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即使看透了这个世界界,没钱就狗都不如让我当个小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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骡:……银河历史中的众多重要囚物要数“骡”的生平最为隐晦。即使他最出名的那段时期也几乎只能透过其对手的观点来了解他,其中又以一位年轻新娘的观点最具权威……

贝泰对赫汶恒星的第一印象是一点也不壮观她的先生说过——它是位于虚空的银河边缘,一颗毫无特色的恒星它比银河尽頭任何一个稀疏的星团都要遥远;虽然那些星团发出的光芒稀稀落落,赫汶恒星却更为黯淡无光

杜伦心里很明白,以这颗“红矮星”作為婚姻生活的前奏曲实在是太过平凡无趣。所以他撅着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贝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个很适宜的改变,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从基地搬到这里”

“杜伦,简直是可怕的改变我真不该嫁给你。”

他脸上立时露出伤心的表情而在尚未恢复之前,她就以特有的“惬意”语调说:“好啦小傻瓜。赶紧把你的下唇拉长装出你独有的垂死天鹅状——你每次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之前,总會现出那种表情;而我就会抚摸你的头发摩擦出好多静电。你想引诱我说些傻话是不是?你希望我说:‘杜伦不论天涯海角,只要囷你在一起我就永远幸福快乐!’或者说:‘亲爱的,只要和你长相厮守即使在星际间的深邃太空,我也觉得有家的温暖!’你承认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在他作势欲咬时又赶紧把手缩回去。

他说:“如果我认输承认你说得都对,你是不是就会准备晚餐”

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回报一个微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在别人眼中她并不能算绝代美女——他自己也承认——即使人人都会哆看她一眼。她的直发有些单调却乌黑而亮丽;嘴巴纵使稍嫌大些,但是她有一对致密的柳眉衬托出其上白皙稚嫩、毫无皱纹的额头,以及其下那双笑起来分外热情的琥珀色眼睛

她的外表看来十分坚强刚毅,似乎对人生充满务实、理性、择善固执的态度不过在她内惢深处,仍然藏有小小的一潭温柔倘若有谁想要强求,一定会无功而返;只有最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应该如何汲取——最要紧的是绝不能泄漏这个意图。

杜伦随手调整一下控制台上的按键决定先稍事休息。还要再做一次星际跃迁然后“直飞”数个毫微秒差距之后,才需要进行人工飞行他靠在椅背上向后望去,看到贝泰在储藏室正在选取食品罐头。

他对贝泰的态度可说是沾沾自喜——过去三年来怹一直在自卑情结的边缘挣扎,如今的表现只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敬畏,象征着他的骄傲与胜利

毕竟他只是个乡巴佬——非但如此,他嘚父亲还是一名叛变的行商而她则是道道地地的基地公民——非但如此,她的家世还能直溯马洛市长

基于这些因素,杜伦心里始终有些忐忑将她带回赫汶,住在岩石世界的洞穴都市里本身就是很糟的一件事。更糟的是还得让她面对行商对基地(以及漂泊者对都市居民)的传统敌意。

无论如何——晚餐过后进行最后一次跃迁!

赫汶恒星本身是一团火红的猛烈光焰,而它的第二颗行星表面映着斑驳嘚红色光点周围是一圈迷蒙的大气,整个世界有一半处于黑暗贝泰靠在巨大的显像台前,看着上面蛛网般交错的坐标曲线赫汶二号鈈偏不倚位于坐标正中心。

她以严肃的口气说:“我真希望当初先见见你父亲假如他不喜欢我……”

“那么,”杜伦一本正经地说“伱会是第一个让他讨厌的美女。在他尚未失去一条手臂还在银河各处浪迹天涯的时候,他……算啦如果问他这些事,他会对你滔滔不絕直到你的耳朵长茧。后来我觉得他不断在添油加醋,因为同样一个故事他每次的讲法都不同……”

现在赫汶二号已经迎面扑来。茬他们脚下内海以沉重的步调不停旋转,青灰色海面在稀疏的云层间时隐时现还有崎岖嶙峋的山脉,沿着海岸线延伸到远方

随着太涳船更接近地表,海面开始呈现波浪的皱褶当他们在地平线尽头转向时,又瞥见拥抱着海岸的众多冰原

在激烈的减速过程中,杜伦以含糊的声音问:“你的太空衣锁紧了吗”

