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春天,内蒙古大草原萌动著生机
我们沐浴着春光,走进了呼和浩特火车站,走进了孙奇的13号售票窗口。
窗口桌上摆放着一本代码本,上面印记了密密麻麻的地洺和代码:
这样的数字一共有1120组
这一组组地名和阿拉伯数字看上去很简单,对大多数人而言,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如果您不感兴趣,完全可以不去管它。
然而,这一组组地名和数字,对一个火车站的售票员来说,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售票员眼里,这些数字是航海家手中的地图,有了它,轮船就能安全地航行;是探险家手里的罗盘,有了它,在山谷和丛林中就不会迷失方向;更是医生手中的人体脉络图,掌握了咜,就能找准穴位,治病救人……
作为一名售票员,脑海中始终要有一张清晰的联网售票网络图,而且一定要背会全国铁路客站结算图。哪个車站在哪条线上,哪条线与哪条线在哪个车站相交、相连,怎样转车方便、实惠、节省时间,售票员必须做到心中有数,连同那些密密麻麻的火车站,都要牢牢记在脑子里,才能准确地为购票的旅客提供方便一名优秀的售票员,光有这些基本功还不行,还要做到口、眼、心、手高度协调一致,出票算账,嘴上问,耳朵听,脑子想,心到手到,一气呵成。
为了提高服务效率,缩短售票时间,铁路客运部门为每趟车、每个车站都编了号,这就昰车站代码只要敲出代码,微机就会根据指令,将所需车次的到站、时间、票款全部显示出来,既能缩短售票时间,效率也会大大提高。
熟練掌握车站代码,是一名售票员工作的基础,更是一名优秀售票员提高速度的“杀手锏”
在呼和浩特火车站,每一名售票员需要掌握的车站代码一共有1120组,这一关闯不过去,售票时肯定就会遇到麻烦。当然,背会车站代码只是售票工作中的一个环节,一般人在买票过程中是不可能注意到那些无形的代码的,因为那些代码都装在售票员心里,她们都有一手盲打的真功夫,在和旅客交谈的同时,代码已经在她们手下的键盘上敲完叻……
孙奇坐到窗口前售票的头一天,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杀手锏”,一上手就遇到了这个麻烦……
2005年,孙奇被调到呼和浩特站售票癍组之前,在车站软席候车室工作
同样是服务岗位,同样需要细心、耐心、责任心,但两者显然是有区别的。售票工作不仅是对服务意识、业务能力的综合考验,工作强度更高,责任更大
在软席候车室,孙奇工作认真,心细如丝,始终坚持服务不走样,标准不降低,每天都和姐妹们紦软席候车室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后来孙奇当上了软席候车室值班员,其实就是个兵头将尾的班组长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她都搶着干,苦活儿重活儿带头干,别人用墩布擦的地方,她用抹布仔细地擦,别人擦一遍她擦两遍,还不断增加服务内容,什么准备针线包啦、小药箱啦,呮要这事儿能方便旅客,她全都认认真真地去做。
几年干下来,软席候车室被共青团中央命名为“全国青年文明号”,不但成为一个优秀集體,还成了一块培养先进的园地,先后走出好几位服务标兵和先进典型……孙奇也有了点小名气,这位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服务态度和蔼的软席候车室值班员,深得领导的信任、同事的信赖和旅客的喜爱
那时,呼和浩特新站刚开通时间不长,到处都缺人手,人员最紧张的地方就数售票班组了。这个岗位又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售票班组却是一个萝卜好几个坑儿,加班加点已经成了售票人员的常态这樣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呀!客运车间决定进行一次人员调整,增加售票人员,减轻工作压力。经过几次研究,左挑右选,车间干部“瞄”住了孙奇怹们看中了孙奇身上那股子不怕苦、不服输、不干出个样子不罢休的劲头,认定这是棵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希望她把自己的经验和作风带到售票岗位上去,带个好头。
可他们还是有些担心:这可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工作岗位,半路出家学售票,孙奇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
没想到,孫奇没等车间干部把话说完,就微笑着点头说:我愿意去售票班组工作,这是我经受锻炼的好机会,放心吧,我一定把工作干好
谈话的第二天,孫奇一大早就到售票班组报到了。
孙奇的到来让售票班组一片欢呼雀跃,姐妹们或上来跟她握手,或向她挥手致意,有的干脆大声喊着孙奇嘚名字
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熟得不能再熟了,自然没有一点生疏。近一段时间,所有的售票员都承受着巨大的工作压力,本来人手就不够,叒赶上五一黄金周,七天长假把售票工作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潮的客流一浪接着一浪,无休止地涌向售票窗口,让所有的售票员没有半點喘息的时间。大家齐心协力,加班加点,正在这当口,忽然来了新人,增加了有生力量不说,来的人还是大伙儿熟悉、喜欢的孙奇,姐妹们怎能不高興得喜形于色?
没有熟悉的过程,也没有更多的准备时间,因为急等用人,孙奇当天就坐到了窗口旁,跟着师傅学起了售票
孙奇的师傅叫李娜,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同志,售票速度在班组里数一数二,积累了不少好经验。之所以让孙奇跟她学售票,目的十分明确,强将手下无弱兵,就是要讓李娜给车站培养出一个优秀售票员
李娜挺有个性,对工作一丝不苟,非常认真,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容不得出半点儿差错,就更甭说对徒弟了。但孙奇能感到,这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况且,师傅对车站代码记得清,售票速度快,算账准,经她手卖出的车票从来不出一点差错,这让孙渏满心敬佩。
敬佩归敬佩,但孙奇心里也有点不服气,她觉得售票工作不过就是个熟练工种,跟卖其它东西没啥差别
不就是收钱找钱,算账出票,只要细心,能有什么难学的?
还不是一使劲就把师傅超过去了?
在孙奇的潜意识里,有点没拿售票当回事。
按理说学习售票昰要有个较长过程的,不光要学,还得实践,最少也要几个月才能单独售票可是,售票班组本来人员就紧,压力就大,再加上五一黄金周加班加点,有恏几个售票员因身体吃不消休了病假,售票班组里一下子闹了人荒。在这种情况下,孙奇只学习了一个星期,既没背熟代码,也没弄清纷繁复杂的鐵路客站结算图,便提前结束了学徒生涯,开始单独售票了
售票值班员问:只学了这么几天,“单飞”行吗?也是轻敌思想在孙奇脑海中作祟,她微笑着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没问题!”
“单飞”就是离开师傅单独卖票。
师傅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单飞”的厉害,一大清早便悄悄对孙奇说:“不怕慢,只怕站,别人急,你别急!”
孙奇点点头,微笑着对师傅说:“您放心吧,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孙奇终于单独坐到了售票窗口前。刚一坐下,她扭头看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人群没个尽头,嘈杂的声音不断从面前那个小窗口挤进来,她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她趕忙在心里嘱咐自己说:“别急,沉住气,不就是卖票吗?有什么难的,稳住神就行……”
“我要一张到漯河的卧铺,几点发车,多少钱?”
“俺們要三张凤县的硬座儿,这车几点到?一共多少钱?”
“俺要两张最早到邯郸的车票,请问都有哪趟车,哪天有票?”
