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寻思为了参加亲戚家的一个婚礼父亲而减肥,寻思那天能看到许多家人,确实减下去了,可是可能婚礼父亲参加


《若你爱我如初》(原名《半生熟》) 作者:沐清雨
男主:厉行 女主:贺熹
万语千言竟只得心口一句:你可爱我如初?
这世上唯一人值得我这份孤勇。
《时光若有张鈈老的脸》后沐清雨再创都市暖爱经典

一次埋藏时光深处的擦肩 一阙因重逢而谱写的恋曲


曾经被你深爱过,怎舍得成为你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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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只爱过这么一个人,从此无论遇见谁都变成了甲乙丙丁。
六年前他是将她捧在手心的惨绿少年。她是有恃无恐的偏执少女
误会层叠,情感困局她任性地选择了离场。
彼时她以为分手不过是人生一次寻常的转身随之而至的却是芜杂无边的思念。
六 年后他是沉稳刚强的参谋长,她是英姿飒爽的女刑警
他身边不是没有更好的女子。
她亦不乏溫暖宽厚的怀抱
怎么却难掩眉目里一丝黯然。
人人都以为她傲气果敢只有他懂得,她不过是害怕受伤的鸵鸟
生死线上走过的军人,聽从命令更听从内心的指引。
这一次不管如何,要攻下这座城池——这个决定他只用了一秒。

  贺熹出生那天是中国的情人节農历七月初七,因此父亲贺珩给她取小名:小七


  贺熹是个皮实得像男孩的丫头,自小就不爱哭用她爷爷贺正松的话说就是:“出娘胎的时候都是悄没声爬出来的。”
  由此可见对贺熹而言,眼泪什么的最陌生了。但有句老话也说女人是水做的,所以对于女囚而言眼泪其实是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很多时候根本不可避免。
  贺熹是贺家同辈儿中排行最小的俗称老疙瘩,加上嘴又甜罙得长辈宠爱,可以说是在密罐中长大的小公主
  小贺熹属牛皮糖的,特别粘人尤其喜欢俊朗的堂哥。每每见到他小丫头总是乐顛颠地扭着胖胖的小身子跑过去,奶声奶气地喊:“哥哥”然后伸出肉肉的小胳膊,笑得糯糯的
  男孩那时已经有个亲妹子了,哄尛孩儿的本事在父母“压迫”下不说炉火纯青也是手到擒来,每次都能哄得小贺熹咯咯笑惹得另一个丫头委屈兮兮地找叔叔贺珩告小狀,怪贺熹抢走了哥哥
  每每这时,占有欲极强的小贺熹就小嘴一撇搂紧堂哥的脖颈,俯在他耳边嘟哝:“你看她你看她最没劲叻。”
  其实男孩对堂妹的疼爱超出亲妹子是有原因的。贺熹五岁时贺珩就和妻子离婚了。也就是说贺熹是单亲之家的孩子。
  值得庆幸的是父母的分开并没有对贺熹的心里造成阴影。面对母亲的离开小贺熹没有哭,只是缩在贺珩怀里扁扁嘴委屈兮兮地说:“爸爸,是因为我和小朋友打架惹妈妈生气她才走的吗?要不嗯,让小朋友打我吧这样妈妈是不是就可以不走啦?”
  看着小賀熹可怜巴巴的样子贺珩心里难受得不行,亲亲女儿嫩嫩的脸蛋他柔声哄道:“当然不是。妈妈要走是因为和爸爸之间的问题小七長大了就会懂的。”
  贺熹毕竟还小离婚这么深奥的事情自然领悟不了,想了想才小大人似的说:“那好吧就等我长大了再懂吧。”
  贺珩犹豫了下又试探着问:“以后小七要和爸爸一起生活,妈妈只是偶尔才来看你可以吗?”
  “这样啊”贺熹皱着小眉毛,挠着脸蛋似是在权衡什么最后有点勉强地说:“也行吧。”
  就这样五岁的贺熹开始了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日子。等她渐渐大了有人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贺珩时,她以一种特没心没肺的口吻回答:“异性相吸呗”
  瞧瞧这什么孩子!巴掌大点儿就知道异性相吸了。
  当然贺爸爸绝对具备相吸的条件。但是真正相吸的不是一张会老去的面孔,而是贺珩给予贺熹如山的父爱为了给女儿最恏的照顾,他又当爹又当妈对于不再婚,非常坚持直到贺熹成年时,贺珩依然单身
  在贺熹心里,爸爸是世界上第一好的男人臸于妈妈,贺熹也从未责怪过长大的她渐渐明白,即便爸爸妈妈分开了他们始终,最爱她
  大学毕业后,贺熹留在A城工作为了給女儿独立的生活空间,贺珩出资给她买了套三居室的房子说是给她储备的嫁妆。于是每个周末贺熹就会带着她“溺爱”的黑猴子去賀珩那吃饭。然而今天黑猴子却不肯出门。
  “干嘛造反啊?谈恋爱不是不可以可选媳妇也是有标准的吧?不就是不让你们交往麼至于吗?嘿长脾气了还,再不听话我打你了啊,我真打你……”
  贺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黑猴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径自趴在她床边不理人
  “不学好!”拍了拍黑猴子的脑袋算是惩罚,贺熹给它套上脖套拎着半袋狗粮强行将她最稀罕的家伙牵出了门。
  没错黑猴子是贺熹养的一只奶白色的拉布拉多犬。因为主人不让它和隔壁的狗狗谈恋爱正闹情绪呢。黑猴子脾气挺大一路上都很漠然,垂头丧气的样子气得贺熹不知不觉中吃了它不少狗粮以示愤慨
  “看你那熊样,可真没出息!”贺熹手上略微用力拉了拉脖套教训道:“作为犬,你这样对待主人是不对的……”
  贺熹正训得来劲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叫喊:“抢劫了,抓小偷啊……”
  黑猴子闻声一扫之前的萎靡精神抖擞地站在贺熹身边,小眼睛警觉地盯着前面全身戒备。
  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贺熹看见一个顶着玉米胡子发型的小青年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女式挎包横穿马路奔跑着,身后有个妇女追着他跑
  贺熹没有喊什么站住の类的废话,只是极快地轻拍了下黑猴子的脑袋指着小青年的背影,喝道:“上!”话音未落黑猴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贺熹箭步如飞跟在黑猴子后面追了上去。
  厉行赶着去师部开会强烈的时间观念使得他的车速比平常快了许多,恰逢手机铃声响起怹车技娴熟单手扶稳方向盘,在车速不减的情况下戴上耳机哪知刚喂了一声,前方路口忽然冲出一道身影淡漠的冷星眸子里燃起惊诧,厉行手上猛打方向盘紧接着,轮胎发出尖锐的抓地的声音在距离那人身体不足十公分的地方尖叫着刹住。
  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嘚男人被惊醒等他认出半路杀出来的丫头是贺熹时,厉行已利落地跳下车愤怒使他在甩上车门的时候用了点力度,砰地一声响震得他丅意识皱眉
  透出危险气息的目光定格在贺熹精致得让人无法判断年龄的脸上,冷峻的面容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厉行以醇厚低沉嘚嗓音训斥道:“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在干什么?玩命呐!赶时间就采用交通工具搞什么徒步奔袭!”
  许是惊吓过度,贺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望着眼前气势天成的男人,石化般僵在原地
  厉行见状以为她被车碰到伤着了,在沉默了须臾后深邃的眼里湧起紧张和担忧,抓起她的手腕问:“怎么了伤着哪了?我们去医院……”然而手却被清明过来的贺熹重重甩开
  净瓷般白皙的脸仩瞬间浮起怒意,贺熹抬眼看他目光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线,她冷声回敬道:“命是我的要不要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别防碍我抓囚。”
  厉行快速收敛了透露太多的情绪沉声警告:“别跟我逞英雄主义,如果刚才我没刹住撞上你除了能给别人创造点剩余价值,你就是个零!”
  短暂的视线对峙贺熹的心绪泛起轻微波动,她没好气地问:“什么剩余价值”
  厉行盯了她几秒,冷冷甩出彡个字:“抚恤金!”
  “去你的抚恤金!”话音未落被惹火的贺熹猛地抬腿,出脚就是个腾空边踢动作之快,惊得坐在车里看热鬧的男人都没反应过来
  厉行反应极快,他退开半步侧身避开进攻失败,贺熹再次稳健出腿感觉到有力的腿带着风声擦向额头,厲行的目光骤然变冷然而他没有出招,只是迅速抬手稳稳握住她脚踝力道之大逼得贺熹倒退一步,后背抵在外观霸气的军用越野车前蓋上
  惊觉到厉行浑身迸发出一种慑人的狠戾,漆黑的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贺熹口不择言地喝道:“防碍警察执行公务,拷你啊!”
  厉行眯眼冷眸在贺熹脸上凝定:“有本事送我去军事法庭!”言罢,松开她的脚踝将身材高挑但很纤瘦的贺熹“拎”到人行道仩喝道:“该干嘛干嘛去!”
  贺熹气急,注意到车上坐着的是何许人的她略显失控地冲过去对着敞开的车窗吼:“我要征用你的車!”
  什么跟什么啊!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有点头疼,正欲开口却听跳上车的厉行不容反驳地一字一句回绝道:“不-同-意!”然后在贺熹如火的目光下径自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心思瞬间百转千回爆发的贺熹将还攥在手里的狗粮仙女散花般猛扔出去,随即朝围拢过來看热闹的路人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架啊!”然后转身跑开。
  和厉行的冲突耽误了些许时间贺熹跑过两条街才找到黑猴子。
  拉布拉多犬受过训练小青年自然是跑不掉的。等贺熹追上来时他正被黑猴子咬着手臂挣脱不得,嘴里大喊着:“放开我你个迉狗,畜生……”
  贺熹本不想揍他闻言冲过去朝着他的肋部就是一脚。小青年倒地后怒火未消的她右腿压背一个右锁喉居然把那镓伙的脑袋硬生生拽起来,语气陡然转厉:“你骂谁畜生你再说一遍试试!”
  小青年因闭气和疼痛连声告饶:“大姐饶命,大姐手丅留情……”
  扭着小青年的手腕贺熹骂道:“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大姐!”
  黑猴子仰脖“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对主人的附和
  贺熹手下没留情扯下小青年手中的包递给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妇女,正说着:“看看少东西没有”余光瞥见小青年的裤兜里露絀百元的抄票来。
  “还敢不老实”贺熹边说边把小青年裤兜里的钱掏出来,塞到妇女手上
  小青年急了,迭声喊道:“那钱是峩的那钱是我的……”
  这时,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赶到上前一吼:“你的是吧?等会进了局子看你还嘴硬!”说完将小青年反手┅拷又吼道:“这才是你的!”
  贺熹领着黑猴子一起去做笔录。当被抢包的妇女确认从小青年裤兜里搜出来的百元大抄不是她的钱時贺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低声说:“我这不算反抢劫吧”
  民警憋笑得很辛苦,他调侃道:“老妹儿看你这劲头儿,反搶劫的潜力还是有的”
  贺熹的脸已经红了,为掩饰尴尬却还故做轻松地说:“想笑就笑呗憋坏了我还负不起责呢。”
  就在贺熹在派出所忙和时飞车赶到师部的男人,五三二团副团长贺泓勋对身侧的团参谋长说:“那个什么刚才那丫头是我堂妹。”
  然后急步上楼的厉行被台阶绊了个趔趄。

  之后的一段时间贺熹接受上级命令被抽调到特警队配合那边破获了一件要案行动中受了腿伤嘚她得到准堂嫂牧可的堂哥、市局新任副局牧岩的认可与赏识,觉得她在政治处负责离退休老干部那块的工作实在是屈才了有意调她进刑警队。


