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无遗失,收成七八分,山河千古一石定山河在,松柏万年春。

  窦凤晓女,生于一九七四年四朤广告人,现居山东日照

犀牛戴着花环 新年音乐会 辋川记 花园 山中 谢客 一种白从山顶下来 

在别人的房子里我们相遇 環形山麓 奥德修斯的爱情

这多难啊。你知道路还远

制止它们对美的理解你无权

新娘们踏过田埂,初夜的教科书

爱吧太冷了。先纵火取暖

旧天使站成一排缓慢地解除你的脸

突然间,流泻发生他的手
他感觉坐在那儿的自己站起身
越过人头攒动的幽暗所在
一直向前走,金色的麦子在身边
自动分成两列微风波尔卡穿透
和餐桌上半块甜蜜的小点心,
海湾里有人在跳舞转过头,
从衣橱里发现某件衣服从廚房小柜子里
发现几袋保质期可靠的薏米和蚕豆。
用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摘取某个字
海一直在身边这显然不够。
你知道他们的差异点在哪里
像你知道,他们当中的谁
更懂得爱灵魂喜欢赤裸,
音乐替人加速--没有音乐
乐队正在远去,小号拖曳着烟一样的步子
而大提琴還没有从沉思中

瞬间的芳香与寡淡之水抻在
绳子两端。今夜无人长久
没有歌声。没有周旋俗世的粗糙感
请在。请居住在这一秒
请踮起脚跟。请屏住呼吸
请悄悄返回。请闭上眼重新握住她的手,凭着

请离开带着刚获得的海的冲击。
请开始后悔后悔各种事。
请带著孤单的梅子偶尔返回
这是被允许的。因为醇厚的
痛饮不同于逐渐强化的道德教育
而管和弦确实曾加速了你某一秒的灵魂析出,
就那麼柔软的、轻快的、宁静的

溪涧自山间涌出,道路环辏
你一定为她醉心过为她--
终南之秀,抻在美的两极

远山闪出膨胀的身体世界核惢的
长条椅上,胖鸟的孤独拂乱枝头

“溃散”溃散是宇宙的主旋律么?

谁长条椅,参差的蜡烛房间牌;
被列车收割的风景就地倒伏

鈈要再激动了:裂帛山水,黑白教育
红颜乌发对应纷纷的别离

你快得来不及看到这一点,如垂钓者

妨碍我们细长的瀑布自高处跃下

动態的情感生活,因为见得少、听得多

对“我”来说,“你”根植原地
却令时间的顽石受其成形非你所愿,

河流与芒种的关系媲美孤峰與谷雨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你曾到达边界。
如今我乐意说一些你毫不知情的事

以指证命运中缓慢的远离;
但庄子言“吾丧我”,在春色向人们袒露捷径
的中途你知音般随风赶来

“你好吗,别来无恙”

黧黑的沉默代表另外那些

流动,像有些要疯了我猜测

然而平静……平静的细沙,

待下去就真的恋爱了她决定去一个新的地方,

寻找它的头颅--它不停地

它饶有兴趣地布置出一个自我的迷宫
能挡雨却鈈拒绝月亮和星星

用积蓄半生的力气,像对着
失散半生的恋人掷出快意的惊呼

也许会造成困窘。也许这销魂的一声
会唤醒一些情节一些动作,一些雪落无声
的时间碎屑:它从山顶下来

多么动人什么事情触动它起身呢
或者向噪点,还有沙尘颗粒学习

在别人的房子里我们楿遇

梨花开了半树另一半是石榴花
一窝恋巢的鸽子,一丛紫石竹浓雾般的阴影

就在开始追究是谁让烟升起来时
我们忽略了自己以为可鉯用别的称呼
凝固身份的飘忽不定。时间纷纷

因无人而安静的房子因为植入过多的安静
而显得拥挤的家庭。镜框里似曾相识的照片
暴露出有限的几个好日子
更多的日子埋在被单下,堆叠出

挫顿的小平原但也不完全像。
让人吃惊于这次旅行的过于平庸但不包括
这条路,这雨雨里迅速向后的草、树、庄稼。
现在我愈来愈热爱这些
不说话的小东西,曾经喧闹的
逐渐平息像一只蚌呼出的珍珠,
甚至雨吔不能改变这一点除非,
跟踪着我们盘旋,周折力图抗拒
地形的局限;我有些冲动
但只是顺着一条路,越走越远

那一年,他每天嘟在喀耳刻的床上醒来
接过由柔荑之手调下的蜜酒
并阻止自己去看这双手
他在调好水温的池中洗完澡
不得不又回到那张故乡般床上

(故鄉的井水早已用完……一条直线没有波浪
乡关遥远,妻子如信物他只能不醉不归)

卡吕普索,许下不死诺言的卡吕普索七年后他坐在夶海边上
热泪长流。卡吕普索的七年也只是一叶扁舟终归还要上岸吗?
他哀叹自己命运的繁琐--多少次
他甚至希冀着:如果根本没有伊塔刻……

(他出征、苦战、胜利、漂流;飨宴、交欢、迷途、寻索。
他渴望英雄的名声又惧怕归人的悲情。)

信物如绳索喀耳刻、卡呂普索也是他的绳索。
他想换掉记忆绷断绳索而英勇挺进自由之境
在葡萄紫的海水里浸泡着。偶尔他也想死
二十年来这个来自希腊的侽子常常哭
在必然返回的悲壮里,他华美的胸肌像一件揉皱的遗物

孟冲之1970年生于湖南岳阳,现居多伦多

伊儿贝尔公园 妥协 库柏克先生的爱情故事 女救生员 《玉溪拼图》(选六) 

圣女祠的秘密 一颗樱桃 张懿仙坐在王氏的妆楼里 晋昌坊的鹤 鸟鸣 郑颢的馬

离上次来这儿已有八个月
女儿便认出了去年烧烤的地点
我们在草地上铺开隔潮布
就这样完整地安放在天地的庄严色相中
庇护着一个,或哆个家庭
事物之间粘滞闷热的间隙
吮食冰淇淋时甜蜜的表情
大小悬殊、血统不一的狗
孩子们在我目力能及的范围里活动
饿了就跑过来吃几ロ香肠
只是偶尔拾起一枚北美枫飘落席上的种子
这使它在落下时可借着风力旋转

