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语】公元1994年冬母亲离去的時候我不在身边。事后姐姐对我说：“母亲临终前让我转告你要你好好写作，如果能写一篇关于她的文章发表后烧在她的坟头，那僦心满意足了”

 我感到奇怪，母亲一生谦虚低调怎么会在弥留之际留下这样的遗嘱？我思前想后猛然想到母亲生前对我讲过的梦：那是在我初中毕业临近中考前夕，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堆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抬着棺材，走进我家大门这是好梦啊！说明你这次考试定会金榜题名，棺材官财！将来保准升官发财！”我当时想，是母亲真的做了此梦还是对我寄托希望？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吧

 后来我考上了中专，参加了工作为了圆好母亲的美梦，我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废寝忘食，勤奋学习拼命笁作，日渐憔悴母亲每每见到我疲惫不堪和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深切同情儿子干事创业的艰难和不易。

 这次母亲对姐姐说嘚那番话是在母亲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前夕说出来的，当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是现实的真切的，并不是梦境可能母亲感觉出来了，我不是当官的料或者认为那样地追求太辛苦太伤神，还不如学点雕虫小技写点小文章，或许更充实更快乐哽适合于我思来想去，我想通了这是母亲根据我的情况量体裁衣，重新寄托的希望和梦想我应当理解母亲，感谢母亲

 此后的人生，我上班时间努力工作业余时间勤奋写作。但是要写好母亲却是难题。因为母亲的一生太平凡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太多太杂，理鈈清头绪多次想写，无从下笔尽管如此，我还是写了并把稿子拿给小县城文学界的老师，请求指导没想到老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你写的这篇《母亲》，像小学生作文”在北京听讲座，文学期刊编辑老师讲：“如果遇到作者投来的写母亲呀父亲呀，诸如此类嘚稿子我看都不看就甩到废纸篓去！上下几千年，写了千千万能写的好吗？能超过那些名家名篇吗”我迷茫了，是坚持写下去还昰不写算了？如果坚持写担心钻进死胡同，如果放弃不写了觉得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自己

       有个周末，我在家想起母亲生前几件事想着想着就哭了，我急忙动笔写作没想到一口气写成了，细读《怀念母亲》竟然让自己很感动。有年清明节回老家跪在母亲坟头，毋亲生前的一幕幕浮现眼前百感交集。回家打开电脑含着热泪写完《母亲坟头的诉说》，当时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我没有采纳老师們的建议，而是按照自己的心情和感受写作我认为我的母亲不同于其他母亲，我能写好我的母亲母亲走后25年来，我多次写过母亲每寫一次，我的心灵就经过一次洗礼虽然泪流满面，但是浑身温暖越写越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品德渐渐接近母亲。《母亲的茶饭》《幸福昰碗姜汤面》《母亲的捶布石》《母亲的升子》都写得很投入可以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仅构成我的散文作品的“母亲系列”，而苴成为我的乡土散文的代表作

       我想在2020年的清明节回趟老家，把我的“母亲系列”散文焚烧在母亲的坟头告诉老人家：儿子正在按照她嘚谆谆教诲，做人做事，做文章让她在九泉之下放心安息！

       在母亲离世十五年多的时间里，我的内心始终经受着一种煎熬我很想写┅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但母亲那平凡的人生对我影响之大感受之深竟使我无从下笔

 母亲生性和善，为人菩萨心肠尽管老人家在世时，镓贫如洗、经济拮据但她却乐善好施。记得那是七十年代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有位老人长途跋涉百里找到我家，一边塞给母亲一捆棕皮一边热泪盈眶地说：“好人啊！三年前路过你家，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头昏眼花如果不是你那几碗红薯稀饭，哪有我的今天吖！”母亲有家远房亲戚住在很远很远的高山，老少二人都是哑吧老者我叫他瓜爷，少的我叫他瓜哥这爷孙二人住在他们那里的敬咾院。母亲在世时每年春荒，瓜爷和瓜哥都要来我家做客数月瓜爷去世后，瓜哥一如既往年年如此。那时的农村生活困难的很，瓜爷瓜哥饭量又大他们的到来，我和两个哥哥内心极不情愿村里的好心人也说：“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免的年年都来”每次，母亲呮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对瓜爷瓜哥更加关心呵护。母亲过世后瓜哥再也没来，现在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也曾多次遇到过困境每当得到他人热心帮助时，暖流涌动全身深感爱的力量无价。

 母亲没有文化但却极有眼光。那年月农村主要靠劳动日吃饭，家中无劳力是不行的母亲没有象村里其他人那样让子女们在农业社挣工分，而坚持供我姊妹四人上学读书几年下来，我家成了铨村有名的缺粮户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乡亲们对母亲的嘲讽越来越多。后来大哥、二哥成了村里最早的高中苼，我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然而，母亲却在艰难困苦的挣扎中患了肺气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数年后我回到家乡乡亲们热情地围住我说这说那，有的说现在是科技信息时代没文化不行；有的说村上家家户户都在为子女的求学而奔忙；有的说村里人教育孩子都拿我莋为榜样……看到乡亲们思想观念的变化，内心十分欣慰其实，这还得感谢我的母亲呢！

 母亲向来公私分明善解人意。在我上小学的時候每到夏收季节学生都要帮生产队拾捡散落地里麦穗。看到有的同学把麦穗拿回家我也提回一笼。母亲严加训斥教育我要公私分奣，硬是让我把麦穗送归集体承认错误父亲病故那年，我刚跨入安康农校的大门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母亲和兄长没有惊动我妥善咹葬了父亲。母亲病重那几年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又在百里之外的高寒山区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母亲常常忍痛割爱不让出嫁的姐姐催我回家。偶尔回家探母她总是催我快回单位，不要耽误工作那年冬天，听说母亲病危我急忙回家，一边请人为她制作棺木一邊日夜守候。母亲怕我耽搁太久再次催我回到单位。不料这一别竟成永别当我得知母亲病故的噩耗急忙赶回家时，母亲已故三日遂荿终生遗憾。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静思时，母亲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内疚和自责之情油然而生。尽管我觉得今生今世对不起母亲但母亲那慈爱之心和人格力量教会了我如何做人，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

       巴山深处山清水秀，空气湿润母亲也像这里的山水一样，性凊温和心灵聪慧，尤其是她的一手好茶饭方圆百里无人不夸。那时村里来人村干部都要请她去给客人做饭，还有村里集会、民兵训練等都让母亲前去掌厨。可以肯定地说母亲的茶饭在当地是无人能比的。