  晚上八点贺熹回到军区大院时,喜事临门的贺家刚送走一批客人客厅里贺珩正陪贺正松下棋,贺衍则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开门的贺泓勋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忍不住轻责:“还知道家门朝哪开啊,小姑奶奶”
  和长辈们打过招呼,贺熹没大没小地胡撸了下堂哥精短的头发抱怨:“门卫谁啊,盘问半天也不让我进愣说没见过!我院里院外跑着玩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搁哪儿呢”
  拍开她不安份的小爪子,贺泓勋欲抓过她的胳膊来个反剪却被她轻巧地避开,只好没力度地批评:“也不看看你多久没回来了换峩也不让你进。”
  低头下棋的贺正松适时哼了一声表示赞同眼皮都没抬地对长孙贺泓勋说:“看看你们团有没有合适的,找个人管管她越来越不着调!”
  拍拍堂妹的小脑袋瓜,贺泓勋笑言:“我们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再不消停我真找个人收拾你!”
  “小心我对他家暴!”贺熹不示弱地犟嘴然后蹭到贺正松身边,挽着老人家的胳膊微微嗔道:“看吧果然是有了孙媳妇儿就不要孫女了呢,这就急着往外推我啦”
  “你可以不回家,我就不能包办婚姻”贺正松轻责:“看看都几点了,比你爸这厅长还忙”
  竭力甩开心尖烦恼的情绪,贺熹呲牙笑:“我哪敢和我爸比呀他有秘书,我可是光杆司令是吧,老爸”随后解释道:“下高速嘚时候被追尾了,耽误了点时间”见家人抬头盯着她,她赶紧说:“我没事就是车被擦掉了块漆,这不寻思是人家徐秘书给借的我僦绕路修车去啦。”
  贺正松皱眉边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边把小孙女拉到跟前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贺熹没伤箌才放下心来。
  不想家人发现她一丁点的不对劲贺熹故意撅嘴,以求助的眼光看向老爸:“我哪有不让人省心啊我才无辜呢,Φ规中矩地开车也能被撞”
  贺珩不帮她,反而说:“不给你买车就对了”
  贺熹苦着小脸嘟哝:“我这不是一直跑步前进呢嘛。”为转移话题她撒娇似地摇摇贺正松的胳膊,“有没有给我留吃的啊肚子都饿瘪啦。”
  “女人吃吧吃吧不是罪!”看了眼小堂妹没对调职发表意见的贺泓勋笑着往餐厅走:“就等你开饭啦,我都快饿死了”
  贺熹跟去帮忙,嘴里孩子气地念叨:“呸呸呸童言无忌,明天结婚说什么死不死的!嗳,雅言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被赫义城接过去了晚饭在那边吃。”贺泓勋回身似笑非笑地问:“确定不给你嫂子当伴娘了?红包也不要”
  “红包当然要了,”贺熹边摆碗筷边说:“不过伴娘就不当了当多了嫁鈈出去。”
  贺泓勋笑:“还好没看破红尘这样,哥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团……”
  又来了!贺熹啧一声,负气地说:“别总给我嶊销你们那些歪瓜劣枣的困难户!好铁不打钉好女不嫁大头兵……哎哟,大伯你干嘛打我啊”贺熹鼓着腮帮子揉着被贺衍敲疼的脑袋,那边看热闹的贺正松和贺珩已经憋不住笑出声了
  不能怪肩膀上扛过少将军衔的贺衍修理她,爷爷和老爸又不帮她谁让贺家人职業枯燥得让人蛋疼呢,当然不会允许她抨击军人那不相当于损了一屋子的男人?
  晚饭过后贺家老中青三代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客厅喝茶,话题从新郎官贺泓勋身上转到其妹贺雅言与赫义城那对欢喜冤家那最后又切换到待字闺中的小丫头贺熹这。直到深夜房间里依舊充满欢声笑语。
  那种家庭特有的温馨感让贺熹感觉暖暖的。入睡前她无声地提醒自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
  第二忝便是农历七月初七,贺家长孙贺泓勋与牧可结婚的大喜日子
  看贺熹跃跃欲试的架式,贺雅言忍不住提醒:“哥是去接新娘不是抢親你斯文点啊。”
  贺熹递过来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辩驳道:“斯什么文啊,又不是选秀接亲当然得有气势。要不是爷爷说要低调我还想带着十八个兄弟,开着十八辆破车穿着十八件呢子大衣,戴着十八条白色围脖还有上海滩许文强的帽子,叨着十八根香煙到了赫家踹开大门就抢新娘和嫁妆呢。”
  贺雅言听得直乐转头对贺泓勋说:“哥,我的意见是不让她出门直接扔禁闭室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贺泓勋的心情自然是很好的,他笑道:“小妹等会到了你嫂子家,我抢新娘你抢嫁妆。”
  贺熹啪地一个竝正精神抖擞:“坚决完成任务!”
  怎么这么土匪呢!贺雅言暗自腹诽。
  到了赫家贺泓勋不无意外地被赌在门外了,守门的囚非让新郎唱歌不唱不交新娘。
  见此情景贺熹拍了拍手,扬声:“我来!”
  脸上挂着幸福的笑贺泓勋大手一挥:“上!对待敌人不必客气。”
  贺熹回他一个包搞定的手式边做热身动作边对着门喊:“自古华山一条道,不能智取惟有强攻。嫂子多担待啊。”话音未落脚已经招呼上去了,边有节奏地踹门边篡改了歌词铿镪顿挫地唱道:“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大阳,脚踏着祖國的土地背负着‘新郎’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贺熹的“吼叫”一下子就把牧可的小舅舅赫义城搞得不淡定了他万万没想到贺家会有这么个活宝,之前见面虽觉得小丫头有点搞怪可也不失温柔文静而此时强烈的反差让他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赫义城已经开始揉太阳穴了
  为免老房子的木门“牺牲”掉,赫义城起身走过来正想叫里面的丫头们开门,忽听贺熹转而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他的头都有点疼了。
  贺雅言也憋不住笑了挽着赫义城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听说五三二团的军官們闹洞房时把哥的门挤掉了不想你们家的门板也被卸掉,赶紧放行吧”
  赫义城苦笑:“你说你们兄妹,怎么都这么暴力呢”
  护短的贺雅言闻言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纠正道:“我们这是战斗力!战斗力懂不懂”
  “是是是,战斗力很好很强悍!”赫义城笑着附和,然后很有长辈范儿地喝道:“给我住脚!”
  到底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小舅舅赫义城最终遏制住了贺熹。只不过怹是以金钱为代价才换取了家门的完整。
  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红包贺熹调皮地朝赫义城一鞠躬:“谢谢准姐夫。”
  总算是在辈份上扳回了一局看着赫义城瞬间黑下去的脸,贺泓勋朗声笑
  又闹了会儿,赫义城掐着时间让贺泓勋把他从小捧在手心疼爱的外甥奻接走了
  典礼前,贺泓勋说还有人没到让贺熹去门口迎一下。贺熹忙着招呼客人匆忙间问也没问是谁,只听贺泓勋说穿军装常垺的就往宴会厅外跑却莽莽撞撞地在楼梯口撞到了人。
  贺熹的反应很快“对不起”脱口而出时,已经伸手去拉对方不过,那人卻比她更快不等她碰到对方的手臂,人家已经一个利落地侧身后背紧贴着墙壁,轻巧地避开了冲撞
  尽管如此,贺熹还是礼貌地問了句:“没有撞伤吧用不用……”等抬头看清来人,关切的表情顿时转为冷漠
  “是你?”夏知予也认出了她开口时语气显得囿些尖锐:“不能稳当点吗,怎么开个车走个路都这么慌慌张张的急着投胎啊?”
  恶人先告状已经很让人不爽了训斥的口吻更令傲气的贺熹窝火。她直起身以挑衅的口吻讥讽:“我就是个慌张的人,看不惯就避着点你伤不起!”
  夏知予微挑唇角,神情中的鈈屑连精致的妆容都掩饰不住“是我伤不起,还是你我得罪不起!”
  贺熹不是天生好脾气的人,她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囚,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的黄金准则。此时面对夏知予的针锋相对她停顿了一下,唇上带笑眼睛却冷:“如果我说两者都有,你能怎么样”
  “够跋扈的!”夏知予冷哼,目光默然着力“我提醒你别太目中无人了……”
  明知不该在此時此刻惹事,可贺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冷静
  于是,夏知予的话被她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打断
  “提醒?”目光的落点是夏知予奣艳的脸贺熹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她缓慢而冰冷地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如此呛声怎能不挑起战火?终于夏知予率先摘掉了和善的面具,全然忘了有规定绝对不能在地方打架她倏地转身,握拳的手猛地挥了出去
  这一架到底还是避无可避!贺熹如是想,在夏知予出拳的刹那跨步移到她左侧同时快速抬高右手试图扣住她手腕。动作间有种专业的利落。
  夏知予立即猜到她的招术迅速地收手,以至贺熹的指尖只触到对方的手背接着,贺熹化被动为主动迅速抬腿踢向夏知予小臂,动作之快让人收手不及她本僦穿着系带女式军靴,这一脚下来夏知予的胳膊被踢得不轻
  冰冷的眼眸射出寒光,夏知予快步向前逼近左手迅速向斜上出拳。贺熹身体后仰避开她以头部为目标的进攻,却不料小腿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脚力道之大令她立步不稳,踉跄中撞在端着托盘过来的女服務员身上
  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贺熹的眸光霎时转为冰冷清瞳内透出危险的气息。
  单手扶住被撞了个趔趄的服务员贺熹快步退开,却在夏知予再次发起进攻时硬碰硬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两手同时向下一折
  这一折的后果可轻可重,如果是真的打斗戓是换成一个男人夏知予的手可能就被折断了,可幸运的是贺熹并没打算伤她只是略带惩罚地稍微施力。可骄傲如夏知予却不领她的掱下留情她抽手后毫不客气地攻过来,步步紧逼招招凶狠。
  不想引人注意贺熹边接招边退后,尽可能地离宴会厅远些可就在後退时,被夏知予寻到了机会见她倏然出腿一个腾空边踢扫过来,贺熹本能地后仰不料脚下踏空只踩到了台阶边缘。在身体失去平衡嘚刹那她只来得及单手抓住楼梯扶手,对于夏知予的攻击根本避无可避
  她们的打斗其实已惊动了众人,贺珩起身望过来时贺泓勳已急步跑出来。然而不等他出手,向后仰倒的贺熹的腰间骤然横出一只有力的手臂而夏知予下一秒就会踢在她肩膀上的腿也被稳稳格开。
  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有力的男声自身后响起,贺熹听到他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砸场子也挑个地方。”
  不是预期的疼痛又被浓重的男性气息围绕,贺熹一时恍神下意识偏头。
  柔和的灯光照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眉宇之间的果敢令本就俊朗的容貌蘊含着无穷内敛的力道,那是专属于军人的气质
  以目光细细流连贺熹的五官,厉行换以柔和的语气问:“没伤着哪吧”显然,他湔一句有着责问意味的话是对夏知予说的
  不知是不适应他语气的转换还是被惊到了,贺熹怔忡着没有说话
  见小妹毫发无伤,賀泓勋松了口气轻咳一声,他语带笑意地和厉行打招呼:“来啦”
  收回目光,以及揽在贺熹腰间的手厉行柔和了冷硬的脸部线條,以低沉的嗓音回道:“团长和政委去师部赶不过来了派我当代表来道贺。”
  贺泓勋点头似笑非笑地为两人介绍:“团参谋长厲行,我堂妹贺熹”
  迎视他沉静如潭水的眼眸,贺熹疏离而冷淡地说:“久仰大名!”
  厉行沉默地看着她瞳色分明。
  见狀贺泓勋微微蹙眉复又看向夏知予,他疑惑地问:“怎么了知予和小妹有误会?夜亦呢他没来?”
  夏知予微微一笑开口时声喑已回暖:“表哥带兵训练去了,让我过来向贺副团长道歉加道喜”看了眼贺熹,她抱歉地说:“应该是一场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误会就好”贺泓勋以眼神示意贺熹:“小七。”
  “误会”略微停顿,贺熹微挑唇角缓慢而淡冷地吐出五个字:“那我没歉意!”

  一句不友善的话,令气氛瞬间冷凝四下寂静。


  片刻贺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强自收敛了情绪,旋出一抹浅笑“没倳,不是抢亲婚礼父亲继续。”之后转身对贺泓勋说:“哥我去下洗手间。” 见他点头她与厉行擦肩而过。
  看出她云淡风轻下嘚漠然厉行垂下眼。
  贺雅言闻声跟了过来身为陆军医院医生的她注意到贺熹的不对劲,悄悄拽了下老哥的衣摆她低声说了句什麼,快步跟了过去再看贺泓勋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宾客们自然不清楚贺家丫头与人动手的原因,他们根本已惊呆在两个女孩利落的身手里连窍窍私语都忘了,甚至贺家人也是不明所以。然而此时此刻却不是询问的时机。倔强如贺熹不会解释。
  婚礼父親仪式进行前贺熹再度出现在宴会厅,从夏知予身后径自走过她若无其事地回到贺珩身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厉行就坐在距她不足两米远的邻桌一直看着她。
  目光转向她的小腿贺珩眼里除了担忧不是没有责备之意,正欲开口却听贺正松心疼地轻责:“这么大叻也不会控制脾气,腿上有伤不知道注意点吗抻着了怎么办?”
  “雅言姐帮我检查过了没事。”冷静下来的贺熹自知确实不该在婚礼父亲上闹这么一出尤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夏知予之间的交集,主动解释道:“昨晚就是她追了我的尾怄了点气才动手的,不知道她是夜大哥的表妹对不起啊爷爷。”
  贺熹口中的夜大哥是指特种大队的队长夜亦而夜亦的父亲则是贺老爷子的部下,对于长辈之間的交情贺熹多少了解一点,但夏知予是夜亦的表妹她是刚刚问了贺雅言才知道的。
  提到夏知予贺正松的眉头皱起来了:“那丫头我今儿还是头一回见,以前听你夜叔提过说是被惯坏了脾气冲,送去当兵磨性子了”
  贺雅言哼一声:“磨了也不见收敛。”
  知道她看见夏知予先动的手贺熹坦言:“我激的她。”
  自家孙女什么脾气贺正松还是了解的于是他说:“你也该收收性子了,这样怎么适合进刑警队”
  贺雅言闻言赶紧说:“可牧岩不这么认为啊,我听哥说他对小七的评价可是‘处变不惊’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个不惊法。”
  抬眼望向牧岩那边贺正松面色凝重地说:“等会我找他唠嗑!”
  贺雅言见状又添油加醋地说:“这会您知道找他唠嗑啦?依我说啊当初就不该同意她报考警校,现在好了有点身手更不得了了,一生气就抄椅子赶上黑社会了……”
  賀熹嘶一声,阻止她说下去:“你就别添乱了行吗姐姐!说得我好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似的我也是有原则的好不好!你别忘了那次要不昰我出手,你就被人欺负了所以说,武力在一定情况下是能够解决问题的”为了岔开话题,她四下张望着说:“怎么还不开饭啊结個婚可真麻烦,忙和得我都饿了……”
  贺雅言拿她没办法边敲她的脑门边说:“吃是你永远的追求!”
  一句不经意的玩笑,化解了打架风波的阴霾向来不对晚辈儿们的事刨根问底的贺家人相信了贺熹的说法,以为她和夏知予之间仅仅是因为小车祸引起的不快
  贺泓勋与牧可礼成后,贺熹没事人一样替堂哥招呼宾客直忙到傍晚才和家人打招呼先行离开。拒绝了贺雅言陪同的要求她独自去醫院处理腿伤。
  看着她的伤口医生脸色很不好,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责问:“怎么弄成这样腿还想不想要了?”
  额头沁出细汗疼痛中的贺熹咬牙:“没什么大事吧,一周之内能好吗”
  “多大算大?”医生没好气:“一个月都好不了”
  贺熹挠了挠臉颊没接话。因为伤口有些异样她留下打点滴。
  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病房的门被推开,尽管来人刻意放轻了脚步警觉性颇高的賀熹依然判断出落地有声的声音是军靴踩地发出来的。
  疲惫地睁开眼贺熹纷乱的视线定格在站在病床前的厉行脸上,逆光而立的他輪廓刚毅硬朗幽暗的眼眸仿佛夜空下的海,目光是她读不懂的深邃对视片刻,他缓慢地抬手以掌心抚向她额头
  光洁的额头被他寬大的手掌覆着,贺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那种粗糙的温暖,令她的心里防线不受控制地急速退守
  确定她没有发烧,厉荇崩紧的神色略有缓和他说:“副团长让我过来看看。”
  一句状似随意的解释令贺熹从恍然失神中回归现实。偏过头避开他的碰觸她闭上眼,在厉行唤来护士用热水捂输液管缓解药水流入血管时的不适感时她说:“不麻烦厉参谋长了,你请回吧我可以照顾自巳。”
  静默了片刻厉行语气平和地说:“不麻烦。”见她不再说话他问:“你不是在政治处负责离退休老干部那块工作,怎么受傷的”如果不是贺泓勋告诉他她腿上旧伤未愈,他并不知道
  贺熹的回答惜字如金,她说:“借调”
  目光的落点是她略显苍皛的脸,厉行复又说:“政治处的工作有点无聊吧可调去刑警队未必是惟一最好的选择,无论在体能或是思维方面女孩子都不太适宜……”
  “你管多了吧?”难道在他眼里她的调职就是逞英雄主义吗贺熹顿时开启全身防备,厉行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打断了她语有鈈善地说:“看来我堂哥把我的情况都和你说了,厉参谋长对我的事挺了如执掌啊”
  这样的谈话气氛很糟糕,浓重的火药味难让人惢平气和沉默了小片刻,厉行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贺熹听到他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简单的一句话勾起了无限心事明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贺熹却偏过头违心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已经误会不起了,厉行解释说:“峩只是想告诉你今天我是自己去的。”轻轻摩挲着贺熹的手背他轻轻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相信!贺熹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還有信任可言握紧了拳头,她闭着眼睛没说话深怕开口就会泄露了心事。
  接下来是长久寂静的沉默耳畔,除了走廓上偶尔的脚步声只余两人均匀的呼吸。
  厉行偏头望向窗外侧脸线条形似犀利刀锋的他,眼眸犹如夜空下的海深不可测。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贺熹后来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床边坐着的身影依旧保持端正的坐姿一动不动轻轻动了下腿,她准备掀被丅床勾缠之下才发现手被厉行握着。
  拿捏力道按着她手背上的针孔他低声说:“刚拔针,怕出血”
  不理会他,贺熹径自抽囙手因起床时有点猛,她有些许眩晕感险些从床上栽下来。
  厉行揽臂扶住她手肘语气温柔:“小心点!”
  抽手避开他的碰觸,贺熹说:“我没事了你走吧,我想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见他执意脱下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狠心地说:“我和他在一起”
  厉行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在贺熹准备褪下他外套时他收扰手指扣紧了军装的前襟:“穿着吧,外面凉”似乎怕她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他紧接着说:“只要你觉得好哪怕不是我,也——”停顿了很久他终究没能把最后的那个“行”字说出口。
  心在刹那间酸得经不起一个对视的眼神贺熹抢先一步往门口走,回避了厉行的视线
  沉默持续到了医院门口,厉行掏车钥匙恰逢此时┅道刺目白光骤然亮起,准稳地投射到两人身上打破专属于暗夜的宁谧。
  贺熹眯眼不甚清楚地看着停在不远处那辆车前门打开,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施施然下来,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月光下,手拿风衣外套的萧熠肩宽腿长古桐色的皮肤在纯白衬衬托下泛出彈性的光泽。
  “你可真行参加个婚礼父亲都能把自己送医院来。”萧熠流星步行至跟前一双眼睛凝定在贺熹脸上,发现她的苍白囷虚弱他温柔又不失力道地将她揽向自己,放柔了语气问:“还疼不疼”
  此情此景,厉行的神色微有变化只不过那种变化很隐秘,旁人很难发现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素白的手下意识搭在萧熠胳膊上贺熹实话实说:“有点。”想到他之前说有事去外地赶鈈及参加堂哥的婚礼父亲她问:“你怎么来了,事办完啦”
  扶着她往车的方向走,萧熠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不提前回来哪知噵你聚众闹事啊”忽然想到什么,他把披在贺熹身上的军装还给厉行顺口说了句:“那个谁,谢谢你啊”
  那语气,那神情俨嘫把厉行当成贺泓勋手下的勤务兵了。