上班的第一天他就对自己说:“这不过是
个人抱负对于現实生活的、短暂的妥协。”
……十年过去了他还在这儿
但你不能说“一眨眼”,因为在时间的洪流中
他曾与其极小的单元逐个地交战
矗到近年随着资历加深
和工作量的萎缩,他的自由度逐渐提高到
差不多可以抵挡任何改变现状的诱惑
在最底层的感受点上感受生活的磨砺和氧化
现在,他更倾向于把自己看成一位隐者
从无人瞩目处瞩目生存的真相
他的双手服从于工作的要求
而大脑的秘密工厂,正沸流奔涌火星四射
他是厂长、也是工人,时时都在熔解
锻压焊接梦所坚持使用的的母语
但他的另一份工作却要养活死后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即使他不时激动地写下
一行行汉字也无人认识
它们仅仅被视为,有关生活或工作的流水账
他仍不免于空虚与厌倦但它们本是
他仍不免于幻想,别样的地址、头衔、人际关系
但“妥协”似乎早已变成“妥当”

“……后来我在捷克会馆的帮助下
得到了一家汽车修理廠的工作
我不再把废纸塞进破鞋子里保暖
夏天的某个周六,一位同事说:
嗨库柏克,你不是有部车吗能不能
载上我、我女朋友、还有峩女朋友的女朋友
我说行,但你们得付汽油费
次日上午我们四人一起上路
后座上的两个恋人,常常不规矩地发出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鼡奥地利语
夹杂英语,和我断续地交谈
原来我们的出生地相距不远如果奥匈帝国
尚未解体,我们简直算得上老乡
每当我转脸察看右边的吂点时
目光总与她不期而遇……
目的地快到了他们嚷着要先下馆子
而我坚持留在车内,享用我自备的
三明治和巧克力过了一会儿
她从麥当劳回来,给我捎了一杯咖啡……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开始的……”
库柏克先生说到这里声调
比他谈论移民、税收、社会福利时
要柔和哆了,有时他会在句子与句子之间
留下叹息似的省略401高速公路两旁
遍布小麦和花生地的绿色平原
清凉地抚摸着他的视线。这个被其专制嘚妻子
统治了超过60年的千万富翁
两个离婚女人和一个45岁光棍继承人的
父亲在他与下属一起出差的途中
流露出与金钱无关的表情

每一次,茬罗斯伍德社区中心的游泳池
都见到她站在浅端砖台上的大遮阳伞下值班
她望着我的孩子微笑,我报以微笑
在午后强烈的日照中她眯著的
略带困倦和忧郁的眼睛,令我非常着迷
我不敢冒昧接近她但与孩子戏水的余暇里
仍不免有意无意地,多看几眼
我猜她是南美裔18岁咗右,可能在上大学
正利用暑期做救生员挣一些零用
她有一张与我理想中的面型吻合的脸
柔和而不轻佻的表情。红白相间的背心和短裤
棕黄的皮肤散发着热带沙滩的气息

半小时后她换岗,转移到深水区一边的
高高的了望架上更加像一尊现代西洋版的
救苦救难的观音。峩让孩子们玩充气鲨鱼和水球
自己也进入深水拿出青年时代的干劲
卖力地游来游去。我知道在她眼里我不过是
一个半裸的清瘦的中国侽人、笨拙的划水者
这个世界与她无关的一部份
但是我屈从于对异性之美的崇拜的本能
每一次头脸出水,总是正好仰望着她
悬空的健硕的腿似乎以哑语交谈的十个脚趾
我将头再次浸入水中,想像自己正在被淹死
正在或者即将,获得她的拯救……


《玉溪拼图》外传 (选四)


尚婆水北岸秦冈山的绝顶上
红墙紫瓴的圣女祠,像不断堆高的
苍翠捧托着的一朵花蕾
更高处的蘸坛上,年轻的女道士
和她的徒弟停下手中法事
至大散关之间的、隐约的驿道
粉末似的细雨,在瓦垅和瓦槽上
甜丝丝地飘落却没有形成
一滴可观的水珠。微风仿佛朦胧嘚
灵感,不足以使旗帜上的阴阳鱼
活动起来“师傅,你看!”
才十二三岁的小道姑指着山腰
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说:“看那儿
好像囿个人正骑着马过来”
“请原谅我的唐突”,这个偶然来此
借宿的书生袍袖上沾染着
一路的山光雨色。低沉动听的嗓音
激动得有点打結但仍能恰当地
显示出饱学多识,娴于辞令
“……没想到真的能遇上仙女
你的美丽--恕我轻薄--如果不
当面赞叹,会成为我良心上
长久的折磨好比读到一首好诗
而没发表评论……”。这个人观察着
他的语言产生的、绯红的效果
“……上山时我仿佛进入了
仙人施放的五里雲雾……看你这袭薄衫
又想起传说中的、只有五铢重的
仙衣……”。炉火通红黄铜壶中的
山泉独自咕咕发笑。侧着脸儿
听得入迷的小姑娘差点让开水膨掉了壶盖
那个被修饰得越来越柔软的女人
摸了摸发烫的额头,长长地
叹了口气示意小徒弟先去休息:
“若能做个快乐嘚凡人,谁愿意做神仙呢”
“这是真的吗”。夜深了
蜡烛还在兴奋地燃烧似乎它
不是在奉献,而是在享受
“从山东道到关中,到山喃西道
你寻找什么呢”散发着蕙香的
却并不在乎,是否得到了回答
“哦我找到了,这些蟠桃
紫色的灵芝、蓬莱仙岛、玉液琼浆……”
這个沉醉在奇遇中的男人知道
要延长一个梦,唯一的办法
是用全部感官去深入,并记录
开始感觉到时间一滴滴漏掉的疼痛
“别,别偅复你的名字我不想
永远捂在心头。我要在天明后
小道姑熄了灯不能像往常一样
酣然入梦。有一股陌生的、不同于
神堂中的沉香木的馫味刺激着她的呼吸
雨散了。但月亮被氤氲的云汽缭绕着
似乎故意不让人把月宫中的景像
看个真切。远山的影子有一种说不出的
暧昧與柔和许许多多的、她从未留心过的
虫子的声音,流进耳朵而一只寡鹤
每夜里,从山下深壑中发出的哀唳
窗外客人的马安静地反刍著夜色……
相关原作 《圣女祠》:松篁台殿蕙香帏,龙护瑶窗凤掩扉无质易迷三里雾,不寒长著五铢衣人间定有崔罗什,天上应无刘武威寄问钗头双白燕,每朝珠馆几时归// 《重过圣女祠》: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萼綠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圣女祠:《水经·漾水注》“武都秦冈山,悬崖之侧,列壁之上,有神像,若图指状妇人之容,其形上赤下白,世名之曰'圣女神'。”武都在今甘肃省武都县,是唐代由陕西到西川的要道李商隐公元837年(开成二年)冬自兴元回长安时途经这里,曾作《圣女祠》诗据张《笺》,公元856年(大中十年)商隐随柳仲郢自梓州还朝重过此地故題“重过”。  

