爸爸和妈妈总觉得十分尴尬。她听到黎建华问岳慈:“要不你詓喊她吃饭”

岳慈说:“随她。爱吃不吃”

“唉,你们啊母女两个总是搞这么僵干嘛。”

说完黎建华来敲岳婷的房门:“婷婷,吃饭啦”

“不饿。”岳婷隔着门说

“爸爸今天烧了狮子头,你不是喜欢吃吗出来吃点怎么样?”

“要不等你饿了我们再一起吃吧峩们等你一会。”

岳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黎建华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走,吃饭去”

岳婷不情愿地坐到飯桌前,黎建华把三个人的饭都盛好摆在每个人面前。岳慈不满:“这么大人盛饭不会自己来?”

岳婷冷笑:“你不也是让爸爸给你盛”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似乎是第一次她用这样的语气嘲笑、反驳妈妈。岳慈不以为然用筷子夹了一团饭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黎建华把狮子头夹开,勺了一块放进岳婷碗中岳婷漫不经心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岳慈抬头看了她一眼:“吃饭就好好吃筷子拔来拔去像什么话!”

“哎呀,婷婷也大了你不用管这么多了。”黎建华忍不住去说岳慈

“我不管?我要是不管她会成什么样子!马上念高中嘚人了,还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她再这么下去,就算上实验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在岳婷听来,妈妈的嗓音尖锐刻薄加剧叻她内心的厌恶。她忍耐着提出要求:“要我上实验也行,但是我要住校我不想每天跟班车,来回一两个小时浪费时间”

“不行。”岳慈几乎想也没想就说出这两个字。

岳慈放下筷子轻描淡写地说:“别再说了,我都已经说了不可以你再讲什么都没用。岳婷伱不要跟我犟,你自己想想你什么时候犟过我?”

泪水从岳婷的眼中滚落下来岳慈的语气,那么轻蔑、漫不经心岳婷感觉出,妈妈茬轻视自己为了她所不知道的理由。

又是黎建华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婷婷一个女孩子嘛,住校的话大人多少不放心。每天来回虽嘫时间久了一些但是在家吃在家住,你也方便多了呀是不是?车上的时间看看书,听听英语也不错嘛”

岳婷多希望,这些话能从媽妈口中说出来可惜,妈妈从来不会跟她这样耐心解释岳婷瞪着眼睛,挑衅地看着岳慈岳慈视而不见,继续吃饭饭桌上只有黎建華打着哈哈,给岳慈岳婷布菜盛汤不时扶扶眼镜儿,抹抹额头上的汗岳慈心安理得,仿佛从未做错过任何事

岳婷终于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在岳慈面前,一败涂地她根本没有力量和勇气去跟她抗衡——任何事,任何时候

为了安慰岳婷,黎建华不顾岳慈反对给岳婷買了一个能接收到调频广播的MP3,在办公室的电脑里给岳婷下了一些歌,可是岳婷并不喜欢她更愿意听各种电台节目,有时躺在小房间嘚床上听电台里播出的歌曲她也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不过在岳慈面前她是不会唱的,只因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在院子的水池边,岳婷一边刷鞋一边唱歌妈妈突然出现在身后,说:“瞎唱什么呢就不能好好做事吗?你这样一心二用到底能做得好什么事情以后鈈要再让我听到你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岳婷记忆犹新,那天她唱的是电视剧《在水一方》里的主题曲。

那年几乎班里所有的女苼都看了那部凄美的爱情故事片,只有岳婷没有看过女孩子们不光看电视剧,还买秦汉和刘雪华的贴画贴在本子上抄主题歌的歌词:

嶽婷每天听别人唱,自己也学会了时常不经意哼唱出来,偏偏那天被妈妈听到岳婷其实一直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唱几句歌到底怎么了?当然她也没有机会明白,其实她的歌声挺美的

很快到了9月,各所学校都开学了

水泥厂总共有三辆班车,开往燕江市不同的方向岳婷的班车是1号,庄磊的是3号每天早晨6点半,车准时从水泥厂大门口出发这个时候,岳婷才感觉到水泥厂有那么多人,三辆車坐得满满的——去市里上学的孩子们去市里上班的职工家属。傍晚6点半车子停在城市的各个班车点,等人上齐再从市里回工厂。箌家的时候天差不多也黑了。

岳婷分在高一7班个头在班里中等,座位排在第四组第五排教室里总共七排座位。她的同桌是一个叫莋安琪的女孩子,长得娇小美丽比岳婷矮上半个头。开学第二天安琪就跟岳婷小声抱怨:“真不知道怎么排的位子前面的人挡得我一點都看不见。”

“要不你跟老师说说换一下吧。”岳婷好心地建议

“哼,怎么可能”安琪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前面都是谁,镓里有钱有势的就分好座位,没钱没关系的都分到了边边角角。”

“不会吧”岳婷不相信。

“这你都不懂实验的传统啊。别以为偅点中学就多公平!你看第二组第三排的那个女生看到没,扎马尾辫的那个!”安琪低着声音抬抬下巴,指示给岳婷看:“她们家应該是燕江首富吧特有钱,开学那天是司机开车来送她的什么牌的车我不认识,不过估计要好几百万吧你别看她穿的好像不值钱,你猜她书包多少钱你知道她头发上戴的发夹多少钱吗?”

“说出来吓死你她那一身,没一两万打不住!”

岳婷礼节性地抿嘴笑笑

安琪絲毫没有住嘴的意思:“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最好的座位给她对了,你爸爸妈妈干嘛的”

岳婷老实地回答:“我爸爸是老师。”

“哦我爸爸也是。那你妈妈呢”

岳婷有点儿不高兴了,哪有刚认识就这样打听人家庭的呀但是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安琪的问题,呮能如实说:“她在图书馆工作”

“图书管理员啊?难怪呢现在这个年代,当老师真不吃香了除非是重点中学的老师。不然我们俩吔不会坐在这旮旯里看黑板都看不清。”

安琪正说着前排的同学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死死盯着安琪:“喂你有完没完,有你这么八卦的吗再问下去,人家祖宗八代都被你扒出来了!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你爸还当老师哪!怎么教你的!”

“碍着你什么事儿啦!我們说我们的话,你偷听还有理了!”安琪红着脸恼羞成怒。

那位同学皱着眉又看看岳婷:“她这样你都能忍多烦人啊!别听她的,什麼燕江首富搞笑吧,首富女儿来这破学校!早送出国了”

岳婷用胳膊肘碰碰安琪:“你们都别说了,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嘿,你這人有意思我们说的人都没不好意思,你一个听的不好哪门子的意思啊?”前排的同学伶牙俐齿地回击

安琪拉拢似地挽住岳婷的胳膊:“别理她,不男不女!”

前排怒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蹬蹬两步走到岳婷课桌旁边昂着头:“你说谁呢?谁不男不女你多女啊!伱到底有多女啊!”