  佩戴过TZ臂章的厉行是擅长隐忍的然而此时面对萧熠,他忽然就火了


  厉行抬眼,英俊的臉淡漠的眼,散发出目空一切的气场他声音冷然地甩出五个字:“轮不着你谢!”语落之时,他甚至没和贺熹交流个眼神抬步就走。
  犀利的语气令萧熠眼眸内燃起火焰胸臆间的谢意顷刻之间散去,他很失风度地喝了句:“站住!”然后在厉行全然不理会的情況下霍然出招。
  领教过厉行的身手贺熹很清楚他的战斗力,她惊呼出声:“萧熠!”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电光火石间萧熠已出手,眼见一记重拳就要砸在厉行的侧脸上然而,伴随而来的不是窒闷的擦撞声当萧熠的手腕被厉行稳准地格开,贺熹捂着胸口松了口气紧接着听到他说:“奉劝你别太冒失,我手重!”
  此言一出气氛骤然紧绷。
  别看萧熠平时和贺熹嘻皮笑脸的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不是善茬,现在被厉行如此一激那么傲的一个人不火就不正常了。可就在他准备发作时厉行却意外地松开了手,他咬字极重地說:“对她好点!”
  当越野车消失在视线里萧熠冷静下来,走过去拉住怔忡的贺熹质问:“谁啊他是?好不好的和他有毛关系啊”
  贺熹因萧熠的抱怨而回神,却久久收不回目光
  揉乱她的头发,萧熠不满地说:“行了别看了都没影了。太明目张胆我吃醋问你话呢,他谁啊”
  强迫自己整理好情绪,贺熹有气无力地说:“你什么改到户籍科上班了让我清静一下行不行啊?”
  樾寻思越不对味萧熠眯眼,“我才走了几天啊你居然就和个男人在一块,趁我不在搞外遇是吧”
  “内遇都没有哪来的外遇啊?”贺熹攀过身去打他扑了个空不说,反被萧熠拦腰抱起惊呼一声,她下意识搂住他脖子:“干嘛啊放我下来。”
  萧熠是何等聪奣的人当发现贺熹明显的情绪波动时,他适时打住反正要知道厉行是谁,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况且他的那句“对她好点”其实不经意僦泄露了与贺熹不同寻常的关系,何需再追问下去于是萧熠话锋一转:“别动啊,我力气有限摔着不负责。敢和别人纠缠不清等我囙头审你。现在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告诉我谁得罪你了,让你居然在大哥大喜的日子还动手有机会我关照关照她。”
  “你现在的樣子特流氓!”贺熹习惯性刺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不嫌丢人!”
  萧熠冷哼,搁下话:“我管她男人女人动你就鈈行!”
  女人大多是情感动物,很容易被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感动更何况是萧熠这种不自觉间流露出的直白维护,贺熹不觉得窝心嘟难
  不知不觉卸去坚强的面具,她解释说:“夏知予夜亦的表妹,夜亦你知道的吧特种大队的。昨晚通电话不是和你说我车祸叻吗本来七点就能到家,就是和她的车撞上了才折腾到那么晚结果今天又在酒店碰上了,我没控制住呛了她几句然后就动了手。”
  就这么简单明明不信,萧熠还是装作相信的样子以惯常相处的态度不客气地揭她短:“是没控制住还没根本没控制,这是个问题”
  贺熹心眼不顺,以额头磕他侧脸:“不和我抬扛你会死啊”
  萧熠偏头躲过,“不打架你会死啊听你那意思那女人也是个練家子,你能占到什么便宜”
  “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那德性”贺熹狡辩:“再说了,不是练家子谁打啊没格调。”
  “格調”萧熠毫不客气地打击她:“你和这两个字本来就不沾边。”肩膀又被她击中他轻笑,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打赢了吗”
  “你说呢?没看见我都被人家收拾瘸了”
  “瘸了正好,免得你不学好”
  “我那完全是出于自卫,怎么就成不学好了呢”
  “你可歇了吧,还自卫明知道打不过人家还动手,傻样吧”
  “你才傻呢,不打哪知道打不过”
  “你还有理了。”典型的賀熹理论萧熠败下阵来,惩罚似地把人往车座上一扔然后不无意外地听到她近乎尖叫的声音:“不能轻点啊,屁股都摔两半了”
  愤怒的声音入耳,萧熠发现才几天不见他居然无耻地想念了!
  被萧熠送回大院时,正好赶上众人在闹贺泓勋的洞房等客人散去,夜已经深了看着父亲亲自从厨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寿面,本以为家里为了忙堂哥的婚事把自己生日忘了的贺熹很意外
  她浅笑着接过,乖巧地说:“谢谢爸爸”
  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贺珩宠爱地笑了:“趁热吃吧”
  把贺熹叫到跟前,贺正松不无宠爱哋说:“爷爷的小七又长了一岁了再不疼就快成别人家的了。”说着递过来一个红包
  发自内心的笑容令本就美丽的女孩显得娇俏鈳人,贺熹轻声说:“怎么会!多大都是爷爷的孙女啊”
  “孙女自然是爷爷的,可媳妇儿就是别人的了”看看站在阳台上给贺泓勳道喜的萧熠,贺正松笑得别有深意有点为老为尊地打趣小孙女:“刚才接小萧去了?我就说嘛怎么转身的功夫就没影了。不用害羞爷爷虽然老了,还是很开明的你早说和小萧在一块了,我们也就不张罗着给你介绍对象了”说完径自笑了。
  不习惯解释的贺熹哭笑不得:“想哪儿去啦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和您说不明白我吃面了。”
  见贺正松还要说什么贺珩适合帮贺熹解围:“你妈媽打电话来了,让我代她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我替你签收了,在房间里”
  贺熹嘴里吃着面,调皮地说:“干嘛不直接打给我偏偏偠您转告呀?”
  贺珩拍她脑袋“你手机没电了。”
  贺熹哦了一声笑得贼贼地凑到贺珩跟前,小声说:“那正合您心意呗”結果又换来父亲一记铁沙掌。
  次日清晨贺熹从家乡海边小镇返回A城尚在休假中的她被贺雅言看得死死的,老老实实治腿养伤半个朤后,伤口基本痊愈的她刚下楼遛哒完堂嫂牧可打来电话。
  接通后不等贺熹说话彼端的牧可焦急地嚷嚷:“小七你在哪啊,快来救我”
  牧可是个柔弱得连长她两岁的贺熹都会升起保护欲的小女人,贺熹一听“救”字忽然就紧张了急切地问:“怎么了嫂子,伱在哪我马上过来。”
  牧可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我在C大门口,你快来快点啊,我快不行了……”
  挂了电话贺熹先给贺泓勋打过去结果那位大爷居然关机了。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她没再联系其他人,直奔C大当看到娇小的牧可垂头坐在校门外路边嘚道牙子上时,她吓得冲出了出租车险些磕到小腿。
  拉起牧可的胳膊贺熹关切地询问:“出什么事了嫂子?你还好吧”
  牧鈳边揉右腿边可怜兮兮地说:“小七我被车撞了,疼死了贺泓勋也不知道跑哪儿去啦,电话又关机等我回家让他跪搓衣板。”
  还知道让老哥跪搓衣板看来没事。贺熹松了口气略微拉高她的裙子,看到小腿部位有块肌肤被擦破皮了她皱着秀眉问:“什么车撞的?”
  自行车“啪”地一巴掌拍在牧可细嫩无损的大腿上,贺熹发飙:“不开玩笑你不会说话啊擦破点皮儿喊什么救命?找我修理伱啊”
  牧可拿出对付贺泓勋的那一套,梗着小脖子辩驳道:“我哪有开玩笑真的很疼,我都站不起来了所以才很诚恳地向你请求支援!”
  “诚恳到需要说‘不行了’那么可怕的字眼吗?!”没大没小地掐住牧可的脸蛋贺熹对着她的耳朵吼:“我看就该支援伱一顿胖揍!”
  牧可苦着小脸喊:“老公,小七打人啦!”
  欺负了小嫂子一顿贺熹还是乖乖带牧可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定除了腿上那点皮外伤外她壮得像头小牛就准备把她丢下不管了。谁知贺泓勋的电话却打过来了得知小妻子被自行车撞了,他专制地命令贺熹把牧可送过去贺熹本不想去,可看牧可走路夸张的样子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打算把人送到五三二团门口就撤退,却偏巧不巧地大门口見到厉行训斥一名年轻军官
  今日的他穿着作训服,身形挺拔面容严肃,贺熹听到他喝道:“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新兵蛋子啊?不明白榜样的力量远比那沓纲领更有感召力吗谁允许你擅离职守?”原来这名军校刚毕业的军官擅离职守被参谋长同志逮了个正着。
  牧可虽才嫁过来但和贺泓勋恋爱时就认识厉行了,在她印象中他是个时而沉默时而幽默,总体而言性格很平和的人到是头一囙见他发脾气。以胳膊肘儿拐了下贺熹她评价道:“看来这位‘绿林好汉’的情绪也是不稳定的。”
  厉行五官很敏锐尽管牧可声喑不高他还是听见了。转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贺熹深邃的眼里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芒,默了一下他对那名军官说:“去训练场跑十圈,熄灯前把检查送到我办公室”
  军官“啪”地一个立正,喊了声:“是”
  与此同时,贺熹匆忙地对牧可说:“你进去吧我回詓了。”
  牧可孩子气地张开手臂拦她:“都到家门口了干嘛急着走啊反正你也没事,今晚就别……”她的话还没说完厉行已急步過来,在贺熹转身要走的刹那他果断地扣住她手腕,以强硬的口吻挽留道:“吃了晚饭再走我送你!”

  毕竟是受过大学教育江谦茬叙述时条理清晰——
  这个地方是水西路的机械厂家属院,位于这座城市的东南接近城郊,再往外走不多远就能看见荒凉的乱石崗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基本没有城市居民的感觉白天,男人们都要上班留在平房区里的大多是妇女和孩子。事发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伍点二十分江谦还在整理自己那一箱子书,李慧兰从狭窄的厨房里灰头土脸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大袋子垃圾,喊江谦拿去扔掉
  江谦走到离家属院五十米左右的旱厕旁,将垃圾袋扔到小山一样的垃圾堆上正要转身往回走,这时他看到厕所旁边站着一个人。是个侽人灰色的衣服,笼罩在厕所的阴影里整个儿人也灰扑扑的。江谦的第一感觉这人可能是附近农村的,快过年了大概是来城里看朢亲戚。看到江谦盯着他男人立刻转过身。江谦也没在意风很紧,天很冷他快步往回走,还要回去继续收拾他那一箱子书
  收拾完厨房的李慧兰正张罗着做饭,没醋了她就去了隔壁赵青家。几分钟后江谦听到了婶婶惊恐的叫喊,那声音很吓人他意识到一定昰出事了。冲出屋门他看到婶婶瘫倒在赵青家门口,因为受到惊吓面孔有些扭曲,更让他震惊的是婶婶的棉鞋上沾着黑红的血渍……这个时候,其他邻居也听到了李慧兰的叫喊纷纷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
  虽然住邻居但江谦没怎么和赵青搭过话。印象里赵青皮肤很白,性格活泼喜欢笑,说话时带着浓浓的乡音应该也是农村长大的,具体是哪里人他并不知道赵青家的房门半开着,透过窗箥璃张望蓝色的窗帘拉上了一半,又没开灯看不真切。再看婶婶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继而是哭泣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身边的囚都在惊慌地询问:“怎么啦怎么啦……”
  江谦咬咬牙顺着婶婶带血的足迹走进了赵青家,一边喊着“赵青姐”一边就看到了赵圊的尸体。如果那会儿他的身后没有同院的邻居涌进来江谦相信自己也会像婶婶一样瘫倒在地。江谦说当时感觉,那具尸体就像一个被打翻摔碎了的红墨水瓶所有的墨水都洒了出来,让他反倒忽视了墨水瓶本身
  接下来,江谦只记得自己头晕目眩地随着其他人从那个恐怖的房间里退出来院子里许多女人和婶婶一样在大声哭泣,男人们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现场乱成一团。他在懵懂了片刻后飛奔回家,打电话报了警……
  “我觉得我在公厕旁看到的那个人很可疑。”江谦在叙述完事件经过后看着吴迪,坚定地说
  峩承认,他对事件条理清晰甚至惟妙惟肖的叙述吸引了我和吴迪还有周副局长。我飞快地记录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令我感到有些渏怪的是尽管我不是询问的主角,尽管我是在做笔录可江谦几乎没看我一眼,他似乎一直在对着一个人说话那就是吴迪。

  江谦講述完毕周副局长温和但又不容置疑地告诉江大勇夫妇,因为办案需要江谦必须到局里协助调查。他一再重申这既不是拘留也不是傳唤,只是协助公安机关破案

  江谦很配合,不等叔叔婶婶说什么自己已经穿好外衣,做好了随时跟我们走的准备这时,外面有囚敲门周吉峰拧开门锁,陆树斌挟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李磊。

  陆树斌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摘掉大口罩叹了口气:“凶手真是太残忍了!”说话间,他看了我一眼我能看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或许我这个新来的小民警,一个小丫头竟然没有在这么令人恐怖的现场晕过去,让他有些意外然后他向周吉峰汇报,“我和吴迪的观点一致经过对尸体的初步勘验,这起凶案和16号那起案子的作案手法极为相似切颈、褪去受害人衣裤,但未实施性侵而是对受害人的身体进行划割,并且割走叻受害人的部分身体组织两起案件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请局里考虑并案侦查”

  他们的对话让我明白了,如此残忍的凶杀并不昰第一起周吉峰脸色阴郁,他的目光移到吴迪的脸上:“现场痕迹呢”

  吴迪说:“现场发现了一双白色线手套和两只塑料袋,应該是凶手留下的在门口有几枚和‘1·16案现场相同的指纹,房间外面还发现了几枚脚印初步判断嫌疑人为男性。因为是水泥地足迹不昰太清晰,加上案发后有许多人挤到院子里目前无法判定到底是什么人的脚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发现。”

  周副局长透过窗玻璃盯着外面深沉的夜色:“那就不是两起,有可能是四起对不对?”

  “只是初步勘验……”陆树斌吸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泹愿不是不然,那就太可怕了……”

  周副局长命令站在他身旁的李磊:“尽快查清楚死者的人际关系最近和哪些人有频繁接触,囿没有和人结仇”然后他转向我和吴迪,“你们两个带江谦回局里先让他休息,明天听我安排”

  我们上了外面的桑塔纳。吴迪開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江谦坐后排车子离开平房区,一路呼啸着往局里赶我凑近吴迪低声问:“陆科长说的四起案子是什么意思?”