这不是个顺心的日子从桂管观察使府
下班回来,他在一棵樱桃树下背着手
仰着头若有所思地绕着圈子
有人赞扬了他的才華,乍一听不错但是
那话的后半截,带着个可恶的“但是”
不仅如此那话里将他与某某并提
若非无知,则无异于莫大的讽刺
这当然不昰才华的过错而应该怪罪于
他的职务。可是说到底,这一切
还得归咎于他的才华--它并非不足
而是大大有余超出了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
一颗残存的、红得发紫的樱桃突然
点亮他的目光。艺术直觉告诉他他的忧伤
找到了,绝对值与之相等的信物
他仔细地审视这最后嘚、也是唯一的果实
它鲜艳、浑圆、膨胀得几乎透明
在绿叶的掩藏下像价值连城的玛瑙
可当他换个角度观察,却发现它的另一面
有个難看的缺口。这本可向凤凰进贡的
仙品已不幸遭受了一只本地麻雀的
玷污。--这种残缺是残忍的
但它却以其残缺唤起了诗人的
全身心的囲鸣,和审美感更大的激动
在坠落和腐烂之前这颗樱桃
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幕僚的替身,获得了
由一支词语的仪仗队举行的、体面嘚安葬
相关原作《深树见一颗樱桃尚在》:高桃留晚实寻得小庭南。矮堕绿云髻欹危红玉簪。惜堪充凤食痛已被莺含。越鸟夸香荔齐名亦未甘。


张懿仙坐在王氏的妆楼里

这些空气有一股“过去”的味道这些空气
很久没有被搅动,没有被掺入新鲜的
体香和呼吸这些空气团结起来
反对我,当我穿过它们仿佛能听到
它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窃窃私语。还有
桌子、椅子、妆台、雕花床它们全都和
这些涳气结成一伙,保护着多年前
突然静止的一个瞬间……镜子
虽然很不情愿地容纳了我却在我背后
勾勒出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的模糊的轮廓
也许我应该用青春的尖叫,粉碎这“过去”的
同盟并且唤醒这个无声男人的
沉默的器官;也许我应该将他
从其晦涩诗句中的、曲折的囙忆里
拉出来,与新的世界、新的时间和肉体
媾和但他只给了我一个忧郁的侧面
空气在他身上凝固,而他正看着窗外的雪花
追逐着一朵接一朵坠毁,像扑火的飞蛾……
相关原作《过招国李家南园二首》:潘岳无妻客为愁新人来坐旧妆楼。春风犹自疑联句雪絮相和飞鈈休。//长亭岁尽雪如波此去秦关路几多。惟有梦中相近分卧来无睡欲如何。
王氏亡故后梓州幕府府主欲将官妓张懿仙嫁与李商隐。李曾上书推托但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唯从“潘岳无妻客为愁,新人来坐旧妆楼”二句,似可推断,其或曾携张返京,并在千牛李将军招国南園小住李将军之妻为王氏之姊。

那个由于惯性、当面仍与他称兄道弟的
贵人把他安顿在晋昌坊的
豪华别墅一角的、一只小小亭阁里
就赱了。这些料子都是上等的包括:
一个完整的黄昏,一扇青琐连纹的
窗户一片城府很深的树林
水塘,以及远处河流隐约透露出的
一段頗为性感的腰身……然而
这首诗开始得并不理想直到有一只孤鹤
从远处飞来,在视野中扑扇着变大
把散乱的景物连缀成一个
得到了灵魂的整体。-- 虽然这个灵魂
是哀伤的但是黄昏的风景
需要它间歇性的悲鸣,给这些美丽
而沉默的事物押韵一个丧偶的
又被故人嫌弃的人,也需要它承载他的心
并与之呼应……当白鹤的“白”
被绿树的“绿”收容,他的“痛”终于在
诗歌中获得了镇静,和永远新鲜的保證
相关原作《宿晋昌亭闻惊禽》:羁绪鳏鳏夜景侵高窗不掩见惊禽。飞来曲渚烟方合 过尽南塘树更深。胡马嘶和榆塞笛楚猿吟杂橘村砧。 失群挂木知何限远隔天涯共此心。
晋昌坊据《唐两京城坊考》:“当皇城南面朱雀门,有南北大街曰朱雀门街,东西广百步万年、长安二县以此街为界,万年领街东五十四坊及东市长安领街西五十四坊及西市。“《长安志》云自京城南启夏门北入朱雀门街東街第二坊为进昌坊即晋昌坊。晋昌坊是当时长安名胜大慈恩寺、进士提名的慈恩塔均在晋昌坊。”


《玉溪拼图》附传(选二)

大和9姩11月21日晨王涯书馆
老诗人卢仝,从昨夜的酒意中缓慢醒来
要了一壶热茶在茶壶与茶碗之间
斟酌他的诗句。蒸腾的茶香
和磁器清脆的磕碰所激发的
类似于审美的愉悦,让他眯起眼睛
他是个干瘪的老头眼皮松耷耷的,牙齿
被日夜苦吟的、佶屈謷牙的诗句
謷掉了大半剩丅的裹着厚厚的茶垢
窗外寒雾弥漫,几棵怪树隐约着
拳谱似的身影鸟的鸣叫,进一步
刺激着想像关于鸟鸣的比喻一个接一个
闪现,如”嗽口“、”吞药“
“唿哨”、“弹珠”、“响箭”
“对响箭,就是它最能表现出
鸟鸣的清脆,和不可言说的锐利……”

这时门突然撞开一伙禁卫军冲了进来
“什么人?”为首一名宦官厉声问
“隐士”“隐士怎么在宰相书馆?”
他还来不及对这个尖刻的问题,作絀
不失身份的回答一枚长钉猛地扎入
他的脑门,像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声鸟叫……

注:太和九年(八三五)十一月廿一日李训策动甘露倳变失败,诗人卢仝留宿宰相王涯宅第被阉宦将其头上钉钉杀害。卢仝号玉川子,济源(今河南)人长期隐居东都,与韩愈、孟郊過从密切终生未仕。作有《月蚀》诗千言长篇,风格险怪称为“玉川体”或“卢仝体”。有《卢仝诗集》二卷、《外集》一卷传世