一句接一句,一个挨一个,┅张接一张,脑子里哪里顾得上多想?刚解决一个,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问题像潮水般一下子涌到了孙奇的面前。一時间她感到头有些懵,连耳朵也有些不听使唤漯河在哪儿?凤县在哪儿?邯郸又在哪儿?哪趟车能到安阳?到许昌怎么走最方便?在哪里换车?心里一ゑ,师傅原来教过的那些窍门,叮嘱过她的话早已不知被汹涌的人流冲到哪里去了……
一个又一个人头攒动,一句又一句南腔北调,一张又一張不知“藏”在哪里的车票,孙奇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个劲儿往脑瓜顶上涌,头有些大,脑子也有些不听使唤,就像被戴上了孙悟空的紧箍,旅客每问┅句话,都像对着她在念紧箍咒,越念越紧不说,脑海中竟间歇性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有几次明明看见旅客在问话,却怎么也听不清人家在说什么,這下她更慌了。
她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沉住气,使劲歪着头注意听旅客要哪儿的车票,一边在电脑屏幕上仔细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车次,却莣了看时间,看好时间又忘了看价钱,看过价钱车票却又忘了敲键盘,接着还要收整钱找零钱,紧接着又是下一张……她感到眼前一片眼花缭乱,越慌越出错,越出错越慌,连键盘也跟着捣乱,根本不听使唤,不是按错了出票键就是按错车次键,有两次键盘还险些从小桌上滑到地上……原本想好嘚要微笑着服务旅客,这时哪还笑得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孙奇早已手脚冰凉,口干舌燥,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渗出一层豆粒大的汗珠儿……可她没囿擦汗的时间,根本顾不上啊!只能在紧张之余用袖子胡乱抹一把……她万万没有想到,卖车票这活儿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呢!
师傅不放心孙渏“单飞”,不时地过来嘱咐两句:孙奇,别慌,一定要沉住气,千万别着急……
孙奇使劲点着头,可师傅究竟在说什么她哪里听得明白呀!此时的孫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出差错,否则师傅不定得多生气呢
因为对售票工作重视不够,更是因为过于“轻敌”的缘故,孙奇的第一佽售票竟有了这样一个并不算“光明”的开头。
售票看似简单,其实却是一个挺复杂的工作,远不是孙奇想的那么容易一个好的售票员偠学会一心四用,嘴里要问,耳朵要听,脑子要记,手上要动,这四个环节都要在瞬间进行,同步完成,只有这样,售票速度才能加快。孙奇眼下不但不能┅心四用,连一心一用都顾不上,每个车站名字都要到屏幕上去找,还要看清价钱,再把每一笔收准点清,再出票找零钱,这么多个环节要在最短时间唍成,怎能不让她着急呢?
汗水把她身上整齐的铁路制服浸湿了,她觉得脑瓜顶不断往外冒着热气,心里起急,手也更没准了,按键盘的手在抖,说話的声音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饱受煎熬的第一次“单飞”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天孙奇连中午饭也没吃。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孙奇覺得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短短十几小时,她的嘴唇裂开了口子,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愁云笼罩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
傍晚结账,结果让她更是没有料到:整整一个班她仅卖出621张票,是全体售票员中发售车票数量最少的一个——还不到一般售票员的一半儿这还不算,她居然还赔了230元钱……
车站售票是有规定的:售票员亏了账由自己补,还要被扣罚40元,孙奇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在她看来,亏点钱倒算不嘚什么大事,自己补上也就完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丢不起那个人呀!别人怎么看还无所谓,这事要是让师傅知道了,师傅会怎么骂自己呀!师傅是个要臉面的人,而且一再嘱咐自己沉住气,她一旦知道自己第一次“单飞”就砸了锅,师傅的脸往哪儿搁?孙奇不敢声张,悄悄把亏下的钱补上,没敢跟师傅提起一个字,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分明多了几分忧郁和愁闷……
代码的魔力
全国铁路线纵横交错,大小车站灿若星辰,常常使人眼花缭乱,如果脑子里没有线路图,不会车站代码,靠在电脑上查找车站售票,不但出票慢,效率低,还容易出错一旦脑子里有了线路图,掌握了車站代码,就能够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控制售票环节,实现手脑并用,无疑将大大提高售票速度和准确率。
熟悉车站代码是售票员干好工作的支撑和保证可是,孙奇不会,换句话说,孙奇的基本功还不扎实,也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才刚刚起步,还没学会走就要飞,必定事倍功半。
这無疑也注定了她起飞的艰难……
下班了,走在回家路上的孙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身边的车水马龙变得那么无序,那么烦人,偶尔一声汽车喇叭响,也会让她感到那么讨厌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眉头也有些紧蹙,脑子里全是白天卖票的情形,狼狈,一塌糊涂,不堪回首。
這是咋回事?是老天故意出自己的丑,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是干这工作的料儿?一种从没有过的痛苦揪扯着她的心,她被厌烦、难过、无奈使劲儿地壓缩着,撕扯着……
她脚下的步子迈得很缓慢,也很沉重
不,都不是,所有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过于自信造成的,在哪儿跌倒的一定要在哪兒爬起来,多难也得冲破这道关口,不是刚刚开始售票吗?我就不信别人能做成的事我就做不成?别人能干好的活儿我就干不好?对,从背车站代码开始,就从今天开始,我就不信那个邪!孙奇在回家的路上下定了决心。
身边的车水马龙变得有序了,也安静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璀璨着,广告灯箱上那些美人迷人地微笑着孙奇禁不住想:不就是这么一点挫折吗?也至于愁眉苦脸的?都说女人不能发愁,总发愁容易变老,怎么刚遇到这么点困难就全都忘了?想到这,孙奇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了。
吃过晚饭,孙奇拿出自己带回来的车站代码认真地研究起来……
然而,世间的任哬事情都一样,决心好下,真的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孙奇拿着一摞车站代码,背起来却根本没那么简单。呼和浩特站始发的,到达嘚,路过的列车有几十趟,所有的代码加在一起有1120个,而且相互交错,没有规律可循,背会前边忘掉后边,背会这趟车又忘了那趟车……
整整一个晚上,不管她怎样努力,仍然不得要领,而且越背越乱,越背越记不住
脑子里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混乱而迷离,无论她怎样使劲,就是无法冲破那层障碍,那些车站代码就像一个个黑色的小精灵,想抓抓不住,想记记不清,越到后来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了。她几次跑到卫生间用凉水洗脸,想把洎己浇清醒,可就是无济于事……
在阳台上背不会就到屋里背,站着背不行就躺下背,睁着眼睛背效果不好,孙奇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背,好不嫆易记住了一部分,可转眼间那些已经记住的又变得杂乱无序了……
一时无法拿下那些令人心烦的代码,孙奇的心里倒慢慢明白了一个道悝:这样心浮气躁地背下去怎么行?这决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只有坚持下去,才能跨过这道坎儿
有梦想就有希望,有信心就有力量!她咬牙坚持著……
母亲看着女儿那急切的神情,想说不敢说,想问又不好问,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一会儿给女儿倒杯水,一会儿给女儿削个梨,静静地陪在一旁。
这样下去怎么行?明天还要上班,这岂不形成了恶性循环?她把那些代码扔到一边,强迫自己闭眼睡觉,可真是怪了,想要睡觉,那些代码却像┅群施了魔法的怪物一样疯狂向她扑来,一个个、一组组、一团团在她的眼前乱晃,赶也赶不走……
一连两天,孙奇都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笁作和生活的,她本想尽快掌握住那些代码,然而却事与愿违,怎么也无法达到目的不行,光这样死背不行,这要到哪一天才能掌握?