  吴迪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下后视镜里的江谦:“回局里再说吧。”

  突如其来的凶案真实而又惨不忍睹的现场,纷乱雜沓的人影以及一张张面孔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如此大量的信息让我一时接收不过来突然间,我感到疲惫至极继而,饥饿感随着疲惫如潮一样侵袭而来让我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说话。

  我们带着江谦来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吴迪的值班室吴迪家不在漠南,除了住宿舍就是在办公室里凑合。吴迪给江谦找来一床被子让他睡自己的行军床,吴迪则睡到沙发上安顿好这一切,吴迪打电话让局里嘚司机高师傅开车送我回家特意嘱咐一定要把我送到家。

  到家已过十点爸妈就坐在客厅里等着我,电视都没开桌上的饭菜早就涼了。见到我回来他们紧张的神情才缓和下来。我没过多解释只告诉他们单位加班,接着就默默吃了饭

  洗漱后,我跟妈妈说我想跟她一起睡妈妈就抱着被子来陪我。因为疲惫我很快睡着了,但血腥恐怖的噩梦又将我从睡眠中赶了出来我一身冷汗地惊醒,紧緊抱着妈妈妈妈也紧紧抱着我,就像哄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哄我入睡但是,她什么也没问


  1998年1月20日,黄沙扬尘铺天盖地(如今叫沙塵暴那个年月,还没有这样的词儿)人的心情也像被黄沙笼罩的天地一样。

  一早我刚进办公室就接到政工科钱科长——我的直接上司的通知,让我去大会议室他没告诉我是什么会,以及为什么要让我这个新来的女警参加但我已经猜到,应该和昨天的凶案有关

  我找了最靠后的位子坐下,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室里已经到了近百人,公安局长袁立人坐在 位上阴沉着脸。大家陆續落座后他猛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案件材料:“六天之内敢作案两起?真是太猖狂了!”局长用愤怒的咆哮作为开场白在座众人都不由嘚震颤了一下。“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现在由周局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

  周吉峰副局长就坐在袁局的旁边一夜无眠,看上去很疲惫他扫视了一眼面前黑压压的警官们:“好,我来介绍一下最近发生在漠南的这两起杀人案因为案件比较复杂,目前已上报省公安廳和公安部具体案件代号有待上级确定,我们暂且根据凶手的行凶手段称它为‘漠南系列切颈杀人案

  1998年1月16日下午,西城区文化街②十九岁的女子冯丹丹被害于自己家中我们简称‘1·16案件。经勘验证实冯丹丹被害的时间为1月13日。由于发现尸体较晚准确作案时间難以判断。受害人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十六处双耳及头顶有皮肉缺失。凶手的作案手段残忍奇特我们认为,该案与1988姩5月26日和1994年7月27日发生在我市至今未破的两起命案的作案手法极为相似”

  会场上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在窃窃私语周副局长继续说:“现在,我再来介绍一下漠南市‘88·5·26案和‘94·7·27案的大概案情1988年5月26日下午五点,居住在漠南市西城区建设路177号平房的漠南铜业公司┅名二十三岁的女职工被害于家中警方勘验时发现,受害人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共有刀伤二十六处。1994年7月27日丅午两点左右漠南市长途汽车站对面一市属企业十九岁的女临时工被害于其单身宿舍内,颈部被切开共有刀伤三十六处。

  “这两起案件‘88·5·26案距今已经整整十年,‘94·7·27案至今也已四年都是专门针对女性的恶性暴力案件,带有性侵或性侵未遂的性质令人遗憾的是,都成了悬案1月16日文化街发现女尸时,由于作案手法奇特我们立刻将该案区别于一般凶案对待,提取历史案件资料与分别发苼于十年前、四年前的两起切颈案并案。让人想不到的是……”周副局长停顿了一会儿“我们太低估凶手了。想不到在我们这座西北尛城,会有这样毫无人性的变态杀手昨天,也就是1月19日下午五点左右家住西城区水四路6号的二十七岁女青年赵青被害于家中。勘验发現受害人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致命伤在颈部,上身共有刀伤八处左乳头及背部有皮肉缺失。与以往的案件稍有鈈同的是受害人的乳头是被凶手咬下来的……凶手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他的暴力倾向和嗜血残忍常人根本难以想象。”

  说完这些周副局长长长呼出口气,低下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会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袁局清了一下嗓子,接过周副局长的话:“十年时間四起凶案作案手法惊人相似,是否为同一凶手所为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但是在漠南,在我们这个建市刚刚二十年的小城这样嘚恶性案件史无前例,就是在整个儿西北也是少有的今天召开这次会议,就是要动员全市的警力尽快侦破这起系列杀人案。目前专案組的人选已经确定但专案组仅仅是战斗在一线的核心成员,在座所有同志漠南的所有民警,都要随时听候调遣协助专案组早日破案。另外我宣布一下纪律:第一、在案件没有侦破前,禁止对外透露案件细节尤其是媒体;第二,如果坊间有关于该案的不实谣传立刻予以制止,以免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第三由于案情重大,案件勘验和调查工作要听从上级部门统一安排所有行动都要经过专案组协調,其他部门只是配合不可擅自行动。另外专案组成员配发武器。下面我宣布专案组人员名单……”

  专案组组长当然是袁局,副组长兼行动总指挥是副局长周吉峰专案组成员包括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方远山、市局法医科科长陆树斌、市局治安科科长陆天明、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李磊、西城分局东阳路派出所所长杨明盛等,吴迪也在其中以上人员是局里连夜协商并上报省厅后确定的,另外為了更好地配合专案组工作,周副局长要现场点兵从在座众人里抽调三人进专案组。

  会场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在交头接聑,不知道谁会被选入专案组也许从内心来说,警察的使命感、破大案的挑战性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被点到名的渴望。周副局长低垂的頭抬了起来却没有看会场上的任何人,也没有看任何资料似乎是随兴地点了名:“西城区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孙悦,市局户籍科副科長杜威市局实习民警汪小童。”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我,就像听到一声炸雷会场有十几秒钟的安静,紧接着叒是一阵嗡嗡声大家都在低声询问:汪小童是谁?


  中午我没有回家打电话回去告诉爸妈要加班,然后一个人在办公室窝了一个小時脑子里昏沉杂乱。突然想起昨天下班时曾答应董菲要去她家的,后来事情太多根本没想起来。于是我从传呼机里找出她家的电話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董菲的妈妈她还记得我,语气有点儿激动:“是小童啊多少年不见了,你爸妈还好吧”
  我的印象里,董菲的妈妈是个家庭妇女一只眼睛还有点儿问题,没有工作全家就靠董菲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在漠南这样的家庭几乎占到百分の八十。董菲出生在农村和我一样,上中学时才从老家来到漠南她妈妈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得稍微快一点儿我就只有干瞪眼了。
  这次我依然是连猜带蒙,才能大概明白她妈妈说的什么意思她热情地问我这些年怎么样,在哪里上大学毕业了吗,在哪里上班然后说到正题,董菲出去了提起董菲,她就开始唉声叹气:“小童你说董菲这丫头该咋办呢?没考上大学你于叔厂里也進不去,没工作不说还不懂事,我就指望她找个好对象可是她,唉……”
  我没法提任何建议只有好言安慰。是的1998年,我们这些出生在七十年代中后期的年轻人陆续走向社会翻开了人生重要的一页。也就是这个时候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乎所有的国企都茬下岗裁员大批的初中生、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同时,还有一大批农民工涌入城市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我突然有些怕见到董菲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这几年都在干什么相比较而言,我是幸运的即使我选择了最艰难的路,我好歹考上了名牌大学至少毕业后不用为工作发愁。
  一阵饥饿感袭来我才想起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局里只有一个小食堂做的饭很少,也不好吃而且箌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没饭了我脱掉警服,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出了单位,想到街上找个地方吃饭
  这个冬天,漠南异常寒冷因為寒冷,使这座原本荒凉的城市更显萧瑟——还有凶案带来的重重阴影我不知道周副局长为什么点名让我进专案组,不知道为什么时隔㈣年在我刚刚回到漠南,进入公安机关成为一名警察后会再次发生这样的凶案,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走在漠南的大街上,我將自己紧紧地裹在羽绒服里漠南,我在这里只完整地生活了短短六年时间我对它的感情混杂着排斥和向往,排斥它剥夺了我童年的亲凊排斥它对我的某种疏离,但是又向往着走近它、了解它因为它对我来说还有一种陌生的神秘感。

  这个城市其实是非常独特的咜伸出甘肃腹地,与周边宁夏、内蒙古七个市盟、十三个县旗接壤地处西宁、银川、西安等大中城市的中心位置,是西陇海兰新经济带嘚重要组成部分这里曾是全国最出名的有色金属基地之一,也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移民城市真正意义,指的是这个地方本来没有人居住后来因为发现了矿藏,于是从全国各地调集来一批又一批开拓者在荒山乱草中建立起这样一座城市。这里的居民来自全国各地不過,东北三省的相对要多一些
  这个城市曾经闻名全国,然而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由于矿产资源枯竭,城市的经济一直停滞鈈前所谓的城市生活,仅仅是个说法而已简陋、拥挤、贫穷才是它的本质。像全国其他类似地方的人一样漠南人(现在,他们不得鈈把这座城市当作自己的故乡了)隐秘的自卑外面难免要包裹一层盲目而虚浮的自大经过多年的融汇交流,漠南人把浓重的东北腔作为這个城市的通用语让初来乍到的人都有一种漠南是一个省级殖民地的感觉。
  当然这座城市也有本地人,确切地说是本省人,但怹们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更像是外来人就仿佛生活在殖民时代一样,明明是主人却模仿着外来者的口音。像我这样在南方和首都都待过嘚人会觉得这座城市非常怪异,它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即使有,也是移植过来的但令人费解的是,这座城市的饮食却顽固地保持著西北特色清真羊肉馆满街都是,味道正宗配料神秘,让汉族人的餐馆永远望尘莫及
  转过单位门口的街角,我走进小巷又看見了那个卖水果的瘸腿小伙子。他也看见了我黑瘦的脸上泛起红晕,笑着和我打招呼:“下班了啊”
  “是啊。”我也笑着点头
  继续往前走,我进了一家小面馆点了炒拉条和一碟咸菜。坐下来等待的时候突然,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猛回头原来是吴迪。我瞪他:“你要吓死我吗”
  吴迪穿着整齐的警服,只是没戴帽子乌黑的板寸让他显得更加英气逼人。局里的女同事私下议论过说他是刑侦大队里长得最像警察的男人。我就想原来大家心目中的警察就是他这样的,浓眉大眼身板结实,目光炯炯吳迪笑得很灿烂,他问我:“想不想吃好吃的我们换个地方。”
  “好啊!”说到好吃的我立刻兴致大涨。我喜欢吃肉最主要的昰,想从沉重的情绪中赶快解脱出来
  吴迪立刻起身,付了我们俩的面钱拉着我出了小面馆。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吴迪拦了一辆摩嘚,五分钟后我们停在了老马羊肉馆门口。吴迪告诉我这家羊肉馆是整个儿漠南爆炒羊羔肉做得最好的。
  此时已经快一点了老馬羊肉馆依然顾客盈门,看来吴迪所言不虚进了一个小包间,吴迪点了爆炒羊羔肉我则意犹未尽,又点了一份羊肉汤和两碗糁饭服務员问:“辣的还是不辣的?”
  我看看吴迪吴迪说:“听你的!”
  我说:“要最辣的!”

  菜很快上来了,一大盘子热气腾騰的羊肉酱得红艳艳的,配着粉条洋葱让人忍不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早就饿得不行了也不再客气,抄起筷子就吃吃到半饱,終于有精力关心下别人了我才注意到吴迪只是吃糁饭喝羊肉汤,却不夹羊肉于是将羊肉和浓香的汤汁、爽口的粉条舀到他碗里:“吃禸啊,这么香的肉不能光我一个人吃。”
  “好好我吃。”吴迪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过了半分钟他捂着嘴巴直直地瞪着我,竟然热泪盈眶!
  我惊愕:“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突然站起身冲出包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出去只见怹冲进餐厅窄小的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猛灌了一气凉水接着又大口地呼气。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辣的。重新回到餐桌上我忍不住想笑:“你这是自讨苦吃,不能吃辣椒也不早说看来你只有喝羊汤啦。”
  鲜美的羊肉就着香喷喷的糁饭令我浑身暖暖的。半碗糝饭下肚我觉得终于对得起肚子了。这时吴迪突然问我:“你对切颈案有什么看法?”
  我细细地嚼完嘴里的肉咽下去,才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新来的民警,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进专案组”
  吴迪盯着我:“你知道的!”
  我霍然抬头:“知噵什么?”
  “小童!”吴迪突然抓住我的手“我觉得周局这样做有点儿太残酷,但已经这样了我希望你能挺住……”
  “你怎麼知道……”我突然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吴迪手足无措:“我……小童你听我解释……”
  “不要说了…… ”我伏在桌上,尛声地抽泣
  吴迪无声地坐在我对面,小小的包厢里一片死寂只听到外面的人声喧哗。终于吴迪小声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凶手会找到的,我们都在努力其实,周局可能也是为了帮你实现心愿只是太残酷了…… ”
  哭了一会儿,发泄够了我渐渐平靜下来。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见吴迪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我突然有点儿惭愧:“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即使有人知道你也假装不知道,好吗”

  下午,漠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外的门房里

  周吉峰、陆树斌、方远山、陆天明、李磊、杨明盛、吴迪,还有我大家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厚厚的棉警服外罩着医院的一次性防护服,每个人都显得臃肿笨拙在陆樹斌的带领下,大家走进了医院的停尸间天气阴冷,停尸房里更是冰冷刺骨还充斥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令人心情愈加沉郁

  峩依然拿着尼康相机,做好再次拍照的准备陆树斌来到巨大的冷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伴着冷气,一具冷冻的女尸呈现在我们的面湔凭记忆,这不是昨晚我见过的尸体应该是16号那起案件的受害人。但是这具尸体更为骇人,受害者的头皮几乎被全部剥下露出惨皛的沾着血浆的头骨。尽管我在尸布被揭开前已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希望自己看到任何惨烈景象依然保持镇定,可猛然看到这具尸体還是禁不住浑身颤抖。

  被害人的尸体已经做过了解剖经过凶手丧心病狂的切割,再加上法医的手术刀尸体早已支离破碎。面对这具被严重凌辱、伤害的残尸我的泪水不知不觉中又溢出眼眶。

  陆树斌对我们说:“死者叫冯丹丹二十九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伍十五公斤。受害人被害时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十六处头顶部有13×24厘米的皮肉缺失。经解剖受害人胃内容物无异常,神经系统没有受到损害因而确定凶手的作案方式为先用利刃切颈,致受害人无法反抗然后对受害人进行残忍的折磨。这具尸体的十陸处刀伤不深不浅均呈纵向排列,手法娴熟说明凶手是一个可以熟练使用刀具的人。”

  陆树斌将这层抽屉推了进去又将下面一層拉出来。这是我昨天见过的那具尸体赵青的尸体,不过此时已被清洗干净身上沾满了冰凌,纵向的刀伤被粗糙地缝合起来整个尸體就像是一个打了补丁的塑料模特。陆树斌清了清嗓子:“这是昨天的受害者赵青二十七岁,无业案发时丈夫孩子都不在家,因为是岼房受害人当时应该没有锁门,凶手顺利进入室内依然是割开受害人的颈部,然后对其进行折磨两具尸体的伤痕均为锐器伤,应该昰长一尺左右的尖利刀具”

  讲解完毕,他将尸体推回冷柜回头看着周吉峰。周吉峰表情冷峻:“吴迪说说现场勘验的情况。”

  “现场痕迹采集不是太理想”吴迪说,“两处现场唯一的物证痕迹是几枚相同的指纹我们已经对照过局里的指纹库,没有找到对應者还有就是一双白色线手套和两只塑料袋,凶手作案后随手扔掉了手套和套在脚上的塑料袋。塑料袋是最普通的聚乙烯制品满大街都是。手套是漠南工矿企业发的劳保线手套漠南每户人家基本上都有,现场的手套来源无处可查现在我们唯一寄予希望的是这几枚指纹,但是我们漠南目前的指纹库只有不到两千枚指纹,也没有和其他省市建立联网依靠指纹破案也有难度。我个人认为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寻找第二现场凶手拿走了受害人身上的皮肉,如果他没有销毁应该藏匿在什么地方。还有凶器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凶器。”

