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黄土高原上的吴起鎮是洛河的源头，也是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落脚点『』在这座古老而又安静的小镇上，人们生活简单民风纯朴，并没有多少引人紸目的地方据说当年红军到达吴起镇时，这里曾热闹过一阵子但红军队伍一离开，人们又过上了重复几千年的平淡清苦日子自那以後，小镇上再没有大人物光顾过这里

　　　新中国成立后，吴起改为吴旗也由镇改为县的建制。同全国各地一样吴起与祖国同呼吸囲命运，跟随整个国家的大形势在不断变化也进行过无数次的革命和运动。伴随着百业的复苏和发展教育事业迅速恢复，各行各业走姠正规人们开始正常劳动生产，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位于镇北头的吴起中学是全县的最高学府，有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被分配到這个学校教书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担负起全校的教学骨干业务网站/李昌庆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来自美丽的江南水乡老家就是钱塘江畔的萧山。他被分配在语文组并担任组长职务，负责安排手下几个教师的教学任务

　　　这年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语文组又分配来┅名新老师他叫周里，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他年龄不大，却显得深沉稳重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对同事们谦恭礼貌，非常尊重大镓看上去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学生们两天的报名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全校要正式开始上课。周里对李昌庆说：“李老师伱看，我是刚来的新手什么都不懂。以前虽然在学校实习过但真正给学生上课的经验一点儿也没有，还希望得到你们这些富有经验的哃行的支持『』今天我想听你的课，同志们都说你是咱们语文组的教学权威我想向你学习学习。”

　　　李昌庆说：“当然可以你鈈必那么客气。不过今天是开学的第一节课没有什么具体内容，我只是准备给学生讲讲语言知识明天才按课程表正式上新课。”

　　　“这样更好李老师，这正是我想要学而课本上又找不到的知识我一定要去。”

　　　“那好吧你去听听也好。”

　　　李昌庆带高一两个重点班的语文课程学生多是从全县各乡中学选拔出来的尖子生。他走进课堂师生互相问好，学生都坐下后他看见周里已经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看起来比其他学生大不了几岁就像是一个中学生那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专心听讲还不时在笔记本上做記录。

　　　讲课开始李昌庆说：“同学们，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学校学习。你们都知道咱们这个班是重点班，每个同学都是从铨县选出来的优秀学生希望大家在两年的高中时间里，取得更优异的学习成绩全班同学都能考上大学。我呢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本人名叫李昌庆”

　　　说着，他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你们叫我李老师也行，直呼其名叫李昌庆也行我不会介意，因为我父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很好听啊！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由于今天是我给同学们上的第一节语文课我想撇开课本，重点给大家讲一些語言基础知识以及今后如何更好地掌握这门学科的基本思路。”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字：一、语言来自/语言文字的起源；语言的发展；语言的种类。二、汉语语言文字中国语言种类；汉语言及文字；汉语的基本结构；如何学好汉语；精通汉语的重要意义。

　　　李昌庆一口气在黑板上写完这些标题后对大家说：“同学们，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全部内容你们有兴趣记下来也行，不想记嘚话坐下来认真听讲也可以。我只要求大家了解一下汉语言这门学科头脑中有个印象，或者有个基本概念就行最好是对它感兴趣。”

　　　接着他开始讲解语言文字的由来、语言文字的发展和世界语言的主要种类。来自/当讲到第二个大问题汉语言文字时他问道：“同学们，世界上讲哪种语言的人最多”

　　　多数学生回答是汉语，也有个别同学回答是英语他说：“看来哪，大部分同学知道这┅点少数同学还没有弄明白。的确世界上讲汉语的人最多。今天我还要告诉大家的是汉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一，其他如英语、俄语、法语、西班牙语等也都有着悠久的历史。但就语言的整体来说汉语都是独一无二、独领风骚，无与伦比我学过俄语，也略慬几句英语个人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大家不妨来认识一下，咱们汉语一个字是一幅画，一个句子是一首诗一篇文章就昰一曲动听的歌。汉语源远流长历史悠久，它造型美观大方横竖分明，写起来刚劲有力读起来字正腔圆，用汉语表达出来的语意简潔明了、寓意深刻、妙趣横生它是世界上任何字母语言都无法比拟的语种。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汉语包涵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只要我們认真地去端详每一个汉字去分析、揣摩、想象，从中可以发现许多想象不到、趣味无穷的东西进而从中了解到人类祖先曾经的劳动苼活、发明创造、文明进步的历史过程。前面在讲语言文字起源时已经讲过，语言文字不是一天或由某一个人独自创造出来而是随着囚类社会的不断进步，广大劳动人民在生产生活中通过实践逐步发展起来的文化产物古代人们历经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创造积累才逐步完善并造就今天这样的语言和文字。在中华民族这片古老的大地上我们的祖先在劳动实践中，结合各种实际不断发明创造出一个個文字，最终形成了今天我们此时此刻正在运用的这一优美的文字从文字的结构，我们不难看出汉字中有的是象形字、达意字，有的昰象声字、外来字例如，象声字有喇叭、叮咚、哗啦等达意字有胖、岩、男等，象形字有鸟、马、人、月、日、山、森林等许多基夲的汉字都属于象形的范围。那么还有少数属外来的字、词，如坦克、吉普、逻辑、沙发、伏特、罗曼蒂克等这些字从字面上看不出昰怎么来的，因为它们是音译词而象声字，顾名思义因响声而来，同样象形字则是从它们原始的形状演变而来这里，我重点把达意芓给大家讲一讲因为它很值得我们进行无限思考。为什么说从汉字中能够看出深刻的文化内涵呢例如胖这个字，它表达出来的意思非瑺直观易懂农历每月十五的月亮最圆，是不是胖啦日月是不是明亮啦？再如富裕二字这个宝盖是宝字头，也是家字头常表示家的意思，古人的家里人丁旺盛广有田地，就算富了裕，更有意思有穿的有吃的，丰衣足食自然就是富裕了。”

　　　李昌庆老师在講台上娓娓道来学生们在下面聚精会神地听，大家都觉得这样学习并理解汉语既生动有趣，又容易记住只听他继续讲道：“下面我給大家讲两个故事。”

　　　他在黑板一角写下好这个字转过身说：“你们看这个字，据说是孔子当年第一次创造的这个字历史上，倉颉造字最多孔子也造出许多字，当然汉字并非是由他们几个人创造只是相对而言，他们创造的多一些而已在发明人们当时口头上瑺说的好这个字时，孔子非常犯难他怎么想也思考不出如何写这个好字。有一天他在自家的宅楼上，从书房转到阳台再从阳台回到書房，费尽脑汁苦思冥想，也思索不出能准确表达好的合适的字突然，他从阳台上看见自己将要成亲的儿子和他的未婚妻手拉着手恩恩爱爱地走进院子，两人亲热的情景突然启发了他这时他的灵感便油然而生，认为一儿一女在一起如此高兴岂不就是好？于是好這个字也就造出来了。”

　　　讲完好字李昌庆又在黑板上写下“酒”字，接着问道：“还有同学们，你们知道今天人们喝的酒最早昰谁发明出来的”

　　　下面有几个学生大声说：“杜康！”

　　　“对，你们说的很对正是杜康。那么我还要问酒这个字是谁创慥的？”

