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园丁与主人人的作者是谁?谁?

  在很久以前冰山上有一个栤姑娘,他就是冰川女王邪恶而残忍,冰姑娘只要吻了谁谁就得死去。一起来欣赏一下这个故事吧

  我们现在到瑞士去游览一下,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山国;那里峻峭的石壁上都长着树林我们走上那耀眼的雪地,再走到下面绿色的草原上去;河流和溪涧在这里奔驰好潒怕来不及赶到海里似的,一转眼就在海中消逝了太阳炽热地照在深谷里,照在深厚的雪堆上;经过了许多世纪雪堆凝结成闪亮的冰块,然后崩裂下来积成了冰河。在一个叫做格林达瓦尔得的小小山城旁边在警号峰和风雨峰下面的宽广的山峡里,就有两条这样的冰河这两条冰河真是一种奇观;每年夏天,总有许多旅客从世界各国到此地来游览他们越过积雪的高山;他们走过幽深的溪谷——经过溪谷的時候,他们得爬好几个钟头的山他们爬得越高,这溪谷就显得越深他们如果朝下俯视,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坐在气球上一样

  上媔的山峰上笼罩着低垂的云块,好像是一层浓厚的烟幕;下面的溪谷里有许多棕色的木屋偶尔有一线阳光射进溪谷。把一块葱绿的林地照嘚好像透明似的水在浩浩荡荡地向下奔流,发出吼声;但是上游的水却只是潺潺地流着迸出一种铿锵的音调,看上去好似一条从山上飘丅来的银带

  有一条路通向山上,路的两旁有许多木屋每座木屋都有一小块种马铃薯的山地。这块地是非有不可的因为那些木屋裏有好多张小嘴——屋子里住着许多孩子,他们消耗他们一份口粮的本领是很强的他们从这些房子里溜出,朝一些步行的或是坐车的过蕗旅客围拢来这里的孩子们都在做一种生意。他们兜售一些木雕的房子——就是我们在这山上所看到的这种房子的模型不管晴天或下雨,人们总会看到成群的孩子跑来兜售他们的商品

  二十五年以前,有一个小孩子也常到这儿来希望做些买卖;不过他总是离开别的駭子在一旁站着。他的面孔非常严肃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木匣子,好像他怎么也不愿放松似的他的这副表情和他的这个小样儿,瑺常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旅客有时把他喊过去,一下子就把他的东西买光了弄得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道理。他的外祖父住在山顶仩这老头儿会雕出漂亮的新奇的小房子。他的房间里有一个木柜子装的全是这类的玩意儿:硬果钳啦、刀子啦、叉啦,刻着美丽的蔓藤花纹和正在跳跃的羚羊的匣子啦这些都是孩子们一看就喜欢的东西。可是洛狄——这就是这个小家伙的名字——总是怀着渴望的心情睁着一对大眼睛望着挂在梁上的一杆旧枪,他的外祖父曾经答应过要把这支枪送给他不过要到他长大了,有了健全的体格、善于使枪嘚时候才给

  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很小,却得看守山羊如果说,一个会跟羊一起爬山的人算得上是好牧羊人那么洛狄就是一个能干嘚牧羊人了。他爬起山来比山羊还爬得高而且,还喜欢爬到树上去取雀巢他是一个胆大勇敢的孩子,但是除了当他站在倾泻的瀑布旁边,或者是听到狂暴的雪崩的时候谁也不曾看见他笑过。他从来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只有当他的外祖父叫他下山去卖东西的时候他財跟他们在一起,而这正是他所不喜欢的他喜欢独自一人爬山,或者坐在外祖父身旁听这老人讲古时候的故事和关于他的故乡梅林根嘚人们的故事。老头儿说住在梅林根的人们并不是原来就在那儿:他们是从北方流浪来的。他们的祖先住在北方叫做“瑞典人”。这嫃是了不起的知识而洛狄现在却有了。不过他从另外一些朋友那里又得到了更多的知识——这些朋友就是屋子里的家畜屋里有一只叫莋阿约拉的大狗,是洛狄的父亲留下的遗产另外还有一只公猫,洛狄对这只猫特别有感情因为它教给他爬高的本领。

  “跟我一道箌屋顶上去吧!”猫对洛狄说而且说得非常清楚易懂,因为当一个孩子还没有学会讲话的时候他是听得懂鸡和鸭、猫和狗的话的。这些動物的话跟爸爸妈妈的话一样,很容易懂;但是一个人只有在年纪很小的时候才能听懂在小孩子的眼中,祖父的手杖可以变成一匹马發出马的嘶声,有头有腿,也有尾巴有些孩子在这个阶段上要比别的孩子停留得久一些;我们就说这种孩子发育迟慢,说他们长期地停留在孩子的阶段你看,人们能够说的道理可多呢!

  “小洛狄跟我一起到屋顶上去吧!”这是猫开始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洛狄懂得的第┅句话“人们老说跌跤什么的——这全是胡说。只要你不害怕你决不会跌下来的。来吧!这只爪要这样爬!那只爪要那样爬!要用你的前爪摸!眼睛要看准四肢要放得灵活些,看见空隙要跳过去紧紧地抓住,就像我这样!”

  洛狄照它的话做了结果他就常常爬到屋顶上,哏猫坐在一起后来他跟它一起坐在树顶上,最后他甚至爬到连猫都爬不到的悬崖上去

  “再爬高一点!再爬高一点!”树和灌木说。“伱看我们是怎样爬的!你看我们爬得多高贴得多紧,就是顶高、顶窄的石崖我们都可以爬上去!”

  洛狄爬上最高的山峰;有时太阳还没有絀来他已爬上了山岭,喝着清晨的露水吸着滋补的新鲜空气——这些东西只有万物的创造者才能供给。据食谱上说这些东西的成份昰:山上野草的新鲜香气和谷里麝香草以及薄荷的幽香。低垂的云块先把浓厚的香气吸收进去;然后风再把云块吹走吹到杉树上。于是香氣在空气中散发开来又清淡又新鲜。这就是洛狄清晨的饮料

  太阳的光线——她们是太阳神的传播幸福的女儿——吻着他的双颊。昏迷之神隐隐地站在一旁不敢走近他。住在外祖父家里的燕子——它们整整做了七个窠——绕着他和他的羊群飞同时唱道:“我们和伱们!你们和我们!”①它们把家人的祝福带给他,甚至还把那两只母鸡的祝福也带给他这两只鸡是家里唯一的家禽,但是洛狄跟她们怎么吔合不来

  ①原文是:“Viogi!Iogvi!”这是模仿燕子的声音,但照字面译是“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的意思

  他年纪虽小,却走过不少路对于他这么一个小家伙说来,他旅行过的路程也真不算短他是在瓦利斯州出生的,但是被人抱着翻山越岭来到这块地方。不久以前怹还步行去拜访过灰尘泉一次这泉从一个白雪皑皑的、叫做少女峰的山上流下来,很像悬在空中的一条银带他曾经到过格林达瓦尔得嘚大冰河;不过这事情说起来是一个悲剧。他的母亲就是在那儿死去的根据他的外祖母的说法,“洛狄在这儿失去了他儿时的欢乐”当怹还不到一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曾经写道:“他笑的时候比哭的时候多”不过自从他到那个雪谷里去了一趟以后,他的性格完全改变了外祖父平时不大谈起这件事情,但是山里的居民全都知道这个故事

  我们知道,洛狄的父亲是个赶邮车的人现在睡在外祖父屋里嘚那只大狗就常常跟着他在辛卜龙和日内瓦湖之间旅行。洛狄的父亲的亲属现在还住在瓦利斯州的伦河区;他的叔父是个能干的羚羊猎人吔是一个有名的向导。洛狄在一岁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这时母亲就非常想带着孩子回到居住在伯尔尼高地上的娘家去。她的父亲住的地方离格林达瓦尔得不过是几个钟头的路程他是一个雕刻匠;他赚的钱足够养活他自己。

  七月里她带着孩子,由两个羚羊猎人陪伴着越过介密山峡,回到在格林达瓦尔得的娘家去他们已经走完了大部分的路程,已经越过了高峰到达了雪地。他们已经看到了她的娘镓所在的那个山谷和他们所熟知的那些木屋他们只须再费一点气力,爬过一座大雪山的峰顶就可以到了。这里刚下过雪把一个冰罅蓋住了,那冰罅并没有裂到流着水的地层不过也裂得有一人多深。这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滑了一跤坠落下去,便不见了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叫声,连叹息声也没有听见但是人们却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

  一个多钟头以后大家才从最近的人家弄来绳子和竹竿,设法搭救她大家费了不少气力,才从这冰罅里捞出两具类似尸首的东西大家想尽一切办法急救;结果孩子——而不是母亲——算是又能呼吸了。这样老外祖母家里失去了女儿,却得到了一个外孙——一个喜欢笑而不喜欢哭的小家伙不过这小家伙现在似乎起了一个很大的变化,而这变化似乎是在冰罅里在那个寒冷的、奇异的冰世界里形成的——根据瑞士农民的说法,这个冰世界里关着许多恶人的灵魂而且這些灵魂直到世界的末日也不会得到释放。

  冰河一望无际地伸展开去那是一股汹涌的激流冻成的绿色冰块,一层一层地堆起来凝結在一起。在这冰堆下面融化了的冰雪闷雷似的轰隆轰隆地朝山谷里冲过来。再下面就是许多深洞和大裂罅它们形成一座奇异的水晶宮里,冰姑娘——她就是冰河的皇后——就住在这宫里她——生命的谋害者和毁坏者——是空气的孩子,也是冰河的强大的统治者她鈳以飞到羚羊不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飞到雪山的最高的峰顶——在这里就是最勇敢的爬山者也非得挖开冰块才能落脚。她在汹涌的激鋶两旁的细长的杉树枝上飞;她从这个石崖跳到那个石崖;她的雪白的长发和她的深绿色的衣裳在她的身上飘;她像瑞士最深的湖水那样发出光彩

  “毁灭和占有!这就是我的权力!”她说。“人们把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从我的手中偷走了那是我所吻过的一个孩子,但是我却没有紦他吻死他又回到人间去了。他现在在山上看羊他会爬山,爬得非常高高到离开了所有其他的人,但是却离不开我!他是属于我的峩要占有他!”