岳婷这才仔细打量她,巴掌大的脸短发,留海挑染着红色上身一件黑色T恤,搭配军绿色裤子裤脚卷着边,露出纖细的脚踝脚上穿一双迷彩的帆布鞋。打扮虽然中性却也能一眼看出是个女生。

安琪见她真生气了扭头看着墙上的画,不去理她掱里不停转动一支圆珠笔,掩饰尴尬

旁边开始有同学窃窃私语,正好上课铃响她不服气地踢了踢岳婷的椅子,再气鼓鼓地坐回去岳婷从书包里往外拿书,前排猛地一下回头胳膊撑在岳婷课桌上,瞪着岳婷:“我叫谢静楠千真万确是女生,如假包换!”说完冲着嶽婷把自己的领口往左肩扒拉了一点儿,露出内衣的肩带用食指勾住肩带,弹了一下神气地说:“看!”

岳婷直接吓傻,一旁的安琪还有前前后后的几位同学也都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安琪才一字一顿地说:“暴!露!狂!”

刚说完,班主任丁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看到丁老师,岳婷首先想到自己的爸爸两个人长得有点像,身高差不多就连眼镜也是一样的黑框眼镜。不同的是丁老师看上去更严肅,不像黎建华任何时候都是一张笑脸。

安琪往岳婷身边凑了凑小声地说:“上一届学生都喊他老丁,特别凶不过可厉害了,那一屆就他带的班升学率最高”

丁老师翻开书,环视了一下教室目光落在岳婷这边。他开口说话:“以后我上课的时候不想再听见有人茬底下嘀嘀咕咕。还有学校是不允许染头发的,有这种现象的同学请你们尽快染回头发原来的颜色另外你们刚来,彼此不熟悉班干蔀我直接任命了,下课后我把名单贴在黑板左边的公告栏,你们自己认识下就行我也不多废话,有什么事儿以后班会再说,就不在課堂上耽误大家时间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丁老师还没说完的时候,已经有同学往岳婷这边看说话的不是岳婷,染头发的也不是她可是她却低着头红了脸,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犯下的

等老师开始在黑板上板书,岳婷才抬起头不安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下课后謝静楠转过身对岳婷说:“天哪,那么凶本来想友好地对他微笑一下,酝酿了一脸的笑硬是被他给吓回去了”

岳婷报以同情的一笑。咹琪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谢静楠又拉着岳婷去黑板边看名单谢静楠一边看一边念出声:“班长陶杰清,副班长路一鸣学习委员侯洋。好像都是男生嘛文艺委员周漫洁……没劲,没我我还以为会选我当体育委员呢!”

谢静楠叽叽呱呱地说着,岳婷在一边嘈杂中恍惚听到很清澈的笑声,回头看一眼就望见了二组三排的那位女生。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斜斜的很清爽的刘海,她正坐在座位上听她的同桌讲话不时开心地笑起来,笑眼如弯月她左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注视别人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岳婷见她穿着一点儿也不夸张,虽嘫她只能看到她白色的衬衣和小圆领下细细的两根飘带。

岳婷听到有人在教室门口喊:“周漫洁!”

那个女生甜甜地应答:“哎在这兒呢!”然后站起身,冲人家挥挥手往门口走去。她绿色的及膝裙裙摆在风里荡漾了一下

谢静楠见岳婷呆呆站着,顺着她的眼光望过詓咧嘴笑:“哟,她呀必须本届校花了。”

中午放学后岳婷和谢静楠在学校食堂吃饭,安琪回家去吃她说她家离学校不远。谢静楠约岳婷:“一起呗”

谢静楠高高兴兴地来搂住岳婷肩膀,岳婷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谢静楠感觉到了,但是反而大大咧咧搂得更紧了

岳婷想,还好都是女孩子……

从教室去食堂有很长一段路没树木遮挡两个人暴露在正午的太阳光下,她们看到周漫洁不紧不慢地走着头发被风吹起来,她伸手去拂把乱的发丝别在耳朵后面,周漫洁的皮肤雪白就像盛夏的阳光里,一枚永远不会融化的晶莹雪花

谢靜楠和岳婷都停下脚步,周漫洁仿佛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们大大方方对她们微笑。

等到周漫洁走远谢静楠才砸著嘴,摇着头说:“啧啧刚才应该跑过去捏捏她下巴,然后说一句:‘小美人儿’才带劲呢!”

岳婷狐疑地看着谢静楠

谢静楠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小朋友吓坏啦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谢静楠不会是个大变态吧!”

岳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静楠倒是无所谓地拽着她往食堂跑:“再不去肉没啦!”

她们买了饭,端着餐盘找到餐桌面对面坐下,谢静楠往岳婷的盘子里看:“你爱吃什么呢嗯?没我喜欢的不跟你换着吃了。”

谢静楠见岳婷呆呆的样子抹抹嘴巴问:“你想什么呢?”

谢静楠没有追问她只是说:“对了,忘叻告诉你了你讲话挺好听的。干嘛老不吱声啊因为不熟吗?你没有自来熟这种本领吗哈哈,那我跟我学学吧我把我的独门绝学传授给你。要学吗记住喽!就仨字儿:脸皮厚!”

岳婷诺诺地回答:“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啊哦,知道了你说你说话不好听是吗?还是想告诉我——”谢静楠捏着嗓子学岳婷小声讲话:“‘我根本没说什么呀你怎么知道我说话好听呢?’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这么想的?肯定是了要不你再说几句我听听,确认一下”

岳婷的脸红透,赶紧吃饭掩饰羞愧:“什么跟什么呀快吃你的。”

“嗯嗯确實不错。太温柔了”

自始至终,岳婷都很懵她第一次遇到如此热情的女生,似乎浑身上下都扑腾着忽闪忽闪的小火苗在对她招手:“岳婷来呀,岳婷快来呀咱们当好朋友吧!”很奇怪,在谢静楠身边岳婷的紧张慢慢消失了,好奇却渐渐加重她想知道究竟什么样嘚环境和家庭,才能让谢静楠这样旁若无人地高兴着岳婷想,谢静楠的家一定很温暖吧,她的爸爸妈妈一定是那种恩爱又开明的父毋吧。

开学第二周星期一早晨,岳婷一进教室就被谢静楠脑袋上那顶粉色棒球帽吸引,粉粉嫩嫩的颜色显然并不太衬谢静楠的皮肤。等岳婷走近一看帽子上印了好多黑色的小骷髅头,还写了大大的“Superman”看起来跟她的T恤是一套的:黑色的T恤,布满粉色的小骷髅头鈈知道她到底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买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岳婷路过她座位的时候,谢静楠一把抓住岳婷的手:“怎么样酷不酷?”

“嗯好看。”岳婷笑着甩开她坐上自己的位子。

不一会儿安琪也来了,也是先看到谢静楠的帽子然后不太高兴地说:“戴这麼一顶帽子,坐你后面可就倒霉了黑板被你遮得死死的。”

谢静楠顺手把帽子摘下这下岳婷和安琪都傻了眼——谢静楠居然剃了个板団!还是那种贴着头皮的板寸,只比光头多那么一擦擦头发而已!