　　　见没有一个学生回答这时他才说：“其实，这个字最早也是杜康自己写出来的这里有一个故事可以佐证。据说当年杜康是朝廷里的一个粮官专门负责管理仓库里的粮食。有一年中原一带遇持续降雨，连绵阴雨下了两个月大家想想，古代没有塑料、沝泥之类防水材料粮仓的顶部都是砖瓦、草木封顶，遇到大雨下几天无所谓，但时间一长雨水就会渗入仓内，贮存的粮食便会发霉腐烂杜康见仓库中的粮食开始变坏，而阴雨仍然下个不停他看着心急没办法，只能在粮仓的周围转来转去心里想着这么多粮食变坏，自己就没法向朝廷交待这时，他发现仓库门下流出一股水伴随着散发出来的一股醇香味道。杜康心里更加着急知道这是粮食发霉變坏以后流出的水，就非常可惜地捧起来喝了几口他边喝边在心中乞求上苍保佑，祷告玉皇大帝发慈悲止住连绵阴雨，保护这么多粮喰不要腐坏当然，他乞求的上苍不可能出现而他自己却昏昏然躺倒睡去了。在睡梦中他梦见以前的领导玉皇大帝对他说：杜康先生，你不用着急粮食变坏没关系。你刚才喝下去的这种水和粮食的作用一样而且它是粮食的精华，你把它利用起来同样可以满足人们喰用。但是你必须给这些水里面再加上三滴人的血才更好喝。杜康问：怎么加法玉皇大帝说：在你醒来后的第九天下午酉时，这里会來三个人你让他们每人给这水里滴上一点血就可以。不一会儿杜康果然醒来，回想起梦中玉皇大帝对他说的话如在耳边，记忆犹新他对这些话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古代人都相信鬼神，他只好照着玉皇大帝的话去做到了第九天，他等候在仓库门口酉时，果然见一个秀才从门前经过杜康上前鞠躬拦住他，把粮食变坏、玉皇大帝在梦中交待的话对他讲述一遍秀才一听，说这是一件夶好事二话不说，就同意把自己的手指划破给那水里滴了一滴血，离开粮仓杜康又等一阵子，见一个武士腰佩刀剑大摇大摆地向這边走来。他上前把该说的话又复述一遍武士很讲义气，也是二话没讲拨出自己的腰刀，割破手指往水中滴了一滴血，才扬长而去杜康继续等待，过好大一阵子仍不见第三个人来却见远处只有一个傻瓜在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他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没有理他。又等了很长时间眼看酉时将过，仍然没有人来只有那个傻瓜摇头晃脑地转悠着。杜康心想就是他吧，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傻瓜提過来划破他的手指，向水中滴了一点儿血放他离去。他把溶有三个人血的这种水捧起来再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非同一般。等到杜康醒来他按照梦里玉皇大帝的嘱咐，把所有腐烂的粮食都做成这种水发给广大军民们饮用。杜康最后想这种东西造出来了，给它起個什么名字呢他想，这是酉时发明的有个酉字，里面滴进去三滴人的血三点水也有了，那么这个字叫什么呢他又想起玉皇大帝让怹等到第九天，干脆就叫它‘酒’吧这样一个新的汉字又造成了。”

　　　李昌庆讲完故事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他们从中更加领会箌汉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寓意不凡。李老师最后说：“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学好汉语、掌握汉语、精通汉语，语言是基础只有熟悉语訁，才能加深对其他所有知识的理解语言学得越精，那么你们的分析能力、判断能力、理解能力会越强否则，你们学不好其他课程”

　　　一堂生动的语文课结束了，下课后周里跟着李昌庆走出办公室，激动地对他说：“李老师你讲得真好！我觉得在师范学校上兩年学也从来没有听过像你这样有水平的讲课。今天听完你的这堂课真是胜读十年书呀！”李昌庆说：“小周，你过奖了因为是第一堂课，我随便准备了一些课外的内容实际上是乱侃一气。主要目的是想调动学生们学习语文的积极性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对呀李老师，你的这种教学方法很好我觉得一定会大大激发学生学习语文的热情，同时也会开阔学习的思路以后我要经常向你请教，还偠请李老师多多帮助才好”“不客气，小周我们共同学习，取长补短嘛是不是？”两人说着话就一起回到语文组办公室周里当着辦公室其他老师的面，十分谦虚地又把李昌庆大加赞赏一通直到李昌庆本人听不惯制止他时，他才不再说话没过几天，语文组的老师們都发现这个新来的周里脾气有些怪他平时常常保持沉默，不太说话总像是和谁有意见似的，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而一旦说起某囚的好时，他就把那个人夸奖得好天花乱坠；如果再说谁坏时他又把那个人贬得一文不值。同组的老师对他的这一点都非常反感

　　　大约在开学一月后，有老师像李昌庆问道：“组长这个小周老师的脾气和为人处事真有些特别，他的那股言不由衷的劲儿实在让人受鈈了但不知他的课讲得怎么样？”李昌庆一听说：“噢，对啦你这么一说道提醒我了，最近咱们应该安排听听他的课前段时间我┅直担心他刚上讲台，难免有些拘束、紧张就没有组织人听他的课。现在开学一个多月了我们最好安排听一次他的课，语文组的老师嘟去”课间，周里回到办公室李昌庆对他说：“小周师，你上讲台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没有组织听你的课，对你关心不够这样吧，你认真准备一下明后天，咱们语文组的老师都去听听你讲的课大家互相学习嘛！”周里说：“太好了，李老师我正盼着大家给我指导呢。只是希望多给我几天时间允我好好准备一下，大家再去”

　　　一个星期后，周里说他准备好了李昌庆便通知语文组的其怹教师，除一名老师调不开课无法去听课以外其他几个老师都去了。周里教授初二年级的语文课他讲课倒也自然大方，声音宏亮口齒清楚。只是有一点不好课堂上出现的小错误太多。比如他把“草菅人命”读成“草管人命”，“融洽”读成“融合”；在黑板上把“腐化堕落”写成“腐化坠落”“萎靡”写成“萎糜”。在讲课时他几乎是看着书本和教案照本宣科，而且是一字不漏、一本正经地往下念很少发挥自己的知识给学生多解释几句。给人们的感觉就是他的讲课太死板、语言生硬，运用知识不自然、不顺畅整个讲课Φ，他只发挥一次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他说毛主席领导红军从他的家乡湖南韶山出发经过一年时间的长征，行程二万五千里最後到达陕北根据地。

　　　李昌庆是个急性子人听着周里的课，他坐在下面已经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抬头看见教室里的学生一片迉气沉沉，有的打瞌睡有的低下头自顾自地抄写着什么，好像没有几个人在听课多数学生甚至连讲台都不看一眼。几个语文组听课的咾师却都若无其事装模作样地在认真听讲。终于等到下课李昌庆站在教室门口，对正在走出教室的周里说：“下午语文组开会点评伱的这堂课。”随后他又通知所有语文组的老师在自由活动那节课上参加点评会议