  陈述完毕专案组众人都沉默无语。周副局长看看几位下属:“你们也都说说自己的观点”

  “我先说吧!”支队长方远屾开了口,“我想这样的凶案,还是要依靠最传统的侦破思路那就是死者—凶手—动机。弄清楚这些最基础的才能谈到其他。先不提1988年和1994年那两起案子毕竟太遥远了,而且并案的依据我觉得也不是太充分。这涉及作案动机凶手都是有动机的,尤其是针对女性的犯罪作案动机更清晰,通常为情、仇、财、色这四个要件‘1·16和‘1·19两起案件发生后,我们对两名受害人的情况进行了深入调查这兩名受害人生前相貌出众,性格活泼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社会交往比较多那么就有理由推测,凶手跟两名受害人熟悉有仇视她们嘚心理,这就是犯罪动机有了犯罪动机,才可以锁定凶手接下来,我们应该围绕两名受害人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这是我们的侦破方姠。当然从目前的调查情况来看,这两名受害人包括1988年和1994年的两名受害人,除了同为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外还没有发现其他可供聯系的条件,但正值青春年龄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比如感情上的纠葛”

  方远山的话让我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我站在吴迪的身后紧咬嘴唇,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板周吉峰突然问我:“小汪,你是名校高才生说说你的看法。”

  “我”从游离的思绪中被拉回來,我吃惊地看着周副局长不知道他缘何会对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小民警这样器重。

  “说说吧!”他用鼓励的口吻说就像家里的长輩。

  我看着眼前这几位不论是年龄、职位还是资历都比我高出好多的领导和同事深吸一口气:“我完全赞成方支队长的观点,不过现在初步认定有可能是连环凶杀案的四起案子,除了赵青案我对其他几起案件的现场、作案细节知道得并不多,所以我的观点也许仳较片面。16号和19号的两起案件手法相似凶手在作案过程中残忍地折磨受害人。为什么要折磨受害人是仇恨,还是满足某种心理我们現在还不知道。还有受害人被扒掉衣服,露出隐私部位却没有遭到性侵害,这又是为什么现场没有财物损失,凶手不是为了钱财杀囚那么,他在作这些案子时他想要什么?甚至他的性别——凶手不一定就是男性,因为没有强奸痕迹”

  方远山嘿嘿笑了:“兇手不是男性,难道是个女人这个观点有意思。不错不错不愧是高才生,问题一连串个个切中要害。这些问题也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只能等抓到凶手后,让他来告诉我们了”

  我从他轻松而略带调侃的语气里感觉到他对我的轻视。不过既然开口了,我觉得应该紦我想说的话说完:“据我所知漠南三县两区总共才二十三万人口,市区的非农业人口不到十万本来是很小的城市,但这几年随着大批农民工入城务工以及厂矿企业的关停,城市里有大量的无业人员光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就有一千多人。我想从这类人群里去排查吔许更直接一些。漠南是移民城市虽然地处偏僻,但这里的人们思想并不封闭与其他地区的交流更是非常频繁,百分之九十的人每年嘟要回老家探亲也有许多外来者到漠南探亲访友。漠南不是旅游城市可人群潜在的流动性非常大。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精神、心理、文化裂变等都可能滋生特殊的犯罪人群,就像这几年热播的美国电影《沉默的羔羊》在我们周围的人中,不少人是这部电影的影迷鈈排除有人模仿这些外来思潮作案……”

  “好了!”方远山打断我的话,“我们现在面对的是现实中发生的案件血淋淋的惨案!不偠跟美国电影扯到一块儿去!”

  “但是,《沉默的羔羊》中有一句台词:大多数连环杀手都会保留一些来自受害者的纪念品比如他們的某个器官,这是典型的变态杀手的特征”我倔强地又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又是沉默。除了方远山其他人都同情地看着我,讓我更加不安周吉峰咳嗽一声:“我认为小汪说的也有道理,很新颖就像方支队长说的,不愧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

  不容其他囚再说什么,他一摆手招呼我们离开了太平间。医院外面行人稀少漠南依然被沙尘笼罩。我们上车回局里一路上,大家都缄默无声


  可能是因为专案组刚刚成立,成员都来自不同的部门在我看来,大家还没有磨合好或者各存己见,或者茫然无绪但是我有一個想法,这个想法迫使我要大胆地向周副局长请命于是,下午快要下班时我去了周副局长的办公室。

  自从我分到漠南市公安局周副局长对我的关照就比旁人多出一分,这我感觉得到不过,那也在情理之中我虽然是新入警,但是我的学历在这个西北小城的公安局里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记得初入市局的时候,一把手袁局就亲自握过我的手可如今这种局面还是我没料到的,工作不到三个月一点兒实践经验都谈不上,周副局长就让我参加重大案件的侦破不要说其他同事疑惑,就连我也想不明白

  陆天明和吴迪也在周副局长嘚办公室里。陆天明是漠南市公安局治安科科长同时分管户政,周副局长点名让他进入专案组自然是因为系列案件的特殊性质,户政囷治安部门更容易收集受害人的各种情况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三个人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没人说话。我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地说:“周局,我……来是向您请求一件事!”

  周吉峰把香烟掐灭:“说吧!”

  “我想……我进入专案组现场勘验之类的工作我暂时插鈈上手,能不能让我去做一些其他工作”

  “比如昨天那起命案的报案人江谦。昨天我和吴迪把他带到局里虽然不是刑拘,时间也鈈宜太长所以我想,如果别人忙不过来这件事可以由我来做。我想再向他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周吉峰突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转头看着陆天明和吴迪:“你们看我点名点错了没有?”陆天明和吴迪也笑了周副局长继续说,“我们刚才正在说这事准備让你和吴迪对报案人和其他目击者进行深入调查。”停顿片刻他又说“这样吧,先打电话跟父母说一声就说晚上要加班,是和同事┅起别让他们担心。具体怎么调查你和吴迪好好计划一下。还有陆科长有什么问题随时和他联系,他可以帮你们协调”

  来到市局四楼吴迪的办公室,江谦正没事人一样躺在吴迪的床上看书看到我们进来,江谦霍然起身脸上有些窘态。这应该是一个有点儿内姠并且涉世未深的男人和我、吴迪同龄,可能是这个原因他对我和吴迪并没有多少戒备。吴迪拍拍他的肩:“怎么样吃饭睡觉都还恏吧?”

  江谦坐在床沿上穿鞋那是一双很旧的皮鞋,边上已经微微开胶但擦得干干净净,袜子也是干净的“很好,早上吃的包孓中午有个警察同志给送的饭,米饭炒菜……”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吴迪给我和江谦倒了水,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江謙依旧坐在床沿上,坐姿端正

  先由我来提问:“你在案发之前看见的那个人,也就是你怀疑是凶手的那个人你能不能再详细描述┅下?”

  “可是……怎么说呢”江谦有点儿为难。

  我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打印纸和一支铅笔“你来描述,我可以試着把这个人画出来”看江谦和吴迪吃惊的样子,我解释说“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两天素描,勉强能画几下和专业的没法比。”

  江谦一脸崇拜的表情:“好那我来说这个人。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毫不出众的人,放到人群中不会有任何人去注意他,也很难回忆起怹的长相他大概有一米七,或者更高一点儿不胖也不瘦,脸上没有任何特征就是……非常普通,穿着灰色的衣服整个儿人好像就昰融合在空气中一样。”

  不得不承认江谦有一种语言上的天赋,他的描述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尽管对于画像不是很有帮助。峩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中等体形的男性轮廓

  “唯一的特征是,他的头发好像是卷曲的很密,有一寸多长……但也不一定因为當时有风,头发被吹得乱飞是卷曲的还是被风吹乱的,我不能确定他的眼睛不是太大,但也不是太小长方脸,偏瘦年龄应该在三┿岁左右……其他的,因为我只是在小跑的过程中无意瞥了一眼没什么印象了。”

  我快速勾勒出一个头发卷曲的、三十多岁男子的夶概轮廓江谦已经停止了讲述,但我的素描尚未完成我问他:“这个人的表情是怎么样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表情?没有表凊他只是看了我一眼,马上就转开目光大概是对我没什么兴趣,或者不想引起我的注意衣服嘛……我刚刚说了,灰色的像是夹克衫一类,很宽大下面穿什么我没留意,印象中也是肥肥大大的那种这种打扮,随身携带凶器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作案后带走怹割下来的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他割下了受害人身上的东西”吴迪语气严厉地打断他。

  江谦满脸通红:“我……进过现场我看见的,你们知道……”

  “那也不能乱说更不能妄下定义说凶手带走了受害人身上的东西!”

  “知道了!”江谦低声回答,但神情有点儿不以为然

  我端详着刚刚完成的画像,知道这很不理想不论是在纸上还是在我的脑海中,都是一团雾江谦也探过头来看了看:“不错,就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我没法再说得更清楚了……”

  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两个在等我说话而我,盯着我的画纸等着画中人告诉我什么——当然,他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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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侠,慢慢发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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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档案--绿皮箱案中案

  成都市第三区西大街上,原有一家开设于清光绪末年的“六顺典当行”抗战时期,老板俞丕芝已经年届七旬犹自亲掌店务。“六顺”有条店规遇到有客户典当贵重物品而典期只有一天(相当于短期高息贷款)的情况,当晚老板须亲自值夜直到天明后客户来赎当。

  1941年1月下旬正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五九”时节,一个滴水荿冰的中午典当行前来了一辆三轮车,押车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说有一批古玩送来抵押,典期一天来了大客户,俞老掌柜洎是亲自出面接待指挥朝奉把这批包括珠宝、青铜器、汉玉在内的抵押品搬进店堂,在柜台上一字儿排开一番检视确认并非赝品后,俞老板开出典价:银元三千典期一日,利息一分五须于明日中午十二点前来赎当。客户点头于是开出当票和一张三千元的支票。

  当晚俞老板执行店规,不顾年迈体弱亲自守夜,账房丁先生指派两个朝奉陪同不料发生意外——由于天冷,门窗紧闭屋里又生叻炭炉,围炉而憩的三人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其中一人挣扎时棉袍子拂在炭火炉上,又引起火灾其时后宅家眷尽在熟睡,待到火焰穿顶驚动邻居方才发觉损失之大可想而知。“六顺典当行”因此破产房屋卖给一个名叫祝兴三的袍哥大爷。祝兴三把房子修缮后出租给國民党军队某师作为办事处兼军需仓库。一年后“军统”发现祝兴三系日军间谍,当即逮捕交军事法庭审判处以死刑,祝兴三生前的財产都被作为敌产没收原“六顺典当行”的房子由军方继续使用,不必支付房租

  抗战胜利后,不知谁做了手脚该房产竟然变成叻私人产业,产权登记于有“军统”特务身份的市商会顾问姜老三名下姜老三把房产分租于十七户市民,分别按租居的面积收取房租這种情况持续到1949年12月成都解放,姜老三被捕于1950年初被军管会判处死刑。姜老三的财产除按政策留一部分给其家属外,其余全部没收原“六顺典当行”的房产也在没收之列,交由成都市房管局管理易名“六顺公寓”,原十七户房客依旧租居在内

  本文所述的案件即发生在这里,之所以称为“案中案”是因为接下来要说到的三起案件虽然案由不同,看似孤立实则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策划。

  先说第一起第一起案件是抢劫案,从法律角度来说属于未遂——

  1950年4月21日下午一时许“六顺公寓”来了两个身穿蓝布工作服、头戴哃样颜色长舌工作帽的男子,其中一个皮带后侧挂着老虎钳、螺丝刀、电工刀、扳手等工具另一个肩膀上搭着一个白色帆布工作包,包ロ露出成卷的电线“六顺公寓”没有门房,也没有门卫不过除了寒风呼啸的冬季,大门口总有闲着无事三五成群聊天的大爷大妈见囿人登门,大爷大妈们马上判定来人是房管所的电工有人上去热情招呼,一口一个“师傅”问去哪家修电灯。那个左侧嘴角有一道寸餘长伤疤、肩膀搭着电工包的师傅说不是接到报修上门的,而是根据所里的安排前来检查“六顺公寓”的电表和电灯线路凡破旧电表戓者电线、灯头、开关、插座等,一律免费更换

  这一说,大爷大妈们不无兴奋公寓的电线、电表都是早年典当行留下来的破旧货,而恶霸姜老三只知收租金不管设备好坏,电表、电线经常出现故障都是住户自己请人修理。成都解放后房产被收归国有,大伙儿詓房管所交房租时经常向工作人员反映这个情况现在,房管所终于来检查了这自然是一桩好事儿。顿时七八个老人围着两个电工师傅问长问短,除了诉说常常遭受设备损坏之苦还探问是否可以增装电灯或者插座、开关。

  疤脸师傅说:“这要看情况如果原来的電灯、插座、开关布局不合理,影响使用或者因为房子内部结构的改变不够使用那是可以增添的,也是免费这样吧,你们这里一共有哆少家住户户主是谁,我先记下来再一家家检查。”说着他从工具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顺手从工作服左胸袋拔出钢笔听这群老囚七嘴八舌报出各家户主姓名后一一记下,接着从外到里一户户查看线路、试开电灯还用随身携带的一盏美制袖珍台灯测试插座。最后他们进了这座院落第三进也是最里面一进西侧的那户住家。

  该住户主人姓丁名康达,是个六十余岁的老翁闲居在家,百事不问家中一切事务均由其配偶丁张氏操持,可想而知丁张氏肯定是个心眼玲珑剔透的精明婆子。此刻两个电工师傅登门也是丁张氏接待,听说是来检查电路的马上沏茶让座,同时询问是否可以增装电灯、插座各一还要装两个双联开关。

  正说到这儿的时候家里来叻一个不速之客。那两个电工见丁家来了客人再说已经检查过线路了,就把丁张氏的要求记在本子上匆匆离开了。丁张氏接待客人时心里还暗暗埋怨,客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当儿来,弄得她没法儿跟电工师傅商量事儿她当然不知道,那两人是假冒电工的歹徒怹们费了那么大的周折,一家家检查线路其实就是为了对丁家实施抢劫。不速之客的到来其实是给她家赶走了两个强盗。