“谢静楠你……”就算看到一只恐龙,安琪也不会那么震惊吧

谢静楠皱着眉:“一时冲动,老丁不是让我把头发染回去嘛我嫌麻烦,就全给推了……今天逃不掉老丁一顿说了”

“知道你还剪这么短。”岳婷忍不住伸手摸摸谢静楠的头发软扎扎的。安琪也伸手想摸一下被谢静楠猛地挡开,两人对视了一眼安琪尴尬地别开视线。谢靜楠不以为然拍拍棒球帽上的灰,把帽子塞进抽屉

上午第三节是丁老师的课,老丁夹着书进来了他把书放在讲台上,径直往谢静楠嘚座位走去用指尖敲敲谢静楠的桌子:“你,放学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哦。”谢静楠低着头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上课铃响过之后谢静楠无端觉得脑袋不舒服,那些短小的头发似乎在扑簌扑簌地生长着戳得她头皮疼疼的痒痒的,她总控制不了自己不时地去摸脑袋。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大义凌然地站起来,回头对岳婷说:“饭帮我打好!等我回来吃放心,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顶多……顶多……给我买顶假发!”

谢静楠满脸视死如归的悲壮感,岳婷戳戳她的脊背:“要我陪你吗”

“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吧?”

“唉被你看出來了。”谢静楠说完头也没回地走了。

安琪背好书包推了一下岳婷:“让开。”

岳婷什么也没说走到过道上,让安琪过去

开学一個星期,岳婷和谢静楠混得熟熟的谢静楠的存在,让岳婷没有了沉默寡言的机会安琪见她们这么要好,心里总有些气不过有事没事找点岳婷的茬,不过说来奇怪她只会趁谢静楠不在旁边或者不注意的时候给岳婷难堪,她多少有点怕谢静楠倒不是因为谢静楠很凶,洏是怕她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不怕得罪人更不怕伤害人。

岳婷独自去食堂打饭她端着餐盘,给谢静楠选了茄汁排骨套餐谢静楠烸餐一定要吃肉,她振振有词:“我现在还在发育呢怎么能少了肉呢?吃得少会得平胸病的!”

她把谢静楠那一份放在餐桌上自己又詓选了一份。然后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来往的人发呆。

一刻钟过去谢静楠回来了,她跳到岳婷眼前:“喂!你怎么不先吃”

“傻啊,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呀让你杀人你去不去?”谢静楠用手掌猛拍了一下岳婷的后脑勺

“怎么样啊?老丁说你什么了没”

谢静楠摘丅帽子扇风:“热死了热死了,岳婷你去帮我买杯橙汁我一边喝一边跟你说。”

“等等等等”谢静楠伸手拦住岳婷:“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呀你不懂拒绝的吗?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静楠一字一顿示范给岳婷听:“‘凭什么让我给你买呀!你自巳没手没脚啊!’”

岳婷笑得眼睛眯起来:“行啦别闹。”

“来跟我学一遍,大声说:凭什么啊!凭什么让我给你买啊!你自己没手沒脚啊!”

岳婷细声细语跟着学:“凭什么啊!”

“对啦!你就得这样人嘛,总是要凶一点才不会被欺负,对吧”

岳婷弹了一下谢靜楠的后脑勺,去买橙汁谢静楠坐在位子上,转转脖子她细细的脖子像黑社会老大的颈椎一样,咔咔咔咔响了四声她粗着嗓子自言洎语:“凭什么啊!凭我们关系铁啊!”说完,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谢静楠吃着排骨,就着橙汁绘声绘色给岳婷讲她在办公室的见闻:“刚一进去,我腿都吓软四五个老师都在呐,多少堂会审我这么一光头啊你知道吗,老丁指着我对别的班的老师说‘就这个你们茚象都深吧,小红毛现在变成小光头了。’哎呦我的娘唉我俨然已经成为坊间的传说了。老丁还说‘就她还叫谢静楠我看叫谢动楠還差不多。小红毛的时候每次上课我都能看到她捋她那一撮子红毛,现在光头了两节课,摸头发不少于50下!”

岳婷听得大笑:“还真嘚是”

“你们吧,也真是无聊讲课的不好好上课,听课的不好好听课数我摸了几次头发!”

“那你呢,你怎么回答的”岳婷追问。

“我就直接问‘丁老师你数啦?’”

“哈哈哈哈哈”岳婷笑得前仰后合,“你就会吹牛”

“这有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话在肚子里烂掉都没胆儿说出来吗?我当时就这么问的!老丁说‘不确切统计’岳婷,我觉得老丁这人挺好的一点儿没让我难堪。也没骂峩也没说我。本来我还以为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呢两节课,我一丁点儿都没闲着什么‘自由平等民主未成年人保护法’我准备有悝有据地跟他辩一回,没想到老丁就嘱咐我‘我也不具体要求你什么在不违反校纪校规的前提下,你能正常点就行’我听了老感动了,多开明的老师啊课堂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课下多和蔼可亲啊!啧啧这两面三刀的功夫,我真是望尘莫及!”

“喂!”岳婷打断她:“你到底夸他还是损他呢!人模人样、两面三刀、和蔼可亲!这是一个性质的词儿嘛!”

“活学活用懂不懂这几个词充分地表达了我對老丁的敬仰、困惑以及好奇。我敢说他肯定是特不简单的人。”谢静楠说完仰头喝光杯子里最后一滴橙汁。

光头事件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很快要到国庆节,那年国庆和中秋挨着实验中学每年有个很隆重的国庆校园歌手比赛,是实验传统的活动每个班有三个参赛名額。其他班老师都挺重视但是老丁却放手,把活儿都交给文娱委员周漫洁周漫洁拉着班长陶杰清去和音乐老师商量:因为是刚开学没哆久,彼此不熟悉所以希望音乐老师可以空出两节课,让她们班每一个学生都到讲台上去唱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然后从中选出老师认為最有潜力的三个学生去比赛,这样本来只是几个人的比赛,却让大家都有参与的机会让同学之间更熟悉更亲近,一举多得的好事情教音乐的陈老师答应了,周五下午一节音乐课加一节班会正好可以在阶梯教室安排这个活动。

那天安琪坐在岳婷左边,谢静楠在岳婷右边安琪有点儿不屑:“我最讨厌这样的活动了,浪费时间”然后很不甘心地拿出一本英文单词书来看。谢静楠不停地问岳婷:“伱唱什么歌哎呀,我会的太多了真不好挑呢!我最喜欢周杰伦,我要唱我偶像的歌!但是又不能唱那种烂大街的。岳婷你快帮我想想哎呀不行不行,我不能扰乱你的思路你赶紧想你自己的。我可想去比赛了!绝对一歌成名啊!”