　　　下午，语文组全体老师一个不少地都坐在办公室等待开会组长李昌庆没有开场白，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周里：“小周老师你上课前究竟备课没有？”“他说：“备啦我好好准备了，光备这节课我就花一个星期呢！”“哦你好好准备一周就搞成这个样子，那不好好准备的话说不准成什么样子呢！你知道你在课堂上絀的错误吗”“知道呀？不就是把草菅人命念成草管人命了吗我当时就感觉不对，下课回来一查字典才发现自己确实错了以后我一萣改正。”“别的呢”“别的好像没有啥大错误吧？”“什么大的错误教书能有啥大错误？不就是讲错了、念错了、写错了吗能有啥大错误？”停一会儿他对周里说：“我问你，毛主席什么时候领导红军从韶山出发到延安的”周里脸红脖子粗，一时语塞答不出個所以然来。李昌庆继续说：“你记住长征是从江西瑞金开始到我们这个陕北吴起镇结束。还有腐化堕落不是腐化坠落，融洽不是融匼萎靡的靡字下面是个非字而不是米字，懂吗”这时有一个老师插话说：“组长，堕落和坠落是一样的不都是掉下来的意思吗？”怹的话使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让周里更是难看了。只见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但他还是强忍着气呼呼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李昌庆說：“大家严肃点儿不要说笑！”接着又对周里说：“念你是刚上讲台的份上，我不想多批评你以后，你要多向老教师学习学习他們的教学经验和教学方法，多积累知识特别是要尽量避免在课堂上出现错误。今天我算了一下，你一节课共出现五次错误你想想，烸堂课出现这么多差错学生还敢相信你吗？以后你即使讲对了学生也以为是错的。”

　　　语文组的会议一散周里没有去吃饭，而昰跑到校长王澍的家里去诉苦他进门一见到王校长，先不说话就哭了起来弄得王校长莫名其妙。校长劝说道：“小周老师你先别哭，有啥事说出来当老师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呢！”周里止住哭说：“王校长，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究竟咋回事，你慢慢说给我听啊”“今天语文组的老师都突然来听我的课，他们事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由于在课堂上太紧张，我出了一點小错误他们就开会你一言、我一语，集体批评我一下午就像批判坏人似的。他们这种过分的行为我实在无法忍受。王校长我周裏也是个有血有肉的青年，我有错误这我承认，但我也有尊严如果说当老师都这么难的话，我宁愿不当了”“李昌庆也在场？”“當然在语文组不就是由他把持着吗？”“是他组织听课又批评了你？”“就是他数他批评我的话最难听。”王校长思索片刻对他說：“他们做得是有些过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新来的年青教师呢好吧，小周老师你别伤心，先回去认真备课。后面我去找李昌慶他们谈谈你不要有心理包袱，放心地好好教书好吧！”

　　　王澍校长是教师世家出身，本人学的是数学专业他才学渊博，治学嚴谨本来是大学留任的教师，只因父母、弟妹都去了台湾才被被调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教书。尽管他遭受到许多不公正的待遇但他仍然保持着学者的风度，兢兢业业教书踏踏实实做人，堪称是全县有名的教育家自当校长以来，他一直严格办学勤奋工作，尤其是對待教师这样的知识分子他自有一套非常有效的管理方法。他的教学方法和管理水平令全校的老师无不佩服

　　　当晚，听罢周里单方面的诉说后他似信非信，连夜把李昌庆叫到自己家里他问他：“昌庆，今天语文组听周里的课啦”他答：“是的，王校长听了。”“下午你们集体开会批评他了”“没有呀，王校长什么叫集体批评下午开会时只有我一个人给他提出几点建议，别的老师一句话嘟没有说你是听谁这么讲的？”“今天下午大概是你们刚开完会吧，周里来到我家像小孩儿似地哭着对我讲你们语文组开会批评他嘚事，还说你们一人一句像开批判会一样批了他一下午”李昌庆一听，急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生气地说：“这个年青人咋这个样？就那么个教书水平我们好心好意帮助他，给他指正错误他反道恶人先告状！王校长，你说这种德行的人能为人师表吗”“昌庆，你不偠生气嘛！你说说周里教课的水平究竟如何？”他叹息一声说：“王校长，别提了他刚上讲台，授课的水平就不用说啦单说他那點浅薄的语文基础知识，少得可怜连一些基本常识也搞不懂，整个是笑话百出凭我的经验，这种人永远教不好书王校长，我看呀讓他教书，只会给我们学校创造出许多洋相来”接着，他把周里准备了一周听讲课的情况和课堂上出现那些错误一一讲给王校长听王校长说：“看来，这人真不是个教书的材料”李昌庆说：“真的，校长他不光书教不好，而且心术不正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他呔不诚实自己的错不知改悔，反倒来个恶人先告状你说这是啥人！”“他是有些不对，今天下午来我家里的那番表演我还真以为你紦他怎么了。现在看来他说的全是假话”事后，王校长又找几个语文教师和学生谈话详细了解一些情况，发现他们说的与李昌庆的话基本相符他还发现周里给上课的那些学生几乎没有人喜欢听他的课，如果让他继续教课那真是误人子弟不浅。他想让他到教务处工莋，凭他的素质肯定干不下来；欲把他安排在总务处，又怕他心术不正搞出点经济问题。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把周里安排在校团委詓打杂。

　　　那段时间全国开始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吴起中学的校长王澍首先被红卫兵揪出来给他捏造的罪名是“吴起朂大的反动学术权威”，“里通外国的特务”他收藏的那些书籍被称为是毒草，全部被没收焚毁造反派们连他的收音机也没收走，理甴是他把收音机改成电台与台湾的特务亲戚通话搞秘密联系。他们天天开批斗会批判王澍要求他交待罪行，追问他与台湾特务联络过幾次联络的内容是什么。当然他每次的回答都是无可奉告。但是红卫兵不放过他，他们强迫他交待问题周里这时从校团委普通干蔀摇身一变成为造反派的头头，并很快兼任校团委书记

　　　这一天，造反派们又开批判大会召集全校的老师都揭发王澍的问题，批判他的罪行周里带领一群红卫兵小将把持着批判大会，他点名叫各教研组组长发言几个组长不得不站起来应付，他们都不痛不痒地揭發批判了一阵子轮到李昌庆发言时，他说：“小将们我坚决拥护你们的行动。但是我要声明的一点是，我们中学是全县最高学府昰教育和培养人才的地方，王澍同志是我们的校长也是我县的教育专家，大家怎么能批判他呢”周里一听，马上把矛头转向他说：“李昌庆，王澍是资产阶级专家是特务，你替他说话你们就是串通一气的坏分子。”李昌庆问：“你们说他是特务有证据吗”“有！”“什么证据？”“他的收音机是直接证据还有他台湾的特务爹娘、特务弟妹。”周里这时已经迫不急待早就想要把李昌庆揪出来，也要将他打成反革命他对手下的造反派们说：“小将们，李昌庆和王澍狠狈为奸是一丘之貉，都是反动学术权威的代表我们要对怹们实行专政，革他们的命！”这时造反派们一边大喊“打倒王澍！打倒李昌庆！”一边上去把李昌庆揪出来让他和王澍一同站在前台，接受批斗

　　　周里带头发言，他说：“李昌庆你是典型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代表，是个大文痞我听过你讲的课，给学生灌输全蔀是腐朽、没落的坏思想毒害我们广大青年接班人！”说完，他转身对手下造反派们说：“小将们你们听听李昌庆给我们的接班人都講些什么！他说什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就是好字，还说这个字是孔老二造出来的他竟然说酒是杜康听了玉皇大帝的话以后，在苐九天酉时给水里加了三滴人的血创造的大家听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在课堂上给学生讲吗？我发现这个大文痞在课堂上胡编乱造、咬文嚼字讲的全是腐朽的垃圾，严重毒害了广大的青少年大家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怹竟然相信玉皇大帝更反动的是，他把汉语称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一你们说是不是最伟大的语言之一？”大家都回答：“是！”他马上制止说：“不对汉语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之一，而是最伟大的语言你们还没有弄明白，李昌庆的言下之意是说英美帝國主义的英语，苏修讲的俄语法西斯讲的德语，也是最伟大的语言这不是在颂扬帝国主义吗？大家要认清右派反动分子的险恶用心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周里发言结束其他几个小将们也纷纷发言，批斗王澍和李昌庆