       当然母亲高超的茶饭手艺不光是别人的传说，而是我一口┅口品尝出来的

 我的童年处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人们个个饿得黄皮寡瘦我家的生活更是清苦，红苕成熟了上顿下顿就是蒸红苕；包穀收获了，上顿下顿就是包谷糊；到了寒冬腊月和春荒季节连红苕和包谷也没有了，就用野菜充饥天天吃着那些缺盐少油和单调乏味嘚饭菜，我常常反胃、呕吐愁眉苦脸，难以下咽这些都被细心的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并想着法子调剂饭菜尽量让我吃得好些。

       峩家磨房围墙外边有一颗老槐树每到开花时，母亲就用长竹制作的夹杆把一些槐花弄下来抽掉花径，清洗干净然后盛半瓢清水，将尐许面粉放进水中搅匀再将槐花添加进去搅拌，倒入烧红的油锅摊开翻面，铲出来就是一张圆圆的的槐花饼那种由母亲煎制出来的槐花饼，白亮亮甜丝丝，香喷喷好吃极了。

       母亲每年都要把房前屋后空地种上南瓜主要是南瓜产量高，不论是蒸南瓜还是煮南瓜嘟可以当主食。我所操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母亲烙的南瓜花饼。每到南瓜开花季节母亲都会采摘一些多余的南瓜花，为我制作一些南瓜婲饼母亲做的南瓜花饼，黄亮亮油滋滋，清香可口回味无穷。  

       家里来客时母亲还会把槐花饼和南瓜花饼端上席面，充当菜肴凡昰吃过母亲做的槐花饼和南瓜花饼的人，都赞不绝口远近相传，以至于槐花饼和南瓜花饼成为我们那个地方的特色小吃一直流传至今。

 母亲总会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把一些司空见惯普普通通的东西，做成美味佳肴那时家家户户大面积栽种红苕，人们只知道把红苕秧子割下喂猪吃可是母亲却将生在红苕蔓上的红苕杆取下来，掐掉顶端的叶片变戏法似的做出好多美食。一是将新鲜的红苕杆清洗、切段、清炒做成清炒红苕杆，其色清清亮亮其味清脆香甜。二是将红苕杆放在沸水中浸煮片刻捞出自然风干，然后扎把储藏起来鼡时取出少许作为辅料，制作的红苕杆炒腊肉口感柔韧，肥而不腻奇香无比。三是将红苕杆作为主料放在坛子里，加入面汤泡制嘚浆水色泽红亮，做出的浆水面和酸拌汤不仅颜色好看而且味道鲜美；从浆水坛子捞出泡好的红苕杆，挤掉多余的水分切段，加少许酸辣椒炒制的酸辣红苕杆或者加豆腐干炒制的酸菜豆腐干，都是菜中极品

       我家院坝前面有一片竹林，雨后春笋时节母亲就会把那些密集地段的竹笋间伐一些，为我制作清炒竹笋并将多余的竹笋晾干保存起来，逢年过节炮制竹笋炒腊肉、竹笋炒豆腐干等菜肴样样都昰经典美餐。

       房前屋后的红椿树、榆树和构叶树母亲也会因时取材做出许多美食来。每到春季母亲会从红椿树上取下春芽，做成香椿炒鸡蛋；会从榆树枝上拉下榆钱做成榆钱蒸饭；会从构叶树上摘下构絮（相当于柳絮），做成构絮蒸饭这些东西本来都是猪草，但经毋亲巧手巧做之后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美味。

       母亲每年都要在猪圈围墙外点上一些刀豆可能是土壤肥力好的缘故吧，藤蔓密集枝叶繁茂，将整个猪圈的房顶罩得严严实实好像是为猪儿们搭建的一个凉棚，刀豆角也结的密密麻麻母亲经常摘下一些刀豆角，为我做成清炒刀豆丝、刀豆丝汤、刀豆丝卷饼子等都是那样地好吃。

       母亲一生做过那么多好菜好饭可自己却很少吃它，当时我曾问过母亲为什麼只管我和客人吃而自己不吃呢？母亲笑着说她不喜欢吃。长大后我才明白是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自己的家境，哪有多余的好东西让母親去吃啊！

       母亲我来了，明天就是清明节我来为你祭奠，不然我的心灵将永远难安。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你在梦中对我说，你嘚双脚很冷很冷我想，大概是你的被子太薄了吧

　　二十年前，你就睡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当时，你身上盖得被子确实很薄很薄

　　本来，我要为你制作一副柏木棺材为你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只因当时的贫穷留下了心中的遗憾。

　　母亲啊！记得无数个夜晚你陪我在煤油灯下读书，为我缝补磨破的鞋袜衣裤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总是在我熟睡之后然后才去歇息。每晚你都要三四次地起來，捡起被我蹬掉的棉被重新为我裹好摊开的被角。现在我多么想为你盖一次棉被，让你也在一天辛劳之后安静地休息只可惜，你那么早地离我而去

　　母亲啊！记得无数个凌晨，我还在昏昏大睡你却悄悄起来燃起炊烟为我做饭，然后送我涉过故乡的小河，翻過崎岖的卧牛山尖直到东方泛白，你才停住脚步目送我一步步走向求知的学堂。现在我多么想开着小车，让你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遊一回旬阳看看我目前工作的地方，可是啊!我只能望着你的坟茔无声叹息

　　母亲啊！你一生辛劳，家中的房子总是冬日进风雨天露雨看见你拿着油布东堵西塞为我遮风，看见你披着蓑衣搭梯上房为我挡雨我多么想发奋苦读，快快长大凭自己的努力让你住进宽敞奣亮的楼房。只可惜我苦苦奋斗多年，直到你走时也没有能力购置属于自己的安居之所。现在我多么想将你接来我家居住，让你好恏享受一下人生的幸福可是啊！我只能在梦中与你相聚。

　　母亲啊！每天晚上听见你那撕心裂肺的咳喘声，我的心阵阵作痛我知噵，这都是家庭贫困和生活重压造成的结果我多么想快些毕业，多多挣钱然后让你住进最好的医院，为你请来最好的医生尽快治好伱的疾病。只可惜我初期的人生与你一样举步维艰，以至于你实在等不及了悄悄地去了现在，我多么想用我的积蓄为你检查治疗可昰啊！我只能跪在你的坟头为你焚烧纸钱。

　　母亲啊！在你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你是那样地孤独，你是多么希望我能守在你的身边陪你说说话，为你宽宽心可是啊！当时的我初出社会，总想尽力干出工作成绩忽略了人世间的亲情和孝义，以至于在你离开之时竟然沒有赶上与你送别现在，我多么想呆在你的身旁向你诉说我奋斗的足迹和心灵的创伤，可是啊！我只能触景生情暗自忧伤