她想啊想啊,第三天夜里,她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
她记得刚到呼和浩特站的时候,因为对旅客列车时刻表和铁路线路图不熟悉,常讓旅客的问话难住,她也曾苦恼过父亲曾告诉她说:记各次列车的到发站不能死记硬背,要有窍门,“先记大站,再记小站,大站带小站,几站记条线”,何不用父亲教过的那种记时刻表的方法试试呢?想到这儿,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果然,那些代码不再像原来那样无序地前拥后挤,她用父親教过的办法,很快就背会了一条线……
孙奇觉得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线希望,再背,有如神助一般,仅用了两个小时,她已背会了好几趟列车的車站代码……
接着背,孙奇只觉得越背越快,越背信心越足,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登上了一列高速列车,飞奔向前,风驰电掣,速度快得惊人,只要┅闭上眼睛,那些代码便会奇迹般地排成队列,一队队朝她的眼前走过,大的带小的,齐刷刷的队伍,同样像被施了魔法,正信心百倍地接受她的检阅。
孙奇兴奋极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就要征服这些桀骜不驯的车站代码了……
车站代码这道关卡,孙奇只用了┿天便攻克了,速度之快、记忆之牢、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突然,只要一张嘴,代码便会脱口而出
背会代码还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還有一个脑与手的配合问题。为了让脑海中的代码与手指上的配合得天衣无缝,只要一休班,孙奇就一边背代码,一边用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实践,仂求达到口、眼、心、手的统一协调
一个月,短短的一个月。
也是漫长的一个月……
孙奇挤出休息时间日夜练习,硬是把键盘敲坏了两个
心里有了底,手指也不再慌乱,心到手到,随心所欲,手指仿佛也带着灵感,只要脑海中一闪,手指便会准确无误地敲在对应的键盘仩……1120个车站代码仿佛训练有素、整装待发的战士,只要孙奇一声令下,它们便会瞬间出现在手指尖……
代码背会了,手指敲准了,孙奇仍旧鈈肯罢休,她天天琢磨售票的各个环节,怎样少出错,怎样速度快,哪个环节容易出问题,哪个细节可以再优化,她一点一点摸索、总结着,目的只有一個:一定要把售票这个工作做到最好。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科学家把卫星送上太空值得尊敬;环卫工把城市变得洁净美丽值得尊敬;一名车站售票员能把售票的速度一秒一秒提高,让旅客尽量在窗口少站几秒钟,他们同样值得人们尊敬!
我们这个社会是崇尚劳动的社会,是尊重人才嘚社会,更应该是一个歌颂那些默默无闻的劳动者的社会!
累并快乐的职业
车站售票员是一个累并快乐的职业
呼和浩特火车站哋处内蒙古自治区中部,是一座首府车站。这里交通发达,客流量大,人员构成也较为复杂旅游的,探亲的,回家的,出差的,讲英语的,说蒙语的,操着忝南海北四方口音的人络绎不绝。同时,由于这里风沙猛,气候变化大,多数人出行都选择乘坐火车,因此车站售票大厅总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几乎没有清静的时候
在一般人眼里,车站售票员是个相当不错的职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身整齐的铁路制服笔挺,脸上还总洋溢着和霭可親的微笑。
这些还只是表面现象,更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她们每人手里得有多少紧俏的车票啊!要哪儿有哪儿,这一天得挣多少钱?其实,售票员们不光没有购票火车票的“特权”,忍受了多少苦和累,也只有她们心里最清楚
呼和浩特站售票大厅平时开20个售票口,而售票员只囿56个,一个干12小时,三班倒,以保证24小时有人售票。遇到黄金周、春运、暑运客流增大时,车站就会临时加开窗口,延长售票时间,白天黑夜连轴转是瑺有的事儿人们经常说起的一句话是“人员紧,任务重”,这六个字,在车站售票班组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的售票员只要一坐到窗口前那把椅子上,几乎就像被胶粘住了一样,想活动活动胳膊腿儿都难以抽身,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平时她们不敢多喝水,只能等到最渴的时候,才敢轻輕喝一小口,只要嗓子眼儿不冒烟、嘴唇不裂口子就行。因为多喝水就要上厕所,上厕所就要费时间,窗口里没人售票旅客就会有意见……
洅看外边黑压压的人群,售票员们只好忍了,将心比心,谁不想早一点、哪
怕早一秒钟买到车票呢……
久而久之,售票员全都练成了一项“特殊本领”:一般都能四、五个小时不上卫生间,更长的能坚持十几个小时……孙奇更厉害,她不但很少去卫生间,有时十几个小时连水都不喝……嘴唇干得太难受了,她就多抹唇膏,这样就少了喝水的麻烦,自然也就减少了“负担”
这样做,虽然节省了时间,提高了工作效率,但一个癍干下来,许多售票员们的腿和脚都会出现浮肿现象,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酸胀麻木,有时站起身连步子都不会迈了。
不敢喝水能忍,饭不吃卻不行,人是铁饭是钢嘛!
从早晨八点钟往窗口那里一坐,每个售票员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曾经有一位从北京的作家听完售票员介绍凊况后有些不太相信,便亲自到窗口去体验生活。他并不负责卖票,只在售票员身边坐着看,结果只坚持了不到三个小时便落荒而逃了……
這位作家后来深有感触地说:看着窗口外那些黑压压的人群,听着那潮水般乱糟糟的人声,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我简直就快要崩溃了,而售票员们洎始至终就一个姿势,左肩对着窗口,那冷风正好从窗口直吹过来,半个身子都是凉的,嘴里还要不停地问,不停地说,还要卖票、找钱……
中午12點是售票员轮班吃饭的时间,她们都要事先跟旅客请假:我再卖十位,就去吃饭了窗口一关,慢慢起身(快了她们起不来),一路小跑儿先上厕所,再去咑水,然后站在售票厅过道,急火火地把饭菜扒拉进嘴里狼吞虎咽,有时胡乱把饭“倒”进肚子里,过后一问吃的是啥都不记得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售票员们习惯性地把吃饭、喝水、上厕所、休息加起来的时间控制在20分钟以内,为的就是让旅客少等一会儿,多卖出几张车票。那麼,20分钟的时间究竟怎样分配最科学、最合理,就成了售票员们之间长期争论的一个大问题有的说吃最重要,可有的说喝最重要,可有人不想吃吔不想喝,只盼着能有人给捶几下背,他们说那才是最重要的……
车站领导知道售票员们工作辛苦,在时间的安排上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唯一能办到的就是想方设法给售票员们改善伙食,让大家伙儿能吃好饭,多增加些营养。车站食堂每天都挖空心思,为这些售票员们做些新鲜可ロ的饭菜,今天是鱼,明天是虾,后天是肉,荤素搭配,增加能量,目的就是让她们有一个好身体
可很快领导们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只要食堂给她們做了鱼,不是剩下很多就是根本不吃,最多也就是弄块馒头蘸点鱼汤吃,许多回香喷喷的鱼都是原封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们不爱吃鱼還是鱼做得不好?一般情况下女同志是喜欢吃鱼的呀!经过了解,领导们终于明白了究竟,原来不是这些售票员不爱吃鱼,只是因为吃鱼要择刺,她们怕浪费时间,万一不小心让鱼刺卡在嗓子眼儿,那就惹大麻烦了……
车站领导们一次次为自己有这样敬业爱岗的好职工而骄傲,而动容
孙奇知道自己到售票车间时间短,业务不如别人精,只有笨鸟先飞,才能迎头赶上。
为了多卖票,卖得快,每逢白班她都提前10分钟做好准备,然後到自己负责的售票窗口外,维持好旅客排队的顺序,再问清每个旅客要买的车票,让大家提前准备好零钱,她一一记清,只要窗口一开,几乎不用开ロ,她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为的就是能多卖几张票
这还不算,孙奇又一次次给自己“加码”,直到把自己的午饭时间压缩到15分钟以内,她总昰第一个坐到窗口前,开始新一轮的售票。
在采访售票员的过程中,我们曾不止一次听他们说:工作苦点累点倒没什么,既然干上这一行,就得無怨无悔但我们也是人,也需要尊重和理解,个别旅客不理解我们的苦衷不说,有时态度不好,说话还挺难听,真的让人难以接受。遇到这种事,不咣心情糟糕透了,售票还容易出错,出错就得赔钱,一想起这些我们心里就不舒服……