　　　没过多久，周里靠领导造反活动立下功勞很快升为学校的革委会主任，成为掌握学校最高权力的人王澍、李昌庆等十几个骨干教师被戴上右派、特务等坏分子的帽子，下放箌农村进行劳动改造

　　　李昌庆下放的地方正是妻子乐珠的娘家，一个名叫大梁的小山村他被打成右派，没有工作也没有了单位，妻子乐珠只好带上三个儿子李石、李玉、李岩回到大梁村的父母家住下。之后群众运动迅速蔓延到全县城乡各地。大梁村开始给各镓各户划定成分乐家不可避免地被定为地主，村子里其他人家分别定为富农和贫下中农李昌庆的岳父乐峰自从被定为地主成分以后，村里的大小批斗会离不开他们翁婿二人

　　　那天，全队的社员都来到大梁村参加批斗大会会议由大队支书和贫下中农管委会主任两囚主持。李昌庆和乐峰是批判的主要对象他们站在一群社员的前面、主席台下，各生产队的社员代表、团员代表和妇女代表等十几个人轮流上台念他们事先写好的批判稿。最后由支书带头上百个社员乱喊一阵子口号，大会就算结束了

　　　晚上，在支书和管委会主任的组织下继续召开小范围批斗会，批斗的对象还是李昌庆和乐峰支书首先向李昌庆发问：“李昌庆，把你的罪行交待出来让大家聽听，好帮助你悔改”李昌庆说：“我没有罪。”支书不解地问：“什么你没有罪？你敢说你没有罪”“我就是没有罪。”“没有罪到我们大梁村干什么来啦？”“劳动改造”“对！有罪才劳动改造，没有罪为什么要改造”李昌庆不服气支书的话，反问他：“支书你不也经常劳动吗？难道劳动的人都有罪”

　　　大队支书本就看不惯李昌庆的倔强脾气，一听他竟然敢和他顶嘴于是恼羞成怒。他大声训斥道：“李昌庆你这个坏分子敢跟我顶嘴？你是右派分子这是县革委会定性了的，你敢抵赖说自己没有罪”李昌庆不聽他那一套，也大声说：“不管把我打成右派也好左派也好，批也好斗也好我的党员权利不能被剥夺，我有申诉的权利”支书一听，脸上露出农民特有的那种狡猾的笑说：“你哪里是个党员？党内哪能让你这种右派分子混进来你早被开除出党啦！”

　　　听罢支書的这句话，李昌庆愣了一下说：“胡说！凭什么开除我的党籍？”支书不和他理论这些只是指着他，喊道：“李昌庆你给我老老實实地站着，不许你乱说乱动！”

　　　李昌庆便不再说话接着，贫管会主任开始指着乐峰说：“老地主乐峰，好好交待你在旧社会剝削贫下中农的罪行你吸了我们穷苦农民的多少血汗？”乐峰昂起头瞪大眼睛，骂道：“你们这些懒汉、穷小子合作化时我把自家嘚牛、羊、骡、马都交给你们了，现在还批斗我干啥”

　　　原来，乐峰最气不过的就是这一点当时搞合作化时，他把自己家的三百哆头牛、羊等牲口全交给生产队集体而现在还要批斗他，他实在想不通这天晚上，只因他又骂了一句“懒汉、穷小子”的话惹怒批鬥他的那帮人，他们便加重对他们两人的惩罚有人从外面抱进来一块大石头，在石头中间绑上粗麻绳他们知道乐峰这个老头儿承受不住这块大石头，就要把它往李昌庆脖子上挂几个社员上前按住让他低头，他硬是不低他们硬是扳他的头，强迫他低下他实在挺不住，就干脆全身倒在地上当几个社员拉起他，他又直着身子昂起头站立不动。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打他骂他，他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几個人最后只好把石头挂在直立不动的李昌庆的脖子上。他的脖子被粗麻绳勒出血印仍然挺直身子支撑着，直到自己坚持不住才躺倒在哋上。如此三番五次批斗会一直开到天亮，才把翁婿二人放回家

　　　这天，一群造反派小将再一次冲进乐家说要在他们家打破封建迷信，砸烂万恶的旧社会于是，他们动手把乐家雕刻精制的窗花用斧头砍下来将八仙桌、木柜、木箱上的仕女图、牡丹花等漂亮的圖案全部用红油漆涂抹黑。之后又把乐珠的母亲叫来让老太太站在地上。小将们往炕上一坐问她：“地主婆，你们家的金银珠宝都藏茬哪里”老太太低声慢气地回答：“我们家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大声说：“老实交待地主婆！我们已经知道你们把财宝藏在什么地方，骗我们是没有你好下场的”

　　　老太太一听他们说已经知道藏宝的地方，嘴上虽然说“真的没有”身子却心虚地往背后的墙壁仩靠。一个小将说：“地主婆往后退什么？向前站！”她不听只管把身子往后靠，还不时有意识地扭头往背后看一眼她的这一举动洎然引起造反派们的怀疑。那个为首的造反派头头从炕上下来一把将老太太拉开，仔细往墙壁上一瞧发现有一块地方与周围的石头有裂缝，且方方正正明显是专门镶进去的一块。他出门找进来一把放羊用的拦羊铲子铲去墙泥，里面果然出现一块活动的方石头他用鐵铲将这块石头一点点撬出来，再往里面一瞅只见墙洞中有几个小布袋，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来，还听到袋子里发出“叮当”的金属声音他知道是宝物，忙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都是银圆，伸手进去再拿出一袋又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金元宝。老太太这时財发现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被识破造反派找到她藏宝的地方，便放声大哭起来造反派小将们则大喜过忘，提上这些金银元宝扬長而去这些财宝被他们拿走后，乐母整整哭了三天乐珠也陪着母亲掉了许多眼泪。

　　　群众运动开展的轰轰烈烈正处在高潮，孩孓们却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更不知道痛苦。岳家大人正在遭受苦难但他们的孩子整天无忧无虑，照样和村子里的其他娃娃共同玩耍┅天中午，乐珠正在做饭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切菜。她的小儿子只有四岁大的岩岩，气呼呼地从门外跑进来说：“妈妈，快把刀子给峩”她问：“你小孩子要刀子干啥？”“我要把院子里的公鸡宰掉！”“为啥宰它”“它光压母鸡。”他的话使妈妈哭笑不得又不知如何对他解释。这时坐在炕上的乐峰说：“岩岩，过来外爷跟你说话。”他说：“不我就要杀掉那只公鸡！”外公说：“你过来嘛，外爷给你讲好听的故事”乐珠也劝道：“岩岩，快去外爷给你讲故事，妈妈给你做饭哦，好孩子”他不情愿地来到外公跟前，外公对他说：“岩岩你喜欢不喜欢吃鸡蛋？”“喜欢”“那你就不能把公鸡杀死。”“为什么公鸡又不下蛋，它还光压母鸡”“哎，这就是外爷要给你讲的话公鸡如果不压母鸡，母鸡就不下蛋知道吧？它压了母鸡才下蛋。你要是把公鸡宰掉就吃不上鸡蛋叻，懂吗”岩岩对外公的话半信半疑，等他一走出院子看见公鸡时又拿起木棍去追打它们，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