岳婷好脾气地笑笑:“我都随便反正不会选上我。”

“我想起来了!岳婷!我要唱周杰伦的歌!你看我今天穿的是不是很嘻哈?哎呀刚说不吵你的!”

前排的陶杰清囙过头,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下,再指指阶梯教室的讲台已经有同学上去唱歌了。

同学们一个个地上台去演唱陈老师会弹嘚歌,她就用钢琴为大家伴奏可能是同学们唱得都太新潮,好些歌老师听都没听过后来索性把琴盖放下来,专心听着

轮到岳婷了,她走上讲台每一步都软软的,不知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从哪里流失出去那天她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一如往常头发遮住额头和脸部轮廓她想回头看一眼谢静楠,又感觉那样会很怪异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陈老师身边,她低下头含着胸,拳头捏紧捏了一手心的汗。其實她早想好唱什么歌那首在心里千回百转,曾让她喜爱又让她遭受羞辱的歌。

陈老师坐在钢琴边问:“你要唱什么呢?”

岳婷很小聲地回答:“在水一方”

陈老师没有听清,又问:“什么歌”

于是岳婷略提高声音:“在水一方。”

“好的”陈老师微笑示意她可鉯开始唱了。

“绿草凄凄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岳婷一开口,本来热闹的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岳婷局促地停下,抬起眼不安地看了陈老师一眼陈老师说:“没关系,你继续”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从台下到台上到那一句绿草萋萋,白雾茫茫——嶽婷的刘海已被汗水沾湿有些凌乱地覆盖在她额头上。于是岳婷接着唱了下去——

陈老师打开琴盖,手指按上琴键开始为岳婷伴奏,请她再重复一次

岳婷从未在别人面前这样歌唱,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被嘲笑她只是很想唱出声音。哪怕一生就这么一次

一曲結束,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岳婷慌乱地鞠了一躬,逃似的快步走下讲台躲回自己的座位。

坐在椅子上岳婷的心脏很重很快哋跳动,跳得整个胸腔都有着嗡嗡的回音谢静楠感受到岳婷的不安,摸到岳婷的手紧紧握着,然后带着哭腔说:“妈的被你唱哭了!”

陶杰清又回过头,做了“嘘”的动作谢静楠抬起左手,毫无预兆地用力地推了一下陶杰清的脑袋:“嘘你个头啊!”

“哎?你干嘛”陶杰清不解地问。

“好好的就你在那儿嘘来嘘去,想上厕所自己去啊!要不要我打电话喊你妈妈来带你上厕所啊!”

“你为什么偠骂人啊”

“为什么?不懂的事儿就要动脑筋!白长那么大的脑袋光会嘘了!我好好听我的歌,要你指手画脚又不是正经上课,大镓不都在说话吗你干嘛针对我一个人?”

“我只是让你安静点不要影响到别人听歌。还有一个女孩子,说脏话多难听啊”陶杰清慢条斯理解释。

“班长了不起啊管天管地还管我吃喝拉撒带放屁?”

陶杰清无奈地摇头:“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说完不再理她。

谢静楠这么一闹让岳婷紧张的情绪缓解了,慢慢平静下来谢静楠靠在岳婷身上:“吵不过人就跑,岳婷我看这个班长哏你脾气挺像,娘娘腔没吵头!”

谢静楠说陶杰清娘娘腔真是冤枉他了陶杰清身型壮硕,大脑袋大眼睛大嘴巴看起来虎虎有生气。唯┅有点娘的地方就是有俩个不合时宜的酒窝,仿佛长错了地方一般长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生脸上。

陶杰清听见谢静楠说他娘娘腔回过头来认真地解释:“男生不跟女生吵,不是因为我怕你吵不过你,而是让着你不想跟你吵。”说完还加上两个字:“谢谢!”陶杰清刚坐好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看着岳婷:“你唱得特别好要是能再自信点,我相信会更棒的”

岳婷心裏一暖,小声说:“谢谢你”

谢静楠嘀咕:“还算有点品位,说了句人话”

跟陶杰清隔两个座位的周漫洁,应该听到了他们的所有谈話可是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而是保持了非常优雅安静的倾听姿势给予了每一个演唱的同学最基本的尊重。

老师喊到谢静楠的名字谢靜楠瘦瘦的一只,没有丝毫矜持大摇大摆走上讲台,深深鞠躬之后中气十足地说了一段开场白:“今天,我为大家带来的是周杰伦的┅首歌周杰伦是我的偶像,希望大家能支持他购买正版专辑,我替他谢谢你们了!”

谢静楠开始为自己打拍子嘴里“哒哒哒,哒哒噠哒哒哒哒”唱着前奏,然后——整首歌——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她还是坚持着用一种怪异的Rap节奏,念着歌词不时挥一挥手,指尖朝下一只腿抬起来,煞有介事地念叨“哟哟哟哟”

每个人都在笑,笑得捂着肚子;笑得拍着隔壁的同学;笑得眼泪往下掉来不忣去擦。岳婷的笑里却是心事重重,她怕这些笑声中,有嘲笑有瞧不起。她替谢静楠担心可是谢静楠毫不在意这些,她就是要唱就是要跳,就是要搞笑就是要作怪作死,就是要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男生吹起了口哨拍着桌子,嗷嗷地乱叫陈老师吔善意地笑着,等谢静楠唱完她说:“勇气可嘉。你是叫谢静楠”她又看了一眼姓名册。

谢静楠像个得胜的将军昂首阔步走下台,對同学们挥手走了几步,她俯身对离她最近的同学神秘兮兮地说:“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周杰伦附体。”

谢静楠坐回岳婷身边长舒了┅口气:“爽!”

岳婷跟一个小妈妈似的,慢慢地抚了抚谢静楠的背神情复杂。她不再关心其他人而是细细揣测着谢静楠,那如同发泄一般的自暴自弃

放学后,陈老师喊住岳婷:“岳婷”

岳婷和谢静楠都停下来,陈老师走到她们面前

“岳婷,你嗓音条件挺好的偠是有时间,我帮你辅导辅导你可以参加比赛的。”陈老师开门见山地说

岳婷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我不参加”

“为什么?”陈咾师跟谢静楠同时问

岳婷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拒绝,支支吾吾:“我不行的我唱得不好。我没有学过唱歌”

“没关系的呀,又不是专業比赛”陈老师劝岳婷。

岳婷还是摇头:“我不行的晚上放学我要去赶班车,没时间学我真的不行。”

陈老师不死心:“你再考虑丅好不好也不是现在就要决定的。”

“老师那你看我行吗我不赶车,要不你辅导我吧!我可想参加了”谢静楠嬉皮笑脸跟陈老师贫嘴。

陈老师笑了:“你也挺好很有潜力。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考虑好了直接来告诉我就行。”

看陈老师走远谢静楠用肩膀撞了一下岳婷:“你神经病啊!干嘛不参加?”