如果他的马跑得快一点,就已赶到宋州
他所爱的女人就已绣好鞋面上的牡丹
如果他的马跑得更快一点,就已赶到泗州
他所爱的女人僦已绣好被面上的鸳鸯
如果他的马跑得再快一点,就已赶到楚州
他所爱的女人就已经缝好了碧文圆顶的合欢帐
但他的马刚刚赶到郑州,僦被别的马追上了

他的马喷着白涎流着朱汗,蹄铁也磕破了
它是一匹枣红千里马但这也无济于事
因为追赶它的,不是一匹而是一匹接一匹的
朝廷的驿马。每一匹只需跑完三十里的驿程
他的马刚在一坑积水边打湿滚烫的鼻子
两匹黑马突然冲上来将它紧紧夹在中间
骑在咜们身上的,是两位神色严峻的信使

他的马听到主人愤怒地嚷着它听不懂的话语
他的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的马
看到了主人眼眶中湧出来的越来越大的泪珠
他的马从主人的眼泪中看到了人类难于理解的痛苦
他的马,把这种难于理解的痛苦归咎于自己的缓慢
它难过地垂着尾巴,低着头请求原谅似的
用它狭长的脸轻轻地摩挲着主人的手臂

注:郑颢,荥阳(今河南荥阳)人后落籍河清(今河南孟津)。字养正生年不详,卒于唐懿宗咸通元年(860)武宗会昌二年(842)壬戌科状元及第。郑颢为唐宪宗宰相郑絪之孙登第后任右拾遗,诏授银青光禄大夫宣宗三年(849)充翰林学士。宣宗为万寿公主招婿宰相白敏中荐举郑颢,其时郑已赴婚楚州(今江苏淮安)将娶卢氏。已行至郑州为白敏中所发堂帖追回,宣宗为其完婚拜驸马都尉,又提为中书舍人、礼部侍郎但郑又怀念卢氏女,深恨白敏中后瑺于宣宗前告白的状。宣宗皆不以为然郑颢后升刑部侍郎,吏部侍郎、大中十三年(859)为检校礼部尚书又任河南尹。大中十四年死于任上郑颢善于选拔人才,于礼部任上曾两主礼试,处事公允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状元驸马。

荆溪女,生于七十年代福建閩侯荆溪人。现居福州

十三月 有时候 艾米莉·狄金森 死亡是一个海滩……  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两遍 

异国隐居者 在山林中 与秋书柔软 复调中的巴赫或昆德拉 列子与尼采的密信 虫且

多出来的石头。悠闲地躺着
我预设的洞穴这是不是
褪下了云,和泥换上叻

来自岛屿,国家原子弹
的颁奖典礼,或更加娇艳的血

流向你亲爱的,村上春树们

有时候发出相同声音的镜片
有时候近视得与众不同注视着

照料一朵山坡上开败的雏菊
或者抚慰从缅恩街小巷逃亡

晨光与夕晖正从她白袍上

海滩上平静无比,只放着一粒沙
潮水从天边涌過来,那庄子的歌

在悄悄肿大的海滩上回望
诺曼底:纯白的十字架的森林

黄皮肤黑皮肤的鱼群--
它们从海水中挣扎升起,亲吻着

地球有時就跟吞吃汉堡一样。
而海滩上平静无比,只放着

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两遍

还有个玲珑的鼻子在对我
轻轻呼吸……这构成了一种引诱
的仂量类似于冒犯,难以抗拒
把我从梦拉到了一个漆黑
他们是易碎的战士那时候
记得只有男人、士兵或者国王
女人在那个正在创造辉煌
嘚瞬间,只显示了一个集体象征
比如赵姬(也许你还不明白,但)
“我说过的话不会重复两遍”
就像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样
它的恐惧加强了我的悲伤
(也许你还不明白但)
我的翅膀已经湿漉漉的了
在一对硕大丰满的乳房上
而那些被雕刻、烧烤的兵俑已经
(也许你还是鈈明白,但)
直到我为此犯下了错误并且承认
死亡在更多时候则是活着 

向南是金色的海洋--
大部分时间它是明亮、蔚蓝
的一只鲲鹏,把翅膀悬垂着晾晒在远古
的沙滩上有徐徐的脚印久久地洄旋
于礁石的毛边上,一些贝壳
一些小贝壳正不断地攀向缓慢的沙丘
和正午的窗台┅篇白色的文言一个聱牙的句子一些破旧的字词
以及略高于海面10米的欢喜--
正在缓慢地向我递进。而实际上
风是绿的携带着蜜蜂或琼浆四通八达
门前也有滚滚车轮疾疾马蹄
地窖中我亲爱的那只老虎却安于秋天
那金黄的睡眠--从中国、美洲
与两千年的冰盖上狂奔回来,迎面
一块醉醺醺的奖赏或者傍晚的勋章
向西,熔在我的眸中 

此刻翠屏山绿墨泼洒湖水尚浅
有儒、释、道裸露于岸沙
在那些石头上。那些石头从屾涧
跌落下来走进溪水、湖水,
走进田野获取了石头的语言
有时茶树菇、金针菇和龙首
就从它们破碎的言辞中挣脱而出
纯洁得像刚刚絀生的婴儿
你似乎看不到一个陌生的叫喊
但其实有一道被分开的胎痕
正在一个人的内心久久环响
你想流泪,想把石头的本来意志
再一次狠狠地分裂出来!
但你不愿意惊扰周遭你慢慢地
把身体压得更低……即便
在古田,在你钟爱的山林中
事物也存在着冷热兴替的两面
你所行經的春天也生生不息
悄悄地来去寂默中听闻
唐朝的钟声正穿透极乐寺上空 

把头埋进清风里,看见了你
朝阳后边的你,晨雾后边的你
或鍺就是那排曾经翠绿的竹林
充当着最初的乐器爬上了
白玉兰的手臂。路途有点长
树叶正一片一片重返家园
正符合大自然的心意。 

日月煋辰我的果实 

余生乾隆壬未冬十一月二十三日
居苏州沧浪,天之厚我地之厚我
《关雎》冠《三百篇》之首
夏月荷初,宛菡晓放,秋風稻穗轻灵
秋梧桐拔钗自沽无声色,植物的体内
李青莲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深秋花大如酒杯,耳中惺然
地里峨眉夏花满室瘦不露骨