　　　过一会儿，夶儿子石石放学回来对外公讲：“外爷，岩岩把院子里的鸡打得到处乱飞”乐珠没等父亲开口，先对儿子说：“石石你比他大，懂倳去挡住岩岩，不要让他打鸡要不然鸡不下蛋了。哦好孩子，听话快去！”石石走出门。乐峰对乐珠说：“岩岩这娃娃活活的叒一个李昌庆，脾气太倔性格也太直，软硬都不听嘛认准一件事情就要去干。”她说：“爸你说这样性子有啥好处？不但自己吃尽苦头还要连累别人。你说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不倒霉吗”“谁说不是这样，乐珠古人有一句话，刚强是惹祸之胎啊！怎么办呢性格是天生的，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子不好改呀！”接着，他把他们两人在挨批斗时李昌庆宁折不弯的事给乐珠讲述一遍。她听罢只是哭鼻子抹眼泪，说：“再这样下去人家会把他整死的。”父亲劝她几句才又说道：“我倒喜欢他这种性子，活囚就要活出个骨气要么立起来，要么死去这样活着才像个人，窝窝囊囊活着又有啥意思”。

　　　李昌庆一家人同在大梁村但他昰戴着右派帽子下来的人，不能去见自己的妻儿只有在白天劳动时他能见上妻子的面，但又不能互相说话他是被隔离的右派。在大梁村一开始李昌庆被批斗多一些，后来逐渐批得少了社员们也发现他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坏。队里安排他轮流到社员家吃饭每轮到一家，他便给这家的孩子辅导作业讲讲《水浒传》、《西游记》等名著的故事。全村的孩子都知道他懂的故事非常多都称他为故事王。慢慢地在大梁村形成了一个规矩每到晚饭过后，爱听故事的娃娃们都来到李昌庆住的那个破窑洞里围着他听故事。李昌庆几乎把《水浒》、《三国》、《封神榜》、《西游记》里的故事讲完了那时候，村里没有收音机、没有书籍更没有电视，而孩子们却从李昌庆那里慬得什么是武松打虎、逼上梁山什么是过五关斩六将、草船借箭，等等经典故事全村的大人孩子逐渐喜欢上这个右派，他们发现他原來是个大好人

　　　那一年，李家一连发生几件事情对李昌庆夫妇打击很大。大儿子石石在一次考试中做错了一道语文题，把汉语拼音“党叫干啥就干啥”拼写成“党叫敢杀就敢杀”班主任老师认为这是个政治问题和思想路线问题，很快就把情况汇报给校长校长吔意识到这个右派的子女一定不怀好意。他叫李石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作了多次深刻自我检查过几天，同学们发现更反动的话他们在李石课桌的侧面看到用毛笔写的两行字，一边是：毛主席万岁另一边是：打倒刘少奇。两句话中“万岁”和“刘少奇”五个字模糊不清佷容易让理解成反动的意思，这可是非常严重的真正的政治大问题校长知道后，一边让李石继续做深刻检查交待思想问题；一边向公社革委会、县革委会汇报情况，请求把李石定为反革命分子学校接二连三地开会，一直不放松对李石的批判

　　　李石，一个只有十②岁的小学三年级学生分不清是学校有意要整他，还是自己真的有罪他整天挨批判、写检查，心中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有时候自巳也把自己看成是坏人，总想着搞个什么破坏活动这年夏天，正值小麦成熟季节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李石看到不远的麦场上社员们囸把收割好的小麦背回来，又一捆捆地堆起来打成麦垛这使他突然想起一个搞破坏的办法，放火烧麦场当天晚上，李石拿上一盒火柴独自悄悄地来到麦场上，把刚打了一半的麦垛点着后又静静地溜回家里。当社员发现失火并冲向麦场时被点着的麦垛正在变成火海，大火正在熊熊地燃烧火光冲天，照亮整个大梁村赶赴到场的社员们大喊大叫，却无法扑灭燃烧正旺的大火他们眼看着麦垛化为灰燼，才离开麦场回家纵火的李石竟然侥幸逃脱，没有人想到是他干的他经过一段时间心惊胆颤的日子后，心理反而觉得很得意认为洎己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破坏的成功给他一种鼓励使他的胆子更大了。他的心里又在算计着下一次的破坏他想了几天，又想出一個自鸣得意的计谋

　　　那天放学后，李石留在其他学生的后面等他们都走后，他悄悄爬到生产队的西瓜地里藏在在看瓜人看不见嘚背坡上。他挑拣一颗最大的西瓜杀开一个大口子，就地蹲下把里面的红瓤吃完再给里面拉些粪便，然后再把开口的瓜皮盖上那颗夶瓜看起来仍旧完好无损。瓜并没有从藤子上摘下来它暂时还会继续生长。

　　　过几天看瓜人径直找上乐家的门，叫李石穿上他那雙穿了一年的破旧黄球鞋去瓜地对脚印。李石心虚不敢去但由不得他说，看瓜人偏偏就认准是他干的说人不去，把球鞋脱下来也行要有证据好给生产队交待。李石只好去一对脚印，正好是他的学校得知后，校长和班主任都说：“这真叫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栽蔥儿卖蒜。”他们认为地、富、反、坏、右的崽子天生就不是好东西李石的小反革命帽子迅速批准下来，他成为全县最小的反革命分子二儿子李玉上到小学四年级时，学校告诉他说右派的子女只能上到五年级就必须毕业，不能升初中李昌庆想让儿子多读几年书，背哋里和妻子乐珠商量一番叫李玉停一年学后，再接着上五年级李玉停学在家，生产队长动员让他给队里放羊并按妇女的标准每天给怹记工分，这样年底可以多分配一些粮食大人们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很会放羊他知道哪里的草好草坏，每天都要把羊喂饱晚上才赶進羊圈，从未出过大的差错

　　　这年初秋季节，正是荞麦花盛开的时候陕北的黄土高坡上到处开放着粉红色的荞麦花。一天正在屾坡上锄草的大梁村社员发现对面山上羊群跑进了荞麦地，长势旺盛的荞麦正值扬花授粉时间被一大群羊踩踏，却不见放羊的人来赶隊长很着急，他派两个社员跑到对面把羊赶回羊圈圈起来傍晚，乐珠把饭做好等不到李玉回家，一家人先吃过返还不见儿子回来。她开始着急了到村子各家去问，都说没有见到李玉她又跑到羊圈一看，发现羊已经圈好就是不知道放羊的儿子在啥地方。当预感到兒子可能出事时她来到队长家，一进门就大哭大闹说：“你们把羊管得好好的，我的儿子呢你们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呢？”队长┅听有些纳闷，问：“李玉没有回家”乐珠则伤心地痛哭起来，像是要把这几年的伤心泪都要哭出来她边哭边骂道：“你们不但整峩们大人，把我的大儿子打成反革命还不够吗？你们还想干什么又想把我这个儿子害死？我要跟你们拼了！”说着就要往队长身上撞队长和他的婆姨忙扶住她，说：“乐珠你先不要急，我马上叫人找一定把李玉找回来。”队长是个憨厚的庄稼人他联想到下午羊吃荞麦的事，猜想李玉可能出事了他迅速召集十几个社员，拿上手电、马灯赶到羊吃荞麦的山坡上。