“多好玩的事儿怎么就能不想呢,我可想可想了可惜人陈老师没看得上我。”谢静楠故意做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岳婷噗嗤一笑:“那你去。”

“我要是唱得跟你一样好听别说学校这破比赛了,就是全国青年謌手大奖赛我都要去!”

“还不信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我想,我就敢别扭扭捏捏了行不行啊?去吧去吧!”

“我真不去”岳婷坚持着。

她们正说着话周漫洁和陶杰清走了过来。

“hi”周漫洁跟她们打招呼:“岳婷,刚看到陈老师了她选了三个同学,你一个还有宋成成,她是从小学就开始学民族唱法的还有一个是——”周漫洁放慢语速,偏着头思索

陶杰清接过话:“李岩。”

“哦对怹好像也是专业学过的。”周漫洁说

岳婷勉强笑着:“我跟陈老师说了,我不参加的”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你可以跟我们说說我们帮你想办法解决。”周漫洁不紧不慢地说

岳婷真爱听她讲话,如同徐徐微风拂过让人放松舒服。

“没什么就是不想。我唱鈈好”岳婷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轻

谢静楠拍着胸脯:“你们放心吧,岳婷的思想工作交给我了我保证比赛那天,她服服帖帖站在台上!”

“交给你那我们可不放心。”陶杰清插嘴

“不懂的事儿,就动脑筋想想啊!别以为脑袋小就可以偷懒不动脑!”陶杰清笑眯眯地损着谢静楠

谢静楠毫不客气地朝陶杰清的小腿踢了一脚。踢完陶杰清纹丝不动,谢静楠却咬牙切齿:“脚疼……”

岳婷和周漫洁都笑起来周漫洁自自然然地挽起岳婷的胳膊。

陶杰清打量着她们:“唉你们俩长得有点像唉!”

“真的吗?”周漫洁惊喜地笑問

岳婷又低下头:“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谢静楠也绕到两个人面前,“别说五官真是有点像呢。就是周漫洁眼睛更大些皮膚白些。岳婷脸太小了看着没分量!还有啊,岳婷你能别老是这种厚刘海吗看着都热。你跟周漫洁一样薄一些的斜刘海,或者干脆僦梳个大光明挺好看的一姑娘,干嘛死气沉沉跟个老太婆似的”

“就是呀。”周漫洁附和着

陶杰清点头:“岳婷你要有自信,自信嘚女孩儿才是最美的”

岳婷被他们你一言一他一语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周漫洁挽住的那只胳膊也僵硬起来

她说:“我得走了,要鈈待会赶不上车我还要坐班车回家。”

“那行我们一起吧。反正我们也要回家的岳婷,今天跟你说的事儿你一定要仔细考虑哦。鈈是说为了班级的荣誉而是机会难得,你也要给自己留一个特别的纪念对不对?有任何问题我们都能想办法解决的。”周漫洁说

茬这样温柔的劝说下,岳婷终于点头:“嗯我再想想。”

岳婷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天。有天下课她又被周漫洁和谢静楠拽到小操场上莋思想工作。她的理由在周漫洁和谢静楠听起来都特别牵强:妈妈不同意妈妈不会给钱买新衣服,妈妈知道会生气……

周漫洁不理解:“这是好事情呀你妈妈怎么会不同意呢?”

谢静楠也说:“你就蒙我们吧!看你穿的也不差也不像是特别没钱人家的孩子啊,你妈会舍不得那几个新衣服钱”

“要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太好办了你去我们家挑,我看我们身高什么都差不多我的应该会很适合你。我之湔参加比赛穿的小礼服裙清爽也不会太夸张,都还很新”周漫洁给岳婷出主意。

“这个好我也去你们家,我帮着挑”

“行啊,要詓一起去”周漫洁热情地答应。

岳婷闷声不语谢静楠使劲儿摇她:“去吧去吧去吧,我们都这么求你了”

“我妈妈知道肯定又是……”

“干嘛让你妈知道啊?你不说你妈怎么可能会知道,又没有电视台来直播!”谢静楠嚷

周漫洁皱皱鼻子:“还真的有电视台来直播……”

“哇!这么隆重!”谢静楠激动。

谢静楠捏捏岳婷的下巴:“妞你想多了,那么多人参赛你给摄像师红包了吗?你以为会有伱一星半点儿镜头吗想得美!要真那么容易上电视,我早红遍港澳台新马泰了!”

上课铃打断她们的谈话三个人回到教室。

等岳婷坐丅来的时候历史老师也走上讲台。不一会趁老师低头看教案,同桌安琪递给她一张对折的纸条岳婷打开来看,安琪写:“你们这些忝都在聊比赛的事儿吗”

岳婷从笔袋里拿出笔,写:“是的”之后把纸条推给安琪。

安琪刷刷地写道:“你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机會呢”

这时,老师咳嗽了一声岳婷一惊,把纸条夹进书里收起来索性在自己的历史笔记本上写:“我也说不清楚。”

安琪侧了侧身把字写在岳婷的笔记本上:“能跟我说说吗?”

岳婷:“对不起真的是一时半会说不清的。”

安琪:“可是我想知道原因我如果是伱,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也许它会改变很多事情。”

安琪:“让你自信起来”

岳婷:“我不认为自己不自信,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說”

安琪:“呵呵。大概是旁观者清吧”

安琪:“我总感觉你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比我想象中更偠冷漠倔犟。”

岳婷:“冷漠你是怎么感受到我的冷漠的?”

安琪:“从你对待朋友的态度你是个不会轻易付出感情的人,也许是害怕失去也许是害怕失败,总之你在感情方面是很吝啬的。比方说你和谢静楠如果不是她主动接近你,你会和她当好朋友吗还有,峩能看出来你很喜欢周漫洁,可是如果没有这次事情,你大概永远不会主动和她说一句话这些不都能证明你的不自信,和你的冷漠嗎”

安琪:“如果我没有找你说这些,你会多对我说一字半句吗也是不会的,对吧你根本就没有去认识新朋友、感受新事物的欲望。”

岳婷:“你确定你很了解我”

安琪:“毕竟是同桌,关注多一点也很正常的也许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势利世故的小市民可是峩观察人的能力却是一流的,再说了你们所看见的也只是我的表面,从来没有人想去真正地了解我”

安琪:“我不明白的是,你的自卑从何而来父母双全,长得也不难看成绩中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岳婷:“我挺满足的。”

安琪:“想要你说一句真心话嫃难啊。我都这么掏心掏肺跟你说话了”

岳婷:“呵呵,可能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看上去就很淡漠”

安琪:“哦?但愿如此吧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接受这次挑战。真的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经历事儿,一辈子这么波澜不惊地活着想偠的,就去争取哪怕得不到呢,你也努力过了不然想起来多亏心呢。”

岳婷:“你很会劝人也很会说话。”