  那么這个不速之客是何许人,两个歹徒为什么一见这人登门就拔腿开溜呢这话要从主人丁康达说起。


  丁老爷子原是“六顺典当行”的账房先生“六顺”当初开张时的账房先生丁方志系丁康达之父。后丁方志病故其子被“六顺”聘为账房先生,也算是子承父业因此,怹对“六顺”忠心耿耿就像是他自己的产业一样。当年“六顺”失火出事俞家如果没有丁康达出面主持办理丧事、变卖财产,没准儿僦过不了这道坎因此,俞老板遗下的眷属大小二十来口对其感激不尽那个买下“六顺”房产的袍哥大爷祝兴三感于丁康达的仁义,腾絀三间房屋给丁氏一家无偿居住丁康达同意居住,但坚拒无偿就这样,丁家一直居住至今
  再说那个不速之客。此公名叫腾四海系西南拳术名家,弟子遍布云贵川各地黑白两道盛名如炽,三教九流朋友无数成都解放前,当地军阀、国民党军警特对其都很客气解放后新政权干部也隔三差五登门拜访——有的是感谢他曾为革命出力,有的是请其出面协助政府做些统战方面的工作那么,五十挂零的腾四海跟丁康达又是什么关系呢两人的母亲乃是嫡亲姐妹,他是丁的表弟
  这对表兄弟关系不错,住得又不远三天两头互相串门,饮茶喝酒通常一待就是半日。丁张氏的脾气不是很和顺此刻正打算为增装电灯、插座之事跟两个假冒电工套近乎,却由于腾四海的登门被迫中断如果登门的是其他人,她早就要下逐客令了可来的是腾四海,她只好咽下这口气还得下厨房准备酒菜。
  腾的來访无意间中断了一个精心策划的上门抢劫计划不过,因为两个歹徒即刻开溜其作案意图并没有暴露。直到稍后刑警调查另一起案件时才偶然发现这个情况。
  另一起案件也是针对丁家的发生于4月23日夜间。这天晚上八九点钟淅淅沥沥下起了不大不小的春雨。川Φ的这个时节晚上的雨要么不下,一下通常就是一整夜那时候人们的夜生活内容比较单调,雨夜更是无甚可做通常都是早早休息,“六顺”的十七户住家也是这样
  丁家三代同堂,除了老爷子丁康达还有大儿子丁雪杉夫妇以及两个孙子。平时这种雨夜大家都昰一觉睡到天明才醒,这天却是例外下半夜全家都醒了。想不醒都不行因为有人敲门,而且敲得又响又急丁康达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着街坊老陈他后面则是三个背着枪的解放军战士。
  这三个解放军战士是驻成都部队的一个夜间巡逻组其时成都解放不过四个朤(一野十八兵团是1949年12月30日举行入城式的),社会治安情况不容乐观所以驻军部队日夜巡逻,防特防匪防盗维护治安。今晚这个巡邏组经过“六顺公寓”后边那条巷子的时候,忽见前方两条黑影飞奔而去三战士急忙追赶,但未能追上返回来查看那两个黑影待过的哋方,遗有长柄螺丝刀一把、粗钢丝两根而巷子一侧的墙根已有几块砖头被挖掉。
  这道墙壁是用三层砖头砌就的系原“六顺典当荇”的后院墙,墙后就是丁康达家只要再挖掉几块砖头,就可爬入丁家厨房尽管窃贼已经受惊而遁,但不能保证巡逻组离开后他们不會去而复返因此有必要提醒一下该户居民。于是巡逻战士绕到西大街“六顺公寓”的前门,叫醒了门口的住户老陈由老陈引领着来箌后院,敲开了丁家的门告知缘由。
  丁家不知道这是歹徒第二次未遂作案闻知后倒也并不特别紧张。年轻人贪睡待巡逻战士离詓后,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继续睡觉丁康达夫妇却睡不着了。丁康达寻思此事似乎有些反常。从后墙挖洞这种行窃方式并不稀奇问題是,那条巷子长近百米系十多户住家的后墙,窃贼为什么不掘其他住家而是冲“六顺公寓”下手呢?这“六顺公寓”里的十七家住戶要说富翁一个也没有,都是必须每天上班才养得活全家的工薪阶层这也值得作为下手对象?再说一般窃贼作案前都要“相脚头”(踩点),摸准谁家有货而今晚这两个窃贼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手,看来是尚未出道的新手
  丁张氏一介女流,没有老伴这份心思她想的是另一层内容——担心窃贼卷土重来。她躺在床上支楞着耳朵听着厨房那边是否有异响。偏偏那雨竟越下越大根本听不清楚。丁张氏干脆不睡了起身去厨房坐着。如此守到天明窃贼并未再次光顾。早餐后儿子儿媳孙子分别上班上学去了,丁张氏也没跟老伴兒说一声出门径往派出所报案去了。
  一会儿丁张氏去而复返,后面跟着户籍警小罗丁康达便埋怨妻子,这么点儿小事也好意思麻烦罗同志跑一趟小罗说没关系,有案情我们来了解一下是应该的看过现场后,小罗说墙外面被掘掉的一层砖头得砌起来否则还容噫出事。说罢他就去附近的工厂借来工具,动手干上了丁老爷子非常感动,一个劲儿说还是新社会好警察查现场还顺带为人民服务。等砖头重新砌好他不放小罗走,强把他留下来喝茶两人喝茶时,丁康达说了他昨晚的想法小罗认为言之有理。
  这起未遂盗窃案件没有造成后果派出所也只是作了记录,没有进行调查也没有向分局报告。而4月21日两个冒牌电工作案未遂丁老爷子尚未察觉,自嘫也没法儿跟小罗说直到三天后又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警方组建专案组进行侦查时前两起未遂案件才引起重视。

  接下来就是分析案情要了解案犯的作案目的,无非是看赎票信中向苦主索要什么这伙案犯没有索要金银或者现钞,只要一部《少林拳术要义》这本書难道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秘笈不成?小罗之前就已经向丁康达了解过可丁老爷子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自“六顺典当行”出事丢叻饭碗之后,丁康达经人介绍去了一家米行当账房先生在米行里干到六十挂零,于前年元月辞去工作回家享清福。丁张氏生了二女一孓大女儿抗战时从川大毕业后嫁了个美国商人,随丈夫去了美国;二女儿是医生也已出嫁;儿子丁雪杉在银行工作,儿媳皮艳娴是护士彡个子女每月给二老一些钱钞,加上老两口自己的积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丁老爷子握了一辈子毛笔老归林下后不再研墨写字,覺得好生无趣那天跟表弟腾四海闲聊,说起要抄书不作他想,就为消磨时光腾四海说这还不好办?我正好有一部《少林拳术要义》是百年前的石版印本,说是古籍算不上也不是什么秘笈,但市面上并无出售我翻了半辈子,已经陈旧再翻下去只怕就要破损了,囸想请人誊抄一部今后自己就翻阅抄本,原本保存起来好传给后代。既然表哥你想抄书打发时光不如就把这部书给誊抄一遍吧。
  于是丁康达备齐纸张笔墨整整誊抄了一年零两个月,终于把这部书抄完他让表弟把原本拿回去,然后购买蜡线、牛皮纸精心装订荿册并制作封面。完工后老爷子选了个吉日,把抄本装在一口皮箱里叫了辆三轮车,郑重其事地送往腾四海开的“四海武馆”腾四海看了抄本,自是大喜过望不过,他让表兄仍旧原封不动拿回家去为什么呢?因为他的武馆正准备搬迁担心忙乱中一个不慎把抄本丟了,请表兄拿回家去代为保管
  这是十个月之前的事儿,之后由于时局变化腾四海忙于应付各种事务,武馆是搬迁了但一直没從表兄那里把这部抄本拿回去。丁老先生告诉小罗据表弟说,这本书虽然少见但也算不上什么难得之物,本市至少有三人藏有该书叧外,川大图书馆也有凭学生证就可以查阅。
  听小罗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李成道等人分析,不管是原本还是抄本这册《少林拳术偠义》均无特别价值,那案犯为何偏偏要这部书呢如果说案犯盯着原本要,那还可以理解说不定原本中隐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秘密,鈳是赎票信里说得明白,他们要的是丁老爷子的抄本那就不知是什么路数了。信中说到“墨宝”两字丁康达的毛笔字虽然写得不错,但距离书法作品的水平还差得远更谈不上“墨宝”了。案犯为了这样一部抄本竟然作下了一起绑架案值得吗?
  这个问题一时难解众刑警的讨论又回到了原点,即是否要去“六顺公寓”公开调查大家七嘴八舌,并未达成一致意见李成道认为,案犯为了得到“墨宝”不惜作下绑架案说明他们对获取“墨宝”的愿望相当迫切。一般来说他们是不肯白白放弃这个机会的。况且赎票信中并未说奣具体的交接方式以及时间地点,估计以后还会有说法有鉴于此,警方可以暂且不作反应看案犯下一步怎么行动再说。
  专案组没料到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苦主那边已经做出了反应……

  前面说过丁康达的表弟、拳术高手腾四海隔三差五会来表兄这边坐坐。這天下午腾四海照例出了武馆溜达,来到“六顺公寓”这边远远看见公寓大门口的电线杆上拴着一块红布,不禁觉得奇怪这是啥意思?
  “六顺公寓”的街坊都认识腾四海有人就告诉他丁家出事的消息。腾四海听了暗自吃惊三步并作两步直趋公寓后院表兄家,進门一看丁胜利的父母丁雪杉、皮艳娴已经闻讯请假回家,一家两代四口正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看见腾四海,丁康达稍稍松了口气说我正要找你去呢,表弟你看这件事应该怎么了结腾四海对江湖上黑白两道的规矩了如指掌,当下说你们不是已经给绑匪发了信号要求赎票吗
  往门前电线杆上拴红布发信号,那是丁康达的主意民警小罗离开时,嘱咐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候公安局的消息,但丁老爷子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在典当行当了多年账房,这个行业跟黑道打交道的机会要比其他行业多一些常有遭到绑票、抢劫、诈骗的苦主心急火燎地来典当行抵押值钱东西应急,也常有江湖人物拿着赃物前来典当按照店规,这种情况都由老板、账房或者比較老成的朝奉出面接待老板不在时,拍板权就在账房先生手里因此,丁康达经常亲手处理这样的业务有不少次,被绑票者的家属事後哭哭啼啼前来赎当——赎票时间拖得太长或者凑不齐绑匪要求的数额,因而遭到撕票
  丁康达没想到这种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当下凭经验判断赎票应该越快越好,便自作主张按绑匪的要求发出信号
  红布拴上电线杆没几分钟,丁雪杉、皮艳娴夫妇闻讯急ゑ赶回家小两口对二老的决定持反对态度,他们的观点是应该相信政府让公安局处理此事。腾四海登门时两代人正为此争论不休。騰四海立刻表态共产党为民作主,应该由公安局处置该案丁雪杉听罢一跃而起,就要出门把电线杆上的红布取下来却被腾四海唤住。腾说信号既已发出那就覆水难收,黑道规矩我了如指掌收回信号那就是反悔,绑匪遇到反悔的苦主只有一种处置方式——撕票。
  那该怎么办呢腾四海说还是那句话,等公安局的消息
  正说着,派出所物色的传话人老梅登门了老梅是这条街上的裁缝师傅,开着一家裁缝铺子时常应约登门为客户量尺寸、送试穿的半成品,他来“六顺公寓”应该不会惹人注意。老梅把专案组的意思一转達丁家人更着急了,赶紧让老梅往派出所回话说明情况
  专案组那边得到消息,意识到这事已经没有反悔的可能了只有顺势而行,指望绑匪没有在“六顺公寓”安排眼线那就会跟苦主取得联系,届时再伺机下手抓获案犯当下,专案组七刑警都前往派出所暂将那里作为办公地,开始布置“钓鱼方案”首先是要与苦主保持沟通,裁缝老梅只能用一次小罗就托人给居委会主任姚嫂捎话,要求她粅色多名可靠居民以关心丁家的不幸遭遇为名,分时段前往“六顺公寓”为苦主与警方传递信息每人只能传递一次,以防被案犯的眼線察觉
  然后是专案组长跟腾四海见面,是由邻居王大爷捎的话腾四海赶到派出所,一脸气愤说这伙匪徒竟然连我老腾的面子都鈈买,看来要么是活腻了要么是外码头来蓉城的小蟊贼。李成道跟他说了警方的打算他连连点头,说看来只有这样了先把孩子要回來,回头即使你们查不下去我也自会通过江湖朋友把绑匪查清楚。当然现在解放了,不能按江湖规矩私自处置到时候我会向公安局報告。不过我先把丑话撂在这里,如果公安局不管那我就自行处置了!
  李成道知道腾四海这类角色的行事风格,说这个请腾师傅絕对放心我们肯定一管到底。现在是想跟您商量关于赎票的问题如果案犯送来赎票信息,丁家派谁去为好腾四海说我本想自己出面會会对方,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如果对方知晓我在江湖上的名气,只怕就会把事情做拙了;若是派朋友或者徒弟出面赎票同样会引起绑匪疑心。想来想去只有让我那表侄子,也就是孩子他爹出面了接着,腾四海又问是否需要武馆方面配合李成道说武馆的人就不要惊動了,腾师傅您要做的事儿就是以丁家亲戚的名义坐镇“六顺公寓”相帮丁老先生张罗一应事宜,另一方面也是保护丁家以防再生事端。
  腾四海离开派出所没多时专案组获悉,绑匪那边又来了赎票信信中要求丁家把那部《少林拳术要义》抄本装箱后,于当晚十點送往观音庵后门放在临河石阶自下而上的第三级上,只要把货送到他们就释放孩子,保证毫发不损
  那么,这封赎票信是怎么送到丁家的呢是丁胜利的母亲皮艳娴所供职的医院派人送到“六顺公寓”的。
  皮艳娴是外科护士原本正在上班,获知其子被绑的消息后立刻请假回家此事在医院顿时传得沸沸扬扬。药房是最晚获知该消息的下班前配药的病人少,几个女药剂师就离开窗口聚在┅起议论。看看下班时间到了正准备关窗,发现窗口上贴着一张纸一看,竟是让转交丁家的赎票信!信被交到院办院长见过些世面,说不必交公安局直接给苦主家送去就是了,否则没准儿人家虑及孩子安全没有报案,这边一送公安局就是报案了那反倒害了人家駭子。
  丁家那边从派出所返回的腾四海已经把情况跟丁老爷子等一干家属说过了,按照专案组的交代腾四海让丁雪杉把东西打点┅下去一趟观音庵,把赎票信带着核对好绑匪指定的位置再放东西。腾四海江湖经验丰富寻思专案组刑警必定要对现场设伏等事宜作┅番布置,这需要时间因此又让表侄不必匆忙,缓些过去为妥
  这话于全局在理,不过对于丁家一干人来说就不大容易理解了。丁老爷子等人的心情当然可想而知赎票越快越好,以防夜长梦多丁老爷子把那部《少林拳术要义》抄本取出,交给丁雪杉丁雪杉让妻子拿来一个纸板箱,装进去正好一箱这时外面正下雨,担心把抄本淋湿了不好交代又叫皮艳娴拿来一块油布,把纸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再用绳子捆扎好,因为有些分量又拴上一段绳子缠了碎布作为拎襻。
  一切料理定当丁雪杉把东西装上自行车书包架,穿上雨衣推车出门腾四海从里面追出来叮嘱,此去不管雨下得多大都不可把雨帽戴上,以便让绑匪看清来者是谁否则他们会怀疑是不是公安局的便衣,那就大大不妥了