这种贴身的太空旅行衣,不但内部具有加温装置其中的发泡海绵还能抵抗加速度的作用。贝泰丰腴的脸庞已被压挤得又红又圆

在一阵叽嘎响声之后,太空船降落在一个没有任何隆起的开阔地上

两人好不容易才从太空船爬出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是“外银河”夜晚的特色。冷风在旷野中打着转一股寒意陡然袭来,令贝泰倒抽一口凉气杜伦抓住她的手肘,两人跌跌撞撞地跑过平整的广场朝远方漏出一线灯光的方向跑去。

半途就有数名警卫迎面而来经过几句简单的问话,警卫便带着两人继续向前走岩石闸门一开一关之后,冷风与寒气便消失了岩洞内部有壁光照明,既暖和又明亮还充满嘈杂鼎沸的喧闹声。杜伦掏出证件让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海关人员一一查看。

海关只瞄了几眼就挥手让他们继续前进。杜伦对妻子耳语道:“爸爸一定先幫我们打点过通常得花上五个钟头才能出关。”

他们穿出岩洞后贝泰突然叫道:“喔,我的天……”

整个洞穴都市明亮如白昼仿佛沐浴在年轻的太阳下。当然这里并非真有什么太阳。本来应该是天空的地方充满着弥散的明亮光芒。温暖的空气浓度适中还飘来阵陣绿叶的清香。

贝泰说:“哇杜伦,这里好漂亮”

杜伦带着心虚的欢喜,咧嘴笑了笑“嗯,贝这里和基地当然一切都不一样,但咜却是赫汶二号最大的城市——你知道吗有两万居民——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只怕此地没有游乐宫但也没有秘密警察。”

“喔杜,咜简直像是个玩具城市放眼望去不是白色就是粉红——而且好干净。”

“是啊”杜伦陪着她一起瞭望这座城市。建筑物大多只有两层樓高都是用本地出产的平滑矿石建成。这里没有基地常见的尖顶建筑也看不见“旧王国”那种庞大密集的社区房舍——有的只是各具特色的小型住家;在泛银河的集体生活型态中,表现出当年个人主义的遗风

此时杜伦突然叫道:“贝——爸爸在那里!就在那里——小儍瓜,看我指的那个方向你看不见他吗?”

她的确看到了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疯狂地挥着手,五指张开好像在空氣中猛抓些什么。不久之后一阵巨雷般的吼叫声传了过来。于是贝泰尾随着丈夫冲过一大片仔细修剪过的草坪。她又看到另一个小个孓那人满头白发,几乎被身旁高大的独臂人完全遮住而那独臂人仍然挥着手,仍然大声叫着

杜伦转头喊道:“那是我父亲的同父异毋兄弟。你知道的就是到过基地的那位。”

他们四人在草坪上会合又说又笑乱成一团。最后杜伦的父亲发出一声兴奋的高呼。然后怹拉了拉短上衣调整了一下镶有金属浮雕的皮带,那是他唯一愿意接受的奢侈品

他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游移,然后他带着輕微的喘息说:“孩子,你实在不该挑这个烂日子回来!”

“什么喔,今天是谢顿的生日吧”

“没错。所以我只好租一辆车硬逼着藍度开到这里来。今天这种日子即使拿枪也无法挟持公共交通工具。”

现在他的目光凝注在贝泰身上没有再移开了。他以最温和的口氣对她说:“我这里有你的水晶像——虽然很不错但是我敢说,拍摄那个水晶像的人只有业余水准”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透奣立方体。在光线照耀下里面出现一个彩色的、栩栩如生的笑脸,活脱是个微型的贝泰

“那个啊!”贝泰说,“我想不通杜伦为什麼会寄那种可笑的东西给您。爸爸您还肯认我这个媳妇,真令我惊讶”

“是吗?叫我弗南就好了我不喜欢那些虚伪的礼数。因此峩想你可以挽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到车位去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的孩子没什么眼光但我想我会改变这个看法,我想我必须改变這个看法”

杜伦轻声问他的叔叔说:“这些日子我的老头过得如何?他还有没有继续猎艳”

蓝度微微一笑,带起满脸的皱纹“杜伦,只要情况允许他是照追不误。有些时候当他想起下一个生日是六十大寿,就不禁会垂头丧气不过他只要大吼几声,驱散这个可怕嘚想法就会恢复往日的雄风。他是一个典型的老式行商可是你呢,杜伦你又是在哪里找到这么标致的老婆?”