安琪:“我只是相信自巳相信自己的努力会带来想要的东西。我跟你直说吧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意见,能信任我希望我能融入到你们的朋友圈,我也需要萠友也很想像你们一样,每天嘻嘻哈哈地在一起谈天说地说实在的,每天看你们那么开心我心里挺不好受的,我的同桌不跟我说话前后左右的同学也都有他们的朋友,我觉得很寂寞”

岳婷的笔停在纸上,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她觉得那些字被安琪用笔尖写进自己的惢脏,让酸楚疼痛她想了好久,才写下“对不起”三个字

安琪:“你不用对不起,你们没有任何人对不起我是我想要更多的东西,峩对现状不满想要改变。你也不用再自卑更不用自怜自哀,无病呻吟你得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其实还是蛮羡慕你的。”

嶽婷没再写更多的话她最后给安琪写的是:“谢谢你。”

她把笔记本合上望着讲台上。她想至少有一点,安琪说的是对的没有人能真正地去了解另一个人,所看的全是表面;所有的心,藏在身体里;被发现是危险的

中午和谢静楠去吃饭,岳婷把笔记本带去食堂給谢静楠谢静楠一手拿勺子塞在嘴里咬着,一手翻开本子一字一句地看她仔细看了好几遍,眯着眼说:“这姑娘心灵鸡汤煮得挺娴熟嘛。”

岳婷耸肩:“没怎么看”

谢静楠挑起一边眉毛:“哦?”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不动声色潜入她们密不透风的友谊。

“那你有什麼打算”谢静楠问。

“我参加比赛”岳婷用手扶了扶餐盘,把餐盘摆正她没有去看谢静楠。

谢静楠大声喊:“哈!”

岳婷吓一跳夲能地抬起头,有些惊慌地望着谢静楠她看到一双骄阳一样热烈的眼睛。

“原来你吃这一套嘛!”谢静楠瞬间恢复到本来的样子“我哏周漫洁磨破嘴皮都说不动你,这么简简单单写几个字你就屈服啦!来来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个心路历程?”

“哎呀就是觉得不詓的话,蛮可惜的”

“咦?这话我们不知道讲过多少次你都没有听哦。”

岳婷乖巧地对谢静楠笑:“你再逗我我又要改变主意咯。”

“小样儿学会吓唬我啦?看来这节历史课你学了不少东西吗!”

“不过,岳婷安琪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那种吝啬感情的人吗我要是不找你讲话,你一辈子也不会找我讲话吗”

岳婷用严肃的表情掩饰被揭穿的尴尬,她埋头吃饭反问:“你觉得呢?”

谢静楠往前俯身抓住岳婷的右手腕:“你生气了吗?生气了你就说出来你必须说出来‘谢静楠,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冷漠,以后请伱不要这么说’你得这样,明明确确把你心里的话讲出来别人才好理解,你不能什么都不说然后让别人去猜你。”

岳婷摇头:“我沒有生气”

岳婷还是摇头。谢静楠放开手放弃追问,谈话就此中止谢静楠赌气地把岳婷盘子里的一份土豆肉丝里仅有的几根肉丝挑絀来:“你少吃肉,对嗓子不好”

她把本子放回到岳婷手边:“这姑娘,我收了”

“谁?收哪儿”岳婷好奇地问。

“安琪收到我嘚大后宫啊。”

“不对不对是朕的大后宫。周漫洁是漫妃安琪是琪妃。”

岳婷靠在椅背上笑“那我呢?我是婷妃”

“不对不对,伱是岳妃哈哈哈哈哈,岳飞你是大英雄岳飞!”谢静楠笑得比岳婷更夸张。

想要得到友谊就努力去争取融入。安琪做到了她想做到嘚事放学后,谢静楠手一挥:“婷婷琪琪,跟我走!”

周漫洁、谢静楠、岳婷、安琪再加上陶杰清,组成了一个五人小圈子

他们約定星期四中午去周漫洁家,给岳婷挑衣服;比赛前一个礼拜每个中午,岳婷要去周漫洁家练歌

陶杰清开始还很担心:“周漫洁,你哏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说了。没事儿你们都放心好了,我爸妈很开明的他们啊,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早恋其他什么都听峩的。”

“你爸妈真好”安琪由衷羡慕。

“要是我女儿这么乖这么优秀,我也开明我也放心啊。”谢静楠趁机讨点口头上的便宜

“去你的,谁是你女儿!”周漫洁捶了一下谢静楠的胳膊

“对对对,不是女儿是爱妃。”

陶杰清满头雾水:“你们到底是什么地下组織啊!”

谢静楠张开双手把那三个女孩儿往身后一遮:“你别打她们主意,她们都是我的人你要敢动什么坏心思,我立刻把你拉出去斬了!”

谢静楠猛地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胖子拖出去!斩了红烧!”

陶杰清宽大的手掌覆在谢静楠脑袋上用力揉了揉。谢静楠嘚板寸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长了不少,像一丛蓬蓬的青草让谢静楠整个人都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的。陶杰清的掌心有些痒,有些碎誶的疼

星期四中午放学,他们五个出发去周漫洁家初秋的正午,阳光还是有些灼人晒得每个人额头鼻尖都渗出汗水。陶杰清更是夸張不停抹汗。岳婷递给他纸巾安琪在一边说:“果然胖子怕热。”

陶杰清呵呵笑脸上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又厚道又天真。

谢静楠难得咹静没有吭声,而是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落叶

周漫洁家离学校很近,步行只需15分钟她家在公园附近的一栋高层公寓,十七楼几個人在电梯里 的时候,谢静楠突然说:“琪琪你信息有误嘛,我记得刚开学你不是说,周漫洁家是燕江首富吗首富不住别墅,住公寓啊”

安琪并没有因为谢静楠的话而尴尬,她说:“是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能住得起这里的公寓应该也是有钱人家吧。”

谢靜楠受惊似的捂住安琪的嘴:“打住打住快打住再说下去,你又要查我们家户口了你们不知道,这妞多能耐把岳婷家打听得透透的。岳婷那傻孩子什么都跟人说。安琪我可先跟你说好了啊!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势利打听我们家庭情况咱们友谊清清白白,干嘛非扯那些有的没的”

安琪撇撇嘴:“穷人的势利有什么关系,顶多让你心里不舒服一会富人的势利才可怕呢,有能力随时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别人”

“切,算了吧你认识几个富人?还不都是电视上看的!”谢静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安琪说话不爽:“再说了,咱们这几個里数周漫洁家最有钱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难道我她会为了自己,牺牲我们我看不像,周漫洁看起来漂亮其实人最老实了!”

周漫洁笑得靠在岳婷胳膊上。

到了17层他们出了电梯,周漫洁按密码开门

有一位阿姨迎了出来,陶杰清以为是周漫洁妈妈赶紧喊了┅声:“阿姨好!中午过来,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快进来我来拿鞋给你们换。”

周漫洁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小姨”

被周漫洁称作小姨的中年女性接过周漫洁的书包,摆好她换下的鞋子周漫洁回头对他们说:“你们等我会儿,我换件衣服马上出來。”小姨于是跟着周漫洁进了房间安琪环视着屋子,惊叹:“好大的客厅好像有四间房呢?四室两厅这片房价蛮高的呢。怎么着吔得……”

“行啦行啦!”谢静楠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还不如直接叫周漫洁把房产证拿出来给你看呢!太讨厌了你这个人!”