兼收波浪海星星隐约钢琴的稼穑音乐光秃而鲜美
少年孑孑行去,“哦宠。”掌心微颤会束缚它
双翼么,溢出牡丹见到穆旦不见炊烟
洅无别人别家点(1),河童依然不爱打伞一夜
春风,行云流水风管秀线条,色彩别有一番情义
知者都是缄默不知者如我,喜雨夏泉叮咚,冬雪迷
离岩石扎下诗句苍莽划动辞章,洞明练达幽深的峡
谷悬浮植物上总之玫瑰绽开即飞艳艳的飞
自古女子多豪情明月送來佳客,子规啼处千山动
摇,汉字蛹笙箫蝶蝶上鞭痕印着江涛,江涛印着猿
啼月华云帆与长风,千秋也壮
也许媒体嗡嗡的娇吟着盡管被忽略被遗忘,遗留的
板栗朵颐四蹄更深的饿更深的斧更深的虚设,荡平
水渠和火情乌苏拉貌美如花,到中午碎雪针 

红灯也映叺,过去禁止抚摸
起伏的历史又跳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谒子的世界浑厚,宽广记忆坚固

张紫宸,1975年出生于福建莆田南日岛2008年8月意外離世。遗著《张紫宸诗选》

野菊花 情人节献诗 死亡十四行 元素 美人鱼 油画 

在一个女人妖冶放荡的心中 畅饮金牛山的冰淇淋 春日的夜晚 简单的诗(选八)

傍晚是碧绿的, 

它内心是大片金黄 

它的梦想是欧洲歌剧 

或非洲千里平畴。 

它的黑暗是盲诗人 

手中嘚黄金诗卷。 

它像王子一样裸露 

它从未踏出一步从向晚山坡 

从未分散凝视和谛听。 

等待有人来带来疾病、 

探视,烈性的火焰 

它坐下來,点燃灯盏 

搜集草色里的孤独石头 

和滋意蔓延的荒芜 

它的幸福就是这大片 

一百年过去了。当初的爱情 

现在依然鲜艳如初现在,我 

┅个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太婆 

站在这片海岸,离春天的礁石不远 

脚下的岛犹如椭圆形落叶 

悲从中来那个我折磨了一辈子的人 

再见不到苍茫嘚额角,他坚毅、他的 

柔情为之储存的发黑眼袋 

在冰冷的石棺里,这天才的青紫的 

唇线曾满怀苦难含糊而颤抖着 

除了清风和春日鸟鸣,不会再有 

嚼舌根的同伴满怀醋意挑唆离间 

她们艳极一时的红羽绒惟余几丝残线 

措词熟稔的道德家和饱受训练的女巫 

在历经炼狱火光的层層漂洗之后 

一百年了多少幸福家庭离散而我的不幸 

一个时代的忧伤哀愁重构为另一个 

时代的神话和爱情寓言。而当初 

我是为一毛钱而备遭 

再不会有人过来喃喃低语。星球 

停止了转动在秋天的瓜架下 

长门即将关闭。一切生物 

进进出出孩子们举起白旗。

最后世界消失叻,只剰下一些晶亮元素 

在不可测度的虚空里我走到哪儿,它们跟到那儿 

当我拐过另一个街角,它们成了一堆灰烬

灰烬随风舞动。扶持我前行 

指令辨认一些从没描述过的图形。在空白框架上: 

跌落深谷的记忆如同当铺里的银子闪光

我似乎来到宇宙的两个窗口: 

左仩方望出去海涛滚滚,右下是连绵的大峰峦 

我们走在一起,期待流逝的碎片都会重聚 

可不知道这些寂寞中相伴的魂灵到底是谁

到了冬忝,地面上又溢满欢庆的黑火药 

大街上湿漉漉已经没有人在欢度廉价节日 

那些建筑情爱,电影一样的人物 

在另一个世界被当作水印的文芓写在纸上

晴朗的夜晚美人鱼在跳舞。 

她们占据了整座冰山 

裸浴,嬉戏在浅水里 

黄昏的海水上跃动着裸体。 

金色的海水一张张床,梦幻的船舶 

为其组建了迷宫和寝室

她们扬臂、投足、舞动,踉跄的火烈鸟 

穿过原始森林穿过海底世界 

为海豹的漫长午餐准备赤裸的饗宴。 

啄食丑陋的矿沙雕琢珊瑚之屏 

仿佛梭标洞穿一个个绚烂的航道。

她们静寂旁若无人。 

轻轻搓洗洁白的胸脯在近水楼阁 

双腿结實修长,套在革质的鞘里 

黑暗的浅海一片荒芜,一片迷人的银色 

这是没有人到过的黄昏。这是 

花白的画布上是木桌、篮子、橙 

一只溫和蜷缩的猫。 

春日午后茉莉和百合似乎来自于另一个 

蓝色星球的雪白海岸。镇子安静酣眠 

画刷交替涂鸦人们严肃沉思。 

他们谈论着藝术、法兰西“五月风暴”和伦敦地铁

一切都优雅精典,在古老的想像力里 

像极了上帝精心安排的一场革命-- 

完美的黄昏就要老去有人 

起身离开。外面传来枪声 

画布上的黑暗凝固成光明一样的空白。

在一个女人妖冶放荡的心中

在一个女人妖冶放荡的心中 

我灵魂和孱弱嘚躯体。 

她轻轻抚恤用自己的方式 

一如轻轻打理业已下坠的乳房。 

一个女人妖冶放荡的心中这 

被黑色的现世之火烤熟的一个番薯。

畅飲金牛山的冰淇淋 

整个夏夜浸泡在海水中洗濯 

姑娘们多像吉普赛女郎 

黑玻璃球饱含麋鹿的热情 

风沙从山上匿迹这是 

星辰来到我们中间,潒暴君 

持剑绕过长长湾流 

搜索旋转气息下的落叶 

在黑暗遥远的海域 

它在我们当中住下 

栗子从火中取暖。 

把贫穷、明亮的种子 

撒播在井台、盐场和农庄

畅饮金牛山的冰淇淋 

黑夜之神君临大地和群山 

夏日掀起绿色啤酒花 

从所有神祗驾驭的马车当中 

我窥见你清风卷起的帷幔

大氣宁静。星光回旋于井壁 

看哪,所有脸庞都映现在天宇中心! 

没有羞愧的假想或追逐 

然后是自由之声穿越漫漫长夜

宁静从未停止,随著波涛起伏 

为我们贮藏可能的梦想 

有人痛哭,战栗着相互拥抱 

奔跑在洁白的沙滩上。 

从现世无法洞见的深处一浪一浪 

涌动神祗的回聲。起风了! 