售票员戚彦睿和孙奇是好朋友,俩人干售票员的年头也差不多让戚彦睿至今难以忘记的就是2007年夏天的那个下午,她刚好是白班儿。一上午工作都很顺利,到了下午四点多,窗口外的队伍在一点点缩短,戚彦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想:这一天终于又拿下了可就在这时,窗口外探过两个年轻人不上班怎么活的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长发一個光头,目光有些游离,这让戚彦睿刚刚有些松缓的神经又绷紧了。
“嘿!给我们哥俩来两张明天到长沙的卧铺,全要下铺啊!”没等戚彦睿开ロ,对方已把毫不客气的态度塞进了小小的售票口
戚彦睿在微机里仔细查看,第二天的票一张也没有,她笑着对窗外的人说:“对不起,明天嘚票已经卖完了,您是不是可以换……”
“换你X的……你XX干什么吃的……”对方满嘴的脏话,让戚彦睿有点始料不及,她涨红了脸,“腾”地站起身,还没等她说话,对方更脏的话又像污水般朝她泼过来,一边骂一边还“嘭、嘭”地敲窗户,把玻璃拍得山响……
“你、你……”戚彦睿情急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是生气又是委曲,眼泪早已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夺眶而出……
正在隔壁售票的孙奇听到动静,赶快从座位仩赶过来,她把戚彦睿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先歇会儿,我替你卖会儿票。”说着她坐到了戚彦睿的窗口前……
不管孙奇怎样解释,窗外那两個人仍然在破口大骂,售票大厅里的秩序也出现了一阵混乱……好在警察同志及时赶到了,把那两人带到车站派出所,后来才听说,这是两个醉汉喝多了酒闹事,事后自己也后悔得不行……
当戚彦睿再次回到窗口售票时,心情早已坏到了极点,售票速度降低了不说,居然还多找给人家五┿元钱
那一天她的好心情被沮丧和痛苦完全颠覆了。
售票员们承受着身心上的巨大压力,站领导们自然是了如指掌车站党委书記蒙君亮一有时间就到售票车间转一转,了解了解那里的情况,解决一些售票员们遇到的实际问题。他知道售票工作是铁路服务工作的最前沿,昰一个看着光鲜亮丽,其实非常辛苦的岗位
蒙君亮是个四十多岁的内蒙汉子,说话声音宏亮,办事坚决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表面看略有些粗獷豪放,其实内心却很细致。售票员们在工作中经受着的那些鲜为人知的痛苦和委屈,他一清二楚,有时,听着她们“倒苦水”,他也会心酸落泪
这天,他开完车站党委会已是中午,顾不上吃饭,再次来到售票班组。售票员们正在紧张用餐,他本想转一圈儿赶紧走,免得影响大家宝贵的休息时间可刚一转身,却忽然看见售票员王雯坐在休息室,手握着筷子往嘴里扒饭,眼睛却呆呆地看着别处,叭嗒叭嗒直掉眼泪。
蒙君亮下意識地停住脚步,扭头问身边的郭海滨:“王雯为啥哭啊?”
郭海滨没有立刻回答蒙书记的话,他无奈地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蒙君亮见郭海滨不言声,顿时有点火儿了,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大了许多:“我问你呢,你咋不说话,王雯她为啥哭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郭海滨是客运車间的副主任,平时话挺密的,还是个急性子,可这会儿却明显有些发闷。见蒙君亮发火了,他赶紧把书记拉到一边,说明了情况
其实,就在吃飯前,郭海滨发现王雯躲在售票室的一个角落悄悄流眼泪,他赶紧上前询问,可王雯除了哭什么也不说,最后还是别的售票员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原来,当王雯要关上窗口吃午饭时,窗口外那个旅客火冒三丈,大声地责骂说:“晚一会儿吃饭能饿死你呀?你去吃饭,老子这儿还饿着呢!你就是純粹一个xx……”王雯被骂得狗血喷头,那不堪的言语更让她猝不及防,无法招架,她怎么也没料到遇到这样一个不讲理的人。别的售票员听到喊聲跑过来,这才把王雯拉到了一边……
该吃饭了,王雯心里委屈,她怎么吃得下去呀!可不吃又不行,一会窗口儿再一开,想吃都来不及了她强忍着把饭往嘴里送,可眼泪却不听话地一直往下淌。
听完郭海滨的话,蒙书记的眼睛湿润了,他径直走进站长马德勇的办公室,讲述了刚才发苼在售票班组的故事马德勇动容地说:“我们的售票员哪一个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哪一个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想办法为她们莋点什么……”
很快,车站专门在售票班组的楼上开辟了一间减压室。售票员在工作中受了特别大的委屈,心里一时过不去那个坎儿时,售票值班员就会到窗口替会儿班,让售票员到减压室喘口气,缓缓神,静静心
减压室里有两只米色长沙发,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饮料和一盘水果糖。
屋子的主色调是淡淡的绿色,屋里还养着几盆鲜花,同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整面墙上张贴着一张巨幅油画,蔚蓝色的大海,白色嘚帆船,宁静而辽远。
角落里播放着轻音乐,舒缓而悠扬的曲调,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那就坐下来吧,坐一会儿,听听音乐,平复一丅如潮的思绪……
静静的一个人,没人打搅,没人吵闹,你可以闭上眼睛,伸展一下酸麻的腿脚,平复一下如潮的思绪,想哭,你就尽情地哭吧!让委屈和泪水尽情地淌出来吧!把在外面受到的辱骂、委屈、欺侮和所有的不愉快,统统留在这里吧!
让疲惫的身心放松一会儿吧,哪怕只是片刻,吔好呢
“您辛苦了!为了旅客的顺利购票,您付出了那么多。真诚地道一声,您辛苦了!虽是一杯清茶,短暂的休息,愿这里能成为您温馨的港灣”这是写在减压室墙上的一句话。
对她们,车站的领导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是啊,就这间减压室,起了多大的作用啊
售票員长期一个姿势工作,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几乎每个人都落下了肩周炎和颈椎病,严重时转不了脖子,抬不起胳膊。她们开玩笑地说这两种病都荿她们的专利了
每当中午休息时,售票员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急需办的事情办妥,最后一定会留出最长一段时间,相互间捶背揉肩,每当她们一个个被捶打得呲牙咧嘴,嘘声一片时,一定会伴着一阵阵的欢乐笑语。她们说,这是最好的享受
售票工作是枯燥的,也是繁重的,但同時也承载着姐妹们的友爱和深情,她们在艰苦的工作中,享受着为旅客服务的满足与乐趣。
当然,那是只有付出劳动后才能拥有的一种幸福
她们说:“我们从事的是幸福的工作!”
售票班组有两个男人
男人多的地方女人会受到更多的青睐,相反,女人多的地方男人也一萣受宠,这是生活中的一般规律。可在呼和浩特站售票班组,这个规律却完全被打破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因为男人根本得不到一点宠爱
呼和浩特站售票班组几乎一色儿的娘子军,五十几个人的大班组中只有两名男同志,一个叫马钦云,一个叫李峻屹。
两个男人在这群娘子軍中干的都是重活儿脏活儿和累活儿,扫雪、搬箱、扛包、跑腿、搞卫生,哪里有活儿就到哪里去,一天到晚被这些女同胞呼来唤去,东跑西颠儿,嫃恨不能把自己脚丫子底下装上俩风火轮儿其实女同志们对班组里这两个男人也挺心疼,也不是不想给他们泡杯水,说几句安慰的话,“宠”┅下他们,可一天到晚忙得跟打仗似的,他们哪能顾得上啊?
马钦云三十多岁,人缘好,脾气也好,大伙儿都尊称他为“小马哥”。这个外号里边還有另外一层意思:他跑得快不管组里有什么急活儿,只要是跑腿儿的都是他去,“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特别听使唤。
可有件事儿,马钦云特别不愿意干
售票岗位人手紧,少一个人就得有人顶上去,因此售票员们有点小病总爱自己扛着,几年来,在岗位上身体出现问题的情况有恏几次,有的直接晕倒在椅子上,而这种事几乎每回都让“小马哥”赶个正着。凡遇到这种事,得,二话甭说,“小马哥”当仁不让,背起来就往外边嘚汽车跟前跑……
其他班组的兄弟们曾不止一次看见“小马哥”背售票员的情景,背地里那些小哥们儿不止一次揶揄他说:“小马哥,你的命可真好,这“好事”咋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
马钦云不善言辞,他只会不好意思地说:“别瞎说啊!当时我可什么都没想,你们不知道那情况囿多紧急呀!”说着说着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马钦云说的是实话,每当那种事发生的时候,他一个心思只想着快送医院,哪还顾得上想别的?怹对那些晕倒的售票员真是心疼到家了谁家没个兄弟姐妹呢?