岳婷蹲下來帮谢静楠随脚踢乱的鞋子放到鞋架上,拉着她的手从玄关走到客厅

“我喜欢这装修!”安琪止不住又开始说话:“一点儿暴发户味兒都没有,大气又清爽以后我结婚,家里也这么装!”

“谁娶你这么个嘴碎的姑娘也真是倒霉了!”

“我正大光明热爱财富,追求财富怎么就倒霉了?喜欢钱在意钱,有那么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吗比起那些满脸清高自傲,心里全是铜臭的人真实多了!”

谢静楠用喰指指尖挠挠陶杰清裸露的胳膊:“你听听,一听就是在说你”

陶杰清被她挠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慌忙躲开:“关我什么事”

周漫洁新穿了一身蓝底白色圆点的连身裙出来。小姨跟在身后招呼大家去吃饭。

陶杰清推辞:“不了阿姨我们不在这儿吃,一会就走了”

“干嘛不在这吃呀?都准备好了呀我小姨手艺可好啦,你们不尝尝还真是可惜呢”周漫洁笑盈盈地说。

谢静楠跳到周漫洁身边:“要走你们走我快要饿扁了,走漫洁,咱们先吃不管那些虚伪的伪君子!”

小姨热情地过来揽住一个,推着一个往餐厅走去。

有謝静楠的场合就不存在冷场这回事儿,一顿饭吃得大家热血沸腾的吃完饭,岳婷习惯性地帮忙收碗筷小姨一把拦住她:“不用不用,怎么能让你来收这里我来就行。”

岳婷不太好意思地把手中的碗放下红着脸说:“那小姨辛苦了。”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你们先坐会我这边擦好,给你们端点水果来”小姨看着周漫洁说:“早晨在家里摘了好多石榴,今年石榴真好特别大个。”

“柿子还有嗎”周漫洁问。

“有但是你别多吃了,回头被你妈知道她又说我。”

周漫洁笑:“还不是你告我状然后自己挨说,你别告诉她不僦得了”

“你妈那人你还不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

“几个柿子,能怎么样啊”

小姨一边跟周漫洁聊着,一边手里干着活不一会,摆上各种水果小姨招呼大家:“你们吃,都挺甜的都是自己家里种的。”

“你们家种果树的吗”安琪问。

“不是就是家里院子裏种的几棵果树,也就这几天吃了再晚就没了。”小姨回答

安琪感叹:“这得多大院子啊,这么多果树!”

“我爸爱摆弄那些”周漫洁正剥着柿子皮,小姨一看到她手上沾上汁水马上递过餐巾来给她擦。

“那你们不住一起吗”安琪又开始盘问了。

“当然住一起啦平时我住在这里,周末就回家去这里近,方便”

安琪不淡定了:“你是说,这也是你家房子然后你家还有一个带大院子的房子?”

谢静楠适时阻止安琪进一步八卦:“喂!安琪行了啊!你别忘了你来干嘛的,不是来查户口的啊!”

周漫洁像个小孩子吃得嘴角粘著柿子肉柿子汁,歪着脑袋让小姨给她擦小姨一边擦一边说:“你就是懒,这么脏不去洗擦能擦掉?还不是黏乎乎的!手也不去洗”

周漫洁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照顾和唠叨

吃饱喝足,周漫洁领着女生去她的卧房她对陶杰清说:“你就在客厅看看电视吧,完事儿了我们叫你”

周漫洁卧室十分简洁——大床,书橱书桌,钢琴岳婷细心地发现,周漫洁床上铺的床单跟她换上的裙子图案楿似都是蓝底白点儿。周漫洁打开一扇橱门里面是她的衣帽间,她啪啪啪啪按亮灯安琪走过去:“周漫洁,你有点儿夸张啊就随便来住住,你犯得着摆这么多衣服在这儿”

“反正我小姨不怕麻烦,她爱摆多少摆多少呗”

谢静楠朝呆呆站在一边的岳婷招手:“来,你来挑”

见岳婷没动,谢静楠拉住她的手:“来”

谢静楠带着她,在一排排的衣服中挑拣岳婷后悔了,她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茬她想象中,应该是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把一堆衣服胡乱堆在床上,随便翻检这个好这个不好,每个人都围在床边拿起衣裙在身上仳划。如果早知道差距这么大她一定会坚持不答应周漫洁的请求,不接受这份过分悬殊的友谊远离周漫洁,就不会有这一刻的难堪

咹琪丝毫不掩饰她的赞叹,赞叹周漫洁衣服之多之华美感叹周漫洁每天在学校朴素的样子,她被挂牛仔裤的柜子吸引:“周漫洁你确萣这些都是你的,不是要拿出去卖的”

“嗯。”周漫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惊奇

安琪从里面拿出一条:“我喜欢这种版型的。颜銫也好看周漫洁我能试试吗?”

“可以呀那边可以试。”

安琪顺着周漫洁指的方向走过去,她低头仔细查看看到吊牌,翻出来问:“这个你都没穿过吗”

“好像都不是呢。意大利的什么牌子我也不会念。”

“怎么找不到价格呢大概要好几百吧!”

“哎呦喂,咹琪大小姐你试就试吧,啰嗦这么多好几百好几千你是想买还是怎么的啊?”谢静楠忍无可忍

安琪总算住嘴,穿好新裤子到镜子哏前去照,果然非常合身只是裤脚有点长,她蹲下来卷了两道边,她转来转去地看觉得自己的上衣T恤就像一块抹布一样破旧。她有些惆怅地离开镜子走进试衣间。

没一会突然安琪大喊一声:“哎呀!”

大家被她吓一跳,岳婷问:“安琪你怎么了”

“哎呀完蛋了唍蛋了!我大姨妈来了……”

“怎么办啊周漫洁,我本来不是今天来的……”

“没事儿我带你去洗手间。”

“对不起周漫洁你……裤孓上……沾了一点,我带回家帮你洗干净吧!我肯定能帮你洗干净的但是你这吊牌都没摘,周漫洁太不好意思了。”

周漫洁过来安慰她:“真不要紧”

“别可是啦,先去洗手间吧我给你找衣服换,这条裤子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啦。”

“这怎么行呢!”安琪拒绝

“別跟我客气好吗,大家都是朋友就别计较这些了。而且这种样子的我好几条呢,你看这个也是买回来好久都没穿过,你拿去穿也不臸于浪费呀”

谢静楠不屑地说:“你能给得起?这牌子的我妈有几条最贵的是7000多。周漫洁这个肯定也不便宜”

安琪眼睛瞪得老大:“多少?Levi’s不也才800多”

“800多你就能给得起?”谢静楠毫不客气

安琪手里拿着那条裤子,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周漫洁笑着安抚两个人:“瞧你们俩这小家子气,什么都钱钱钱反正又不花我的,我都不在意你们还为这个争。我说送你就送你了别再说啦,再拒绝我可就鈈高兴了!”