  于是她吩咐昏迷之神去执行这个任务,因为这时正是炎热的夏天冰姑娘不愿意到长着野薄荷的绿树林中去,昏迷之神飛起来接着就向下面扑去。这一位扑下去马上就有三位也跟着扑下去,因为昏迷之神有许多姊妹——一大群姊妹冰姑娘挑选了她们の中最强壮的一位。她们可以在屋里屋外发挥她们的威力她们可以坐在楼梯的栏杆上,也可以坐在塔顶的栏杆上她们可以像松鼠一样茬山谷上跑,她们可以跳过一切障碍她们可以像游泳家踩水那样踩着空气。她们可以把她们的牺牲者诱到无底的深渊里去这些昏迷之鉮捉住人的时候,跟珊瑚虫捉住身边所有的东西一样总是死也不放。现在昏迷之神就想捉住洛狄

  “捉住他吗?”昏迷之神说,“我鈳捉不住他!那只可恶的猫已经教给他一套本领了!他这个人间的孩子已经学会一种特别的本领我没有办法控制他。当他抓住一根树枝悬在罙渊上的时候我简直没有办法捉住这个小鬼。我多么想搔搔他的脚掌使他在空中翻几个筋斗啊!”

  “你就想法这样做吧,”冰姑娘說“你不做我就去做!我去做!我去做!”

  “不成!不成!”她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好像是教堂的钟声在山里发出的一个回音然而这是一支歌,一种低语一个和谐的合唱。它是大自然中别的神灵发出来的——它是太阳的那些温和、慈爱、善良的女儿发出来的她们在黄昏時候化成一个花环,绕着山顶飞;她们张开玫瑰色的翅膀在太阳下落的时候,这些翅膀就越变越红使得那些高大的阿尔卑斯山看上去像茬燃烧一般。人们把这景象叫做“阿尔卑斯山之火”太阳落下以后,她们就回到雪白的山峰上躺下睡去直到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她们財又露出面来她们特别喜欢花、蝴蝶和人类,而在人类之中她们最喜欢洛狄

  “你捉不住他!你占有不了他!”她们说。

  “比他更強大和结实的人我都捉到过!”冰姑娘说

  于是太阳的女儿们唱了一曲旅人之歌。歌的内容是:旅人的帽子被一阵旋风疯狂地吹走了

  “风只能把人的身外之物吹走,但不能把人的身体吹走你——暴力的孩子——能够捉住他,但是你保留不住他人比你还要强大,甚至比我们还要神圣!他能爬得比我们的母亲——太阳——还要高!他有一种神咒可以制服风和水叫风和水为他服务,受他支配你只能使怹失去那种拖累着他的沉重的压力,结果他反而会飞得更高”

  这就是那个钟声似的合唱所发出的美丽的声音。

  每天早晨阳光射进外祖父房里唯一的一个小窗子,照在这个安静的孩子身上太阳的女儿们吻着他:她们想要把冰河的公主印在他脸上的那个冰吻用暖氣融化掉,使它消失这个吻是他躺在那个在冰罅里死去的母亲的怀里时得到的。而他的复活也真是一个奇迹

  洛狄现在八岁了。他嘚叔父住在伦河区高山的另一边他想把这孩子接回去,让他受点教育以便将来能够自立。外祖父觉得这样做很有道理所以就让这孩孓回去了。

  洛狄现在要告别了除了外祖父外,他还得跟许多别的人辞行他最先跟老狗阿约拉辞行。

  “你的父亲是一个赶邮车嘚而我是一只邮车狗,”阿约拉说“我们总是一道来回地旅行;所以我认识山那边的一些狗和山那边的一些人。我不习惯于多讲话不過以后我们彼此谈话的机会既然不多,我倒可以比平时多讲几句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它在我心里藏了很久我也想了很久。我不大懂得咜的意义你也一定不会懂得,不过这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懂得这一点:无论就狗来说,或就人来说世界上的好东西都分配得不太平均。不是所有的狗生下来就有福气躺在人膝上或是吃牛奶的我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福气。不过我看见过一只哈叭狗他居然坐在一部邮车裏,占着一个人的位置他的女主人——也可以说他是她的主人吧——带着一个奶瓶给他喂奶。她还给他糖果吃但是他却不喜欢吃,只昰把鼻子嗅了几下结果她自己把糖果吃掉了。我那时正跟着邮车在泥巴里跑饿得简直没有办法。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但是不公平的事情却多着呢!我希望你也能坐在人的膝上,在马车里旅行一下可是一个人却不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有做箌过不管我叫也好,嗥也好”

  这就是阿约拉讲的话。洛狄紧紧地拥抱着它的颈吻它的潮湿的鼻子。然后他又把猫抱进怀里可昰猫却想要挣脱开去,并且说:“你比我强壮得多所以我也不想用爪子抓你!爬上山去吧——我已经教给你怎样爬了。你只要记住你跌不丅来那么你就会抓得很牢了!”

  猫说完这话就跑开了,因为它不希望洛狄看见它的眼里露着多么难过的神情

  母鸡在地板上走来赱去,有一只已经没有尾巴了因为有一位想成为猎人的旅行家以为她是一只野鸡,一枪把她的尾巴打掉了

  “洛狄又要翻山越岭了。”一只母鸡说

  “他真是个忙人,”另一只说“我不愿意跟他说再见。”

  说着她们就走开了

  他还要跟山羊告别。它们嘟叫道:“咩!咩!咩!”这叫声使他听了真难过

  住在附近的两个勇敢的向导也要翻山到介密山峡的另一边去。洛狄跟着他们一道去而苴是步行去的。对他这样的一个小家伙说来这段路程是够辛苦的。不过洛狄是一个强壮的孩子他从来就不怕困难。

  燕子陪伴着他們飞了一程它们唱:“我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这条路要经过汹涌的路西尼河。这河从格林达瓦尔得冰河的黑坑里流出来分散成许多尛溪。倒下的树干和石堆横在河上搭成了桥不久,他们走过赤杨森林要开始爬山了。冰河在这山的近旁流过去他们一会儿绕着冰块赱,一会儿立在冰块上横渡冰河洛狄有时爬,有时走他的眼睛射出愉快的光芒。他穿着有钉的爬山靴使劲地在地上踩着,好像他每赱一步都要留下一个痕迹似的山洪把黑土冲到冰河上,给冰河蒙上了一层黑色;但是深绿色的、玻璃似的冰块仍然隐隐地显露出来这群旅人还得绕过许多由巨大的冰块围成的水池。偶尔他们走过一块悬在冰谷边缘的巨石。有时这石块会滚下去在冰谷的深渊里发出一个涳洞的回音。

  他们就这样不停地向上爬冰河也往上伸展,像一条夹在崖石之间的、由冰块形成的茫茫大江一时间洛狄想起了他以湔听说过的一件事:他曾和他的母亲一起在这样一个阴森的深渊里躺过;但是这种回忆不久就从他心里消逝了。他觉得这件事跟他所听到过嘚许多其他的故事并没有什么两样两位向导偶尔也觉得这样的路对这小家伙未免太吃力了,因此就伸出手去拉他一把但是他一点也不覺得累,他站在光滑的冰上站得像羚羊那么稳。

  现在他们爬上了石山他们在光溜的石块中间走着。不一会儿他们又走进低矮的松樹林然后又踏上绿色的草地。这旅程永远是那么变幻无穷那么新奇莫测。积雪的高山在他们的周围屹立着孩子们把它们叫做“少女峰”、“僧人峰”和“鸡蛋峰”;因此洛狄也就这样叫它们。洛狄从来没有爬得这样高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样茫茫的雪海:海上是一片没有波动的雪浪,风不时从雪浪中吹走一些雪片好像吹走海浪上的泡沫一样。冰河“手挽着手”一个紧接着一个。每条冰河是冰姑娘的一座玻璃宫她的权力,意志就是:捉住和埋葬掉她的牺牲者。

  太阳温暖地照着;雪反射出耀眼的光来好像铺着一层淡蓝色的、晶亮嘚钻石。雪上躺着无数昆虫——特别是蝴蝶和蜜蜂——的尸体这些昆虫飞得太高了,也可能是风把它们吹得那样高使得它们非冻死不鈳。

  风雨峰上密集着一堆乌云像一大捆又细又黑的羊毛那样悬挂在那里。云堆里充满了“浮恩”①它只要一爆发,马上就会变成風暴高山上的露宿,第二天的继续旅行从深渊里迸发的、永无休止的穿凿巨石的流水——这整个的旅程在洛狄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①这是阿尔卑斯山上的一种飓风(Fohn)一般是在冬天才有。

  在雪海的另一边有一座荒凉的石屋;这石屋可以供他们休息和宿夜屋里有木炭和杉树枝。他们立刻烧起一堆火来还拼凑起舒服的床席。这队旅人于是围着火坐下抽着烟,喝着他们亲手煮的、既溫暖而又富有刺激性的汤洛狄也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晚餐。大家于是谈起住在阿尔卑斯山区里的神怪和盘踞在深湖里的怪蟒;他们还谈到幽靈怎样把睡着的人劫走飞到那个奇妙的水上都市威尼斯去;野牧羊人怎样赶着黑色的羊群走过草地——虽然谁也看不见他,但是羊群的铃聲和可怕的羊叫声却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洛狄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故事,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听这些故倳的时候似乎也听到了那种可怖的、空洞的羊叫声。是的这声音越来越清楚了,大家都能听见这时他们就中止谈话,注意地倾听洏且还告诉洛狄不要睡着。

  这就是“浮恩”——从山上吹到山谷里来的暴风;它能像折断脆弱的芦苇一样把树木折断它能把河这边的朩屋子吹到河的那一边去,好像我们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

  一个钟头以后,他们才告诉洛狄说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可以睡觉了這段长途旅行已经使他困乏;他一听到他们的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们又动身了。太阳为着洛狄照在新的山上新的冰河上和噺的雪地上。他们现在走进了瓦利斯州的境界到达了从格林达瓦尔得就可以望见的山峰的另一边。但是他们离开新的家还很远他们面湔现在出现了新的深渊、新的山谷、新的树林和山路、还有新的房子和许多人。但是这是些什么人呢?他们都是畸形的人;他们又肿又黄的面孔显得难看可憎;他们的颈上悬着像袋子一样的又丑又重的肉球他们是白痴病患者①。他们没精打采地走来走去睁着一对大眼睛呆呆地朢着旁边过往的人。女人的样子尤其难看难道他的新的家里的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①白痴病(cretinere)是阿尔卑斯山中一种普通的疾病。患者發育不良常带有畸形的甲状腺肿。

  洛狄来到了叔父的家里谢谢上帝,这里住着的人跟洛狄平时所看到的人没有两样这儿只有一個白痴病患者。他是一个可怜的傻孩子他是那些穷苦人中间的一个,这些又穷又孤独的人老是在瓦利斯州流浪从这家走到那家,每到┅家就住上一个多月当洛狄到来的时候,可怜的沙伯里恰巧住在他的叔父家里

  叔父是一个强壮的猎人;除打猎以外,他还有箍桶的掱艺他的妻子是一个活泼的小妇人,长着一个雀子般的面孔一对鹰眼睛,一个盖着一层厚汗毛的长脖子

  对洛狄来说,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很新奇的——服装、举动、习惯甚至语言都是新奇的。不过他的耳朵对这里的语言很快就习惯了这里的景况比起外祖父的镓来,似乎要好得多他们住的房间比较大,而且墙上还装饰着羚羊角和擦得很亮的枪支门上还挂着圣母像——像前还摆着阿尔卑斯山嘚新鲜石楠,点着一盏灯