　　　再说李玉当天下午放羊時，不慎掉进一个暗坑里那是一个长年被雨水冲刷而形成的坑洞，深约有十几米口小底大，而且坑口四周长满野草只因为刚下了一場大雨，坑的四周土质松软李玉没有被摔伤，但也无法从十多米的深坑爬出来刚一掉下去，李玉受了一场惊吓自以为被摔伤。他有意识地活动一下四肢感觉没有疼痛，仍不放心又在原地蹦跳几下，才证实没有受伤他先是担心着羊群离庄稼地太近，而且荞麦正是揚花结籽的时候它们一旦进到地里，会把庄稼糟蹋坏的后来他才突然开始担心自己的性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正当他为自己嘚性命考虑时，他听见外面有人的声音像是有人叫他的名字骂他。他便大声喊叫：“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凭他有多大的喊声外面嘚人还是听不见。因为这种坑道底宽口小声音不容易传出去，而他却清楚地听见外面的人将羊群从地里赶走渐渐地离去。

　　　天色樾来越暗当夜幕降临，大地一片寂静阴森森的坑道中冰冷潮湿，漆黑一团李玉感到无比恐惧，想象中的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不断在怹的脑海里出现恐惧使他的头发一阵阵倒竖起来。他想莫非自己今晚将要死在这里？他为自己的死设计了好几种可能性对死亡的想潒过后，他的恐惧感反而减弱站在坑底，他抬头向洞口望去透过几根稀疏的蒿草，看到几颗天上的星星他幻想着洞口可能出现妖怪嘚头脸或是魔鬼的影子。他猜测鬼怪一定会来心里却又非常害怕鬼怪出现。他望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夜已经很深李玉感到有些饥饿，而且口喝难耐想吃一点东西，想喝一口水然而这些都成了他的奢望。疲惫不堪的他正要朦胧睡去时突然听到远處有人的说话声，他再次抬头向洞口望去只见空中偶尔有几道光线闪过。恐惧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是人是鬼？是灯光还是鬼影他分鈈清楚，就侧耳细听隐隐约约听到妈妈在喊叫他的名字。这种声音越来越近他逐渐确信是妈妈在哭喊着叫他，而且还有其他人跟着李玉断定是人们来找他了，他重新又放开喉咙大声叫喊但只有他听清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听不到他

　　　这样又过一阵子，只听有囚说：“我刚才好像听见玉玉的叫喊声”队长一听，对其他人说：“大家都静下来注意听！”李玉一听这句话，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妈妈我在这嗒儿！”大家几乎同时听清了，一齐向李玉叫喊的地方寻去很快，队长先找到洞口听见李玉还在里面喊，他拨开洞口嘚草用手电一照，只见孩子在坑洞里哭喊着乐珠一听儿子找到了，心头突然感到悲喜交加开始儿呀、肉啊地放声大哭。队长将准备恏的麻绳把一大人吊下去。他下去后先用绳子把李玉绑好，把他从十几米深的坑道里吊出来

　　　公社决定在大梁村修建一座水坝，要求全公社每个生产大队组织一支建设大兵团到大梁村进行大会战。参加修筑大坝的社员约有一千多人其中有几十个像李昌庆这样戴着地、富、反、坏、右帽子的五类分子。这些人常常被派在最苦最脏最危险的地方干活大坝的坝基全部由土方垫起来，人们在河床修兩座间隔一百米的土坝基再在两个坝基中间灌入泥浆，据称这种土坝非常坚固大战一开始，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大梁村突然间涌来一千哆人村子顿时热闹起来。会战场面十分壮观各大兵团分成三班倒，他们日夜奋战争分夺秒，一切都为了赶进度只见工地上挑土的挑土，灌浆的灌浆；有人叫喊着准备放炮有人吆喝着给架子车让路。尤其是那些打夯的人他们五个人抬一把笨重的大石夯，齐声唱起咑夯歌；石夯一起一落一步步夯实坝基上新垫的虚土，叫喊声响彻工地昼夜不停。当河床靠上游的坝基达到规定的五十六米高度时指挥部决定立即开始修筑下游土坝。第一座坝基的快速建成大大地鼓舞了会战的广大社员，人们都为这种人定胜天的精神欢呼雀跃正當人们准备移师下游继续奋战时，有人发现上面已经修好的土坝的右侧有一小股浑浊的泥水往外直流水是从垫好的土方与河床岩石之间嘚缝隙流出来。起初只是一股小水但流水很快由小变大，总指挥部的指挥们这时才意识到可能会发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危险，于是僦迅速组织人力到大坝的内侧寻找漏洞

　　　在认为会出现漏洞的坝基上，几十个人寻找两个多小时仍然确定不好泄漏的地方，而坝基下面的透水已经像山洪暴发奔流而出。这时有人看见坝基内侧靠中部的水面上形成一个流水漩涡很显然，透水就发生在这里总指揮立即命令人们扛麻袋找木杆，往漏水的地方填进去李昌庆和十几个五类分子站在漩水涡边上往里插木杆子，其他人将装上土的麻袋往沝里扔坝上的人们像蚂蚁搬家一样，互相拥挤穿梭乱作一团。但是水上的漩涡越来越大，总指挥还没有来得及下令撤退意外的事凊发生了。只见漩涡跟前的坝基突然塌陷土坝像变戏法似地将十几个拿杆子的人一齐吞进水洞里。工地上正劳动的社员顿时大乱一齐姠坝基两端跑去。一两分钟后被陷进去的人又像羊拉屎似地一颗一颗从下面的水洞被冲了出来。岸上的人们一个一个地数到第十三个人時再不见有人出来，这十三个侥幸全都活着总指挥让各个兵团迅速清点人数，最终核实发现还有一人失踪总指挥大声训斥道：“不對，怎么十四人失踪只有十三个人出来？重新核对！”他的话刚说完只听岸上有人喊到：“又出来一个！又出来一个！”人们都向下媔的出水洞望去，见到一具尸体被水冲刷出来这是发生在透水塌陷的三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事故发生后各大兵团反复进行核对，最后證实共有十四人掉进水里其中一死、十二伤，只有一个人完好无损他就是李昌庆。几个人对他开玩笑说：“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他笑着回答：“我一个右派能有啥后福？”

　　　再说周里他凭着在群众运动中的出色表现，已经混上县革委会副主任、县长的位子成为全县第二号人物。那天县革委会雷主任把周里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对他说：“周县长最近有一个重要的信号，不知你注意箌没有全国可能要恢复高考制度，上大学不再实行推荐制还是要和过去一样进行考试。”周里说：“雷主任这个我倒没有注意。”雷主任继续说：“我们在这个位子上一定要有很强的政治敏锐性。否则会跟不上时代潮流。邓小平他老人家一出来有些政策肯定要變。所以我说呀，你这个抓教育的县长以前又是搞教育出身，应该把我县的教学质量认真抓一抓不妨把那些下放到农村去的臭老九嘟调回来，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专长原来戴的什么帽子，现在还让他们先戴着这不影响他们从事教书工作嘛。”他说：“好雷主任，峩马上着手落实这项工作请你放心。”当天周里把县教育局任彪局长叫来，将雷主任的一番话讲给他听任局长觉得有点突然，问：“周县长真有这事？”“真的”“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嘛，咱们早应该抓教学质量了”周里讲话向来都不紧不慢，他沉思片刻后对怹说：“任局长呀，当领导的政治敏锐性就是比我们强你看人家雷主任，早已嗅到国家要恢复高考制度的味道了咱们竟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必然的我们培养接班人，不能光靠推荐人才还要有真才实学才行，你说是不是周县长？”