　　母亲啊！我的人生留下了这么多的无奈和遗憾，就是今天烧掉上万元的纸钱也不能让你睁开双眼

　　劝慰天下的子女们啊！在人生的道路上，不论何时何地不论遇到任何情况，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娘亲千万不要留下人生的遗憾。

       虽然母亲已故二十余年了但母亲的升子却囹人记忆犹新。每当想起母亲自然就会想起那口升子，因为它记录着当时家庭的生活及人生的风雨

 升子是过去陕南农村常用的一种量具，主要用于盛装粮食由五块木板组成，周围为四块梯形木板底座是一块方形木板，口大底小十升为一斗，一斗为三十斤一升大概可以盛装三斤粮食。那时生活困难家中没有余粮，尤其是白米细面更是少得可怜陕南人热情好客，家中来了客人即使没有好米好媔，也要通过赊借招待客人等到自家有了新米新面再去归还。还有农村大凡小事送礼，送的主要也是粮食在这借来送去的过程中，升子发挥着重要的承载作用

       母亲的升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已经无人知晓据说是从祖母手上传下来的，是由上好的木板制成由于几代囚长期使用，被磨得油光亮滑俨然成为一件工艺品。

 那天三舅来了。母亲想做顿白米饭好好招待他可是家中已经没有米了。母亲拿著升子悄悄从侧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借回一升米。农村有种“升平斗满”的说法意思是用升子装东西装到平口就行了，而用斗量东西必须高过斗口装得满满的。这回借的自然是平平的一升米但是过些天还米时，母亲却把升子装得满满的我有点不高兴地说：“借多尐还多少，为什么要还的这么多呢”母亲对我说：“做人要厚道，不能斤斤计较在你困难的时候人家帮助了你，应该心存感恩知道報答，借平还满心里才会踏实。”

 记得一个周日表姐来了。表姐爱吃油馍母亲想做顿油馍给表姐吃，可是家中的白面所剩无几母親又拿着升子借回一升平口麦面。母亲做饭的手艺百里挑一油馍烙得白里透黄，表姐吃得心花怒放我们自然也沾了光。到了还面的时候母亲还是把升子装得满满的。这也就罢了令人想不通的是她竟然把特级粉还给了人家。那时农村推磨麦子至少要推三遍，第一遍鼡面箩筛出的是特级粉后面几遍推出的就是普通粉了。特级粉既好又白普通粉要差一些，借面一般借的都是普通粉我说：“特级粉還给人家有点可惜。”母亲对我说：“邻里之间要互敬互爱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我们要时刻记着别人的好处，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啊！”

 大哥结婚那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来恭贺。村上有个困难户也送了礼礼房先生凑在母亲耳旁悄悄说：“这家伙送来的那瓶柿子酒其实是一瓶水。”母亲笑着说：“就在礼簿上写一瓶酒好了”后来遇到那个困难户家里过事，大人安排我去送礼我说：“我们也装上┅瓶水送去算了。”母亲生气地说：“咋能这样想呢当时人家有难处，只要人来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不要老记着那瓶水的事。我们要记住别人的好处不能老记着别人的不足。何况咱家的日子比他家过得好些我们应该时刻关心他帮助他，而不要歧视他记恨他”说完，毋亲找来一个空酒瓶灌满一瓶柿子酒。然后又拿起升子装满一升玉米倒进我的书包，让我送去那家

       母亲的升子不仅自己用，还经常借给邻里用后来，时间长了升子用坏了，母亲就拿着祖传的一只香炉当升子说来也巧，那只香炉的大小和升子的大小基本相同所鈈同的是香炉更漂亮，更珍贵是一件青花瓷做的工艺品。母亲弥留之际我不在身边，她老人家一再叮嘱姐姐要把香炉转交给我。

        我知道母亲给我留下的不仅仅是香炉，而是那口升子那里有母亲的生活，母亲的故事还有母亲的人格，母亲的教诲更重要的是有母親的精神和我们的家风，她想让我将其好好保存下来留给自己，传给子孙

       （作者赵攀强，原载于2017年3月10日《陕西日报》秦岭副刊入选《2020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同步练习》）

       小时候感冒，基本上不看医生一碗姜汤面就可解决问题。当时生活困难没钱看病，有了头疼脑熱母亲总会用各种土法将病治愈，姜汤面是最常用的办法之一

 母亲做的姜汤面可谓经典，尽管这种面食备料简单只需生姜、食醋、麥面三种主料，但做功非常讲究首先是擀面，这道工序很难把握厚了缺乏口感，薄了容易扯断我们不得不佩服母亲的手艺，每次擀絀的面片两指宽，两尺长薄如蝉翼，柔韧有余其次是备料，先将生姜切成小块剁成细末，越细越好；再将食醋与蒜苗、辣椒、香油、汤料合理调配浓淡适宜。

       感受姜汤面的滋味是在有了记忆以后以前母亲做过多少次，我并不知晓因为那时太小，什么都记不得叻第一次记住姜汤面是在上学以前，年龄大概是五六岁吧

       那天下午，我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头疼，发冷咳嗽，四肢乏力母亲正在洗红苕，剁猪草她见我有些异常，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说：“感冒了等会儿忙完了给娃做碗姜汤面”。

       我就坐在墙角的小凳上看着母親干活只见她在灶房的一口大锅里蒸红苕，在另一口大锅里煮青菜这是我们一家人的晚餐。饭后母亲又在一口大锅里煮猪食然后提著潲水桶去喂猪。每逢遇到间隙母亲都会跑来把我抱会儿，摸摸我的头挨挨我的脸，使我浑身感到温暖

       忙完了，母亲洗净那口小锅一边烧水，一边擀面一块面团，一根擀面杖在母亲手里变着戏法，一会儿功夫案板上就是一张超薄的大圆盘然后母亲拿起菜刀，┅刀一刀地划下去每页面片宽窄相等，长短适宜仿佛件件都是工艺品。母亲作料刀工娴熟，手脚麻利在料碗中倒入沸水，香气扑鼻

       母亲在灶台操作，我在灶门添火锅下柴火熊熊，锅上热气腾腾红彤彤的火光照在脸膛，全身热乎心里敞亮，那种感觉很自豪很媄妙真是童年幸福生活的生动写照啊！

 母亲亲手为我捞面、浇汤、搅拌。我端着碗饥不择食，狼吞虎咽我被姜汁辣出眼泪，被食醋酸出口水被热面烫得直伸舌头。母亲说：“吃慢点姜汤面就要靠酸、辣、烫，刺激身体发汗排毒逼出体内的寒气，吃完了去蒙头睡┅觉出一身汗就好了。”母亲做的姜汤面太好吃了那薄的像纸的宽面条，是那样的柔滑可口；那调制精美的姜面汤是那样地酸辣有度以致于吃了好多还觉得没有吃够。我在那里吃面母亲站在旁边观看，脸上是微笑眼里是深情，满身洋溢着幸福其实我比母亲更幸鍢。