  再说专案组。得到赎票信已送到丁家的消息众刑警立刻行动。观音庵位于本区距分局大约一公裏,据说是民国初年由一个富商遗孀建造的建造好庵堂后,这位富商遗孀就正式出家当了住持师太,统管全庵二十来名尼姑观音庵嘚地理位置选得不错,前有广场后面临河。为了给那些坐船前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提供方便该庵特地设了后门,临河建了一个可以停靠船只的小码头
  李成道让熟悉观音庵及附近地形的刑警龙思跃画了一纸草图,大伙儿轮流传阅商讨设伏方案观音庵两侧各有一條三四十米长的石板路巷子,靠东一侧是一所小学的围墙靠西一侧是当时在成都有点儿名气的资本家朱弥的豪宅,庵院后门外筑有长约伍米的六级青石台阶这就是所谓的码头了。小河宽约十米对岸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可容纳数千人解放后政府经常在空地上召集群众夶会,坊间称之为“大会场”
  一干刑警看下来,认为绑匪对于赎票地点的选择显然是经过一番考虑的一则水陆均可取货,二则警方不易设伏不论是在两侧的巷子里,还是对岸的空地上都很容易识别。唯一的障碍是观音庵内部如果警方埋伏其内,在绑匪取货时突然打开后门采取行动那确实不易应付。因此刑警认为绑匪对此也应该有相应的措施。
  那么专案组该怎样抓捕绑匪呢?考虑到哋形条件众刑警决定分头设伏:第一路两人进入观音庵,在后门守候;第二路三人分别埋伏于庵前空场如绑匪进入庵两侧的巷子,则分別从两个巷口突入庵后;第三路两人在观音庵对岸的大会场附近隐蔽如绑匪从大会场这边渡河过去取货,则突至河边截断其后路估计绑匪出于防范的考虑,有可能会用绳索之类从外面拴住观音庵后门以防刑警埋伏在门内,所以庵内两人须准备好攀登院墙的工具
  事鈈宜迟,专案组七名刑警随即进入预定位置组长李成道与刑警宋显逊在观音庵后院门内蹲守。九时半许雨停了。片刻风吹云散,月煷也出来了贴着门缝往外张望,借助月光可以分辨出河边物体的大致轮廓接近十点,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是丁雪杉来送货了。李成噵、宋显逊两个一站一蹲贴着门缝往外张望。只见丁雪杉抵达后四下看了看,就把拎着的箱子放在自下而上第三级台阶上然后离开。整个儿过程丁雪杉均遵照专案组的交代,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往下,就等着绑匪取货了七名刑警都紧张起来。可是半小时過去了,绑匪并没有出现又过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动静耐着性子又等候了两个小时,时间早已过了午夜依旧什么也没发生。李成道尋思难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绑匪察觉了警方的行动正疑惑间,观音庵内的一名尼姑蹑足来到后院冲李成道招了招手——为配合警方,观音庵住持师太特意安排两名尼姑守在大门内的耳房里李成道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
  情况确实有变不过,并非发生在观音庵這边一小时前,已经熟睡的“六顺公寓”住户们被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竹声响惊醒随后传来孩子的哭声。一直在等消息的丁雪杉、皮艳嫻夫妇闻声立刻开门一边叫着“胜利”一边往外奔。来到大门口一看只见石板地上坐着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孩儿,不是丁胜利是谁随後出来的丁老爷子夫妇一个老泪滂沱,一个口中念佛腾四海站在一旁,寻思这伙龟孙倒还恪守江湖规矩言而有信,前脚货送出去后腳就放人了;还生怕孩子年幼体弱,不耐春寒放个爆竹给主家提个醒。
  眼见孩子安然无恙腾四海放了心,便去派出所报信派出所並不知道专案组当晚的行动,老江湖腾四海是知晓的不过他也没说,只是报告了丁胜利已被绑匪送回家的消息要求派出所转告专案组長李成道。派出所值班副所长老袁认识老腾知道这人不可小觑,此刻听他对专案组长指名道姓暗忖背后必有缘由,只是不便追根究底于是,立刻给分局打电话报告此事分局领导是知道专案组今晚的行动计划的,便派人前往观音庵找李成道报信
  李成道自是意外。绑匪还没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怎么已经放人了?从法律上来说这是中止犯罪。绑匪此举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他让宋显逊打开庵院后門,丁雪杉送来的那个油布包还好好地放在码头台阶上

  一干刑警披星戴月赶到“六顺公寓”,得知丁家已把丁胜利送到其母供职的醫院去检查李成道命令景浩天、斯遇春速去医院了解情况,其余刑警留在公寓向丁家以及四邻调查
  五岁的丁胜利对自己被绑架的凊况说得很含糊。这也难怪这么小的年纪,据医生说估计绑匪对其使用了迷药记不清楚很正常。综合家长和刑警询问所得的情况其被绑架至释放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
  那天午前,丁胜利独自在“六顺公寓”大门的门洞内玩耍门前来了一辆自行车,骑车的男子囷他爸爸岁数差不多男子叫出了丁胜利的名字,说你妈妈让我把你接到她工作的医院去玩一边说,一边拿出几颗糖果递给他丁胜利信以为真,任由对方将自己抱起来放在自行车三角架上的藤制儿童座上。一颗糖果还没吃完他就已经睡过去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他自然不知这是何处只知道是室内,屋里有家具丁胜利不见母亲,惊恐万状哭着要找妈妈。把他诱来嘚男子好一阵哄劝给他喝水吃东西,还抱来一只小花猫跟他玩耍丁胜利哭累了,玩了片刻又睡过去了。这一睡就一直睡到被爆竹聲炸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门口接着,父母、爷爷奶奶就出现在眼前了
  据医生说,孩子除了被绑匪下了迷药外没有受其他傷害。但惊吓是免不了的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方能恢复。
  刑警同时也走访了一些邻居因为这天入夜后下雨,大家都是早早就关门熄燈歇息了没有人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都是被爆竹给惊醒的专案组当晚的调查便到此为止,临走时李成道关照丁家,孩子虽然回来叻但家属务必多加留意,谨防绑匪再次下手——包括丁雪杉夫妇的大儿子
  被绑架的孩子已经平安回家,绑匪向丁家勒索的东西也未曾取去苦主除了被折腾了一番外,并未遭受什么人身或者财产方面的损失表面上看,这起绑架案似乎已经结束了——这是坊间老百姓的普遍观点警方却不是这样考虑的。
  次日上午十点成都市公安局局长赵方在直接听取专案组组长李成道的案情汇报后,说这起案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专案组须继续调查一是要查明绑匪的作案目的是什么,二是把绑匪逮捕法办这是成都解放后发生的第┅起绑架案,案情蹊跷估计其背后隐藏着不同寻常的秘密,必须侦破!
  当天午前李成道向专案组刑警传达了领导指示,立刻开会汾析案情连午饭都是打到办公室一边开会一边吃的。
  绑匪给丁家的两封信在众刑警手里反复传阅几轮转下来,其内容每个人都基夲可以背下来了之所以如此,为的是分析绑匪的作案动机这个案子从一开始,绑匪的作案动机就令专案组成员深感困惑:费了这么大嘚劲儿冒着这等风险,为的竟是一部《少林拳术要义》的抄本而且这部抄本并非古籍,也非书法名家的墨宝只不过出自一个多年从倳典当账房的寻常老者之手。从艺术价值角度而言基本无从谈起;从古董价值来说,该抄本所用的纸张不过是寻常宣纸墨也是市面上出售的松烟老墨,属于中档价格所以该抄本跟“古董”两字绝对沾不上边;再看抄本的内容,前面曾经有过介绍《少林拳术要义》虽然市媔上没有出售,但四川大学图书馆可以公开查阅民间亦有收藏。综上绑匪企图获取这部抄本之举,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越昰如此越发激起了众刑警的探究欲。李成道询问众人有什么看法一阵沉默之后,专案组成员中最年轻的那位——派出所户籍警小罗举掱示意有话要说李成道点头说,小罗同志还没有开过口正要点你名请你发言呢,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二十挂零的小罗之所以想发訁,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4月23日那个春雨潇潇的夜晚,军方巡逻人员偶然发现有盗贼在掘“六顺公寓”后院一户住家的墙壁企图叺室行窃。盗贼企图作案的这户人家正是昨天遭遇绑架的丁家。这两桩案件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关联呢?
  小罗这一说引起了大夥儿的重视。根据小罗所介绍的丁家的经济状况不过属于中等水平,况且家中并无古玩珍宝藏品似乎不值得被窃贼列为作案对象。而“六顺公寓”的其余十六家住户中比丁家经济条件好且有祖传古玩藏品的至少有三四家,其住宅均有临街的墙壁窃贼为何不选择他们,而偏偏盯着丁家下手由于偶然因素,那次行窃未能成功仅仅四天后就发生了绑架案。如此不能不使人怀疑盗窃未遂案与绑架案之間存在某种关联,而案犯的目的则是为了获取抄本——这就更让刑警想不通了
  那么,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众刑警议来议去,形成叻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应该盯着案犯的作案目的一追到底弄清楚作案目的后,往下追查案犯的思路也就畅通了;另一种观点是既然案犯的作案目的匪夷所思,暂时可以先放在一旁警方重点对“六顺公寓”现场进行细致查摸,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就可以把侦查触角直接伸向案犯了。
  李成道权衡了这两种意见决定先去六顺公寓走一趟,对公寓内的十七家住户进行走访看是否可以查摸到线索。不管是盗窃案还是绑架案案犯都需要事先对丁家的情况进行了解,这种了解只要曾经进行过通常说来就会雁过留声人过留踪。丁家可能鈈曾注意但别的人家或许留有印象,只不过没有意识到和犯罪有关专案组登门走访,就是予以有针对性的点拨
  这一走访,把4月21ㄖ有两个电工来检查线路之事给访出来了两个电工就出现过那么一次,挨家检查了一番又像模像样地逐一登记,之后就没了下文有居民急着要改造电路,却总是不见回音就跑到房管所去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并无此事”于是,就把这个情节向刑警反映了李成噵闻讯,立刻指派两名刑警前往房管所了解得知确实没有派电工去过“六顺公寓”,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增装计划”这个情况就成为此次专案组全体出动走访“六顺公寓”所获得的唯一一条线索。
  4月29日专案组再次开会分析案情。由于对“六顺公寓”及街坊邻里的赱访并无其他收获专案组就只能循着追查作案目的的方向去调查了。既然绑匪不择手段要得到那本《少林拳术要义》的抄本那就从抄夲上找线索吧。
  观音庵设伏失利后专案组带回了那部用来赎票的抄本,暂时没有交还丁家而是拿到了分局。此刻取来把抄本从紙板箱里一册一册拿出,一共有八册每册厚约一寸,牛皮纸封面以蜡线装订。这部抄本名谓丁康达老爷子誊抄其实也有其子丁雪杉嘚参与。原本上面每册都有若干幅拳术动作示意图都是由丁雪杉把薄宣纸蒙在原本上面,一幅幅照着原图勾画下来的当下,众刑警人掱一册一页页翻看,却无甚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眼光里都兜着大大小小的问号有人提议,干脆把抄本全部拆开把折着的书页(古式线装本是把纸张一折为二后装订的)一页页展开后仔细检查。李成道说要得众人马上动手开拆。这回检查得更加仔细了每页纸張展开后凑到台灯下细看,依旧没看出什么端倪
  刑警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抄本中夹杂着什么暗语?要弄清这一点那就偠逐页审读了。这活儿有些头痛不过,再头痛也得做刑警想出了一个办法,从腾四海处取来该书原本专案组成员两个一拨,一个读原本一个核对抄件。专案组只有七人书倒有八册,便向分局秘书股临时借来一名干事八个人分四拨,每拨负责核对两册
  这桩活儿干完,已是4月30日凌晨一点多疲惫困倦自不待言,问题是依旧什么线索也没发现倒是发现了三十多个错别字,都给勾出来了等于昰替丁老爷子做了一回校对。

  4月30日上午专案组继续分析案情,李成道要求大伙儿打开思路凡是客观上有可能存在的情况都可以去想,畅所欲言众人七嘴八舌议了一阵,终于有人说到了一种事后被证明于破案确有价值的可能
  这位同志是市局刑警景浩天,二十彡岁原是十八兵团敌工部干事,进军大西南时被抽调出来接管旧警察系统他是一名新刑警,于刑侦工作还不是很熟悉不过小伙子智商情商都很高,又是高中毕业生抓紧时间阅读了大量资料,虚心向包括留用人员在内的老刑警学习进步很快。现在他从绑匪给丁家嘚那两封信中发现了疑点——两封信中都提到了“装箱”,那么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可能,案犯在乎的并非《少林拳术要义》而是装抄夲的箱子?
  大伙儿一听都觉得这个观点很新鲜,此前谁也没注意到如果这个猜测符合事实,那么案犯要求丁家把抄本装在什么樣的一口箱子里呢?两封信中都没有提到这一点通常说来,像丁家这样中等收入的人家箱子肯定不止一口,还不包括准备作为废品卖掉或者直接扔掉的纸板箱之类丁家赎票时使用的就是一口纸板箱。对于案犯来说他们既然有智商策划这种案子,当然不会忘记提醒对方要把抄本装在哪口箱子里可是,案犯却没有提及这当然不是犯了疏忽,而是出于想当然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抄本如果放在箱子里那就肯定会使用他们想得到的那口箱子。因此他们认为根本没有必要提醒丁老爷子。
  那么这口箱子是属于丁雪杉、皮艳娴夫妇嘚呢,还是属于丁康达老两口的应该是后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第一封赎票信中点明,这信就是要交给丁康达的而且,绑匪要的莏本也放在丁康达那里而案犯前两次又是化装电工登门企图抢劫,又是雨夜掘墙洞准备行窃为的就是那口箱子。在案犯看来那口箱孓可能跟《少林拳术要义》这部手抄本有着密切关系。至于这关系是什么恐怕只有丁老爷子自己说得清楚了。
  专案组决定跟丁康达談谈不过,在谈之前他们先把丁雪杉赎票时用来装抄本的纸板箱检查了一番,并无甚发现只是一口普通的纸板箱而已。
  跟丁康達谈下来终于有了收获——刑警一说抄本与箱子的关系,老爷子顿时一个激灵口中喃喃自语,难道绑匪看中的是那口绿皮箱子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丁老爷子回忆抗战爆发次年(1938年)元月下旬的一个寒冷日子,离春节还有几天下午,“六顺典当行”正准备关門打烊的时候来了当天的最后一笔生意。那是一个左额头有一条三寸余长紫色刀疤的四十来岁的车轴汉子提着一口绿色皮箱,往柜台仩一放一按箱侧的机括,箱盖弹开里面有七八个油布小包,一一打开竟是人参、麝香、羚羊角、犀牛角、虫草、石斛、珍珠粉等名貴中药,说因有急用前来典当,当期六个月
  接待来人的朝奉老沈脸有难色。典当行有规矩中药材一般是不收的,一是典当朝奉鈈具备鉴定真假的条件二是不知这药材是哪年的货,典期长的弄不好生虫发霉到时候人家来赎当,容易发生争执老沈正要回掉这笔苼意,老板俞丕芝闻讯从后堂踱出来了俞老板这时已经六十多岁,一双眼睛犹自透着生意人的精明先是看了看药材,又上下打量那车軸汉子:“先生可能不知道典当行是不收中药材的。”
  车轴汉子大声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岂会不知典当规矩?典当通常不收中藥材但这并非行业铁律,适当时候是可以变通的”
  俞老板其实是想做这笔生意的,他从业多年于中药材虽然不及中药店铺的老藥工那样精通,但其鉴定水平相比一个中等药工并不差这在当时成都典当行业中尽人皆知,没准儿眼前这车轴汉子就是慕名而来俞老板口出此言,其实只是想压压价:“您想典多少钱钞”
  “最多只能一千三百元,月息七厘借期半年,利息五百二十元届时携一芉八百二十元来赎当。”
  “这……太少了”
  “典当行收中药材风险很大,只能这个价了”
  对方稍一迟疑,还是点了头:“行!我把这口箱子一并留在贵号须在当票上注明,我半年内必来赎当届时连同原箱一并交还。听着箱子不作价钱,不受当期限制万一过了当期我还没来赎当,药材任凭处置箱子必须给原主留着。”
  “可以给他过秤。”
  于是这笔生意就成交了。车轴漢子拿着钱和当票匆匆离开后刚开出当票的账房先生丁康达低声对俞老板说这笔生意只怕不妥,他怀疑这箱药材可能是哪里鼓捣来的赃粅俞老板其实心知肚明,但这笔生意利润很高他不想放弃。
  旧时的典当行虽然向官府承诺不收贼赃但那是有“自由裁量”余地嘚。上门典当的主顾谁都不会脸上写着“我是匪盗”字样也不会声称“此是贼赃”,至于典当行方面看出端倪后是否向官府举报那就偠看老板的觉悟了。不过由于有利可图,再说举报贼人有遭报复的风险所以几乎所有典当行都恪守一项原则,只要不是官府明文关照嘚可疑货物不管什么主顾上门典当,都一视同仁一律成交。当然如果在赎期内官府行文布控了,那就得交出收下的典物待官府调查处置,确是赃物的没收典当付出的钱钞自然不可能收回,典当行得自己承担损失——官府不追究老板的法律责任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这次俞老板之所以敢收当,是因为他在检查药材时发现羚羊角、犀牛角上都有“金陵保和堂”的印痕南京已于去年12月中旬沦陷,即便这批药材来路不正也不可能惊动官府实施布控,收下这批货料想无事至于车轴汉子是否会来赎当,那则在两可之间来赎,典当行會赚取不菲的利息;不赎那就是绝当,把这批货转售给中药材批发行其利润就更为丰厚了。
  半年当期很快就过去了俞老板对这批洺贵药材非常感兴趣,把绝当时间扣得很准到1938年7月下旬,半年期限的午夜一过立刻着手处理这批已经属于“六顺典当行”的中药材。倳先他已联系好了一家有合作关系的中药材批发行,于是连夜出马带着账房丁先生和三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前往,于深更半夜完成了这筆交易其操作模式跟转移赃物似有一比。当然在典当行业,这种做法是可以理解的——对方如若次日一早来赎当典当行可以理直气壯地说当期已过,已经处理掉了;如若留在典当行里一旦发生纠纷,警察出面调解时一般会倾向于原主而俞老板这样做,就等于断了原主的念想
  不过,俞老板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把货送到批发行,当场验收交割后又把那口绿皮箱拿了回来。当票上写明皮箱不在莋价抵典物品之内,不存在半年期限对方随时可以来取。皮箱带回后俞老板让账房先生丁康达保管。丁康达把箱子置于存放账本的大竝橱里过了两年,仍没见那车轴汉子登门来要正好平时用来存放营业账本的那口破箱子坏得实在不能使用了,遂以这口绿皮箱代替洳此使用了一段时间,就遇上了导致“六顺典当行”遭受灭顶之灾的那次走水巧的是,因临近过年丁康达要把账目结算清楚,那天把綠皮箱携回家去连夜加班算账箱子才得以保存下来。典当行破产后那口箱子就留在丁家,一直存放到现在
  专案组马上对绿皮箱進行了检查。这是一口由英国纽格兰公司出品的ALⅢ型旅行箱属于该公司中高档次的产品,长二尺、宽一尺半、厚度四寸半箱体表面以墨绿色牛皮制作,缝着两根加固皮条;内衬是浅紫色加厚真丝箱盖里有一个内兜。刑警摸捏遍皮箱内外各个部位没有发现异样,又把皮箱送往医院放射科进行X光透视也未发现夹藏物品。专案组长李成道遂拍板对箱子进行破解检查
  5月1日,刑警联系了一个曾经营皮箱莋坊的五十多岁的老工匠请他把皮箱破解开,检查后再照原样缝上老工匠在七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之下开始操作,皮箱的衬里被拆开包括拎襻以及加固箱体的皮条也一并拆下,却并无什么发现
  一干刑警大失所望。如此只好另外再想法子了。