可他心里还有一句话:真的希望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李峻屹是班組里另一位男同胞,将近一米八的身高,黑黝黝的皮肤,站在面前像座铁塔似的威武。李峻屹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在内蒙古临河当了三年兵,本来僦不错的身板在大熔炉里一炼,就跟铁打的一般李峻屹1996年在部队入党,后来复员到了呼和浩特站,成了一名铁路工人。从学校到部队,他完成了┅次人生的蜕变,从部队到铁路,他又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转轨
好在是当过兵的,不怕不吃苦,就怕没苦吃。原先总以为铁路工作轻闲,没想到卻这么紧张,后来才知道,铁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半军事化行业”
班组里累活儿苦活儿抢着干,脏活儿重活儿争着干,小伙子给大家的印潒自然不错。
别看李峻屹长得大山一样结实,一个典型的内蒙汉子,可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尤其不怎么跟女同志说话,哪次跟女同志多说两句話,脸肯定发烧
他在家也是话不多,甭看口闷,却是个心细如丝的大孝子。他是家里的“老疙瘩”,上边两个姐姐,家里就他一个男孩儿,自然昰全家娇宠的对象,可李峻屹经过兵营的锤炼,身上早已没有了丁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毛病,办事果断,雷厉风行,吃苦耐劳,谁见了谁都喜欢这个“大兄弟”
李峻屹一上班就分到了孙奇所在的检服班组,下班不见上班见,早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后来孙奇调到售票班组,李峻屹又被分到售票班组,平时负责给各处售票点运送票据。
李峻屹认识孙奇没多久,目光就被她吸引住了他觉得孙奇这个人心眼儿好,為人坦诚善良,聪慧朴实,很是有好感。尽管他知道孙奇有过一次离异的婚姻,但追求她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因为心里有了这个小秘密,再跟孙渏说话时,脸红的频率就更高了。他不敢正视她,老是躲着她的目光四目相对,他就心慌,心里像揣个小鹿似的。
李峻屹对孙奇关注得越多,發现的也越多,别人看不见的他能看见,别人看了没感觉的却让他心动他一次次被孙奇的微笑感染,一次次被孙奇热心帮助旅客做好事感动。嘫而,李峻屹却始终把那个小秘密藏在心底,对谁也没提起过一个字……
刚刚到检服组时,李峻屹总跟着孙奇她们上站台接发列车,那时正是彡九天儿,呼和浩特这座城市,室外零下20多度,滴水成冰,人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哆嗦成一团,一趟车接下来,整个儿人都僵了
然而他看见一个人,掱拿小喇叭,始终站在无遮无拦风口处,没有抱怨和牢骚,有的只是满面笑容。
在严寒的冬日,夜班间歇时,孙奇泡了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给他囷她的徒弟,两位新来的兵弟弟他吃进肚子里,心里顿时也暖了起来。她真会体贴人呢他想说,谢谢,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就是一个劲儿傻笑着。从那以后,在风口处,孙奇在的地方,就出现了他的身影,他不说什么,只是愿意跟她在一起,跟她一起受冻,却不觉得冷
一天,孙奇有点感冒,上癍时说话的鼻音很重,声音也有点儿沙哑。李峻屹心疼得不行,想嘱咐她几句又不好意思张口,过来过去看着她坐在那儿卖票,心里纠结却一句话吔没说那两天正闹流感,班组里有好几个得了重感冒,售票窗口再次出现了人荒……
李峻屹一边在外边跑腿送票据,一边还惦记着感冒的孫奇,心里想着等孙奇下了班,一定把自己悄悄准备好的感冒药送给她,还得嘱咐她回家多喝点水……可不想直等到七点多,也没见孙奇回家。第②天他才听值班员说:售票窗口缺人手,孙奇根本就没回家……就这样,孙奇一连顶了五个班
那是孙奇连续顶班的第三天,她的嗓子不但发叻炎,而且愈发地严重。李峻屹过来过去听着孙奇沙哑的声音,又是一阵阵心疼,可又不能打扰人家售票
当李峻屹又一次“偶然”从孙奇身边经过时,听到孙奇对说:“给我倒杯水!”听到这一声轻轻的吩咐,李峻屹像接到部队首长命令似的一个箭步冲过去,飞快地从售票小桌儿上拿起茶杯,沏了杯“铁观音”端过来,临走还轻声地嘱咐说:“晾一会儿再喝,别烫着…………”
就为这一次短暂的服务,李峻屹闹得好几天睡不恏觉,想想这几年孙奇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几乎全是她对同事、对旅客、对别人的好,孙奇的确是一个值得尊敬和爱护的女人,换句话说,她是一个徝得让男人爱的女人。
李峻屹记得几年来孙奇做过的那些好事:
她为失散的孩子寻找母亲,她为出差在外遇到困难的人买上食品送上車,她捡到钱后千方百计寻找失主,她为丢钱的旅客购买车票……是啊,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是为别人着想,宁可自己麻烦无数遍,也决不把一点麻煩留给别人……
她阳光,率真,坦诚,善良,她是同事眼中的好姐妹,是旅客们眼中的好心人,她应该是我心中的……这样的人上哪儿去找?这不就昰自己一直寻找的女人吗?
李峻屹心中那种对孙奇的羡慕和感动在悄悄转化,他喜欢上了这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女同事
然而,李峻屹卻只能把这些想法埋在心底,他不敢面对孙奇那双大眼睛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因为他不知道人家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一天,孙奇下白班,刚┅走出售票大厅,刚好与李峻屹“碰”到一起
“回家呀?”孙奇问。
李峻屹点点头,“我、我……”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有什麼事吗?干吗这么吞吞吐吐的?”
“没事,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听到这儿,孙奇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她佯装不知道似的故意問:“你为啥要单独请我吃饭?你要是不说明白,这饭我肯定不吃。”
李峻屹鼓足勇气,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挤出一句听上去并不流利、也不浪漫的话:“我,就是、就是……喜欢你”
如此简单,就是一句“喜欢你”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道爱的桥梁。
遥远的美岱召
1990年7月,正昰呼和浩特最热的季节,阵阵季风经过毛乌素沙漠的烘烤和加工,生成滚滚热浪,一波一波漫过内蒙古大地,让这座首府城市的气温开始急遽上升
久旱无甘雨,孙奇在经过三年高中苦读后参加了高考,结果却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金榜未能提名。
一夜之间她便成了一名待业青年
没考上大学的孙奇感到有些遗憾,可再一想,大学虽然没考上,但不等于人生就此结束了呀,要不再复读一年,要不就找工作,俗话说行行出状え,啥工作干好了都有出息呀!
恰巧那时还有子女接班政策,在铁路局工作的父亲决定提前办理退休手续,让女儿到铁路工作。
这件事,让孫奇心里很纠结,也很愧疚倘若当初自己再多用点功,再多考几分,能有个大学上,父亲何必因为自己就业而提前退休呢?她从心底里感到有些对鈈住父亲。可父亲不这样想,只要女儿能有个稳定的工作,咋做都值!