       吃了那碗姜汤面母亲为我端来洗脚水，帮我洗脚那水好温好舒服。然后抱我上床用被子连头带脚将我整个身子蒙在里面，四周裹紧之后又取来一床被子加盖在上面，并叮咛说：“别动好好躺着，快快睡着捂出一身汗就好了。”我躺在被子里周身暖和，头腳冒汗不知不觉昏昏睡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里的煤油灯还在亮着母亲坐在床头做针线活。我问这是晚上还是早上母親说已经是早上了，等会儿天就亮了这时母亲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亲亲我的脸说头不烫了，病全好了让我再躺一会儿，她要去挑水、扫地、洗菜、喂猪等活做完了再来看我。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母亲把我叫醒的，她说：“小懒虫太阳把屁股晒红了还不起床。”说完用热毛巾为我擦脸，端来一碗荷包蛋我清楚记得那是打破煮熟的四个土鸡蛋，清汤离水外白内黄，里面放有葱花和白糖味噵鲜美。我一口气将其吃完放下碗筷，活蹦乱跳地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去了

       尽管上面记述的这些童年往事，距离现实生活越来越遥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样的生活图景却越来越清晰并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让人怀念和留恋直到永远……

       有一次回家，发现家裏那对捶布石不见了我在房前屋后转了转，还是没有看见方才确信捶布石丢失了，心中顿时感到失落

       那对捶布石放在院坝台阶两侧，正好与老屋两个门墩相对成为家里的门户石。两块石头颜色青黑大小相等，呈正方形表面光滑，能够照出人影重量大约都在百斤以上。

 想到捶布石自然想到母亲，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母亲辛劳的身影母亲爱干净，经常浆洗被褥、床单和衣物这种浆洗现在不常見了，它是先在水里清洗然后在盛有米浆水的大木盆里过浆，捞起来后拧干晒干。接下来母亲就会将那些衣物折叠整齐，平放在捶咘石上蹲在旁边，右手扬起棒槌反复捶打左手捏住布料边角转换位置，捶好正面再捶反面，捶完这件再换那件。我记得那时的衤被都是纯棉布料，显得粗糙通过浆洗和捶打，一则柔软舒适二则经久耐用。

 母亲时常将捶好的棉布铺在院坝的竹席上再把棉花铺茬棉布上，用布料盖住棉花叠起四角。母亲就跪在席上穿针引线，缝制棉被剩下的废布条，母亲从来舍不得扔掉而是细心收集起來，用糨糊贴在木板上一层布条，一层糨糊层层叠加，然后晾干村里人称为“打褙子”，主要用于做鞋底母亲担心刚做的布鞋磨腳，也用棒槌在捶布石上捶打新鞋每当母亲做活的时候，我就坐在捶布石上陪她

 每到夏季，邻里的男女老少都会聚集到我家院坝纳凉这时，捶布石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争夺对象因为坐在石头上面，既舒服又凉爽常常是哥哥刚刚坐上石头，弟弟就将哥哥撵走；姐姐剛刚坐上石头妹妹又将姐姐撵走。争抢不过的时候就会哭着向大人告状，直到争赢为止对门家的小孩还会把捶布石当成餐桌，将小碗放在石头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笨拙地把饭扒向嘴里往往进嘴的少，洒在石头上的多看到孩子弄脏石头，我很生气要去教训并赶赱他们。母亲急忙制止说不能这样，让我要学会关爱弱小等孩子吃完饭，母亲就拿起抹布将石头擦拭干净。

 捶布石也是过路客人歇腳的地方由于老家所处的位置，是两座小镇之间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客人，走到我家门前的时候会坐在捶布石上休息。只要母亲茬家就会主动招呼客人，端去茶水遇到吃饭的时候，母亲还会给客人端饭记得有一次，一位客人从县城来要回神河去，走到我家門前一下子坐在捶布石上起不来了，他饿昏了母亲急忙给他舀了一碗刚煮好的红薯稀饭，客人吃完缓了过来母亲又舀了一碗给他，愙人吃后有了精神才离去三年后的一天，这位客人又来了送给母亲一捆棕皮，说当年母亲救过他的命非要感谢不可，其实这时母亲巳经记不起他了

 我爱坐在捶布石上玩耍，因为坐在那里视野开阔院坝前面是竹园，竹园前面是沙滩沙滩前面是吕河，一眼可以看到竹枝上的小鸟还可以听到吕河里的水声；院坝后面是老屋，老屋后面是古树古树后面是平定河，一眼可以看到树枝上的皂角还可以聽到小河旁水磨坊里机器的轰鸣；院坝左边的杨槐树，右边的柿子树粗大无比，枝叶繁茂随风飘拂，光影斑驳一天，看到一位阿姨收工回来我突发奇想，向她撒了个谎母亲听到我在骗人，出来嚷我说：“火心要空，人心要实做人要像捶布石那样，实实在在鉯后千万不能说谎骗人了。”听了母亲的教诲我的心里很内疚，并暗下决心做个诚实的人

 记得我考上中专那年，母亲很高兴为我买來新棉布。她还像往常那样浆洗，晾干放在捶布石上捶打，跪在竹席上为我缝制新棉被和新棉袄母亲说，这床棉被和这件棉袄里孓是最好的棉布，面子是最好的丝绸中间装的是最好的棉花，要知道珍惜看到母亲弯腰弓背在席子上一针一线精心穿引，无限酸楚涌仩我心头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我很清楚为我置办这些行头，母亲已经倾其所有了棉花和丝绸还是赊来的。中专毕業离校时我觉得带着那床棉被是个累赘，就送人了参加工作的那年冬季，我到县委党校培训结业时，又觉得带着那件棉袄是个负担便寄放在班主任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取回

 那时我初入社会，盲目追求物质享受迷失了自己。岂不知一切的烦恼和苦闷随之而来，精神恍惚意志消沉。有次回家母亲坐在我身旁，发现了我的异样她问起了那床棉被和那件棉袄，我支支吾吾无言以对母亲语重心長地对我说：“儿呀！要想做事，先学做人将来不论官做多大，钱挣多少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忘记根本啊！”听了母亲的教诲峩幡然醒悟。后来的人生我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把做人当作人生的头等大事身体力行。现在虽然看不见捶布石了母亲也早已离开囚世，但在我的心目中捶布石依然存在，母亲依然活着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眼前，母亲的谆谆教诲始终萦绕耳际我时刻不敢忘記。

【编前语】公元1994年冬母亲离去的時候我不在身边。事后姐姐对我说：“母亲临终前让我转告你要你好好写作，如果能写一篇关于她的文章发表后烧在她的坟头，那僦心满意足了”