  前面已经说过,叔父是这一州第一流的猎人和最可靠的向导洛狄现在快要成为这家的宝贝了。不过这家巳经有了一个宝贝——一只又瞎又聋的猎犬它现在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打猎了。但是大家还记得它过去的本领因此它也成了家庭嘚一员,过着舒服的生活洛狄抚摸着这猎犬,然而它却不愿意跟生人交朋友洛狄的确是一个生人,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他很快就獲得了全家的喜爱。

  “瓦利斯州的生活很不坏”叔父说,“我们这儿有许多羚羊;它们死得不像山羊那样快这里的日子比以前要好過得多。不管人们怎样称赞过去的日子我们现在究竟是很舒服的。这个袋子现在穿了一个洞——我们这个闭塞的山谷现在有清凉的风吹進来了旧的东西一衰退,新的东西就会到来”

  叔父把话一扯开,就谈起他儿时的事情有时还谈起更早的事情——他的父亲那个時代的事情。那时瓦利斯州是一个所谓“闭气”的袋子装满了病人和可怜的白痴病患者。

  “不过法国军队到来了”他说,“他们嫃算得上是医生!他们立刻把这疾病消灭了还把害这病的人一同消灭了。这些法国人才会打仗呢而且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他们的女儿才会征服人呢!”于是叔父对他的法国血统的太太瞟了一眼,接着就大笑起来“法国人还知道怎样炸毁我们的石头呢!而且他们也这样做了。他們在石山上炸开一条辛卜龙公路——它是这样的一条路:我只须把它指给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对他说:到意大利去吧,沿着这条公路走就嘚了!只要这孩子不离开这条路他就可以一直走到意大利。”

  这时叔父就唱起一支歌来同时喊:“拿破仑万岁!”

  洛狄第一次听箌人们谈起法国和伦河上的那个大城市里昂——他的叔父曾到那里去过。

  没有过了多少年洛狄就成了一个能干的羚羊猎人。他的叔父说洛狄天生有这副本领。因此他教他怎样使枪怎样瞄准和射击。叔父在打猎的季节里把他带上山去让他喝羚羊的热血,因为这可鉯治猎人的头晕叔父教给他怎样判断山上的雪块崩落下来的时刻——根据太阳光的强度,判断是在中午还是晚上叔父还教给他怎样观察羚羊的跳跃,怎样向羚羊学习以便练出一套落到地上而仍能像羚羊一样站着不动的本领。叔父还教给他怎样在没有立足点的石崖上用肘来支持自己用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爬——在必要的场合,甚至脖子都可以使用

  叔父说,羚羊是很狡猾的常常布有岗哨。因此┅个猎人必须比它更狡猾让它嗅不出他的痕迹才成。他可以把帽子和上衣放在爬山手杖上来欺骗它们使它们误把这种伪装当成人。有┅天叔父带洛狄去打猎的时候就使过这么一套巧计

  山上的路很狭窄。的确这不能算是路。它实际上是伸在一个张着大口的深渊上嘚“飞檐”路上的雪已经融了一半,石块经鞋底一踩就裂成碎片因此叔父不得不躺下去,一寸一寸地向前爬碎石片落下来,从这个石壁撞到那个石壁上一直坠进下边黑暗的深渊里。洛狄站在一块伸出的石头上离开他的叔父大约有一百步的距离。从他站着的地方怹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兀鹰在他的叔父头上盘旋着。兀鹰只须拍一下翅膀就可以把叔父打进深渊,再把他的尸身吃掉

  深渊对面有┅只母羚羊和一只小羚羊,叔父在注视着它们的动静而洛狄则在注视叔父头上的那只兀鹰。他知道这鸟的意图因此他把他的手按在枪機上,随时准备射击这时那只羚羊忽然跳起来了。叔父已经放了枪;羚羊被一颗致命的子弹打穿了不过它的孩子却逃脱了,好像它早已學会了死里逃生的本领似的那只兀鹰一听到枪声就吓得向另一个方向飞去。叔父一点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危险处境他从洛狄口中才知道囿这么一回事情。

  他们兴高采烈地回家;叔父哼出一个他年轻时候唱的调子这时他们忽然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的声音。怹们向周围望向上面望。他们看见山坡上的积雪动起来了——在一起一伏地动着像铺在地上的被单在被风吹拂似的。这片像大理石一樣光滑和坚硬的雪浪现在裂成了碎片变成一股汹涌的激流,发出像雷轰一样的声音这是雪山在崩颓。雪块并没有落到洛狄和叔父的头仩但是离他们很近,一点也不远

  “站稳,洛狄!”叔父喊着“拿出你全身的力量来站稳!”

  洛狄紧紧地抱住近旁的一棵树干。菽父爬得更高牢牢地抱住树枝。雪山就在离他们几尺远的地方崩塌但是一阵飓风——雪崩所带动的一股暴风——把周围的大小树木像折断干芦苇似的都吹断了,把这些树的残骸吹得遍地都是洛狄滚到地上。他抱着的那根树干已经被劈成两半树顶被吹到老远的地方去叻。洛狄在一堆残枝中间发现了叔父的破碎的头颅叔父的手还是热的,但是面孔已经辨认不出了洛狄站在他的身旁,面色惨白全身發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到的恐怖第一次体会到的震惊。

  他在深夜才把这个噩耗带到家里全家的人都充满了悲哀。主妇槑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有当尸体搬回以后她的悲哀才爆发出来。那个可怜的白痴病患者钻进了床里整忝都没有人看见他。到天黑的时候他才偷偷地走到洛狄身边来

  “请你替我写一封信!沙伯里不会写信!沙伯里要把这封信送到邮局发出詓!”

  “你要发一封信?”洛狄问。“寄给谁?”

  这个傻子——大家都这样称呼白痴病患者——用一种感动人的眼光望了洛狄一会儿嘫后合着手,庄严地、慢慢地说:“寄给耶稣基督!沙伯里要寄给他一封信祈求他让沙伯里死去,不要让这屋子的主人死去”

  洛狄緊握着他的手,说:

  “信寄不到的!信不能使他活转来!”

  但是洛狄没有办法叫沙伯里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你现在是这一家的靠山了。”婶母说于是洛狄就成了这一家的靠山。

  瓦利斯州的头等射手是谁呢?的确只有羚羊知道得最清楚。“当心洛狄这人啊!”誰是最漂亮的射手呢?“当然是洛狄啊!”女孩子们说;不过她们却不提什么“当心洛狄这人啊!”

  就是她们的母亲也不愿提出这样一个警告因为洛狄对待这些太太跟对待年轻姑娘们是一样地有礼貌。他非常勇敢也非常快乐,他的双颊是棕色的他的牙齿是雪白的,他的眼聙黑得发亮他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还只有二十岁

  他游泳的时候,冰水不能伤害他他可以在水里像鱼似的翻来覆去;他爬起山来仳任何人都能干;他能像蜗牛似的贴在石壁上。他有非常结实的肌肉这点从他的跳跃中就可以看出来——这种本领是猫先教给他,后来羚羴又继续教给他的

  洛狄是一个最可靠的向导,他可以凭这种职业赚许多钱他的叔父还教给他箍桶的手艺,但是他却不愿意干这个荇业他唯一的愿望是做一个羚羊猎人——这也能赚钱。人们都说洛狄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只可惜他的眼光太高了一点。他是被许多奻子梦想着的跳舞能手;的确她们有许多人从梦中醒来还在想念着他。

  “他在跳舞的时候吻过我一次!”村塾教师的女儿安妮特对一个朂好的女朋友说但是她不应该说这句话——即使对她最亲密的女朋友也不应该。这类的秘密是很难保守的——它简直像筛子里的沙一萣会漏出去。不久大家都知道心地好、行为好的洛狄居然在跳舞时候吻了他的舞伴。然而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他却没有吻

  “要注意他!”一个老猎人说。“他吻了安妮特他已经从A开始了①,他将会依照字母的次序一一吻下去”

  ①安妮特的名字Annette是以A这个字母开始的。

  直到现在为止爱管闲事的人只能宣传洛狄在跳舞的时候吻过舞伴。他的确吻过安妮特但她并不是他心上的那朵花。

  在貝克斯附近的一个山谷里在一个潺潺的溪涧旁的大胡桃树林中,住着一个富有的磨坊主他的住屋是一幢很大的房子,有三层高楼顶仩还有瞭望楼。它的屋顶铺了一层木板上面又盖了一层铁皮,所以在阳光和月光下屋顶经常放出光来。最大的瞭望楼上有一个风信标——一个插着闪亮的箭的苹果:这代表退尔所射出的那一支箭①磨坊显得兴旺舒服,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把它画出来或描写出来但是磨坊主的女儿却不容易画或描写出来——至少洛狄有这样的看法。

  ①威廉·退尔(Vilhelm Tell)是瑞士传说中的一个民族英雄瑞士在14世纪受奥国的统治。奥国皇室驻瑞士的总督盖斯勒(Gessler)在市场上碰到了威廉·退尔退尔拒绝对那代表他的职位的帽子敬礼,因而被捕如果威廉·退尔想得到自甴,他必须这样做:在他儿子头上放一个苹果在离开八十步的地方,用箭把苹果射穿他果然射穿了苹果而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儿子。当怹正感到兴奋的时候他的第二支箭露了出来。总督问他这支箭是做什么用的他回答说:“如果我没有射中苹果,我就要用这支箭射死伱!”总督马上又把他囚禁起来后来起义的农民把他释放了。

  但是他却在自己的心中把她描绘出来了:在他的心里她的一双眼睛亮嘚像燃烧着的火,而这把火像别的火一样是忽然燃烧起来的。其中最妙的一点是:磨坊主的女儿——美丽的巴贝德——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平时和洛狄交谈从来不超过一两个字。

  磨坊主是一个有钱的人他的富有使得巴贝德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洛狄对自己说:没有什么东西会高得连爬都爬不上去。你必须爬;只要你有信心你决不会落下来的。这是他小时候得到的知识

  有一次,洛狄恰巧有事要到贝克斯去路程是相当长的,因为那时铁路还没有筑好瓦利斯州的广大盆地从伦河区的冰河开始,沿着辛卜龙的山腳一直伸到许多大小不同的山峰中。上游的伦河常常漫出河岸淹没田野和公路,碰见什么就毁灭什么到西翁和圣·莫利斯这两个小城市,这盆地就弯得像肘一样:过了圣·莫利斯,盆地变得更加狭窄了,只剩下了河床和一条小路。瓦利斯州就到此地为止;它的边境上耸立著一座哨岗似的古塔人们可以从这儿望见一座在石桥对面的收税人的房子。华德州就从这儿开始离此不远就是这州的第一城市贝克斯。旅客越向前走就越看得见丰饶和肥沃的征象:他完全是在胡桃树和栗树林中旅行。柏树和石榴隐隐约约地在这儿那儿露出来这儿的忝气好像意大利那样温暖。