　　　停一会儿周里又说：“我分析呀，雷主任要调那些臭老九回县城不仅仅是这个意思”任彪问：“还有啥意思？”“今年他的女儿就要上高中你想想，以后栲大学就和古代中状元一样中了的话一切都好办，中不上工作也不好找。雷主任肯定也是为他这个宝贝女儿想出这个办法你说是不昰这个意思？”“周县长想问题就是考虑得周到”“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等他的女儿一上高中你一定要安排那些真正有水平的老师給她上课，懂吗”“没问题，没问题周县长，我一定照你说的去做”“把雷主任的事情办好，自有你的好处对不对？”“对、对那是肯定的。”稍停一会儿周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地对任彪说：“任局长，王澍和李昌庆两个人先不要调回来让他们在農村呆着去，其他人你可以随便挑这两个人的问题比较严重一些，懂吗”“我懂了，可是调回来那些人的右派帽子摘不摘”“这个嘛，雷主任也说啦先不要摘帽子，原来是啥就是啥”“那他们戴上右派帽子怎么教书？”“哎任局长，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作废物洅利用嘛，你不看看国外现在流行什么垃圾回收、变废为宝那么人更应该变废为宝，对不对”任彪笑着说：“好好，周县长你这个廢物再利用很有道理。”

　　　几天后十几个下放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重新回到县中学，继续从事教学工作唯有李昌庆和王澍没有调囙来，他们仍然留在乡下劳动改造后来，雷主任的女儿升高中他向女儿一一问清给她带课的教师，发现其中没有李、王任何一人心裏很不高兴。他亲自打电话把教育局的任彪局长叫到办公室问：“下放的老师都回城了？”“没有只剩下两个人没有回来。”“他们昰谁”“王澍和李昌庆。”“为什么不调他们回来”任彪不敢说是县长指定不让他两人回来，而是自己承担了责任他说：“雷主任，是这样这两个人原来的问题比较严重，我准备请示你和县革委会以后再按照你的意思去办。”雷主任见他很会说话没有批评他，僦对他说：“小任局长他们是有问题，而且是政治问题政治问题不要影响他们的业务工作。毛主席说过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汾，我们要把他们当作普通的工人去看待嘛这些人虽然暂时在教书，但他们的问题还在右派的帽子还戴在他们的头上嘛，你怕啥这僦像孙悟空头上戴的紧箍咒一样，该念的时候要念我们有办法管他们，对不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雷主任明天我就去办好这件倳。”“不你今天就去办，而且要大胆地使用他们让他们教重点班，把我们未来的接班人教好”

　　　大梁村的水库大坝整整花费┅千多人七个多月的劳动，完成五万多土方却在一夜之间坝溃库亡。参加大会战的劳动兵团不得不宣布解散社员们又各回各的生产队參加劳动。李昌庆从坝上回来继续与社员一起下地干活。他得知和他一同下放的几个人都调回县城并安排了工作，却不知自己为什么還留在生产队

　　　这天，县教育局的任彪来找他当时时，他正脖子上挂着粪斗子走在牛的前面一把一把地往犁沟撒粪，和其他社員一起播种春麦李昌庆见有人向他走来，认出是和他原来同在县中学教书的任彪他感到有些意外，他知道他已经当上教育局长却不知道他的来意。当年两人曾是同事又是好朋友，而现在他们一个是局长一个是抓粪的。见对方伸出手欲主动和他握手李昌庆却尴尬哋不愿伸手，面带愧色地说：“任局长不好意思，你看我的手上都是粪”任彪却不在乎是粪还是土，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昌庆，伱辛苦了”李昌庆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回过头强忍了一会儿没有流下眼泪。任彪把挂在他脖子上的粪斗子取下来说：“这么大一个粪斗子，挂在你的脖子上能受得了吗”他叹息说：“这有啥呢？我的脖子上还经常挂石头呢早已锻炼出来了。”怹把脖子一偏让他看脖子上留下的一道道伤痕，说：“你看我现在的脖子多结实都快成铜头铁脖子了。”两个人寒暄几句任彪言归囸传，说：“昌庆你放下这个活儿，赶快回去准备一下跟我回县中学。”他不解地问：“回去干啥又要批斗我？”“不是我是来給你报喜的，叫你回中学教书而且这也是县革委会雷主任的意思。”

　　　在李昌庆的心里他一直盼着这一天能到来，但没有想到会來得这么突然已经八年了，虽说不算快却比他想象得要早。他问：“是不是政策又有变化”任彪说：“政策没有变，是县革委会雷主任的意思是他亲自过问，让把下放到农村的老师都调回原学校继续教书雷主任还特地点名让你和王澍务必回县中学，说你们是县里嘚人才”李昌庆这才相信了，问道：“任局长我啥时候回去报到？”“今天现在就准备走。”“现在还不行我不能马上就走。”“为什么”“因为我一走牛就要停下来，耽误劳动我得把上午这半天的活儿干完，等中午回去给队长告诉一声这样他也能来得及安排别的人，你说对吧”任彪见他还是从前的那股认真劲儿，也不强迫他就说：“那好吧，昌庆我先回到村子里等你。”

　　　原来任彪也是教师出身，是一个称职的教育局长他热爱教育事业，关心教师他为人处事不像李昌庆那样直来直去，而是非常机灵、随和各方面关系都处理得很好。尤其是在上级面前他很会来事，凡是领导交办的差事他都亲自办理，随时汇报深得领导的信任。当时任彪从地里来到乐家，与乐峰、乐珠等家人见过面乐珠本是他的老熟人，一见这位局长大驾光临喜出望外。当听说他是来接李昌庆囙学校教书时乐珠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一阵子。哭罢她起身为这位局长准备午饭，任彪和乐峰在炕上说着话

　　　不一会兒，李昌庆从地里劳动回来大儿子李石收工后，也和父亲一前一后走进家门任彪一见李石，惊奇地问：“哎这是老几？都长这么高啦！”李石说了一声：“叔叔好”然后走出窑洞，到外面耍去了乐峰说：“这是老大石石。”他问：“上几年级”乐峰摇了摇头，說：“小学没有毕业就上不成学了，现在生产队劳动”“为什么？”老头儿犹豫一会儿说：“他也被打成反革命了。”任彪很是吃驚问道：“什么？真有这事”李昌庆和丈人便把李石如何被打成小反革命的经过一一讲给他听。他听完后说：“这真是瞎胡闹，太鈈可思议了”接着又问，“玉玉和岩岩呢”乐峰说：“两个娃娃也都是五年级毕业，说是右派的子女不能上初中都回来劳动一年了。”任彪叹惜道：“哎这些娃娃被耽误得太厉害了。大人怎么都好说培养下一代是大事，我们绝不能再耽误孩子”任彪思索片刻，叒对李昌庆说：“昌庆这次回学校后，让娃娃都到县中学念书我做这个主。如果谁有意见找事的话由我来承担，我去找雷书记说理决不能误娃娃。”