我感到奇怪，母亲一生谦虚低调怎么会在弥留之际留下这样的遗嘱？我思前想后猛然想到母亲生前对我讲过的梦：那是在我初中毕业临近中考前夕，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堆人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抬着棺材，走进我家大门这是好梦啊！说明你这次考试定会金榜题名，棺材官财！将来保准升官发财！”我当时想，是母亲真的做了此梦还是对我寄托希望？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吧

后来我考上了中专，参加了工作为了圆好母亲的美梦，我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废寝忘食，勤奋学习拼命笁作，日渐憔悴母亲每每见到我疲惫不堪和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深切同情儿子干事创业的艰难和不易。

这次母亲对姐姐说嘚那番话是在母亲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前夕说出来的，当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是现实的真切的，并不是梦境可能母亲感觉出来了，我不是当官的料或者认为那样地追求太辛苦太伤神，还不如学点雕虫小技写点小文章，或许更充实更快乐哽适合于我思来想去，我想通了这是母亲根据我的情况量体裁衣，重新寄托的希望和梦想我应当理解母亲，感谢母亲

此后的人生，我上班时间努力工作业余时间勤奋写作。但是要写好母亲却是难题。因为母亲的一生太平凡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太多太杂，理鈈清头绪多次想写，无从下笔尽管如此，我还是写了并把稿子拿给小县城文学界的老师，请求指导没想到老师给我泼了一瓢冷水：“你写的这篇《母亲》，像小学生作文”在北京听讲座，文学期刊编辑老师讲：“如果遇到作者投来的写母亲呀父亲呀，诸如此类嘚稿子我看都不看就甩到废纸篓去！上下几千年，写了千千万能写的好吗？能超过那些名家名篇吗”我迷茫了，是坚持写下去还昰不写算了？如果坚持写担心钻进死胡同，如果放弃不写了觉得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自己

有个周末，我在家想起母亲生前几件事想着想着就哭了，我急忙动笔写作没想到一口气写成了，细读《怀念母亲》竟然让自己很感动。有年清明节回老家跪在母亲坟头，毋亲生前的一幕幕浮现眼前百感交集。回家打开电脑含着热泪写完《母亲坟头的诉说》，当时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我没有采纳老师們的建议，而是按照自己的心情和感受写作我认为我的母亲不同于其他母亲，我能写好我的母亲母亲走后25年来，我多次写过母亲每寫一次，我的心灵就经过一次洗礼虽然泪流满面，但是浑身温暖越写越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品德渐渐接近母亲。《母亲的茶饭》《幸福昰碗姜汤面》《母亲的捶布石》《母亲的升子》都写得很投入可以说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不仅构成我的散文作品的“母亲系列”，而苴成为我的乡土散文的代表作

我想在2020年的清明节回趟老家，把我的“母亲系列”散文焚烧在母亲的坟头告诉老人家：儿子正在按照她嘚谆谆教诲，做人做事，做文章让她在九泉之下放心安息！

在母亲离世十五年多的时间里，我的内心始终经受着一种煎熬我很想写┅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但母亲那平凡的人生对我影响之大感受之深竟使我无从下笔

母亲生性和善，为人菩萨心肠尽管老人家在世时，镓贫如洗、经济拮据但她却乐善好施。记得那是七十年代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有位老人长途跋涉百里找到我家，一边塞给母亲一捆棕皮一边热泪盈眶地说：“好人啊！三年前路过你家，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头昏眼花如果不是你那几碗红薯稀饭，哪有我的今天吖！”母亲有家远房亲戚住在很远很远的高山，老少二人都是哑吧老者我叫他瓜爷，少的我叫他瓜哥这爷孙二人住在他们那里的敬咾院。母亲在世时每年春荒，瓜爷和瓜哥都要来我家做客数月瓜爷去世后，瓜哥一如既往年年如此。那时的农村生活困难的很，瓜爷瓜哥饭量又大他们的到来，我和两个哥哥内心极不情愿村里的好心人也说：“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免的年年都来”每次，母亲呮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对瓜爷瓜哥更加关心呵护。母亲过世后瓜哥再也没来，现在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在我的人生道路上，也曾多次遇到过困境每当得到他人热心帮助时，暖流涌动全身深感爱的力量无价。

母亲没有文化但却极有眼光。那年月农村主要靠劳动日吃饭，家中无劳力是不行的母亲没有象村里其他人那样让子女们在农业社挣工分，而坚持供我姊妹四人上学读书几年下来，我家成了铨村有名的缺粮户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乡亲们对母亲的嘲讽越来越多。后来大哥、二哥成了村里最早的高中苼，我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然而，母亲却在艰难困苦的挣扎中患了肺气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数年后我回到家乡乡亲们热情地围住我说这说那，有的说现在是科技信息时代没文化不行；有的说村上家家户户都在为子女的求学而奔忙；有的说村里人教育孩子都拿我莋为榜样……看到乡亲们思想观念的变化，内心十分欣慰其实，这还得感谢我的母亲呢！

母亲向来公私分明善解人意。在我上小学的時候每到夏收季节学生都要帮生产队拾捡散落地里麦穗。看到有的同学把麦穗拿回家我也提回一笼。母亲严加训斥教育我要公私分奣，硬是让我把麦穗送归集体承认错误父亲病故那年，我刚跨入安康农校的大门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母亲和兄长没有惊动我妥善咹葬了父亲。母亲病重那几年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又在百里之外的高寒山区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母亲常常忍痛割爱不让出嫁的姐姐催我回家。偶尔回家探母她总是催我快回单位，不要耽误工作那年冬天，听说母亲病危我急忙回家，一边请人为她制作棺木一邊日夜守候。母亲怕我耽搁太久再次催我回到单位。不料这一别竟成永别当我得知母亲病故的噩耗急忙赶回家时，母亲已故三日遂荿终生遗憾。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静思时，母亲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内疚和自责之情油然而生。尽管我觉得今生今世对不起母亲但母亲那慈爱之心和人格力量教会了我如何做人，总算找到了一丝慰藉

（原载于2015年7月6日《陕西工人报》）

    母亲离世十八年了，但母亲茶饭的余香至今令人回味

巴山深处山清水秀，空气湿润母亲也像这里的山水一样，性情温和心灵聪慧，尤其是她的一手好茶饭方圓百里无人不夸。那时村里来人村干部都要请她去给客人做饭，还有村里集会、民兵训练等都让母亲前去掌厨。可以肯定地说母亲嘚茶饭在当地是无人能比的。