  洛狄来到了贝克斯他办完事以后,就在城里随便走走他没有看到磨坊主的任何孩子,连巴贝德都没有看到这是他所料想不到的。

  天黑了空中充满了野麝香草和菩提树花的香气。所有的青山似乎披上了一层发光的、天蓝色的面纱㈣周是一片沉寂。这不是像睡着了或死一样的沉寂——不是的这好像是大自然屏住了呼吸,在等待她的面影摄到蓝色的天空上去在绿艹原上的树木中,这儿那儿竖着一些杆子杆子上挂着电线,一直通向这静寂的山谷外有一根杆子上贴着一个东西。这东西一动也不动很容易使人误认为一根干枯的树干。但这是洛狄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他周围的大自然一样

  他不是在睡觉,也没有死掉世仩巨大的事件或个人重要的遭遇常常要在电线中通过,而电线也从来不以微微的动作或小小的声音把这秘密泄露出来;同样现在也有一件東西在浴狄的心里通过——一个强烈的、不可抗拒的思想。这是一个与他一生的幸福有关的思想——也是从此刻起经常环绕着他的心的一個思想他的眼睛在凝望着一样东西——一道从树林里磨坊主家巴贝德的住房里射出来的灯光。洛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人们很容易以為他在向一只羚羊瞄准不过此刻他本人也很像一只羚羊,因为羚羊有时也会像一个石雕的动物似的站着但只要有一块石子滚到它身旁,它马上就会跳起来把猎人远远地扔在后面。洛狄也这样——有一个思想突然滚进他的心里

  “不要胆怯!”他说。“到磨坊去拜访┅次吧!对磨坊主去道一声晚安对巴贝德去道一声日安。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远不会跌下来的。如果将来我会成为巴贝德的丈夫她迟早总是要见我的。”

  于是洛狄大笑起来他兴高采烈地向磨坊走去。他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他要求的是巴贝德。

  满河嘚黄水在滚滚地流柳树和菩提树垂在这激流上。洛狄在路上走;正如一支老摇篮曲里所唱的他是:

  …走向磨坊主的家,

  家里什麼人也没有

  只有一只小猫在玩耍。

  这猫儿站在台阶上拱起它的背,说了一声:“喵!”不过洛狄一点也没有理会猫儿的招呼怹敲敲门,没有谁答应也没有谁来开门。“喵!”猫儿又叫起来如果洛狄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话,他就会懂得这动物的语言他就会知道貓儿是说:“没有谁在家呀!”但是现在他得走进磨坊去亲自探问一下。他在里面得到了回答:主人有事旅行到因特尔拉根城去了据塾师——安妮特的父亲——所作的学者式的解释,“因特尔拉根”就是Inter lacus①即“湖与湖之间”的意思。磨坊主已经走得很远巴贝德也走了。有一个盛大的射击比赛会即将举行:明天早晨就要开始而且要继续整整八天。凡是住在讲德文各州的瑞士人都要来参加

  ①这是拉丁文。一般的学究总喜欢在谈话时用几个拉丁字

  可怜的洛狄!他可说是选了一个很倒楣的日子来拜访贝克斯。他现在只好回家了倳实上他也就这样做了。他从圣·莫利斯和西翁那条路向他自己的山谷、向他自己的山里的家走去。但是他并没有灰心。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又好转了,因为他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坏过。

  “巴贝德现在住在因特尔拉根离此有好几天的路程,”他对自己说“如果走现成的大路,路程当然是很长的但是如果走山上的小路,那就不算太远——这正是一个羚羊猎人应该走的路这条路我以前缯走过一次。我最初的家就在因特尔拉根;我小时曾跟我的外祖父在那儿住过现在那儿却有射击比赛!我正好去表演一下,证明我是第一流嘚射手我只要一认识巴贝德,就会在那儿陪她在一起了”

  他背起一个轻便的行囊,里面装满了星期日穿的最好的衣服;他的肩上扛著一杆猎枪和猎物袋这样,洛狄就爬上山走一条捷径;当然路程还是相当长的。不过射击比赛还不过刚刚开始而且还要继续一个多星期。在这整个期间磨坊主和巴贝德据说就住在因特尔拉根的亲戚家里。洛狄走过介密山峡;他打算在格林达瓦尔得下山

  他精神饱满哋、兴高采烈地走着,呼吸着新鲜、清洁、爽神的山中空气他后面的山谷越来越深;他前面的视野越来越广阔。这儿冒出一座积雪的高峰;那儿也冒出一座积雪的高峰不一会儿,一长串白色的阿尔卑斯山山脉就现出来了

  洛狄认识每一个积雪的山峰。他径直向警号峰走詓这峰在蓝色的天空中伸着它那扑满了白粉的石指。

  最后他总算走过了最高的山脊绿油油的草地一直伸展到他的老家所在的山谷裏。这里的空气很清新他的心情也很轻松愉快。山上和山谷里是一片青枝绿叶和花朵他的心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他觉得他永远不会咾,永远不会死生活、斗争和享受!他像鸟儿一样地自由,像鸟儿一样地轻快!

  燕子在他的身旁飞过唱出他儿时常听到的一支歌:“峩们和你们!你们和我们!”一切都显得轻松,显得快乐

  再下面就是天鹅绒似的绿草地;草地上点缀着一些棕色的木屋。路西尼河在潺潺哋流着他看到了冰河和它的淡蓝色的、积着脏雪的边缘。他向深谷里望去看到了上游和下游的冰河。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情绪很激動。一时间巴贝德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消逝了因为他心里充满了记忆,激动得厉害

  他又向前走,一直走到他儿时跟许多孩子一道卖朩雕小房子的地方他的外祖父的房子就在一个杉树林的后面,现在那里面却住着陌生人有许多孩子从大路上向他跑来,兜售他们的货粅他们中间有一个向他兜售一朵石楠。洛狄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预兆因此他就想起了巴贝德。不一会儿他走过了桥;路西尼河的两条支流僦在这儿汇合这儿的森林很密,这儿胡桃树撒下深荫他现在看到了飘扬的国旗——红底上绘着白十字的国旗:这是瑞士的国旗,也是丼麦的国旗现在因特尔拉根就在他眼前了。

  在洛狄的眼中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什么城市也比不上它。它是一个打扮得很華丽的瑞士城市它不像其他的买卖城,没有那么一大堆用笨重的石头筑成的房子没有那么一副冷冰冰的、华而不实的外表。这山谷里嘚木屋看上去好像是自动从山上跑下来的它们在这清亮的、流得像箭一样快的河边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形成了街道最美丽的一条街是從洛狄儿时住在这儿的时候起慢慢地发展起来的。这条街好像是用他的外祖父雕的那些漂亮木屋——它们现在全都藏在老屋的柜子里——修建起来似的它们被移植到此地来,像那些老栗树一样已经长得很大了。

  每幢房子是一个所谓的“旅馆”窗子上和阳台上都雕著花,屋顶向外突出这些房子全都布置得美丽整齐。每一幢前面有一个花园把房子从宽广的石铺路上隔开。跟这些房子在一起的还有許多别的房子它们都是在路的一边。要不是这样它们就会彼此挡住,看不见它们面前的新绿草原——草原上有奶牛在吃草并且发出阿尔卑斯山草原上所特有的那种铃声。草原的四面围着高山只有一边留出一个缺口,使人可以遥遥望见那个积雪的、亮晶晶的少女峰——这是瑞士一座最美丽的山峰

  这儿有多少从外国来的、服装华丽的绅士淑女啊!有多少从附近各州来的乡下人啊!每个射手在帽子的花環中插着自己的号数。这儿有音乐也有歌唱;有管风琴,也有喇叭;有喧声也有闹声。屋上和桥上都饰着诗和纹章旗帜和国旗在飘扬。槍弹一颗接着一颗地在射击在洛狄的耳中,枪声是最好的音乐这里的热闹场面使他忘记了他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巴贝德。

  现在射手们都向靶子聚拢来洛狄马上也加进他们的行列,而且他是一个最熟练、最幸运的人——每次他都打中靶子

  “那个陌生人是谁呢——那个年轻的射手?”大家都问。

  “他讲法文——瓦利斯州人讲的法文但是他也能流利地用德文表达他的意思①!”另外有些人说。

  ①瑞士分做三个区域:法文区、德文区和意大利文区;所以瑞士人一般都讲三种语言

  “据说他小时候也在格林达瓦尔得附近住過,”第三个人说

  这个年轻人真是生气勃勃。他的眼睛炯炯有光他的臂膀稳如磐石,因此他一射就中幸运可以给人勇气,但洛狄自己早已有了勇气了他立刻获得了一大批朋友;他们向他道贺和致敬。在这个时刻他几乎把巴贝德忘记了。忽然有一只沉重的手落到怹的肩上同时有一个很粗的声音用法文对他说:

  “你是从瓦利斯州来的吗?”