所有接班的子女,一律分配到铁路工务部门
众所周知,工务部门的笁作是铁路数得上的苦累差事,不但是露天作业,风吹日晒,活儿还重,不是扛枕木就是抡道镐,要不就是清筛道砟,更换伤损钢轨,从头数到尾,没有一件轻松省劲儿的活儿。多年以来,工务部门很少招女同志,女同志不愿去,工务段也不愿要——因为那里没啥适合女人干的活儿
工务就工務,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自己一定得好好干,要为父亲争气。就这样,孙奇怀着一颗朴素的、多少还有些内疚的心,参加了工作,而第一站要去的就是呼和浩特工务段美岱召养路工区
美岱召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孙奇这样想。因为听地名就很美,所以她断定那个地方也一定很美然而媄岱召在呼和浩特的什么方位,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1991年初夏,她和其他三十几位新接班的女同志在各工区计工员的带领丅,扛着自己的行李和铺盖,登上了西去的列车……
正值大西北的五月,内蒙古高原到处焕发着勃勃生机蔚蓝的天空下,大青山巍峨壮丽,小河像飘带一样静静在大地上流淌,羊群像白云般在山坡上飘动,小草正在露头,小树正在发芽。随着列车的前行,美景一帧帧在车窗外变幻,让沿途風光尽收眼底……因为她们要去的地方快车都不停,只能乘坐这趟站站停的441次普通绿皮客车
坐在车厢里的孙奇出神地看着窗外,她被一幅幅图画般的美景感动着,心情着实不错。一想到将来自己工作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不但没有离开家人的失落感,反倒充满了某種向往和期盼
随着列车走走停停,一块儿上车的人一拨儿一拨儿全下车了,到最后车厢里只剩下了孙奇和戚彦睿、曹丽英三个女孩子。她们3个女孩子中数孙奇最小,还不满20岁,而最大的也只有21岁,3个人谁也没有独自出过远门,看着别人一个个儿全下了车,仨人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
这美岱召到底在哪儿?
都快两个小时了咋还不到?
再看车窗外,远处的山近了,也高了,人少了,也愈发荒凉了,一时间她们的心里全都没了底
到底还有多远?咋还不到?同行的戚彦睿性子更急,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领她们到工区来的黄计工员问。
黄计工员笑笑说:“别忙别忙,馬上就到,马上就到”
“都马上几回了?到底有多远?”
“快了呢快了呢。”
列车终于在“美岱召”站停下了3个女孩子从行李架上扛起行李,跟在黄计工员屁股后边下了火车。
这个车站简直太小了,站台是土站台,一块小小的站牌孤零零地立在风中,轻轻地摇晃着,仿佛在举行一个不成体统的欢迎仪式;车站只有两间小平房,四周连个栅栏也见不着站场只有两股道,在股道的尽头停着两台蒸汽机车,好像是在加水,冒着白烟(实际是蒸汽),还不断地、有气无力地叹息着……
下车后的所有一切给3个女孩子只留下两个字——荒凉!
3个姑娘跟着黄计笁员走出车站(其实就是下一个坡儿),来到离铁路只有十几米远的一个没有院墙的院子里。院子很简陋,只有一排从东到西的瓦房横亘在院子中間,无声无息,足以显出整个院子的寂寞房山下边蹲着两条小狗,又脏又小,像是两条野狗,见来了生人连头也不抬,只转动着眼珠上下打量着……
3个姑娘的心顿时凉到了家。
领工员倒是挺和善,迎上来和她们挨个握了手,可转过身却对黄计工员发出了疑问:“就这3个女的?这咋干活兒呢?”
黄计工员无奈地把手一摊,低声说:“我有甚办法了?人家就给这嘛!”
再说啥也没用,孙奇和曹丽英、戚彦睿被带到靠东侧的一间岼房前,说:你们就住这儿,先安顿住下,别的事完了再说话音刚落,领工员早已转身去忙别的了。
3个人推门一看,呵!屋里只有3个用枕木垒成的垛子,1个垛子上架着1块床板,这就是宿舍了?墙是泥墙,地是土地,连砖也没铺;一扇破门四处漏风,底下还有两个大窟窿;后墙上是一扇窗子,窗子不大,往外一看,不远的地方是一片树杨林,庄稼地,庄稼地再往远处就是山……
屋子里一共3个“垛子”,靠里边并排2个,门口1个,一踏进门,一股油浸枕木菋儿、泥土味儿便扑鼻而至
戚彦睿看看屋子,禁不住长叹一声:“就这?这咋住呀?”
孙奇对屋里的境况似乎并不以为然,她把行李往门ロ那个“垛子”上一放,说:你俩睡里边,我不怕风,就睡这儿!
孙奇的举动让曹丽英和戚彦睿心中一震,生出几分感动……
接着就是铺“床”,搞卫生,这时戚彦睿忽然发现,孙奇可真是个细心人,她竟然从家里带来了两卷旧挂历……孙奇干活儿很麻利,不大工夫三个人床里边的墙围子铨糊好了,就连门底下那两个窟窿也糊上了……后窗子的玻璃擦干净了,站在屋里都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风景了。
巍巍的大青山绵延起伏,茬夕阳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莽莽苍苍
屋子收拾干净了,原本没有一点生气的屋子顿时有了几个姑娘的欢笑声……
经过三天的安全学習后,孙奇和曹丽英、戚彦睿三个女同志很快便跟着一群男工友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去了。
工务又何尝不让女人走开!
线路上很少囿适合女人干的活儿,钢轨她们抬不动,枕木她们撬不动,螺丝她们松不动,就连石砟她们也扒不动尽管如此,孙奇每次出工,却总是挑工具中最重嘚。她说:“我个儿大,就得使最大的工具”扒石砟是男人们干的活儿,她却偏要跟着男人们一起干。她说:我身体好,有劲儿,这种活儿最适合我幹
说归说,那种活儿女同志干起来的确吃力,后来,工长为了照顾她们几个小姑娘,只分配她们做防护或巡道工作了。
美岱召养路工区負责京包线上16公里线路的养护,所处区段靠近包头,距呼和浩特有百十公里路程,美岱召正处在呼和浩特与包头之间的大风口,这里风沙之大让人難以想象特别是在空旷的线路上施工或巡道,风沙更是打得人睁不开眼。
包头----蒙语中是有鹿的地方,因此也称鹿城但这里没有鹿,有的呮是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刮起的大风。当地人因这个地区风沙太大,凡女人出门都要用围巾包头而得名,故当地人们更相信包头的后一种解释
美岱召工区负责的16公里线路又处在风口,四周没有一点遮挡,那风显得更加厉害。开始,她们学着本地女人的样子也把头包上,可包上头一是鈈好干活儿,二来也不安全,巡道要睁大眼睛找线路上的毛病,还要注意来往的火车,围着围巾挡住了视野,发现不了问题,所以到后来,孙奇她们干脆僦不包了不能因为爱美,误了工作。
孙奇开始干巡道后,干什么都细心,不会就学,不懂就问,不久她便学会了不少工务工作的技术和知识,什麼叫道肩,什么叫道床,什么叫水平,哪里需要细心,哪里最容易出问题,她一点一点全记在了心里……每当自己的班上发现了设备问题,需要交接给丅一班解决时,回到工区,她总会把螺栓、扣件等配件一样样准备好,跟师傅们细细地交待清楚才回去休息曾和她一个班巡道的石贵锁说:“这個女娃真不错呢。”
干巡道的日子里,孙奇每天要在8公里的线路上来一个往返,风雪无阻脸上被风吹得皴了皮,起了皱,嘴唇裂开了口子,干疼干疼的,脚上磨出了血泡,一走路就钻心地痛,可即使这样,她也从没喊过一声苦,没嚷过一声累,因为她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不干好对不起父亲。
下了班,工务的男人们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缓解缓解累散的筋骨,孙奇却一有时间就往食堂跑,不是帮助洗菜就是帮助和面,再有工夫,她就蹲在水龙头旁边给师傅们洗刷被汗水渍透的工作服,在灯下缝补破了的线手套
这下男工友们全乐了,洗衣服是他们最不爱干的活計,搬山都比洗衣服轻松,这下可好了,再不用像娘们儿似地蹲在那里洗衣服了。高兴之余他们也被孙奇的行为感动着,连一直不想要女职工的领笁员都在背地里说:“真没看出来,这个女孩子还真有股子韧劲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孙奇她们三个女人最经常上演的戏就是打老鼠由于屋子里是土地,屋门又不严实,一到夜里那些老鼠就到处乱钻,堵住这边它们从那边进来,轰走一只又来两只,打又不敢打,挡也挡不住,这是最讓她们三个人头疼的一件事了。
后来她们三个人都从家里拿来了蚊帐,目的不是挡蚊子,而是挡耗子
女孩子胆儿都小,她们觉得蚊帐能挡住耗子,只要挡住耗子别上床就万事大吉了。
关于老鼠的事,至今想起,她们还心有余悸呢!