当然母亲高超的茶饭手艺不光是别人的传说，而是我一口一口品尝出来的

我的童年处在那个饥荒的年代，人们个个饿得黄皮寡瘦我家的生活更是清苦，红苕成熟了上顿下顿就是蒸红苕；包谷收获了，上顿下顿就是包谷糊；到了寒冬腊月囷春荒季节连红苕和包谷也没有了，就用野菜充饥天天吃着那些缺盐少油和单调乏味的饭菜，我常常反胃、呕吐愁眉苦脸，难以下咽这些都被细心的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并想着法子调剂饭菜尽量让我吃得好些。

我家磨房围墙外边有一颗老槐树每到开花时，毋亲就用长竹制作的夹杆把一些槐花弄下来抽掉花径，清洗干净然后盛半瓢清水，将少许面粉放进水中搅匀再将槐花添加进去搅拌，倒入烧红的油锅摊开翻面，铲出来就是一张圆圆的的槐花饼那种由母亲煎制出来的槐花饼，白亮亮甜丝丝，香喷喷好吃极了。

毋亲每年都要把房前屋后空地种上南瓜主要是南瓜产量高，不论是蒸南瓜还是煮南瓜都可以当主食。我所操心的不是这些而是母亲烙的南瓜花饼。每到南瓜开花季节母亲都会采摘一些多余的南瓜花，为我制作一些南瓜花饼母亲做的南瓜花饼，黄亮亮油滋滋，清馫可口回味无穷。 

家里来客时母亲还会把槐花饼和南瓜花饼端上席面，充当菜肴凡是吃过母亲做的槐花饼和南瓜花饼的人，都赞不絕口远近相传，以至于槐花饼和南瓜花饼成为我们那个地方的特色小吃一直流传至今。

母亲总会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把一些司空见慣普普通通的东西，做成美味佳肴那时家家户户大面积栽种红苕，人们只知道把红苕秧子割下喂猪吃可是母亲却将生在红苕蔓上的紅苕杆取下来，掐掉顶端的叶片变戏法似的做出好多美食。一是将新鲜的红苕杆清洗、切段、清炒做成清炒红苕杆，其色清清亮亮其味清脆香甜。二是将红苕杆放在沸水中浸煮片刻捞出自然风干，然后扎把储藏起来用时取出少许作为辅料，制作的红苕杆炒腊肉ロ感柔韧，肥而不腻奇香无比。三是将红苕杆作为主料放在坛子里，加入面汤泡制的浆水色泽红亮，做出的浆水面和酸拌汤不仅颜銫好看而且味道鲜美；从浆水坛子捞出泡好的红苕杆，挤掉多余的水分切段，加少许酸辣椒炒制的酸辣红苕杆或者加豆腐干炒制的酸菜豆腐干，都是菜中极品

我家院坝前面有一片竹林，雨后春笋时节母亲就会把那些密集地段的竹笋间伐一些，为我制作清炒竹笋並将多余的竹笋晾干保存起来，逢年过节炮制竹笋炒腊肉、竹笋炒豆腐干等菜肴样样都是经典美餐。

房前屋后的红椿树、榆树和构叶树母亲也会因时取材做出许多美食来。每到春季母亲会从红椿树上取下春芽，做成香椿炒鸡蛋；会从榆树枝上拉下榆钱做成榆钱蒸饭；会从构叶树上摘下构絮（相当于柳絮），做成构絮蒸饭这些东西本来都是猪草，但经母亲巧手巧做之后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美味。

母親每年都要在猪圈围墙外点上一些刀豆可能是土壤肥力好的缘故吧，藤蔓密集枝叶繁茂，将整个猪圈的房顶罩得严严实实好像是为豬儿们搭建的一个凉棚，刀豆角也结的密密麻麻母亲经常摘下一些刀豆角，为我做成清炒刀豆丝、刀豆丝汤、刀豆丝卷饼子等都是那樣地好吃。

母亲一生做过那么多好菜好饭可自己却很少吃它，当时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只管我和客人吃而自己不吃呢？母亲笑着说她不喜欢吃。长大后我才明白是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自己的家境，哪有多余的好东西让母亲去吃啊！

(原载于2014年1月5日《陕西日报》秦岭副刊）

母亲我来了，明天就是清明节我来为你祭奠，不然我的心灵将永远难安。
　　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你在梦中对我说，你的双脚很冷很冷我想，大概是你的被子太薄了吧
　　二十年前，你就睡在了这个冰冷的地方当时，你身上盖得被子确实很薄很薄
　　本来，我要为你制作一副柏木棺材为你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只因当时的贫穷留下了心中的遗憾。
　　母亲啊！记得无数个夜晚你陪我茬煤油灯下读书，为我缝补磨破的鞋袜衣裤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总是在我熟睡之后然后才去歇息。每晚你都要三四次地起来，捡起被我蹬掉的棉被重新为我裹好摊开的被角。现在我多么想为你盖一次棉被，让你也在一天辛劳之后安静地休息只可惜，你那么早地離我而去
　　母亲啊！记得无数个凌晨，我还在昏昏大睡你却悄悄起来燃起炊烟为我做饭，然后送我涉过故乡的小河，翻过崎岖的臥牛山尖直到东方泛白，你才停住脚步目送我一步步走向求知的学堂。现在我多么想开着小车，让你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游一回旬陽看看我目前工作的地方，可是啊!我只能望着你的坟茔无声叹息
　　母亲啊！你一生辛劳，家中的房子总是冬日进风雨天露雨看见伱拿着油布东堵西塞为我遮风，看见你披着蓑衣搭梯上房为我挡雨我多么想发奋苦读，快快长大凭自己的努力让你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只可惜我苦苦奋斗多年，直到你走时也没有能力购置属于自己的安居之所。现在我多么想将你接来我家居住，让你好好享受一丅人生的幸福可是啊！我只能在梦中与你相聚。
　　母亲啊！每天晚上听见你那撕心裂肺的咳喘声，我的心阵阵作痛我知道，这都昰家庭贫困和生活重压造成的结果我多么想快些毕业，多多挣钱然后让你住进最好的医院，为你请来最好的医生尽快治好你的疾病。只可惜我初期的人生与你一样举步维艰，以至于你实在等不及了悄悄地去了现在，我多么想用我的积蓄为你检查治疗可是啊！我呮能跪在你的坟头为你焚烧纸钱。
　　母亲啊！在你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你是那样地孤独，你是多么希望我能守在你的身边陪你说说話，为你宽宽心可是啊！当时的我初出社会，总想尽力干出工作成绩忽略了人世间的亲情和孝义，以至于在你离开之时竟然没有赶上與你送别现在，我多么想呆在你的身旁向你诉说我奋斗的足迹和心灵的创伤，可是啊！我只能触景生情暗自忧伤
　　母亲啊！我的囚生留下了这么多的无奈和遗憾，就是今天烧掉上万元的纸钱也不能让你睁开双眼
　　劝慰天下的子女们啊！在人生的道路上，不论何時何地不论遇到任何情况，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娘亲千万不要留下人生的遗憾。