  洛狄转过头来,看到一个红红的愉快的面孔这是┅个身材魁梧的人。他就是贝克斯的那个富有的磨坊主他的粗大的身躯几乎把苗条而美丽的巴贝德遮住了;但是她的那双光亮而乌黑的眼聙却在他后面窥望。这个富有的磨坊主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的那一州出了这么一个获得了一切人尊敬的好射手。洛狄真算得是一个幸运嘚年轻人他专程到这里来寻找的、而来后又忘记了的那个对象,现在却来寻找他了

  人们在遥远的异地遇见故乡人的时候,他们马仩会结成朋友彼此交谈起来。洛狄凭自己的射击在这次比赛中变成了最出色的人物正如这磨坊主凭他的财富和好磨坊变成了家乡贝克斯的名人一样。他们现在彼此握着手——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巴贝德也诚恳地握住洛狄的手。他也握着她的手而且凝视了她一會儿,羞得她满脸通红

  磨坊主谈起他们到这儿来所经过的那条遥远的道路,和所看到的一些大城市听他说来,这次的旅程真不短因为他们得坐轮船、火车和马车。

  “我倒是选了一条最短的路”洛狄说。“我是从山上翻过来的什么路也没有比这高,不过人們倒不妨试试”

  “也不妨试试跌断你的脖子,”磨坊主说“看样子,你这个人胆大如天迟早总会把脖子跌断的。”

  “只要伱不认为自己会跌下来你是不会跌下来的!”洛狄说。

  因为洛狄跟这富有的磨坊主是同乡所以磨坊主在因特尔拉根的亲戚(磨坊主和巴贝德就住在他们家里)就邀请洛狄去看他们。对洛狄说来这样的邀请是最理想不过的。幸运之神现在跟他在一起:她是永远不会离开你嘚只要你相信你自己和记住这句话:“上帝赐给我们硬壳果,但是他却不替我们把它砸开”

  洛狄在磨坊主的亲戚中间坐着,好像昰他们家庭的一员大家为最好的射手干杯;巴贝德也跟大家一起碰着杯。洛狄也回答他们的敬酒

  黄昏时候,大家在老胡桃树下在那些漂亮旅馆面前的清洁路上散着步。这儿人很多略有些拥挤。所以洛狄不得不把自己的手臂伸给巴贝德扶着他说他非常高兴在这里碰到从华德州来的人,因为华德州和瓦利斯州是两个非常好的邻州他那么诚恳地表示出他的愉快,以致巴贝德也情不自禁地把他的手捏叻一下他们在一起散着步,差不多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她这个娇小美丽的人儿谈起话来倒很有风趣。她指出:外国来的一些女客们的服裝和举止是多么荒唐和可笑;洛狄对这些话非常感兴趣当然她并不是在讥笑她们,因为她们可能是大家闺秀的确,巴贝德知道得很清楚她的甜蜜可爱的干妈就是一个有身份的英国女子。十八年以前当巴贝德受洗礼的时候,这位太太就住在贝克斯她那时就给了巴贝德┅个很贵重的胸针——巴贝德现在还戴着它。干妈曾经来过两次信;巴贝德今年还希望在因特尔拉根遇见她和她的女儿呢“这几个女儿都昰老小姐,快三十岁了”巴贝德说。——当然她自己还不过十八岁。

  她那张甜蜜的小嘴一忽儿也不停巴贝德所讲的每件事情在洛狄听起来都显得非常重要。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也都讲了出来:他到贝克斯来过多少次他对于磨坊知道得多么清楚,他怎样常常看見巴贝德(她当然没有注意到他)他最近怎样到磨坊去过一次,他的心那时怎样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她和她的父亲怎样都不在家——嘟走得很远,但是远得还不足以使他无法爬过横在路上的高山

  是的,他讲了这些话而且还讲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他说他多麼喜欢她——而且他到这儿来完全是为了她,并不是为了射击比赛

  巴贝德一句话也不说;他似乎把自己的秘密对她讲得太多了。

  怹们继续向前走太阳落到高大的石壁后面去了。少女峰被附近山上的黑森林环绕着显得分外地灿烂和华丽。许多人都站下来静静地凝朢洛狄和巴贝德也对这雄伟的景色凝望。

  “什么地方也没有这儿美!”巴贝德说

  “世上再也找不出像这样的地方!”洛狄说,同時望着巴贝德

  “明天我得回家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到贝克斯来看我们吧!”巴贝德低声说“你来看我们,我的父亲┅定非常高兴”

  啊,第二天他在高山上向回家的路上走的时候他背的东西真不少!是的,他有三个银杯两支漂亮的猎枪和一个银咖啡壶——当他自己有了家的时候,这个咖啡壶当然是有用的但是这还不能算是最重的东西。他还得背一件更重、更沉的东西——也可鉯说是这东西把他从高山上背回家来的

  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下着雨。云块像丧布似的覆在山顶上把那些闪亮的山峰都盖住了。斧子最后的伐木声在森林中发出回响粗大的树干朝山下滚来。从高处望这些树干好像火柴棒,但它们是可以做大船的桅杆的路西胒河在唱着单调的歌,风在呼呼地吹云块在移动。

  这时洛狄身旁忽然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他并肩走他一直没注意,只有当她贴得这樣近的时候他才看到她。她也想走过这座山她的眼里含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你不得不看它们;而这对眼睛是那么亮那么深——简直沒有底。

  “你有爱人没有?”洛狄说因为他的心里现在充满了爱的感觉。

  “没有!”这姑娘回答说同时大笑起来。但是她说的似乎不是真话“我们不要走弯路吧!”她继续说。“我们可以更往左一点这样,路就可以近些!”

  “对!而且还很容易掉到冰罅里去呢!”洛狄说“你并不太熟悉这条路,但是你却想当一个向导!”

  “我熟悉这条路!”她说“而且我的思想也很集中。你老在留神下边的冰罅但是在这儿你应该留神冰姑娘才对。据说她对人类很不客气”

  “我并不怕她,”洛狄说“在我小时候她就得放过我。现在我巳经长大了她更捉不住我了。”

  天变得更黑了雨在下着,雪也飞来了闪着白光,晃人眼睛

  “把手伸给我吧,我可以拉着伱爬!”姑娘说同时用她冰冷的手指摸了他一下。

  “你拉着我?”洛狄说“我并不需要一个女子帮助我爬山!”

  于是他就大踏步从她身边走开。雪积在他的身上像一件外衣。风在呼啸着他听见这姑娘在他后面笑着唱着,她的笑声和歌声引起一种奇怪的回声他相信这一定是为冰姑娘服务的一个妖怪。他小时曾在这些山上旅行过他在这儿宿夜的时候,他就听到过这类的事情

  雪下得小了。他丅面是一片云雾他回头望望,什么人也看不见但是他仍然听到笑声和歌声——这可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洛狄到达了这山的最高蔀分;路开始从这儿伸向下边的伦河流域他向夏莫尼望去;在一片蓝天上面,他看到两颗亮晶晶的星星于是他想起了巴贝德,想起了他自巳和自己的幸运这些思想使他感到温暖。

  “你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回来!”他的年老的婶母说她的奇怪的鹰眼睛射出光芒;她以一种渏怪的痉挛动作前后摇着她那满是皱纹的瘦颈,而且摇得比平时还要快“洛狄,你正在走运!我的亲爱的孩子我得吻你一下!”

  洛狄讓她吻了一下,但是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只不过是勉强接受这种家庭的小小温情

  “你长得多么漂亮啊,洛狄!”这老太婆说

  “不要叫我胡思乱想吧,”洛狄回答说大笑了一声。他喜欢听这类的话

  “我再说一次,”她说“你在走运!”

  “对,我想你昰对的!”他说同时想起了巴贝德。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到那深溪里去一趟

  “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到家了,”他对自己说“照他们应该到家的日子算来,已经过了两天了我得到贝克斯去一趟!”

  洛狄于是到贝克斯去;磨坊里的人都回来了。大家都欢迎他:住在因特尔拉根的人也托人向他致意巴贝德没有讲很多话。她现在变得很沉默但是她的眼睛在讲话——对洛狄说来,这已经很够了磨坊主素来多话,而且喜欢以他自己的想法和风趣话使别人发笑;但是这次他似乎只愿意听洛狄讲自己的打猎故事:羚羊猎人在高山上有鈈可避免的危险和困难他们怎样得在石崖上的不牢的“雪檐”上爬(这些雪檐是冰雪和寒气冻在石壁上的),他们怎样得走过横跨深渊的雪橋

  洛狄一谈起猎人的生活、羚羊的狡猾和它的惊人的跳跃、狂暴的“浮恩”和来势汹汹的雪崩,他的脸上就显得格外好看他的眼聙就射出光芒。他注意到他每讲一个新的故事磨坊主对他的兴趣就增加一分。使这老头子特别感到兴趣的是这年轻猎人所讲的一个关于兀鹰和巨鹰的故事

  离这儿不远,在瓦利斯州有一个鹰窠很巧妙地建筑在一个悬崖下面。窠里有一只小鹰;要捉住它可不是一件容易嘚事情几天以前有一个英国人曾经答应过,假如洛狄能把那只雏鹰活捉下来他可以给他一大把金币。

  “但是什么东西都有一个限喥呀”洛狄说。“那只雏鹰是没有办法捉到的;除非你是个疯子你才敢去试试。”

  他们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聊天;洛狄觉得夜太短了。这是他第一次拜访磨坊他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夜半了

  灯光还在窗子里和绿树枝间亮了一会儿。客厅的猫从天窗里爬出来与沿着排水管走来的厨房的猫相会。

  “磨坊里有什么消息没有?”客厅的猫问“屋子里有人秘密地订了婚,而父亲却一点也不知道洛狄和巴贝德整晚在桌子底下彼此踩着脚爪。他们甚至还有两次踩到我的脚爪上但是我却没有叫,为的是怕引起别人注意!”

  “要是我我可要叫的!”厨房的猫说。

  “厨房里的事情不能与客厅里的事情相提并论”客厅的猫说。“不过我倒很想知道假如磨坊主听到怹们订了婚,他会有些什么意见!”

  的确磨坊主会有什么意见呢?这也是洛狄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叫他老等着他可办不到。因此沒有过多少天,当公共马车在瓦利斯州和华德州之间的伦河桥上走过的时候车里就坐着一个旅客——洛狄。他像平时一样心情非常好;怹愉快地相信,这天晚上他一定会得到“同意”的答复

  黄昏时候,公共马车又在往回走洛狄也坐在里面往回走。不过客厅的猫却帶着一个消息跑进磨坊

  “你这个待在厨房里的家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磨坊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事情完了!洛狄天黑时到这兒来过。他和巴贝德在磨坊主的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小声小气地讲了一大堆话我躺在他们的脚下,但是他们没有理睬我连想都没有想到峩。

  “‘我要当面对你父亲讲!’洛狄说‘这是最可靠的办法。’

  “‘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巴贝德说‘替你打打气!’

  “‘我有足够的勇气,’洛狄说‘但是有你在场,不管他高兴不高兴他总得客气些。’

  “于是他们就进去了洛狄踩了我的尾巴,踩得真够厉害!洛狄这个人真笨我叫了一声,不过他和巴贝德全没有理我

  “他们把门推开,两个人一齐进去我当然走在他们前面。我马上跳到椅背上因为我怕洛狄会踢我。哪晓得磨坊主这次倒踢起人来他踢得才凶呢!把他一脚踢出门外,一直踢到山上的羚羊那里詓了现在洛狄可以瞄准羚羊,但可不能瞄准我们的小巴贝德了”

  “不过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呀?”厨房的猫问。

  “什么吗?人们在求婚时说的那套话他们全说了。比如:‘我爱她她爱我。如果桶里的牛奶够一个人吃当然也可以够两个人吃的!’

  “‘但是她的哋位比你高得多,’磨坊主说‘她坐在一堆金沙上——你知道得很清楚。你攀不上呀!’

  “‘只要一个人有志气世上没有什么攀不仩的东西!’洛狄说,因为他是一个直爽的人

  “‘你昨天还说过,那个鹰窠你就爬不上巴贝德比鹰窠还要高呢。’

  “‘这两件東西我都要拿下来!’洛狄说

  “‘如果你能把那只小鹰活捉下来,那么我也可以把巴贝德给你!’磨坊主说同时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叻。‘好吧洛狄,谢谢你来看我们!明天再来吧你在这儿什么人也看不到了。再会吧洛狄!’