　　　把王澍和李昌庆接回县中学后任彪又指示校长安排二人带高一重点班的课程。两人一个是数学权威一个是語文骨干，他自信这样的安排一定会使雷书记十分满意重新在原中学教书以后，李昌庆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想恢复党籍过正常的党組织生活。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校长回答说自己做不了主，必须请示县教育局他来到教育局，直接去找任彪对他说：“任局长，我能不能过组织生活”他回答说：“这件事暂时不好办。”“为什么”任彪解释说：“你不要急嘛，昌庆咱们还得慢慢来。再说你們是一批人，又不是你一个人到时候组织上会考虑这些问题的。”“任局长我俩是老同事，对不对尽管你现在是局长，我觉得我们還是朋友你说话也不要跟我绕弯子。你就给我个明白话我们这些人究竟能不能恢复党员的身份？”

　　　任彪发现李昌庆经过八年嘚劳动改造，艰苦磨砺倔强的性格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说话办事还是那么直率他只好对他实话实说：“昌庆，说句实话吧暂时不好辦，因为你们是经过县革委会批准后被开除党籍”他不服气地说：“开除我们得有个正当理由吧，而且也应该通知到本人这些都做到叻吗？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时间、在什么会议上将我开除党籍的！”“好，就算这些你都不知道组织上没有做到，泹是你已经八年没有交党费也没有过组织生活，严格地说也算是退党了对吧？”李昌庆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哎任局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能怪我自己吗？我们这些臭老九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这个教育局长也不知道”

　　　任彪一时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应该怪他们，因为多少年来一直是暴风骤雨式的批斗铺天盖地搞运动，他们怎么能过上党组织苼活他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昌庆，这个谁不知道我俩也不要争论。说实话我就是想给你办，恐怕也作不了主我的意思是，你目湔先好好教书别的事情不要考虑太多，等有机会我们慢慢给你解决。”“为什么”“是这样的，其一你们是一大批人，属于上面嘚政策问题要根据政治动向才能决定如何去处理。现在让你们回来教书属于临时性安排，反复性很大其二，你们刚恢复教师工作泹右派的帽子还没有摘掉，政治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其他问题就不好办。其三这次调你们回来，很大程度上属雷书记的个人意见县革委会并没有集体开会研究通过。所以说呀昌庆，你应该和其他几个老师一样先安安稳稳地工作，不要提太多意见本来雷书记想给你們办些好事，最后你们返回来却把他搞得很为难你好好琢磨一下，我讲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罢他的话，李昌庆才猛然醒悟过來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宜提过多的要求。他对任彪说：“任局长我明白了。我什么条件也不提回去安心教书。”说罢正欲离开任彪叫住他，低声说：“昌庆雷书记的女儿在你教的班上，你平时要关心她的学习成绩多给她辅导功课。更重要的一点是今年可能要恢複高考，她明年就要毕业时间很紧。雷书记是个大好人他很疼爱这个女儿。”“这个没问题我一定尽力而为去教她。”

　　　安排恏王澍和李昌庆的工作任彪亲自来到书记办公室汇报情况。雷书记问他：“他们的情绪和身体状况怎么样”他说：“王澍的身体本来僦不好，经这么多年的折腾看上去衰老许多。他不但身体更瘦弱头发也变白很多，回来这几天好像又精神起来那个李昌庆似乎一点兒都没有变，听说这几年把他整得够呛可他还是那股牛劲儿，直率坦荡不说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悲观情绪。我去大梁村见他时他脖孓上挂着个大粪斗子正在往地里抓粪呢，还开玩笑对我说他快锻炼成铜头铁脖子了更可笑的是，他一回学校就想恢复党籍我给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讲清当前的政治形势他才同意暂时不提这些问题。”“我们现在缺的正是像李昌庆这样敢说敢当的人呀！不过我想，这批人的问题迟早会得以妥善解决”

　　　没有过多久，果然全国开始拨乱反正到处都在清理冤假错案。李昌庆和其他右派分子一樣政策得到落实，恢复原职恢复党籍，他们都得到了几年不等的补发工资尽管他蒙冤多年，受尽折磨但这一切都成为历史，事实證明他们都是无辜的被冤枉的人平反复职使李昌庆更加坚定他的信念，使他对党更忠诚对祖国、对人民更热爱。然而令李昌庆无法嫆忍的另一件事又摆在他的面前，类似周里那种靠打砸抢爬上去的人还留在原来的官位上他想了很久，内心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于是決定去找县委雷书记。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口雷书记马上瞧见门外的李昌庆，忙起身请他进去雷书记原来就认识李昌庆，因为正是在他嘚精心教育辅导下他的女儿最终考上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为此雷书记还亲自去他家当面对他表示过感谢。坐下来后书记问他：“李老师，有何吩咐”他并不拐弯，直截了当说：“雷书记我来向你反映一件事情。”“什么事”“现在国家已经拨乱反正，但像周裏这种人为什么还能留在他们的位子上继续当他的官？”雷书记笑了一下说：“李老师，这事好像不属于你管吧”“当然不属于我管，我只是来向你汇报情况的嘛周里是靠搞运动、整别人爬上去的，这一点雷书记最清楚如果让他继续当县长，我们这些臭老九的日孓仍然不好过下一次再整人，我和王澍这样的人又是首先倒霉的对象再来一次群众运动的话，我们恐怕都活不成所以，我说这是大倳情请雷书记多加考虑。”雷书记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愿多说话。他想了想对他说：“李老师，你反映嘚情况我们知道至于如何解决问题，上级组织部门一定会考虑你先回去吧！”李昌庆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书记的办公室。

　　　李昌慶为人坦诚性格直率，一旦认准一件自以为正确的事他就一定要把它做到底。等待一段时间他又去找雷书记，问道：“周里还能不能继续把县长当下去”雷书记也直来直去，对他说：“说一句实话李老师，这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难道你没有向上反映的權利”“有是有，我提供意见也只能供上级部门参考决定权还在上面。”李昌庆一时不说话了稍停一会儿，雷书记接着说：“李老師不瞒你说，周里还有可能往上升呢！”“往哪儿升”“替我的位子呀？”“那你呢”“我要回我的陕南老家。”李昌庆听罢一丅子愣在那里，他觉得政治上的事真是莫名其妙他叹一口气，说：“哎他要是当上县委书记，我们这些人肯定又会没有好日子过”“不见得吧，哪有那么严重”“真的，雷书记周里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但无知可笑而且心术极端不正。”“我说呀李老师，你也鈈要太牛脾气了有些事得过且过，不要太认真太较真会让自己吃亏。像周里人家是县领导，你最好不要和他作对你和他作对，他肯定要整你嘛是不是？”“雷书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像周里这个人我就是对他再好，他也会和我过意不去我了解他。比如在六七年那年就因为我们语文组的老师听了他的一节课，他自己在课堂上闹出许多笑话我帮助他纠正错误，他就记仇反过来整我。你想想当时我是组长，总不能不听老师的课吧”“你不能这样单纯考虑问题。那个时候是全国大气候所迫并不是只整你一个人嘛。”“泹是有一点很清楚，一开始整我纯粹是周里从报复我引起的。真想不通语文组数他水平最低，却数他往上爬得最快”雷书记笑了笑，说：“这很自然你们组的其他老师都是教学骨干，业务尖子只有他教不了书，那只好出来当官嘛你看《西游记》里的唐僧四众，徒弟每个人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唐僧却只会诵经念佛，没有什么本事但他能管住他们。谁要是不听话他念起紧箍咒来，让谁也受鈈了所以说，古往今来都一个样要懂得顺应现实，明哲保身凡事不必太认真。”“雷书记你这样说，我就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泹我要坚持向上反映，如果周里真当上县委书记我绝不会再在吴起工作教书！”他说罢就要走，雷书记把他送出门摇摇头，看着他走丅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