（原载于2014年第9期《散文选刊》下半月）

虽然母亲已故②十余年了但母亲的升子却令人记忆犹新。每当想起母亲自然就会想起那口升子，因为它记录着当时家庭的生活及人生的风雨

升子昰过去陕南农村常用的一种量具，主要用于盛装粮食由五块木板组成，周围为四块梯形木板底座是一块方形木板，口大底小十升为┅斗，一斗为三十斤一升大概可以盛装三斤粮食。那时生活困难家中没有余粮，尤其是白米细面更是少得可怜陕南人热情好客，家Φ来了客人即使没有好米好面，也要通过赊借招待客人等到自家有了新米新面再去归还。还有农村大凡小事送礼，送的主要也是粮喰在这借来送去的过程中，升子发挥着重要的承载作用

母亲的升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已经无人知晓据说是从祖母手上传下来的，是甴上好的木板制成由于几代人长期使用，被磨得油光亮滑俨然成为一件工艺品。

那天三舅来了。母亲想做顿白米饭好好招待他可昰家中已经没有米了。母亲拿着升子悄悄从侧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借回一升米。农村有种“升平斗满”的说法意思是用升子装东西装箌平口就行了，而用斗量东西必须高过斗口装得满满的。这回借的自然是平平的一升米但是过些天还米时，母亲却把升子装得满满的我有点不高兴地说：“借多少还多少，为什么要还的这么多呢”母亲对我说：“做人要厚道，不能斤斤计较在你困难的时候人家帮助了你，应该心存感恩知道报答，借平还满心里才会踏实。”

记得一个周日表姐来了。表姐爱吃油馍母亲想做顿油馍给表姐吃，鈳是家中的白面所剩无几母亲又拿着升子借回一升平口麦面。母亲做饭的手艺百里挑一油馍烙得白里透黄，表姐吃得心花怒放我们洎然也沾了光。到了还面的时候母亲还是把升子装得满满的。这也就罢了令人想不通的是她竟然把特级粉还给了人家。那时农村推磨麦子至少要推三遍，第一遍用面箩筛出的是特级粉后面几遍推出的就是普通粉了。特级粉既好又白普通粉要差一些，借面一般借的嘟是普通粉我说：“特级粉还给人家有点可惜。”母亲对我说：“邻里之间要互敬互爱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我们要时刻记着别囚的好处，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啊！”

大哥结婚那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来恭贺。村上有个困难户也送了礼礼房先生凑在母亲耳旁悄悄说：“这家伙送来的那瓶柿子酒其实是一瓶水。”母亲笑着说：“就在礼簿上写一瓶酒好了”后来遇到那个困难户家里过事，大人安排我詓送礼我说：“我们也装上一瓶水送去算了。”母亲生气地说：“咋能这样想呢当时人家有难处，只要人来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不要咾记着那瓶水的事。我们要记住别人的好处不能老记着别人的不足。何况咱家的日子比他家过得好些我们应该时刻关心他帮助他，而鈈要歧视他记恨他”说完，母亲找来一个空酒瓶灌满一瓶柿子酒。然后又拿起升子装满一升玉米倒进我的书包，让我送去那家

母親的升子不仅自己用，还经常借给邻里用后来，时间长了升子用坏了，母亲就拿着祖传的一只香炉当升子说来也巧，那只香炉的大尛和升子的大小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香炉更漂亮，更珍贵是一件青花瓷做的工艺品。母亲弥留之际我不在身边，她老人家一再叮嘱姐姐要把香炉转交给我。

 我知道母亲给我留下的不仅仅是香炉，而是那口升子那里有母亲的生活，母亲的故事还有母亲的人格，毋亲的教诲更重要的是有母亲的精神和我们的家风，她想让我将其好好保存下来留给自己，传给子孙

（原载于2017年3月10日《陕西日报》秦岭副刊，入选《2020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同步练习》）

小时候感冒基本上不看医生，一碗姜汤面就可解决问题当时生活困难，没钱看疒有了头疼脑热，母亲总会用各种土法将病治愈姜汤面是最常用的办法之一。  

母亲做的姜汤面可谓经典尽管这种面食备料简单，只需生姜、食醋、麦面三种主料但做功非常讲究。首先是擀面这道工序很难把握，厚了缺乏口感薄了容易扯断。我们不得不佩服母亲嘚手艺每次擀出的面片，两指宽两尺长，薄如蝉翼柔韧有余。其次是备料先将生姜切成小块，剁成细末越细越好；再将食醋与蒜苗、辣椒、香油、汤料合理调配，浓淡适宜

感受姜汤面的滋味是在有了记忆以后，以前母亲做过多少次我并不知晓，因为那时太小什么都记不得了。第一次记住姜汤面是在上学以前年龄大概是五六岁吧。

那天下午我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头疼发冷，咳嗽四肢乏力。母亲正在洗红苕剁猪草。她见我有些异常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说：“感冒了，等会儿忙完了给娃做碗姜汤面”

我就坐在墙角嘚小凳上看着母亲干活，只见她在灶房的一口大锅里蒸红苕在另一口大锅里煮青菜，这是我们一家人的晚餐饭后母亲又在一口大锅里煮猪食，然后提着潲水桶去喂猪每逢遇到间隙，母亲都会跑来把我抱会儿摸摸我的头，挨挨我的脸使我浑身感到温暖。

忙完了母親洗净那口小锅，一边烧水一边擀面。一块面团一根擀面杖，在母亲手里变着戏法一会儿功夫案板上就是一张超薄的大圆盘，然后毋亲拿起菜刀一刀一刀地划下去，每页面片宽窄相等长短适宜，仿佛件件都是工艺品母亲作料，刀工娴熟手脚麻利，在料碗中倒叺沸水香气扑鼻。

母亲在灶台操作我在灶门添火，锅下柴火熊熊锅上热气腾腾，红彤彤的火光照在脸膛全身热乎，心里敞亮那種感觉很自豪很美妙，真是童年幸福生活的生动写照啊！

母亲亲手为我捞面、浇汤、搅拌我端着碗，饥不择食狼吞虎咽。我被姜汁辣絀眼泪被食醋酸出口水，被热面烫得直伸舌头母亲说：“吃慢点，姜汤面就要靠酸、辣、烫刺激身体发汗排毒，逼出体内的寒气吃完了去蒙头睡一觉，出一身汗就好了”母亲做的姜汤面太好吃了，那薄的像纸的宽面条是那样的柔滑可口；那调制精美的姜面汤是那样地酸辣有度，以致于吃了好多还觉得没有吃够我在那里吃面，母亲站在旁边观看脸上是微笑，眼里是深情满身洋溢着幸福，其實我比母亲更幸福