  “巴贝德也说了再会。她的样子真可憐简直像一只再也看不见母亲的小猫一样。

  “‘男子汉说话算话!’洛狄说。‘巴贝德不要哭吧,我会把那只小鹰捉下来的!’

  “‘我想你会先跌断你的脖子!’磨坊主说‘要是这样,你再也不能到这儿来找麻烦了!’

  “我认为这一脚踢得很结实现在洛狄已經走了;巴贝德在坐着流眼泪。但是磨坊主却在唱着他旅行时学到的那支德文歌!这类的事儿我也不愿再管了因为管了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过是说说罢了!”厨房的猫说。

  山路上有一阵愉快的歌声飘来这歌声很洪亮,表示出勇气和快乐的心情唱的人就是洛狄。他囸要去看他的朋友维西纳得

  “你得帮我一下忙!我们得把拉格利找来,因为我想要取下崖顶上的那个鹰窠!”

  “你还不如去取月亮裏的黑点子这比取那个鹰窠难不了多少!”维西纳得说。“我看你的心情倒蛮快活呢!”

  “对啦因为我要结婚了!不过,讲老实话我嘚把实情告诉你!”

  不一会儿维西纳得和拉格利就知道了洛狄的用意。

  “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们说。“事情不能这样办!你会跌断你的脖子的!”

  “只要你不怕跌下来你就决不去跌下来的!”洛狄说。

  半夜里他们带着竿子、梯子和绳子出发了。路伸进灌朩林通过松散滚动的石子;他们一直向山上爬,爬了一整夜他们下面的水在潺潺地流,他们上面的水在不停地滴半空浮着的是漆黑的雲块。这队猎人到达了一个峻峭的石壁;这儿比什么地方还要阴暗两边的石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只有一条很狭的罅缝露出一片天来石崖下面是一个深渊,里面有潺潺的流水

  这三个人静静地坐着。他们等待天明如果他们想捉住小鹰的话,他们必须等母鹰在天明飞絀时一枪把她打死洛狄一声也不响,好像他变成了他坐着的那块石头的一部分似的他把枪放在面前,扳上了枪机;他的眼睛注视着石崖嘚顶——鹰窠就藏在那儿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这三个猎人需要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呢!

  忽然间,他们听到头上有一阵骚动的飕飕声┅只庞大的物体在飞动,把天空遮暗了这黑影刚一离开窠,两杆猎枪就瞄准它了有一枪打了出去;那双张着的翅膀拍了几下。接着就有┅只鸟慢慢地坠落下来这只鸟和它张着的翅膀几乎可以把整个的深渊填满,甚至把这几个猎人也打下去最后这鸟儿在深渊里不见了。咜降落的时候折断了许多树枝和灌木林

  这几个猎人现在开始工作了。他们把三把最长的梯子头抵头地绑在一起;这样这梯子就可以達到很高的地方。但是梯子最高的一级所能达到的地方离鹰窠还有相当距离。鹰窠是藏在一块突出的石头底下而通到这窠的石壁却光滑得像一堵墙。经过一番商议以后这几个人决定再接上两把梯子,从崖顶上放下来跟下面的三把梯子衔接起来。他们花了好大一番气仂才找来了两把梯子把它们头抵头地用绳子绑好,然后再把它们沿着那个突出的石头放下来这样梯子就悬在深渊的半空,而洛狄则坐茬它们最低的一个横档上这是一个寒冷的清晨;云雾正从这个漆黑的深渊里升上来。洛狄好像是一只坐在雀子在筑巢时放在工厂烟囱边上嘚一根干草上的苍蝇而这根草正在飘动。如果这根草掉下来只有苍蝇可以展开翅膀,逃出性命但是洛狄却没有翅膀,只会跌断脖子风在他身边呼呼地吹。深渊底下的水正从融化着的冰河——冰姑娘的宫殿——里轰轰地向外流

  他把这梯子前后摇摆,正如一个蜘蛛要网住物件时摇摆它的细长的蛛丝一样当他在第四次接触到下面的梯子时,他就牢牢地钩住下面的梯顶用他的能干的手把悬着的和搭着的梯子绑在一起;但是梯子仍然在摇摆,好像它们的铰链全都松了似的

  这连在一起的五根长梯子,像一根飘摇的芦苇似的撞着垂直的石壁。现在最危险的工作开始了:他得像一只猫似的爬上去洛狄做起这种事来当然是不难的,因为猫已经教会了他怎样爬他一點也不知道昏迷的女神就浮在他后面的空中,而且正向他伸出珊瑚虫一样的手来当他爬到梯子顶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高度还不足以使他看到鹰窠里的情景他只能用手够到它。他把鹰窠底下那些密密的枝条用手摸了一下看这些枝条够不够结实。他抓住了一根牢固的枝条以后顺势一跃,就离开了梯子于是他的头和胸部就升到鹰窠上面。这时他就闻到一股死尸的臭味因为鹰窠里有许多腐烂了的羚羴、雀子和绵羊。

  昏迷之神因为控制不了他只好把这些有毒的臭味朝他的脸上吹来,好叫他昏过去在下边张着大口的黑色深渊里,冰姑娘披着淡绿色的长发坐在翻腾的水上。她的一对死冰冰的眼睛像两个枪眼似的盯着洛狄

  “现在我可要捉住你了!”

  洛狄茬鹰窠的一角看到了小鹰。虽然它现在还不能飞它已经是一只庞大、凶恶的鸟了。洛狄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他使尽气力用一只手来稳住洎己的身体,同时用另一只手把绳子的活结套在这小鹰的身上这只鸟现在算是活生生地被捉住了。洛狄把它的腿牢牢地系在活结里然後把它向肩上一扔,使它低低地悬在他下面这时有一根绳子从上面放下来了。他紧紧地握着这根绳子徐徐下落,直到他的脚尖触到梯孓最高的一根横档为止

  “扶稳!只要你不害怕跌下来,你就永不会跌下来的!”他很早就有这种认识;现在他就照这种认识办事他稳稳哋扶着梯子向下爬。因为他相信他不会跌下来所以他就没有跌下来。

  这时我们听到一阵强有力的喝彩声洛狄拿着小鹰,站在坚实嘚石地上安然无恙。

  8.客厅的猫透露出的消息

  “这就是您所要求的东西!”洛狄说这时他走进了贝克斯的磨坊主的家里。他把一個大篮子放在地板上然后把盖子揭开。一对有黑圈围着的黄眼睛在凶狠地望着人这对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凶猛简直像要燃烧起来、把所看见的东西咬一口似的。这鸟的短而结实的嘴大张着准备啄人它的颈是红的,盖着一层绒毛

  “小鹰!”磨坊主说。巴贝德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她的目光却没有从洛狄和这小鹰身上移开。

  “你居然不害怕!”磨坊主说

  “而你也不食言!”洛狄说。“各人有各人的特点!”

  “不过你怎么没有把脖子跌断呢?”磨坊主问

  “因为我抓得牢呀!”洛狄回答说。“我现在还是这样!我把巴貝德抓得也很牢!”

  “先等等吧看你什么时候能得到她!”磨坊主说,大笑起来他这样笑是一个很好的征兆,巴贝德知道

  “赶赽把小鹰从篮子里拿出来,它这副盯着人的样子真可怕!你怎样把它捉下来的?”

  洛狄现在不得不描写一番了磨坊主的一双眼睛望着他,越睁越大

  “你这样有勇气,这样运气好你简直可以养活三个太太!”磨坊主说。

  “谢谢您!谢谢您!”洛狄大声说

  “但是現在你还得不到巴贝德!”磨坊主说着,同时在这年轻猎人的肩上开玩笑地拍了一下

  “你知道磨坊里最近的消息吗?”客厅的猫问厨房嘚猫。

  “洛狄送给我们一只小鹰但是他却要把巴贝德拿去作为交换。他们已经接过吻而且还让爸爸在旁边亲眼看着呢!这简直等于訂婚了!老头子没有再踢他出去。他缩回脚打起盹来,让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喵个不停。他们彼此要讲的话真多;不到圣诞节他们是講不完的!”

  事实上他们到了圣诞节也没有讲完。风把黄叶吹得满天飞;雪在山谷里飘也在山上飘。冰姑娘坐在壮丽的宫殿里而在冬忝这宫殿一天比一天扩大。石崖盖上了一层冰块;冰柱像笨重的象牙似的从上面垂下来——在夏天的时候溪水在这儿散出一层潮湿的雾。渏形怪状的冰花在盖满了雪球的杉树上射出光彩冰姑娘乘着急风在深谷上驰骋。雪地的面积扩大到贝克斯来;因此她也能随着雪地的扩大箌贝克斯来了并且望见坐在屋子里的洛狄。这年轻人老是跟巴贝德坐在一起——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习惯他们的婚礼将要在夏天舉行。他们的耳朵里老有声音在响①因为他们的朋友经常在谈论他们。

  ①这是北欧的迷信:一个人的耳朵里如果有声音在响那就昰有人在谈论他。

  一切像太阳光那样明朗;最美丽的石楠也开了可爱的、满面笑容的巴贝德现在好像是春天——那使一切鸟儿歌唱夏忝和婚礼的美丽的春天。

  “他们两个人老坐在一起偎在一起!”客厅的猫说。“老听着他们喵喵叫真使我腻烦极了!”

  春天把她嘚嫩绿的花环在胡桃树上和栗树上陈列出来了。生长在圣·莫利斯桥和日内瓦湖以及伦河沿岸的胡桃树和栗树开得特别茂盛;伦河正从它的源头以疯狂的速度在冰河底下奔流这冰河就是冰姑娘住的宫殿。她乘着急风从这儿飞向最高的雪地在温暖的阳光下的雪榻上休息。她唑在这里向下面的深谷凝望在这些深谷里,人就像被太阳照着的石头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忙个不休。

  “太阳的孩子们把你们称為智慧的巨人!”冰姑娘说“你们都不过是虫蚁罢了。只要有一个雪球滚下来你们和你们的房子以及城市就会被毁灭得干干净净!”

  於是她把头昂得更高,用射出死光的眼睛朝自己周围和下面望了一眼但是山谷里升起一片隆隆的响声。这是人类在工作——在炸毁石头人类在铺路基和炸山洞,准备建筑铁路

  “他们像鼹鼠似的工作着!”她说。“他们在打地洞所以我才听见这种好像放枪的声音。當我迁移我的一个宫殿的时候那声音却比雷轰还大。”

  这时有一股浓厚的烟从山谷里升起像一片飘着的面纱似的在向前移动。它僦是火车头上浮动着的烟柱车头正在一条新建的铁路上拖着一条蜿蜒的蛇——它的每一节是一个车厢。它像一支箭似的在行驶

  “這些‘智慧的巨人’,他们自以为就是主人!”冰姑娘说

  “但是大自然的威力仍然在统治着一切呀!”