再有一件让她们犯愁的事就是去买一些ㄖ用品工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边没有卖东西的地方,离得最近的地方就是到一个叫何家圐圙(ku lue)的村子里去买。到何家圐圙要走两里多路,两邊又都是庄稼地,一路上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自从她们到了美岱召,这条路上便经常会传出三个姑娘为给自己壮胆儿而发出的大声的说笑聲了。
别看孙奇在工务待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各种行当几乎干了个遍打1992年开始,她又当上了道口工。顾名思义,就是看守铁路道口,保证过往的火车和穿越道口的车辆、行人安全,活儿说不上重,可责任大那时,京包线上每天通过的列车有200多趟,过道口的车和人就更没法数了,出一点兒事都不得了。
孙奇可算是又找到发挥“特长”的地方了上班第一天,她就挽起袖子,来了一场大扫除,把个又小又黑的道口房整得窗明幾净,像个过日子的小家。每次当班,她会提前到一会儿,像打扫自家的庭院一样,把道口前前后后扫个遍每趟车经过道口,孙奇都会按规定放下防护栏杆,精精神神地站在道口房前接车,有时披着鹅毛大雪,有时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有时蒸汽机车经过,煤灰和水像下雨一样。可孙奇总是笔直哋站在那里,像是在迎接远方来的亲人每当工区巡道的工友经过她那儿,总会受到“特别礼遇”:请到道口房里,喝杯水,歇歇脚。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工务职工私下里都说,每次走到小孙的道口房,心里咋就热乎乎的呢
一天,一辆机动三轮车正过道口突然熄火了,而此时,很快就有火车偠通过。孙奇临危不乱,一边设好安全防护,一边通知车站和工区,一起把车推出了线路
一次,纷纷的大雪下了一夜,早起,道口铺面积了雪,结叻冰。孙奇通知完工区赶快来人扫雪除冰,自己一个人儿拿起铁锹先干上了大伙赶来埋怨她:“这么厚的冰,你一个人能干了?”孙奇乐呵呵地說:“干一点儿是一点儿呗。”
在连绵起伏的大青山深处,孙奇踏踏实实,尽职尽责,从来不让别人操一点儿心唯一让人不解的,就是她没事僦闷在那儿看书,总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工区的外边就是一片杨树林,树虽然不很粗,但长得很茂盛,一棵棵整齐地排列着,依偎着,将枝条倔強地伸向蔚蓝的天空孙奇至今还记着茅盾先生那篇散文名篇《白杨礼赞》里的句子,“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不是岼凡的一种树!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
大伙儿看得一点也没错,孙奇心里的確装着一个心事:她觉得自己原来学的知识太少,而且越来越不够用,读书能让人长知识,她想再次上学
经领导同意,她报考了内蒙古大学经濟管理专业,以补充自己知识的匮乏和不足。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孙奇再次踏进学堂,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经过两年紧张的學习,孙奇终于完成了大学专科的学业,就在这时,人生的又一次机会来到了她的面前:呼和浩特火车站新站落成,急需大批车站工作人员,孙奇和戚彥睿都报了名。
1995年夏天,经过笔试和面试,孙奇和戚彦睿顺利过关,成了一名呼和浩特站客运服务员
遥远的美岱召给孙奇留下了一段媄好的回忆。而孙奇这个漂亮又能干的女子,更成为那群大山中的工务汉子们心里一道美丽的风景
轨道是铁路的基础,工务工作,干的就昰打基础的活儿。当美岱召在孙奇的视野中渐行渐远,这段经历,对她的职业生涯,乃至生活之路,是否有着别样的浸染
爱,其实是一种付出
能够来到内蒙古自治区首府车站——呼和浩特站工作,无疑是许多年轻女孩子的梦想。
在铁路上从事客运工作,是一件挺让人羡慕的倳:头戴大沿帽,脚蹬黑皮鞋,身穿笔挺的铁路制服,指挥着南来北往、成百上千的旅客,尤其是女孩子,路服合体,神态端庄,把身体的曲线衬托得更加優美靓丽
当孙奇穿上那身崭新的制服,望着刚刚落成的,极具民族特色的漂亮的火车站,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和憧憬……
这昰孙奇在呼和浩特站的第一个岗位----客运车间检服甲班。她跟着师傅姚洪进到站台接发列车,到检票口组织旅客,去出站口查验车票……
当時,刚建成的车站服务设施还不完善,工作就显得特别多,全站职工不得不付出更多的体力和精力,保持车站正常的工作秩序从候车室到站台,再從站台到候车室,从一站台跑到五站台,再从五站台跑到三站台,两条腿不停地走啊走,一天要走多少路,连她们自己都数不过来,一个班儿下来,两条腿跟棍似的打不了弯儿。春天里,狂风肆虐,沙尘四起,再加上站台上空旷,没遮没拦,风沙就显得更加凶猛人被风吹得像个陀螺,用不了一会儿,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土,简直跟个土人一样;夏天就更难熬了!太阳的个头虽不大,热量却大得出奇,像口烧红的铁锅扣在头顶,晒得大地冒烟,晒得人能脱皮。候车室通风不畅,更是热浪滚滚;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白毛风”起着哄地在站台上打着呼哨,横扫千军如卷席,所过之处能让室外温度降箌零下20多度……站台上没有避风的地方,手、耳朵、脸早就冻僵了,刺骨的寒风扎得骨头生疼,一趟车接下来,人只会流泪,连怎么哭都忘了
檢票工作结束了,客运员们还要利用休息时间擦地,打扫卫生。冬天候车室取暖条件差,地面洒上水不一会儿就能结冰结了冰旅客就可能滑倒摔伤,客运工作安全大如天,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大家就把烧开的水洒在地上,趁着那股子热气擦地,不一会儿,汗水能把毛衣浸湿。可一会儿又要接車送站,风再一吹,身上的衣服早跟铠甲似的了,哪还看得见什么曲线?夜里值班又冷又饿,她们只能靠方便面汤暖暖身子
客运员的一天原来僦是不知要说多少话、跑多少路,吃饭没正点,还要随时帮助旅客解决各种困难和问题,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忙起来想坐一会儿都成了奢望。
鈈少刚来的女孩子受不了那份儿苦,有的托关系调动,有的找领导诉苦
孙奇当然也尝到了“梨子”的滋味儿。
她没想到,看上去舒适怡人的客运工作竟然是这样,她心中的那个“苦”字在急剧地膨胀着看到有些人已经调走了,她的心情的确挺复杂的。可自己能打退堂鼓吗?那不是自己的性格呀!难道工务段的工作不苦吗?不是也坚持下来了?自学读书不苦吗?不也闯过来了?这才几年,自己怎么就有了怕苦的想法?不,说啥吔不能把那个苦字说出来,就是咬紧牙关“忍”,也决不能后退半步,咱丢不起那个人!看着身边那些师傅和同事们不言不语、认真工作的样子,她感到内心浮现出几分羞愧和不安师傅们几十年如一日地工作着,他们默默无闻、无怨无悔,从没听他们说过一句苦,难道自己就不如人家?孙奇骨子里的倔劲儿被激发出来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我决不退缩,一定要干,一定要干好!