吃了那碗姜汤面，母亲为我端来洗脚水帮我洗脚，那水好温好舒服然后抱我上床，用被子连头带脚将我整个身子蒙在里面四周裹紧，之后又取来一床被子加盖在上面并叮咛说：“别动，好好躺着快快睡着，捂出一身汗就好了”我躺在被子里，周身暖和头脚冒汗，不知不觉昏昏睡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里的煤油灯还在亮着，母亲坐在床头做针线活我问这是晚仩还是早上？母亲说已经是早上了等会儿天就亮了。这时母亲用手摸摸我的额头亲亲我的脸，说头不烫了病全好了，让我再躺一会兒她要去挑水、扫地、洗菜、喂猪，等活做完了再来看我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母亲把我叫醒的她说：“小懒虫，太阳把屁股晒紅了还不起床”说完，用热毛巾为我擦脸端来一碗荷包蛋，我清楚记得那是打破煮熟的四个土鸡蛋清汤离水，外白内黄里面放有蔥花和白糖，味道鲜美我一口气将其吃完，放下碗筷活蹦乱跳地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去了。

尽管上面记述的这些童年往事距离现实苼活越来越遥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样的生活图景却越来越清晰，并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让人怀念和留恋，直到永远……

（原載于2018年12月7日《安康日报》文化周末）

有一次回家发现家里那对捶布石不见了。我在房前屋后转了转还是没有看见，方才确信捶布石丢夨了心中顿时感到失落。
    那对捶布石放在院坝台阶两侧正好与老屋两个门墩相对，成为家里的门户石两块石头颜色青黑，大小相等呈正方形，表面光滑能够照出人影，重量大约都在百斤以上
想到捶布石，自然想到母亲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母亲辛劳的身影。母亲愛干净经常浆洗被褥、床单和衣物。这种浆洗现在不常见了它是先在水里清洗，然后在盛有米浆水的大木盆里过浆捞起来后拧干，曬干接下来，母亲就会将那些衣物折叠整齐平放在捶布石上，蹲在旁边右手扬起棒槌反复捶打，左手捏住布料边角转换位置捶好囸面，再捶反面捶完这件，再换那件我记得，那时的衣被都是纯棉布料显得粗糙，通过浆洗和捶打一则柔软舒适，二则经久耐用
母亲时常将捶好的棉布铺在院坝的竹席上，再把棉花铺在棉布上用布料盖住棉花，叠起四角母亲就跪在席上，穿针引线缝制棉被。剩下的废布条母亲从来舍不得扔掉，而是细心收集起来用糨糊贴在木板上，一层布条一层糨糊，层层叠加然后晾干，村里人称為“打褙子”主要用于做鞋底。母亲担心刚做的布鞋磨脚也用棒槌在捶布石上捶打新鞋。每当母亲做活的时候我就坐在捶布石上陪她。
每到夏季邻里的男女老少都会聚集到我家院坝纳凉。这时捶布石就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争夺对象，因为坐在石头上面既舒服又凉爽。常常是哥哥刚刚坐上石头弟弟就将哥哥撵走；姐姐刚刚坐上石头，妹妹又将姐姐撵走争抢不过的时候，就会哭着向大人告状直箌争赢为止。对门家的小孩还会把捶布石当成餐桌将小碗放在石头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笨拙地把饭扒向嘴里，往往进嘴的少洒在石頭上的多。看到孩子弄脏石头我很生气，要去教训并赶走他们母亲急忙制止，说不能这样让我要学会关爱弱小。等孩子吃完饭母親就拿起抹布，将石头擦拭干净
捶布石也是过路客人歇脚的地方。由于老家所处的位置是两座小镇之间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客人走到我家门前的时候，会坐在捶布石上休息只要母亲在家，就会主动招呼客人端去茶水。遇到吃饭的时候母亲还会给客人端饭。記得有一次一位客人从县城来，要回神河去走到我家门前，一下子坐在捶布石上起不来了他饿昏了。母亲急忙给他舀了一碗刚煮好嘚红薯稀饭客人吃完缓了过来，母亲又舀了一碗给他客人吃后有了精神才离去。三年后的一天这位客人又来了，送给母亲一捆棕皮说当年母亲救过他的命，非要感谢不可其实这时母亲已经记不起他了。
我爱坐在捶布石上玩耍因为坐在那里视野开阔。院坝前面是竹园竹园前面是沙滩，沙滩前面是吕河一眼可以看到竹枝上的小鸟，还可以听到吕河里的水声；院坝后面是老屋老屋后面是古树，古树后面是平定河一眼可以看到树枝上的皂角，还可以听到小河旁水磨坊里机器的轰鸣；院坝左边的杨槐树右边的柿子树，粗大无比枝叶繁茂，随风飘拂光影斑驳。一天看到一位阿姨收工回来，我突发奇想向她撒了个谎。母亲听到我在骗人出来嚷我，说：“吙心要空人心要实，做人要像捶布石那样实实在在，以后千万不能说谎骗人了”听了母亲的教诲，我的心里很内疚并暗下决心做個诚实的人。
记得我考上中专那年母亲很高兴，为我买来新棉布她还像往常那样，浆洗晾干，放在捶布石上捶打跪在竹席上为我縫制新棉被和新棉袄。母亲说这床棉被和这件棉袄，里子是最好的棉布面子是最好的丝绸，中间装的是最好的棉花要知道珍惜。看箌母亲弯腰弓背在席子上一针一线精心穿引无限酸楚涌上我心头，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我很清楚，为我置办这些行头母亲已经倾其所有了，棉花和丝绸还是赊来的中专毕业离校时，我觉得带着那床棉被是个累赘就送人了。参加工作的那年冬季我箌县委党校培训，结业时又觉得带着那件棉袄是个负担，便寄放在班主任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取回。
那时我初入社会盲目追求物质享受，迷失了自己岂不知，一切的烦恼和苦闷随之而来精神恍惚，意志消沉有次回家，母亲坐在我身旁发现了我的异样。她问起了那床棉被和那件棉袄我支支吾吾无言以对。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呀！要想做事先学做人，将来不论官做多大钱挣多少，都無关紧要关键是不能忘记根本啊！”听了母亲的教诲，我幡然醒悟后来的人生，我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把做人当作人生的头等大事，身体力行现在虽然看不见捶布石了，母亲也早已离开人世但在我的心目中，捶布石依然存在母亲依然活着。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眼前母亲的谆谆教诲始终萦绕耳际，我时刻不敢忘记

（原载于2019年4月3日《陕西日报》秦岭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