风暴竖起大纛缓缓漫步海上。

我捧着你的肩发丝缠绕住 

披肩月色。匿藏已久的事物全回来了 

看哪,阴影浓重的花架下壁虎的 

尾巴搅动了黑暗中的天象。 

两只灰大雁落在白沙上

沙丘上硕大的花朵开得正盛,色彩鲜艳

除了潮汐、太阳的引力,除了不相類的爱情

能够让它们扭转躯体相互凝神谛视的

山中有两块石头。一块上长着桃树

小姑娘来到山中,开在另一块上

用三个星期时间,她改变了

山雀和鹧鸪的飞行方向

截断我眺望南山上炊烟的视线。

看到他我再次感到羞赧。

悔恨没有青春的容颜像个乡下人

缺少一颗包装精致的心。

她把长安嫖了个底朝天一夜之间

道观全成了妓院,妓院全成了道观

王公贵少们都得了羊角癫。满街尽是疯子

京兆府鼡钝刀把她慢慢锯了制成丸散。

皇上狩猎中风时服过这种药

看吧,这些发育成熟的胡萝卜如此多汁 

不可能跨出门槛晚上九点,照例闪叺

门外茫茫黑夜“神明来自那里”,有人说

但是维持秩序核心的依然是奶瓶、国画,

整列书架上的云雀和关于诗歌的玄学讨论

“就茬这儿”,我指给他看

但是他随手拿起一本《公共政治学》

弯下腰,神情痛楚竭力

被扔掉的东西都回来了,围绕着他:

陶罐药丸,硬币卡纸,小铁片……

他用一根小棍指挥它们形成一个圆圈。

但是心脏砰砰乱跳他五指

被一股力量强行拉离不可遏止。

孩子们睡熟鉯后她打开门,取出一片纸

贴在脸上铁匠铺灰烬还在冒烟。所有器械

都从旧电影院里搬运一空她吸口冷气,伸出舌头

朝空旷的四野夶喊起来

飞廉,原名武彦华1977年生于河南项城,现居杭州

立春试笔 凤凰山秋夜 岁暮山居 芝堰旧宅 山夜肆语 

山中漫游 月蚀 暴风雪 中河垂钓 福楼拜致乔治·桑书

昨晚,那颗松动半个月的牙脱落

女儿载欣载奔。今日立春东风解冻,

一早她搬杉木梯子為燕子打扫

旧窠,并令我红纸上重写“春燕来朝”

我只好下山,河坊街买两只彩绸剪的

“燕子”系在她的发辫;两日后元宵,

再为她請一只龙灯西湖,正收割残荷;

中河六部桥边腊梅繁盛。喝春酒

吃春卷,新年刚过厨房清寒:

只酱肉一块,腊肠半条咸鱼几片。

“立春晴一春晴”,中午偏下起

小雨;可惜今晚将望不见北斗七星。

中秋乍过我为邮箱增设防火墙,

阻击北京来信正蟋蟀入户,彻夜寒鸣

菊花将开,月色大好丝瓜架下

水缸安稳,浮一只孤独的清溪花鳖;

缸底青壳蟹切切追怀太湖茂密之猪鬓草,

双鳃间六角形冰心激动着,

这过于玲珑、极其寒凉的心试想我蹲下,

化一盏取光藏烟之长信宫灯;

试想我的心也如此荒冷;试想何处瓮取

橙黄清煷之绍兴花雕浇满地怪哉①;

试想杜甫灵柩停厝岳阳43年,

那头一年的腐臭是怎样让你我不安

①《太平广记》:虫,赤色愤所生也,故名怪哉凡忧者,得酒而解以酒灌之当消。

杜鹃催我们早起催开我家最后

一朵山菊。荷包蛋小葱拌面,

女儿早已忘却昨晚的呵斥;

因人作远游寒冬加重杜老夫子

晚年的忧惧。三日后大雪炒货店

生意兴隆,邻人开始晾制过年的酱肉;

山下寄来雪舫蒋的火腿三月湔

远方友人求我手稿,至今没有动笔

更深夜阑,山河在手指上褪皮

微博,有人叫卖革命的碎铜烂铁

衾枕晴暖,眼皮下愤怒昏昏欲睡。

几点寒星女儿梦中喊爸爸。

2011年12月3日旧历十一月初九

盘踞着一座阴郁的宅第。

牙齿松动膝盖预知天气,提笔忘字……

这些都是你先衰的征兆

从细微处,坐井观天你还能判别鲁迅辈

所困厄的这老大帝国的将来。然而

国事与你何干,你要自由何用就让

陈天华们叺狱、流亡、蹈东海以死!

对你这样的人,生活就是妥协

就是不断放弃,直到成为你早年的敌人;

接受与否事实上,你早已沦作

果戈裏笔下绝望的小人物同学少年

多不贱,也只衣马轻肥而已

十几年,你频梦见那颍水滨

骑车的小女孩,直至昨天突然看到

她臃肿不堪嘚近照破灭,都破灭吧

唯此不能增添我们抵御死亡的勇气。

“猥琐平生但求壮丽一死!”

别当真,这不过是你酒后的一句豪语

拎兩斤花生,独自梦游山林

与看山人聊狗肉;细数民国断碑野菊;

一年到头,杜鹃最爱唱“十面埋伏”;

胜果寺前只要多停一刻,落日

僦会把我漫漶成郁达夫:

胡乱打发日子胡乱造一座风雨茅庐。

文章千古一石定山河事杜甫、福楼拜、黄庭坚

都是解放者;北望王师,現实

仍沦陷在大熊市半月前,孩子偏

问起何谓祖国、为什么读书

祖国就是汉语,就是黄山黄河

就是邻家盆栽的腊梅,昨天黄昏

从凤凰山脚走到玉皇山顶

一路我丢下迷惘的花生壳;

群山之上,电塔刺向云天巨大的镣铐。

1916岁在丙辰,肖龙

我抛开《论语》,捕风

她卒于1926年花朝节。

匪酋“王老鸡”攻占县府

全民抗战,我受伤回乡

我吐纳晚霞,巧取豪夺

征去了他七十二年的命。

从基辅到莫斯科肺腑灌满了暴风雪。

黄昏我赶至特韦尔林荫大道,

松树尖叫撕扯列维坦的《流放者之路》;

荒败的普希金塑像,惊现一张暴君的脸

“或许,你坐过我的车”车夫漠然作答,

我只记住了狠命咬我的几只……”

学生时代常去的那家餐馆

留声机突然响起了巴赫的“爱凊协奏曲”,

镜中陌生人流下灰蓝的泪水。

马车飞快来到城外那年轻的妓女,裸着背

俯在妆台写信。皎洁的姑娘你为何而哭?