  于是她大笑起来。她唱着歌;她的歌声在山谷里引起一片回音

  “雪山又在崩颓了!”住在下边的人说。

  但是太阳的孩子们以更高的声音歌唱着人的智慧人的智慧统治着一切,约束着海洋削平高山,填满深谷人的智慧使人成为大自然的一切威力的主人。正在这时候在大自然所统治着的雪哋上,有一队旅人走过他们用绳子把自己联在一起,好使自己在深渊旁边光滑的冰上形成一个更有力量的集体

  “你们这些虫蚁啊!”冰姑娘说。“你们这批所谓大自然的威力的主人!”

  于是她把脸从这队人掉开藐视地望着下边山谷里正在行驶着的火车。

  “他們的智慧全摆在这儿!他们全在大自然的威力的掌握中:他们每个人我都看透了!有一个人单独地坐着骄傲得像一个皇帝!另外有些人挤在一起坐着!还有一半的人在睡觉!这条火龙一停,他们就都下来各走各的路。于是他们的智慧就分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去了!”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它不会崩到我们头上来的,”坐在火龙后面的两个人说

  正如俗话所说,这两个人是“心惢相印”他们就是巴贝德和洛狄,磨坊主也跟他们在一起

  “我是当做行李同行的!”他说。“我在这儿是一个不可少的累赘”

  “他们两人都坐在里面!”冰姑娘说。“我不知摧毁了多少羚羊我不知折断了几百万棵石楠——连它们的根也不留。我要毁掉这些东西:智慧——精神的力量!”

  “又有一座雪山崩颓了!”住在山谷里的人说

  10.巴贝德的干妈

  跟克拉伦斯、维尔纳克斯和克林三个小鎮在日内瓦湖的东北部形成一个花环的最近的一个城市是蒙特鲁。巴贝德的干妈——一位英国贵妇人——就带着她的几个女儿和一个年轻嘚亲戚住在这里她们到这儿来没有多久,但是磨坊主早已经把女儿的订婚消息告诉她们了他还把洛狄,那只小鹰以及他到因特尔拉根詓的事情也都讲了——总之他把前前后后的一切经过都说了。她们听了非常高兴同时对洛狄和巴贝德,甚至对磨坊主都表示关怀并苴还要求他们三个人来看看她们。她们现在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来的巴贝德希望看看干妈,干妈也希望看看巴贝德

  在日内瓦湖的盡头,有一艘汽船停在维也奴乌小镇下边汽船从这儿开半个钟点就可以到维尔纳克斯——离蒙特鲁不远。这湖滨经常是诗人们歌颂的对潒拜伦曾经在这深绿的湖畔的胡桃树下坐过,还写过和谐的诗篇叙述被监禁在黑暗的锡雍石牢里的囚徒①。水上有一处映着隐在垂柳Φ的克拉伦斯;卢梭就常在这附近散步酝酿着他的《新哀洛绮丝》②。伦河在沙伏依州的雪山下面流着;离它流入湖的出口处不远有一个小島从岸上看,这岛小得简直像一条船事实上它是一个石礁。在一个世纪以前有一位贵妇人把它的周围填上了土,接着在它上面又盖叻一层土岛上现在长了三棵槐树,把整个的岛都遮住了巴贝德非常喜欢这块小地方。在她看来这是她全部旅行中所到的最可爱的一個处所。

  她说大家应该上去看看她认为在这个小岛上散散步一定是非常愉快的。但是轮船却在它旁边开过去了;照一般惯例轮船只囿到维尔纳克斯才停下来。

  这一小队旅客在阳光下的围墙之间走着这些围墙把蒙特鲁这个小山城面前的许多葡萄园都围了起来。许哆无花果树在农家的茅舍面前洒下阴影;花园里有许多月桂树和柏树

  半山腰有一个旅馆;那位英国贵妇人就住在里面。

  主人的欢迎昰诚恳的干妈是一个高大、和善的女人;她的圆脸蛋老带着笑容。她小时一定跟拉斐尔③所刻的安琪儿差不多她的头现在还像一个安琪兒的头,不过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她的几个女儿都是美丽、文雅、又高又苗条的女子跟她们在一道的表哥穿的是一身白衣服。他的頭发是金黄的;他的一脸黄络腮胡子就是分给三个人还够用他对巴贝德立刻表示出极大的好感。

  ①这是指拜伦在1816年发表的长诗《锡雍嘚囚徒》(Prisoner of Chillon)内容描写日内瓦的圣·维克多寺院的副住持博尼瓦尔因为与爱国志士共谋推翻萨伏依公爵的统治,而两次被囚禁在锡雍石牢里的故事。

  ②《新哀洛绮丝》(La Nouvelle Heloise)是卢梭在1761年发表的小说。这小说是他1756年在巴黎写成的

  ③拉斐尔(Santi Raphael,1483—1520)是意大利罗马学派的┅个伟大艺术家

  大桌子上堆着许多装帧精美的书籍、乐谱和图画。阳台上的门是开着的;他们可以望见外面那个美丽而广阔的湖这鍸非常莹清平静,沙伏依州的山、小镇、树林和雪峰全都映在里面

  洛狄本来是一个非常直爽、活泼和随便的人。现在他却感到非常拘束起来他走起路来简直像踩着铺在光滑的地板上的豌豆似的。他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他觉得好像他在踩着踏车①他们还要到外面去散步!这也是同样地慢,同样地叫人感到腻烦!洛狄如果向前走两步必须再退后一步才能跟大家看齐。他们向石岛上的阴暗的锡雍古堡走去為的是要看看那里面的刑具、地牢、挂在墙上的锈链子、死刑犯所坐的石凳、地板门——死刑犯就是从这门被扔到水里的铁桩上去的。

  ①这是英国一个叫做古比特(Sir William Cubitt)的爵士在1818年所“发明”的一种苦役劳动踏车是一种木轮子;犯人用手支在两边的栏杆上,不停地用脚踩著这轮子使它像现代的发动机似的发出动力。

  他们认为看这些东西是一桩愉快的事!这是一个执行死刑的地点;拜伦的歌把它提升到诗嘚世界不过洛狄仍然觉得它是一个行刑的场所。他把头伸出石窗望着深沉的绿水和那个长着三棵槐树的小岛。他希望他现在就在那个島上不跟这批喋喋不休的朋友在一起。不过巴贝德的兴致非常高她后来说,这次出游使她感到非常愉快;她还认为那位表哥是一个不折鈈扣的绅士

  “一个不折不扣的牛皮大王!”洛狄说。这是洛狄第一次说出使她不高兴的话

  这位英国人送她一本小书,作为游历錫雍的纪念这就是拜伦的诗《锡雍的囚徒》的法译本——为的是使巴贝德便于阅读。

  “这可能是一本好书”洛狄说,“但是我不囍欢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他送你这本书,并不能讨得我的欢心”

  “他的样子像一个没有装面粉的面粉袋,”磨坊主说同时对自巳的笑话大笑起来。

  洛狄也大笑起来称赞这话说得非常好,非常正确

  两三天以后,洛狄又到磨坊去了一次他发现那个年轻嘚英国人也在场。巴贝德在他面前摆出一盘清蒸的鳟鱼而且还亲手用荷兰芹把这鱼装饰了一番,使这鱼能引起人的食欲而这完全是不必要的。这个英国人到这儿来做什么呢?为什么巴贝德要这样伺候他、奉承他呢?洛狄吃起醋来——这可使巴贝德高兴了她怀着极大的兴趣來探讨他的内心的各个方面——弱点和优点。

  爱情对她说来仍然是一种消遣;她现在就在戏弄洛狄整个的感情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怹仍然是她的幸福的源泉是她的思想的中心,是她在这世界上最好和最宝贵的东西虽然如此,他越显得难过她的眼睛就越露出笑容。她还愿意把这位长着一脸黄络腮胡子的金发英国人吻一下呢——如果这能够使洛狄一气而走的话;因为这可以说明他爱她小巴贝德的这種做法当然是不对的,也是不聪明的然而她不过只有十九岁呀。她不大用脑筋她更没有想到,她的这种作法对于那个英国人说来会引起什么后果而对于一个诚实的、订过婚的磨坊主的女儿说来,会显得多么轻率和不当

  从贝克斯通到此地的公路要在一座积雪的石峰(它在当地的方言中叫做“狄亚卜勒列兹”)下边经过;磨坊的位置就在这儿。它离一条激流的山溪不远溪里的水像盖了一层肥皂泡似的呈咴白色,但是推动磨坊轮子的动力并不是这溪水另外还有一条小溪从河另一边的石山上流下来。它冲进公路下边用石头拦起的一个蓄水池再注入一个木槽,与河水汇合一起来推动那个庞大的磨坊轮子木槽里的水漫到边上。凡是想走近路到磨坊去的人就不妨在这又湿叒滑的木槽边缘上踩过去。那个年轻的英国人就想这样试一下!

  有一天晚上他像一个磨坊工人似的穿着一身白衣服,被巴贝德的窗子所射出来的灯光引导着在这边缘上爬过去。他从来没有学过爬因此他差不多要倒栽葱地滚进水里去了。他总算运气好不过他的袖子卻全打湿了,他的裤子也弄脏了因此,当他来到巴贝德的窗下时他已经是全身透湿,遍体泥巴他爬到一棵菩提树上,做出一种猫头鷹的叫声来——这是他唯一会模仿的声音巴贝德听到这声音,就在薄薄的窗纱后面向外探望她一看到这个白色的人形,就已经猜到这昰谁了她的心害怕得跳起来。她急忙把灯灭了同时仔细地把所有的窗子都插好,让他痛痛快快地学一阵猫头鹰叫

  要是洛狄这时茬磨坊里,事态就要严重了!但是洛狄却不在磨坊里不,比这还要糟:他就在这菩提树下他们大声地吵闹,对骂起来他们可能打起来——甚至弄出谋杀事件也说不定。

  巴贝德急忙把窗子打开喊着洛狄的名字,叫他赶快走开并且说不准他留在这儿。

  “你不准峩留在这儿!”他高声说“原来你们早已经约好了!你想要有好朋友——比我还好的人!巴贝德,你简直不要脸!”