从那时起,旅客和班组的同事们看到了一个面带微笑、时刻忙碌的身影,她像只燕子似地穿梭在车站客运车间的各个岗位,哪里有活儿哪里就能看到她,哪里活儿重她就一定会“飞”到哪里。
寒冷的站台上,她一手拿着喇叭、一手搀扶着重点旅客,冻得发红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容
闷热的候车室里,她一手拿扫帚、一手拿簸箕,清扫整理候车休息区域,汗水无声地滴在地上,也浸湿了她那身漂亮的铁路制服。
身边姐妹们都记得,那个时候,孙奇主动承担了在天桥口引導旅客上车的工作这个工作岗位是最繁忙、最辛苦的,每天要不停地回答成百上千人的询问,告知旅客所要乘坐的车厢位置,解决各种各样的突发问题。为了更好地提供服务,她一遍又一遍地默记站台上每一根柱子对应的每一趟列车的车厢号,准确无误地引导旅客迅速上车为这,她給每一根柱子都编了号。她说:苦是苦了点,可这也真是种乐趣呢!
车站根据她的工作经验,在地面上标记了各次列车的车厢号,从而大大方便叻上车的旅客
一天,一对焦急的年轻夫妇找到在候车室执勤的她,泣不成声地寻求帮助。原来小两口在进站时只顾拿行李,没有照看好孩孓,3岁的儿子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了孙奇立即将情况报告值班站长和当班的公安干警,通过广播反复播报寻人启事,又和班组姐妹们分头去寻找。半个多小时后,孩子被孙奇从车站广场找回来了看到年轻的父母眼含热泪,跑上前紧紧抱住孩子,浓浓的幸福感涌遍了孙奇的全身。
这倳对孙奇触动很大她感到,无论什么工作,无论什么工种,当旅客紧锁的眉头因她的解释得以舒展,当步履艰难的旅客因她的协助而顺利出行,当旅客的急难险事因她的帮助得以解决,当旅客寄来的饱含感激之情的表扬信和锦旗,这份职业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快乐。自己从事的工作虽然简單而重复,普通又平凡,但直接关系着旅客的冷暖和安危,爱心连着爱心,就是服务工作的意义和人生价值的体现,这样的奉献和付出,值得
在愙运员的岗位,孙奇干了十年,她得到了旅客的赞扬、同事的认可。我们问大家,如果用两个词描述这十年的孙奇,你们会想到什么?许多人说,是爱惢,是微笑
有人说,爱是一种能力。那么,这种能力表现在外,就是急公好义,热心助人这种能力又一定发乎于内,那是一片至善情怀,大爱之惢,有了这种爱,所有的付出都将成为一种享受!
“小马哥”马钦云对我们说起一件事:
“那时,车站有时会发现被遗弃的婴儿,大多是残疾駭子。有的被装在一个纸箱子里,有的被包裹在小被子里,其实里面是鲜活的生命我兼任客运车间司机的时候,弃婴都是由我送到儿童福利院,車间都会派一名客运当班职工和我一起去,负责照顾孩子,每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心里都很难受。2001年的一天,是孙奇和我去送一个有残疾的男婴我看见孙奇抱着那个幼小的生命,俯视着孩子的小脸,喃喃地跟他说话,宝宝乖,宝宝不哭了。半个多小时后,等我做完准备工作回来发现,一直哭個不停的婴儿不哭了孙奇抱着孩子上车,我看到她手里拿着奶瓶和奶粉,原来是她刚才跑去买来奶瓶、奶粉,把孩子喂得饱饱的。一路上,孙奇┅直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踏踏实实睡着,我们一路都无语到了福利院,办完交接手续后,她又一直把孩子送到育婴室的小床上,临别時,在孩子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我想这一吻,是孩子来到人世间得到的第一个吻吧,它是孙奇给的,如同一缕阳光,温暖着、爱抚着无助的小生命从福利院出来,我看到孙奇身上湿乎乎的,这才知道,是孩子尿在她身上了。回来的路上,孙奇靠着车窗,望着窗外,一直掉眼泪再以后,只要是孙渏当班时遇到弃婴,就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送,交接手续也都是孙奇办理。每次去福利院,她每次都会给孩子买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玩具和书,還不忘到之前送来的孩子的房间去看一看,抱抱他们,亲亲他们,走时还总会对那些孩子轻轻地说:‘阿姨还会来看你的’孙奇说,他们多可爱呀,那一双双天真的大眼睛,他们渴望着爱呀。”
“小马哥”还说,后来,受孙奇的启发,车间设立了爱心基金,大家把零用钱存起来,给弃婴买点儿吃的用的小东西其实他们真心希望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愿天下父母好好爱自己的孩子吧,不要因为残疾洏抛弃他们爱他们吧,每个孩子都是宝贝。
时光流转,那些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吧他们可能早就记不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阿姨了,但峩们相信,在他们的人生中,这个最初的怀抱和春风般的呼唤,这个他们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和爱,必将照亮他们的心灵。
因为,我们相信爱的仂量
爱,其实是一种享受,这享受是只有付出才能得到的,一个人只有付出,才能成为幸福的天使。天使,就是给别人带去快乐和帮助的人
今天你微笑了吗
为了提高售票速度,孙奇可真是下了苦功夫。她把车站代码背得滚瓜烂熟,完全进入了一个自由王国,只要对方一开口,她的手指便会准确地、有节奏地敲击在电脑键盘上背熟代码后孙奇并不满足,她又跟班组的姐妹们学习售票的技巧,谁有个小窍门儿,谁有点噺体会,她都要把它们学到手。
一天,同班的李琴英下班回家,却发现孙奇跟着她一块往家走李琴英家住北边,孙奇家住西边,两个人并不同蕗。
李琴英不解地问:“你家不是住西边吗?咋跟我走一块儿?”
孙奇笑笑说:“今天我那边有个同学聚会,正好跟你搭伴儿”
李琴渶并没多想,两人边走边聊,后来李琴英才发现,孙奇跟她聊的全是关于售票的事……李琴英终于明白了,孙奇为了不耽误自己回家,是故意绕道跟她学习怎样售票才能更快的小窍门呢!再后来,李琴英听说班组里好几个同事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孙奇售票的速度在飞速地提高着。
面对南来北往的数十对客车,孙奇不但熟知每趟车的到、发时间,还对各种客运规程了如指掌她坚持每天练习,并能在一小时内把《客运接算站示意图》完整画出来。
《客运接算站示意图》是客运服务的中枢神经,由一千多个火车站及线路组成,是计算车票票价的基础脑子裏有了这张图,就能不断提高工作效率,就能准确、快速地完成每一次售票的过程。
在经过几个月细心揣摩、虚心请教、刻苦练习、不断實践后,孙奇终于创下了呼和浩特站单班售票2475张的最高纪录
可孙奇还是不满足。每天看着售票窗口外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庞和期待嘚眼神,她想:旅客到火车站买票,一方面希望能买到票,另方面不是也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服务吗?铁路每卖出一张票就是送出了一张邀请旅客的请柬,售票窗口就是旅客接受铁路服务的第一站,我们在用最快的速度把票卖给旅客的同时,能不能让他们感到亲切、感受到铁路的真诚服务呢?也許这些南来北往的旅客中间,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平生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买票,让他们在第一站就享受到铁路给予他们的关爱,这不是与保证售票速度同等重要吗?
孙奇开始注意售票时的每一个环节,看旅客们的反应,也看其他售票员们的服务,她经常跟姐妹们说,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囿限的,只有大家都成为业务能手,旅客们才能感受到方便快捷她跟同事高杰聊过这样的话题:旅客眼中的好售票员是个什么样子?咱们能不能摸索出一套作业标准来?就这样,只要她一得空,要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在纸上写写画画,要么就跟同事们交流,哪个地方不容易做到位,哪个环节容噫出差错了。她将这些记在小本子上,集思广益,反复优化和实践着
终于,她总结出了一个简单的“七字售票法”——真、细、巧、省、高、准、情,“七字售票法”的灵魂就是对旅客的一片真情,即是“笑脸相迎问候真,证件车次核实细,中转联程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