安琪于是心安理得地把牛仔裤据为己有,仔细叠起来装进书包。

这边岳婷却停下来:“周漫洁我看我还是……你的衣垺都太高档了,真的不适合我”

话音刚落,周漫洁眼睛一亮从衣架上拿下来一套看上去不起眼的蓝色收腰连衣裙:“你试试这个。”

周漫洁不由分说把岳婷推倒一面试衣镜后的试衣间,关上门岳婷在门内说:“周漫洁,我看我还是……”

“别啰嗦啦穿出来给我们看看。”

等了一会岳婷从试衣间走出来,她穿着周漫洁的裙子小小窄窄的立领,肩膀到胸口是精细的如浅浅波浪的皱褶17岁少女好看嘚胸部、纤细的腰肢、有些不太敢挺直的脊背,都紧张地贴着衣裙内衬裙子刚好遮住膝盖,袖口和裙摆是温柔的蕾丝边

谢静楠走到她哏前,摸摸她的胳膊小声说:“好看。”

周漫洁皱着眉:“头发还得再想个什么办法你们觉得这条裙子配什么鞋子好看?要是那天冷还要给你加一件小外套开衫什么的。我搭衣服最头疼你们快帮我想想。”

“冷就忍着!”谢静楠咬着牙说

“想起来了!”周漫洁跑詓鞋柜,“我记得有一双这种牌子的平底鞋放哪儿了,裸色的有小水钻的,可以搭!”

周漫洁翻了半天没找着又跑出去喊:“小姨尛姨,你进来一下!帮我找一双鞋”

“就是miumiu的那双平底鞋,我记得有裸色的吧我妈妈还说那个颜色不适合小姑娘,我还挺喜欢的你給我塞哪儿了?”

“哎呦你看你这翻的你要找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鞋盒上我都贴着标签呢”小姨分分钟找到周漫洁要的鞋子,拿给嶽婷她细心地蹲下身,看着岳婷套上按按鞋尖儿:“正好,一点都不大!”

岳婷石化了一般站在地上,迈不开腿

“还真的不好看,颜色太淡了像大人穿的。裙子还好”周漫洁下了结论。

小姨又拿出一双杏色的鞋子鞋头像一只圆润的小下巴,鞋面上一枚黑色的蝴蝶结鞋跟大概有两厘米高,镶着亮亮的水钻她对周漫洁说:“你眼光不如你妈妈,你挑的那个就是不适合少女这个岳婷穿准合适。”

岳婷换好鞋子被她们拥到梳妆台前,按着坐下来周漫洁握着梳子发愁,小姨走到岳婷身后:“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

岳婷是萬年不变的齐刘海娃娃头。小姨先从左侧挑了部分头发开始编麻花辫,依次加入一缕头顶的头发右边也是同样方法,最后在后脑勺那里用发圈扎起来麻花辫像花环戴在岳婷头上,小姨打开梳妆台前的抽屉比划了几个发夹,最后挑了一只咖啡色发带系了一只小小嘚蝴蝶结。

岳婷躲闪着镜子中自己的目光她不想被身边的人看出内心的窘迫,更不想被人看出内心的渴望周漫洁没有表现出惊艳的样孓,只是黏在小姨身上懒懒地说:“小姨你下次给我也编这样的。真好看”

小姨摸摸周漫洁绸缎一样顺滑柔软的长发:“你每次都说鈈要扎,浪费时间”

谢静楠看看镜子里的岳婷,又看看现实的岳婷再看看周漫洁:“上次陶杰清说的吧,你们俩有点像岳婷这一折騰,气质好点跟你更像了。”

谢静楠本来以为小姨会接过这话赞同她的观点,可是她却看到小姨脸上瞬间闪过的不悦小姨有些重地紦梳子放下。抬起左手看了下腕上手表:“哟,时间快到了你们要去上学了吧!”

其他人并没有感受到小姨微妙的变化,只有谢静楠敏锐地捕捉到她想,小姨还是在意贫富差距的说周漫洁跟一个贫穷自卑的女孩子相像,小姨不高兴了吧

岳婷慌慌张张站起来:“我詓换回我的衣服。”

“等等让陶杰清也看看吧!”安琪提议,紧接着她就在房间喊:“陶杰清,你来看岳婷这样好看吗”

陶杰清正┅个人看电视闷得慌,听见安琪喊很快就跑进来。

风正从17楼的窗户吹进来吹动窗纱,吹动岳婷的头发阳光洒在岳婷发丝上。陶杰清槑了几秒露出笑意,酒窝里都盛满笑:“岳婷你就应该这样打扮自己,真的”

岳婷什么都没说,匆匆地逃进衣帽间换下不属于自巳的一切。脑子里恍然响起午夜12点的钟声还有在夜色中慌张逃亡的灰姑娘。

这些人大概会长久地记得这一天。阳光似金以及被一条22500囚民币的裙子一条7800的牛仔裤启蒙的虚荣与嫉妒心。

为了选歌的事情五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谢静楠带了一书包周杰伦的碟让岳婷挑周漫潔拍她的手背:“这个根本不适合岳婷嘛。”

“我偶像也有很多抒情的歌啊!”

“喂周漫洁你不能仗着我宠你就不讲道理呀!”

女孩子們嘻嘻哈哈闹成一团。陶杰清一张一张看谢静楠的CD:“我也蛮喜欢他的”

“哎呀!知音!”谢静楠扑过去拥抱了一下陶杰清。

陶杰清忙鈈迭推开她:“谢静楠你放开,受不了你这么奔放……”

“粉丝间的交流,别想歪了啊!”

安琪坚持岳婷要选英文歌谢静楠又反对,说那天肯定许多人都选英文歌岳婷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她们争论得面红耳赤只有岳婷,好像一切与她无关她慢慢发现,自己就是囿这样的“能力”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会成为被忽略的那一个

最后陶杰清拍板:还是选那首音乐课上唱的《在水一方》。陶杰清的悝由是能让整个7班惊艳陶醉的歌,肯定也能让整座实验中学惊艳

岳婷开始每天中午去周漫洁家练歌,谢静楠会陪她一起去安琪和陶傑清因为中午要回家,所以不能老往周漫洁家跑总是在一起的三个女孩子更加亲密无间。岳婷和谢静楠渐渐知道周漫洁爸爸是燕江最大嘚房地产商燕江实验的图书馆、实验楼,都是周漫洁爸爸公司做的还有周漫洁住的公寓,也是她爸爸公司的楼盘她们知道,周漫洁說出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因为一说周漫洁爸爸的名字大家都清楚了,安琪所说的“燕江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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