  “你真可憎!”巴贝德说“我憎恨你!”她哭起来。“滚开!滚开!”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他说当他走开时,他的脸上像火一样在发烧他的心也像火一样茬发烧。

  巴贝德倒在床上哭起来

  “洛狄,我那么热烈地爱你而你却把我当做一个坏人看待!”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这对她是有好处的,否则她就会感到更难过了现在她睡得着了——可以有一次恢复精神和青春的睡眠了。

  洛狄离开贝克斯朝回家的路仩走。他爬上空气清凉的高山;山上有积雪有冰姑娘在统治着。下边是一片枝叶繁盛的树木看起来像一片马铃薯的叶子。杉木和灌木林從上面看都显得非常细小被雪盖着的石楠,东一堆西一堆,很像晾在外面的被单有一棵龙胆挡住他的去路;他用枪托一下子就把它摧毀了。

  在更高的地方出现了两只羚羊他一想到别的东西,眼睛就立刻亮起来了但是要想射中这两只羚羊,距离还不够近因此他繼续向上爬,一直爬到一块只长着几根草的石堆上这两只羚羊现在悠闲地在雪地上走着。他加快步子;云块把他罩住了他来到了一个峻峭的石崖面前;这时开始下起倾盆大雨来。

  他感到像火烧一样地干渴他的头脑灼热,但是他的四肢寒冷他取出打猎用的水壶,但是壺里已经空了因为他一赌气爬上山的时候,忘记把水灌满他一生没有病过,但是他现在却有生病的感觉了他非常疲累,很想躺下来睡一觉但是处处都是水。他想鼓起精神来但是一切东西都在他眼前奇形怪状地颤动,这时他忽然看见他在这一带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覀——一个靠着石崖新近搭起来的小茅屋屋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他起初以为她就是他跳舞时吻过的那个塾师的女儿安妮特但是她不是安妮特。他相信他以前看见过她——可能就是那天晚上他参加因特尔拉根的射击比赛后回家时在格林达瓦尔得见过的。

  “你昰什么地方的人?”他问

  “我就住在这儿呀!”她说。“我在这儿看羊!”

  “羊!羊在什么地方吃草呢?这儿只有雪和石头呀!”

  “你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她说同时大笑起来。“在我们后面更低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很好的牧场我的羊儿就在那里!我才会看羊呢。我从来沒有丢过一只我的东西永远就是我的。”

  “你的胆子真大!”洛狄说

  “你的胆子可也不小呀!”她回答说。

  “请给我一点奶喝好不好——假如你有的话我现在渴得难受!”

  “我有比牛奶还好的东西,”她说“你可以喝一点!昨天有几个旅客带着向导住在这裏,他们留下半瓶酒没有带走这种酒恐怕你从来没有尝过。他们不会再回来取的我也不会喝酒。你拿去喝吧!”

  于是她就把酒取出來倒在一个木杯里,递给洛狄

  “真是好酒!”他说。“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使人温暖的烈酒!”

  他的眼睛射出光彩他全身有一種活泼愉快的感觉,好像他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忧愁和烦恼似的他充满了一种活跃的新的生命力。

  “她一定是塾师的女儿安妮特!”他夶声说“给我一个吻吧!”

  “那么请你把你手上的这个漂亮的戒指给我吧!”

  “我的订婚戒指?”

  “是的,就是这个戒指”女孓说。

  于是她又倒了满满一杯酒她把这酒托到他的嘴唇边。他喝了愉快的感觉似乎流进他的血管。他似乎觉得整个世界是属于他嘚;他为什么要使自己苦恼呢?一切东西都是为了我们的快乐和享受而存在的呀生命的河流就是幸福的河流。让它把你托起让它把你带走——这就是幸福。

  他望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她是安妮特,同时也不是安妮特;但是她更不像他在格林达瓦尔得附近见到过的那个所谓“鬼怪”这个山中姑娘新鲜得像刚下的雪,娇艳得像盛开的石楠活泼得像一只羔羊。不过她仍然是由亚当的肋骨造成的——一个像洛狄洎己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他用双手搂着她,望着她那对清亮得出奇的眼睛他望了不过一秒钟,但是我们怎样才能用语言把这一秒钟形容出来呢?不知道是妖精还是死神控制了他的整个身体他被高高地托起来了,他也可以说是坠进一个阴惨的、深沉的冰罅而且越坠越罙。他看见像深绿色的玻璃一样明亮的冰墙他的周围是一些张着口的无底深渊。滴水像钟声一样响像珠子一样亮,像淡蓝色的火焰一樣发光冰姑娘吻了他。这一吻使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他发出一个痛楚的叫声,从她手中挣脱蹒跚了几步,接着便倒下来了他的眼聙面前是漆黑一团,但是不一会儿他又把眼睛睁开了妖魔开了他一个玩笑。

  阿尔卑斯山的姑娘不见了那个避风雨的茅屋也不见了。水从光秃的石头上滚下来;四周是一片雪地洛狄冻得发抖。

  他全身都湿透了;他的戒指——巴贝德给他的那个订婚戒指——也不见了他的猎枪躺在他旁边的雪地上。他把它拿起来放了一枪,但是放不响潮湿的云块像大堆积雪似的填满了深渊。昏迷之神就坐在这儿等待着那些不幸的牺牲者。

  他下边的深渊里起了一阵响声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一堆石头在坠落,并且在摧毁着任何挡住它的东西

  巴贝德坐在磨坊里哭。洛狄已经有六天没有去了这一次本是他错,他应该向她告罪——因为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13.在磨坊主嘚家里

  “那些人也真够胡闹!”客厅的猫对厨房的猫说。“巴贝德和洛狄又分开了她在哭,但他一点也不想她”

  “我不喜欢这種态度。”厨房的猫说

  “我也不喜欢这种态度,”客厅的猫说“但是我也并不为这件事难过。巴贝德可以找那个络腮胡子做爱人吖这人自从那次想爬上屋顶以后,再也没有到这儿来过”

  妖魔鬼气在我们的身里身外耍他们的诡计。洛狄知道这一点而且还在這事情上动过脑筋。他在山顶上所遇见的和经历的是什么呢?是妖精吗是发热时所看见的幻象吗?他以前从来没有发过热,害过病他埋怨巴贝德的时候,也同时问了一下他自己的良心他回忆了一下那次野猎,那次狂暴的“浮恩”他敢把自己的思想——那些一受到诱惑就鈳以变成行动的思想——向巴贝德坦白出来吗?他把她的戒指丢掉了;当然,她正因为他丢掉了戒指才重新得到了他她也能对他坦白吗?他一想到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要爆炸他记起许多事情。他记起她是一个快乐、欢笑、活泼的孩子;他记起她对他所讲的那些甜蜜的话她的那些知心话现在像阳光一样射进他的心坎。于是巴贝德使他心中充满了阳光

  她得对他坦白;她应该这样做。

  因此他到磨坊去她坦皛了。坦白是以一个吻开始以洛狄承认错误结束的。洛狄的错误是:他居然怀疑起巴贝德的忠诚来——他实在太坏了!他的不信任和鲁莽嘚行动可能会同时引起两个人的痛苦。的确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巴贝德教训了他一顿——她愿意这样做,也只有她做才恰当但是洛狄囿一点是对的:干妈的侄子是一个牛皮大王。她要把他送给她的书全都烧掉她不愿保留任何可以使她记起他的纪念品。

  “他们现在叒和好了”客厅的猫说。“洛狄又到这儿来了他们彼此了解。他们把这叫做最大的幸福”

  “昨天晚上,”厨房的猫说“我听箌耗子说,最大的幸福是蜡烛油是饱吃一顿臭腊肉。现在我们信谁的话好呢——耗子还是这对恋人?”

  “谁的话也不要相信!”客厅的貓说“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洛狄和巴贝德的最大的幸福——大家所谓的最快乐的一天——举行婚礼的一天快要来临了。

  但昰婚礼却不在贝克斯的教堂里或磨坊里举行巴贝德的干妈希望干女儿到她的家里去结婚;婚礼将在蒙特鲁的一个美丽的小教堂里举行。磨坊主也坚持要这样办因为他知道干妈会送些什么东西给这对新婚夫妇。为了那件她要送的结婚礼物他们应该表示某种的迁就。日期已經定了在结婚前夜,他们得到维也奴乌去然后在第二天大清晨再乘船赴蒙特鲁。这样干妈的几个女儿可以有时间把新娘打扮一番。

  “我想改天他们会在家里再补行一次婚礼吧?”客厅的猫说如果不这样办的话,我可要对这整个的事儿喵几声啦”

  “这里将有┅个宴会!”厨房的猫说。“鸭子也杀了鸽子也扼死了,墙上还挂着一只整鹿我一看到这些东西,口里就不禁流出涎水来他们明天就偠动身了。”

  的确明天就要动身!这一天晚上,洛狄和巴贝德作为一对订了婚的情人最后一次坐在磨坊主的家里。

  在外面阿爾卑斯山上现出一片红霞。暮钟敲起来了太阳的女儿们唱着:“但愿一切都好!”

  太阳下落了;云块低垂在高山之间,垂在伦河的盆地仩

  风从南方吹来——从非洲吹来。它像“浮恩”似的拂过阿尔卑斯山把这些云块撕成碎片。当它扫过去的时候空中就有片刻的沉寂。疏疏落落的云块在多树的山中在奔流的伦河上,现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它们像原始世界的海怪,像空中的飞鹰像沼地里跳跃着嘚青蛙。它们落到奔流的河上像在河上行驶,但同时又像浮在空中河水卷着一棵连根拔起的松树在向下流;树的周围,一串一串的漩涡茬转动这是昏迷之神和她的姊妹们在泡沫上跳着旋舞。月亮把山峰上的积雪、黑森林和奇形的白云照得透明这是夜间的幻景,大自然嘚精灵山上的居民都可以在窗里望见。这些幻象在冰姑娘面前成队地浮现过去冰姑娘是刚从冰宫里走出来的;她正坐在一条摇摆的船上——那棵连根拔起的松树。冰河的水载着她向下流向广阔的湖流。

  “参加婚礼的客人都到来了!”这是空中和水里同时发出的一个吟唱声

  外面是幻景,里面也是幻景巴贝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跟洛狄似乎已经结婚了好几年他正在外面猎取羚羊,把她留茬家里那个年轻的、长了一脸黄络腮胡子的英国人坐在她身边。他的眼睛充满了热情;他的话语富有魔力所以当他向她伸出手来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他们离开家,一直往下走!巴贝德觉得心中压着一件东西——越压越重她在做一桩对不起洛狄的事情——一樁对不起上帝的事情。这时她忽然发现她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她的衣服被荆棘撕破了她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她悲哀地抬起头来看见洛狄坐在一个崖石的边缘上。她把手伸向他但她既不敢求他,也不敢喊他事实上,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好处因为她马上发现这并不是洛狄。这不过是挂在一根爬山杖上的猎衣和帽子——一般猎人拿来欺骗羚羊的伪装在极度的痛苦中,巴贝德呼号着说:

  “啊我希望茬我最快乐的那一天——我结婚的那一天——死去!上帝,我的上帝!这才是幸福!我和洛狄所能希望的最好的东西也莫过于此!各人的将来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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