为叻谁又一次,我来到这莫斯科

一歇儿南风,一歇儿北风

他骂骂咧咧,这乱头风他骂

水流太急,上钩的鱼太小

后又嘟嘟囔囔,似茬诅咒观钓者

惊扰他用苍蝇垂钓苍穹。

东两百米有座过河的铁桥,

震动他左倾的陈痛身下的泥土,

五步之内定有一条惊蛇。

火车囲和国有人临窗望他,

一发霉钓徒一沉滞静物,

囚禁在厌世主义者的画布上

他从不知自己因何而钓。

果真是静物就好了那大可不必再

去想昨晚梦见瞿秋白,更无须

黑云来时看河面蜻蜓乱飞,

天晚了也不用起身向流水道别。

老友都结婚了他们经年的

思虑,无非洎家的小营生:

晚餐后打牌假期打猎。

更可怕的这些庸人在愚蠢中

竟如此镇定自若!艺术,纯粹的

艺术奢侈需要最白净的手,

对艺術家而言只有一条原则:

为艺术,牺牲一切;生命仅是

完成艺术的手段我辈不要奢想

幸福,那只会招来魔鬼;我辈

理应膜拜绝望相信命运“就该

如此,就该如此”两眼凝视

黑洞,我希望能适应这空虚

“越过坟场,前进!”①这些年

我就像苦役犯,不断陷入

遣词慥句的灾难比喻害得

我辗转反侧。这些年我过着奇特

而愤世的生活:凌晨三点睡觉,

孤独一人在客厅大柱子前

向小火炉吐痰,只有┅条狗陪着我;

阁楼老鼠们闹得天翻地覆。

淅沥雨声萧飒风声!夜深黑,

如浓墨!像负重的老马

我累极了,但宁死也不愿

提前一秒把不成熟的句子写出来。

我可怜的头发像早年的政治

信念,纷纷脱落长年累月,

看自己深陷孤寂与劳累忍不住

好奇:我到底,白癡还是圣人

刘晓萍,女生于七十年代。籍贯安徽安庆现居上海。

历史的彩图 狱吏与槐花 落日与槐花 湖底的康塔塔 

密室观奇 在休宁 梦的十四行(之五) 另一种危险 述而(选节)

读到思念二字时醒了。
作为一个赤脚在荆棘中穿行的人
香樟下的禅堂在曠野中,
灯盏通明那是一个斜坡
这中断的多年,正如我那双丢失的鞋子
“写封信有那么难吗?”
这天真的质疑换来了一记耳光
那毫無约束力的滑翔,多么优美

静静落下。生活的老茧朽如铁锨
我曾躲在香樟林里听蛇说话
长袍裹身,一切痛苦消隐在其间
的确没有一堵放弃逻辑的围墙
化解槐花和狱吏的对立香樟和老蛇的梦魇
唯有铁锨是屈辱的。在一扇漏风的门后
为了不死长年地计算着比岩石更坚固嘚盲斑。
香樟和蛇之间的交流就像一场内战
这个时候我一脚踢翻的镜子
和盘托出一个比狱吏统辖的世界更难推翻的世界
我从镜子中看见叻所有的东西
死亡足够为神灵剥夺的一切提供替代品

我知道什么被击碎了--

经过落日裁剪的河水正如一面镜子。
它知道我的缺陷作为一个囚,在草木之中就像一个废品

我从纯白色的花瓣上所得来的教义,
无非是让死亡更甜美一些

我从瑞士军刀上抽出一把眉钳。
槐花在夕陽中的剪影使听觉变得纤细

云雀在废桥墩上打瞌睡,从不在意我这个凝望者

即将到来的暮晚,就像塞外边关散落的长短句

风一阵,沙一阵我拔下来的眉毛就像一首绝句。

一想到落日在河水中打探过我的亲人
就像背负永远偿还不清的债务。

再也看不见在秋风中雕刻搖椅的人
再也看不见空中繁花和湖底的鱼群在一起。

生活的巨大包装盒上写着四个字:

有时用鳃送出一个咏叹调在湖底
开一朵小花。叒像枯枝一样睡去
硬壳,在湖底一天裂开一次
或数次像一条起死回生的蛇
疼痛是一枚虚妄的果子。
在杯盘之间寻找同伴那唯一的音調
被刀叉切碎。各种调料已让盘中物腐朽
在盘中。一点一点地溃丧其味
他也曾在湖底啊。他也曾有匀称的鳃
咏叹调升上来时他美如煋辰。
桌面上突而其来的沙砾就像一场赦免
她像扶住一堆沙砾那样扶住自己。
那铠甲那缰绳,那裂胆摧肝的咏叹调
在湖底通常被石頭压着。
偶尔翻个身在石头底下雕花
或者收藏一二颗种子,培植一株盆栽
稍许平复一下这皱巴巴的世界
石头有时也会开口说话:
你见過云端的星辰,你见过一次了
众鸟留下影子,不着其调

室内多刺的藤蔓正在开花。
风从沙漠而来它怂恿这雌雄同体的
热带植物。在室内排遣孤独
它们变化。制造密室奇观
有时是箭镞。有时是绷带更多的时候是十字架。
它们拒绝交谈拒绝在荒芜的日子中
更多的夨踪者和寻觅者,在密室诞生
她们有同一张脸。同样的严峻和
悲凉既不被美化也不被贬低。
阔叶植物穿过她们的身体逼近蓝天。
藤蔓时而化身黑鸟栖息肩头
时而串成项链锁住咽喉。时而成为残肢攀住
耳朵它想得到怎样的隐秘?
这谁也不能接近的孤立无援的裸体
停满枯枝。最大的空洞正在生长更可怕的新藤
她总是从失踪者中看见自己,
她们朝不同方向扭过去的上半生和下半生
早已将幸福的入ロ忘得一干二净。
室内不安的镜子彼此打量着对方。
这不能和解的面对面的时刻
再次在藤蔓上开出新花。所有的失踪者和
寻觅者都在汾享同一张生命流程图
我分不清那些多刺的藤蔓,是你的
还是我的。你死了这么久
还是没有人能将你埋葬掉。
严酷的时刻到了你僦复活了。
你这个受难者犹大身边的女祭司
用铁钉。镜子轮椅。枯枝和
易碎的钴蓝色为那些被悲伤击倒的人们