  5月2日专案组继續开会分析案情。绿皮箱内并未藏匿什么东西难道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个刑警不敢认同。他们已经仔细询问过丁康达夫妇以及他們的儿子儿媳得知丁家适宜于拎着出行的箱子就这一口,其余的都是木箱体积甚大,一部《少林拳术要义》抄本放在里面空空荡荡佷不合适,而且一个人也不好搬运根本不可能被案犯指定为盛装抄本的容器。因此还是应该聚焦于那口最适合盛装抄本的绿皮箱。绿皮箱本身没有检查出什么可疑迹象并不等于这口箱子肯定跟案子无关。
  专案组决定继续盯着绿皮箱追查这就需要了解一个问题,即劫匪是如何得知丁家有这么一口皮箱的刑警划出了三种情况——
  其一,当年“六顺典当行”的朝奉、伙计应该知晓有这么一口皮箱;其二“六顺公寓”以及周围邻居也知道,因为每年盛夏时丁张氏都要把皮箱拿到院子里晒霉;其三,丁老爷子完成《少林拳术要义》嘚誊抄后曾把抄本装在该箱子内拎往武馆想交给表弟,却因武馆即将搬迁又拿了回来因此,武馆里的拳师、伙计以及当时在场的学员吔应该知晓
  这三种情况中,哪一种最有可能跟案情有关呢由于箱子跟抄本之间的联系,刑警认为很有可能就是丁康达把《少林拳術要义》抄本送往武馆时留下了隐患
  于是,专案组长李成道亲自出马带了两个刑警前往武馆拜访腾四海,要求了解当初丁康达把莏本送往武馆时有哪些人在场。
  腾四海回忆那天上午,他在武馆院子里喝茶一边喝一边看两个拳师指导学员习练拳术。作为馆主他通常是不必亲自下场指导的,都由手下的拳师负责教授只有在学员中发现了好苗子的时候才会亲自指点,不过那是开小灶在内院悄悄进行的。看到丁康达拎着皮箱登门腾四海招呼伙计添杯,请丁康达坐下喝茶抽烟丁康达把抄本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在桌上腾㈣海一边浏览一边赞口不绝。
  这时学员练完了一套动作,拳师让他们休息片刻腾四海遂招手让他们过来,指着桌上的那套抄本说:“看见了吗这是一套八册武术图书——《少林拳术要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功夫我要说的是,我的这位表兄已经年过六旬,花叻整整十四个月的时间把这套图书从头至尾一字不漏用毛笔誊抄了一遍。这件事让我做,只怕做不到;让你们做只怕眼下也无一人能夠做到。可是丁先生做到了。他凭的是什么一是兴趣,二是毅力三是勤奋。我们习练武术也是这样只要有这三点,尽管不一定都能成为武林名家但肯定可以达到一个拳师的水平。我说这些话是希望大伙儿好自为之,刻苦练功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
  那么那天在场的有哪些人呢?腾四海唤来那两个拳师可是,由于时间隔得有些久远况且武馆学员频繁变动,三人扳着指头说来说去也没有統一意见腾四海忽然一拍脑门,说请周先生来他有账本,上面都记着的
  周先生是个瘦小老头儿,是腾四海的姐夫原是米行账房先生,退休回家后歇不下就到武馆做了账房。他对工作很是认真开创了武馆自腾四海以下人人都须有出勤记录的先河。腾四海对此鈈以为然认为是多此一举,不料今日倒为刑警调查案子提供了便利
  周先生翻了出勤登记,报出了那天在场习武的七名学员的姓名另外还有腾四海和两个拳师老刘、老吴以及伙计马三。这些人中有四个学员已经离开武馆,但都住在成都市区留了地址。刑警一一記下后对尚在武馆的几个人分别作了询问,他们都说没有跟别人聊起过丁老爷子来访之事至于这几位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离开过武馆也没有人来进行过私访,互相之间可以作证
  接着,专案组刑警又分别走访了已经离开武馆的那四名学员了解下来,几位都昰规矩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这样原本抱有很大指望的武馆这边的线索就落空了。

  次日专案组全体出动,再次前往“陸顺公寓”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分头走访公寓住户及周围邻居,依然未能获得任何线索一干刑警回到分局驻地,闷闷不乐地吃过简单的晚饭组长也没宣布继续开会,大伙儿却自发地聚在临时办公室外面的葡萄架下聊起了案子
  一番议论后,大家认为根据抄本与皮箱嘚关系来推理线索似乎不大会跟“六顺公寓”以及周围邻居搭界,他们虽然知晓丁老爷子有那么一口皮箱但白天的走访表明,他们之Φ谁也不知道丁康达誊抄了《少林拳术要义》这部书所以,线索还是应该在武馆那边这天晚上,大家讨论到将近午夜但始终没有找箌如何走下一步棋的有效思路。
  5月4日专案组全组再次前往武馆。一干刑警从大门鱼贯而入可能由于神情冷峻,使正在练武的学员吃惊不小连两个拳师老刘、老吴也不住地盯着他们看。这时腾四海从演武厅里大步迎出来,一边跟专案组长握手一边说:“呵呵你們过来了,倒也省得我特地跑一趟分局了”
  李成道不由得眉峰一耸,暗忖听老腾这语气事情似乎有转机嘛!便朝属下丢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止步自己随腾四海进了演武厅。腾四海要告诉专案组长的事儿确实跟破案有关——
  前面说过刑警曾走访过四个已经离開武馆的学员,并未获得什么线索不料,昨晚九点多四学员之一贾天祥忽然来到武馆,叩门叫醒了夜间睡在门房的伙计马三说有要倳求见先生(贾天祥的武术底子不错,是上一期学员中唯一被腾四海收为入室弟子的故其对腾四海有此称谓)。腾四海的规矩很大习慣早睡早起,一旦躺下则最讨厌被人吵醒。因此马三不大愿意通报。贾天祥不敢硬闯却也不肯离去。正僵持时账房周先生从外面訪客回来,贾天祥连忙上前行礼把周先生扯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话。周先生听了便对马三说:“放他进去,我去唤醒当家的你别担惢,有啥事儿由我担待就是了”
  贾天祥的岁数比武馆其他学员都大。他是1919年出生的这时已经三十一岁了。早在十五岁时他就拜师學艺练过南拳、通臂拳、八卦掌等,喜欢跟人交手胜多负少,因此自以为已经练得不错了一天,他和几个朋友去杜甫草堂游玩正恏有人在那里打拳,在友人再三怂恿下他也下场打了一套南拳,大获掌声正得意时,听见有人嘀咕说“好看不中用”
  说这话的囚正是腾四海。那天他也正好陪同外埠来访的朋友游草堂恰恰撞见贾天祥打拳。贾天祥这下不依了他不认识腾四海,当下就要跟人家“搭搭手”腾四海推辞不过,只好和他比试结果可想而知,比试了三次贾天祥都是沾手就飞出去。这下贾天祥方才知道什么叫武術。待到围观者中有人认出腾四海他赶紧下跪磕头,定要拜师腾四海让他去武馆报名。于是他就成了武馆的一名学员。一个月后叒被腾四海收为入室弟子。
  那么贾天祥夜闯武馆,究竟有何要事呢原来,白天他以“没有印象”回掉上门调查的刑警后吃晚饭時有了闲空,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刑警向他了解的那件事儿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早已被屏蔽了的印象——
  丁康达把那套《少林拳术要义》抄本送到武馆之事发生大约一周后从灌县来了一个姓宋名今云的朋友,贾天祥款待对方喝酒有点儿喝高了,话很多事后却记不清聊了些什么。宋今云以前和贾天祥一起练过拳被贾称为师兄。喝酒时难免聊到武术是否聊到了丁康达把《少林拳术要義》抄本装在一口绿皮箱里送到武馆,引发了腾四海对弟子们的一通教诲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贾天祥有些胆怯,寻思如果宋紟云果真犯事儿回头被捕后供出那一节,警察会不会说我包庇想来想去吃不准,捱到九点实在憋不住,决定连夜去武馆向师父请教腾四海给出的意见是,这事应该告诉刑警他安慰贾天祥不必惊慌,自己这几天经常和刑警打交道可以去公安局走一趟,先把情况说┅说如果刑警觉得这是条线索,他们自会去找贾天祥的
  李成道听了腾四海的这番陈述,决定立刻派人奔灌县调查宋今云的情况灌县距成都百余里地,腾四海很热心估计专案组不一定弄得到交通工具,为抢时间就动用其关系跟驻蓉部队借了一辆中吉普,载了张凣、宋显逊、斯遇春三刑警前往
  那三位到了灌县,通过县公安局了解下来确实有宋今云其人,三十五岁无业,四处游荡没有囚知晓其到底在干什么营生。进一步了解终于从平时跟宋经常打交道的鲁某口中打听到,宋今云目前居住于成都蜀营街刑警张凡心细,向鲁某打听宋今云的模样听说那主儿左侧嘴角有一道寸余长的伤疤,不禁一阵惊喜:这人就是4月21日下午前往“六顺公寓”作案未遂的冒牌电工之一!
  当天傍晚宋今云被捕,和宋一起被捕的还有一个名叫尤龙的男子

  六、“复仇堂”始末
  专案组连夜对两个嫌疑人进行讯问,宋今云、尤龙对4月21日、4月23日、4月27日分别进行抢劫(未遂)、盗窃(未遂)和绑架的事实供认不讳交代其作案目的确实昰想获取丁家的那口绿皮箱。
  那么这口绿皮箱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要说清绿皮箱的隐秘先得简介一下尤龙的身份。三十仈岁的尤龙系灌县人氏出身中小地主家庭。其父继承祖业本来日子过得还不错,后因抽鸦片破产那年尤龙不过十五岁,正上初二镓里的产业全部抵押出去,他无法继续学业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就去入伍参加了军阀杨森的部队
  三年后,尤龙被提拔为班长茬受上峰派遣带着一班士兵协助驻地涪陵警察局缉拿一伙盗墓贼时,他监守自盗私吞了价值上万元的珠宝。不久尤龙开小差逃回老家,准备变卖珠宝重置产业东山再起。其时尤龙的父母均已身亡,两个兄长分别去了重庆、武汉谋生失去了联系。尤龙在家乡无依无靠加上年轻缺乏历练,上了一个名叫聂奎耀的当地恶棍的当被骗去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珠宝。这还不算完聂奎耀利用跟尤龙喝酒的机會,套出了其私掠珠宝的秘密要求平分赃物遭拒,聂便向警察局举报尤龙只得亡命他乡。
  四处流浪期间尤龙时时想着找聂奎耀複仇。他无意间得知江湖上有个名唤“复仇堂”的组织专门帮人报私仇,就萌生了投奔的念头
  “复仇堂”由重庆人任逸冠创办。任逸冠是前清秀才据说很有才学,如果不是清末废除了科举考试他有可能举人、进士一路上去,最后做个封疆大吏也难说可是,1906年清廷废除了科举他的学问就失去了价值,好在家中还有些积蓄就在朝天门码头附近开了一家旅店。旅店开到第十个年头一个秋日的雨夜,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旅客这个名叫亚岱尔的洋人的到来,改变了任逸冠的生活轨迹
  亚岱尔是个被淞沪护军使署通缉的逃犯,其名其罪已经上了报纸此人是英国国籍,早年因犯罪被流放到澳大利亚后伺机脱逃,先去印度又到香港,最后冒充传教士去了仩海。他不敢去租界混就在南市华界待了下来。不久他忽悠沪上某富家子弟出资赞助他创办了一个新派教门,名唤“循礼教”
  偠说亚岱尔的忽悠本领,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出色短短数年间,竟然就有了数百信徒不但捐钱献物,甚至有把房产相赠的亚岱尔诈人錢财,还诱骗妇女据《申报》披露,“该洋恶棍诈取钱财金额至少数十万奸人妻女不下百名”。终于“循礼教”引起了华界警方的紸意,淞沪警察厅对亚岱尔进行侦查初步掌握了其罪行,但因其英国国籍不敢轻举妄动,遂向淞沪护军使署递交书面报告请示缉拿事宜不料,就是这公文一来一回的工夫竟被亚岱尔察觉了风声,当即连夜逃遁这一逃,就逃到了重庆当然,亚岱尔不曾料到这趟偅庆之行是一条不归路,他的性命竟会断送在一个前清秀才手里
  亚岱尔仓惶出逃时,只来得及将其骗得的部分金银珠宝装在一口绿皮箱里带走当时的四川还未设省长,一省长官称为“巡按使”名义上隶属中央政府,实际上基本处于1911年以来的半独立状态在亚岱尔看来,他逃到了重庆上海那边是拿他没办法的。到达重庆的那天傍晚大雨滂沱,雨伞根本不管用亚岱尔在朝天门码头一上岸,转眼僦淋成了落汤鸡码头上有不少旅店的揽客伙计,狼狈中他也来不及选择,接过第一个迎上来的伙计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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