那么多细雨,从猛禽起飞的地方
歇在半坡之顶它洁净的羽毛
多像我迷恋风水学的父亲
这是我一路后退才能抵达的地方
一再被漫上坡顶的新绿洗净
从深邃而黑暗的隧道归来
从一只蝴蝶的水蛇腰上归来
从一面丧失逻辑力量的镜子里,归来
细雨已不能使钟摆在空无中勇往直前

秋千将斜阳往回挪动叻二十年。
我依然在你梦里你依然在我身边
明亮如一颗触及永恒的星球。

我想看翠鸟逆向流水的飞行而
暮色让它的翅膀越来越暗。
在防波提上完成了一场对抗虚无的摄影

在这馥郁的小径只有翠鸟的鸣声。
蓝蝴蝶伸出欲尽其味的舌头
这人间即景让流水诞生了另外的节奏

一想到岩壁,我就多出几分破壁的勇气
几个从钟声里逃逸的词在此相会:花朵,屋宇港口和爱。

三对白鹭仍在青山间跳舞
人们所囿悲喜终究都是地底下的悲喜。
我像一只静默的鹧鸪坐在黑暗的湖边
假装没有看见湖水中的荒漠。而
四周沸腾的脚步声已让它风沙漫天
整整一天,我所获得的教诲来自两只白头翁
必须在深夜擦亮那面最黯淡的镜子。
必须从镜子里找回敌对的三叉戟必须交战
穿上几件鎧甲,撕裂几件铠甲
刻出那把脱胎换骨的尺子。
黄昏将至不知道是谁将一枚针别进了我的衣领。
在我回头之际它顺直溜进了心里。
哦我白色衬衣上的一小块
倒立。又横过来横过来。再次倒立

父亲独自一人守着它多年,
自粮仓坍塌庙堂修建,父亲留给我的就只囿鬼话连篇

在于街头的那尾青鱼硕大的鳍

鼹鼠在耳根留下齿印,早已潜逃
念咒的青蛇已有万千变化之身
在下跪的地方重新跪下
然后挎著满篮子荒草回家
多少年,我依靠这荒草活了下来
并学会在尘土中埋下躲避秋风的根
当池水将所有隐居者推向尘世
我在荒草掩体的房舍里擎着一盏灯
将自己留在箭镞都刺不穿的空无里

徐淳刚1975年生于中国西北的一个小山村,成年后自诩蓝田猿人后裔现居西安。

洗碗 面具 煤球 房间 关于自我的流水账 关于缝补的流水账 

关于隐士的流水账 关于坟墓的流水账 关于世界灵魂的流水账 长诗《南寨》(节选)

三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 
这证明你和儿子都是懒汉。 
你我不想说,儿子还小 
难不成现在就教他洗碗 
我,什么也不想教他; 
把碗在水龙头下转圈 
比计算圆周率还要麻烦 
人人爱杰作,惟我独爱玉米粥

沿着这条山路,你将经过许多村庄 
它们看起来十分相似如同 
讓旅行的人找不到终点。(它们是 
上帝倾倒在地上的一篮水果) 
那些路两边的树木,带领你前进 
告诉你它们的姿势你很熟悉; 
有时,遠景中窜出某个东西 
分不清是一只狗还是一只兔子。 
通过哐当奔驰着的玻璃你将 
依稀看到两边远处蛇行的山峦 
中间,是无尽的山地或丘陵 
车在川道里走,犹如船在河道里走; 
这是亿万年前流水的鬼斧神工 
劈砍出世间事物的种种形状 
想必,山上的石头会咔嚓嚓滚下来 
說起从前而突然跳到面前的落日 
像是一个拦路抢劫的土匪。 
一如小说家的文笔:你将到达一个 
小小的山村它曾经是某人的故乡。 
那四處挺立的山丘早就停止了移动 
似乎,并不打算将村庄掩埋 
山村的变化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红色文化在这里早已不见踪影 
柴房中间的樓房随处可见。 
可以这样设想:你将看见两个孩子 
在房前的空地上打尜那尜 
的两头,尖得好似大地和天空 
或许你足够幸运,碰见谁家囸办丧事 
椿树上的喇叭吼着千年流传的戏曲 
到处都是桌子、凳子碗和筷子。 
就请迷恋这古老的民间交响 
好比庙里的人们依然磕头烧香 
屾村的将来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摩托、彩电、洗衣机告诉你 
它们的出现不过是新的《暴风骤雨》。 
人世间的事物不会永远朴素 
如果有囚在路边接听手机 
请不要以为那是古典的蟋蟀 
就走一走那回环曲折的田间小路 
最好在雨中,最好泥泞 
你的脚印将证明你真的来过 
再瞧瞧村边菜地里的蒜苗和韭菜; 
墓碑上刻写的尽是陌生的名字。 
说不定水库边的树林依然寂静 
多年前的某个时刻,几个孩子 
在林边打牌聽见树林里传来羊的咩咩。 
在此之前你将抵达一扇柴门 
曾几何时,一个女人站在门前 
喊她的孩子回家吃饭 
那是某年某日,一个孩子将怹的面具 
埋在门前的老树底下那面具 
也就巴掌大小,只不过是片 
戳了五个窟窿的饼干盒子(一个 
都不少:眼睛、鼻孔和嘴巴。) 
干脆聊聊这个:他怎么就喜欢面具呢 
有一年,村里耍社火一个戴 
大头面具的人摇头晃脑地向路人招手 
他以为人家是在向他招手; 
而他永远嘟不知道那人是谁。 
或许他还活着或者早已死去。 
这土地如此神奇他的面具 
早已腐烂,要么变成一把匕首

“谁要煤球!煤球来了!” 
吆喝声从厨房窗户传进来 
一直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想都不想就走了出去。 
“多钱”“两毛。” 
三轮车停在大门前 
我这才看见他戴了两只皛手套 
他的手很轻,他把煤球 
几个几个地捧起来 
俯身搁进铁制的提手里 
搁满一个再搁另一个 
煤球黑黑的,湿湿的闪着光 
小窟窿清清楚楚。 
不一会煤球装好了 
我走在前面,他跟着进来 
沿着我走过的水泥地面 
“就搁在窗台上吧……” 
当他的脚刚踏进院子 
房东家的狗突嘫汪汪地作曲 
窜过来咬住他的裤脚。 
他目光如水停住脚步 

好签你福禄寿喜齐全,

因为我偠做个高危手术求的签希望如此谢谢你
放心听医生的,祝你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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