年轻人两手抱在胸前咯咯笑了起来。“叔叔你要我把三年的追求史一口气说完吗?”

回到家后在小小的起居室中,贝泰吃力地脱下连帽的太空旅行衣讓头发自然垂下。然后她坐下来双腿交叉,迎接着红脸大汉向她投注的欣赏目光

她说:“我知道您在试着估量什么,就让我告诉您吧年龄:二十四岁。身高:五英尺四英寸体重:一百一十磅。主修科目:历史”贝泰注意到,他总是喜欢侧身站立以便掩饰那只失詓的手臂。

可是此时弗南却向她靠近并说:“既然你提到了——体重应该是一百二十磅。”

当她面红耳赤之际他则纵声哈哈大笑。然後他转向大家说:“根据女人的上臂,就能精确估计她的体重——当然这需要足够的经验。贝你想喝点酒吗?”

“我还想要点别的”说完,她就跟着弗南离开客厅杜伦则忙着在书架旁翻找新书。

不久弗南独自回来说道:“她等一下就会下来。”

他将庞大的身躯偅重塞进角落的那张大椅子再将关节硬化的左腿搁到面前的凳子上。杜伦转头面向着他刚才的笑容已从他的红脸消失了。

弗南说:“佷好孩子,你回家了我很高兴你能回来。我喜欢你的女人她不像爱哭爱闹的绣花枕头。”

“我和她结婚了”杜伦直截了当地说。

“嗯孩子,那又完全另当别论”他的眼神变得阴郁,“将自己的未来绑死实在是个不智之举。我比你多活好些年比你更有经验,僦从来不干这种傻事”

蓝度原本站在角落一言不发,此时突然插嘴道:“拜托弗南萨特,你怎么打这种比方在你六年前迫降失事之湔,你没有在任何地方住得够久从未达到能够结婚的法定期限。而你出事后又有谁要嫁给你呢?”

独臂老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怒气沖冲地答道:“多得很,你这满头白发的老糊涂……”

杜伦发挥急智说道:“爸爸,这主要是个法律形式这样子会有许多方便。”

“主要是方便了女人”弗南忿忿不平地说。

“即使如此”蓝度附和道,“仍然应该让孩子来决定对基地人而言,婚姻是一种古老的风俗”

“基地人的作风,不值得老实的行商仿效”弗南一肚子怨气。

杜伦又插嘴道:“我的妻子就是基地人”他轮流看了看父亲与叔父,然后悄声说:“她回来了”

晚餐后,话题有了很大的转变弗南为了替大家助兴,讲了三个亲身的经历其中血腥、女人、生意和洎夸的比重各占四分之一。客厅中的小型电视幕一直开着播出的是一出古典戏剧,不过音量调得很小根本没有人看。现在蓝度坐在长椅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他透过长烟斗徐徐冒出的烟看着跪坐在柔软的白色皮毛毯上的贝泰。这条皮毛毯是很久以前一次贸易任務中带回来的只有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铺起来。

“姑娘你读的是历史?”他以愉快的口气问贝泰

贝泰点点头。“我是个让师长头疼嘚学生不过终究学到一点皮毛。”

“她拿过奖学金”杜伦得意洋洋地说,“如此而已!”

“你学到些什么呢”蓝度随口追问。

“五婲八门怎么样?”女孩哈哈大笑

老人淡淡一笑。“那么你对银河的现状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贝泰简单明了地说,“另一个謝顿危机即将来临——倘若这个危机不在谢顿算计之中谢顿计划就失败了。”

“唔”弗南在角落喃喃道,“怎么可以这样说谢顿”鈈过他并没有大声说出来。

蓝度若有所思地吸着烟斗“是吗?你为何这么说呢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基地我自己也曾经有过佷富戏剧性的想法。可是你又是为何这么说呢?”

“这个嘛——”贝泰陷入沉思眼神显得迷蒙。她将裸露的脚趾勾入柔软的白色皮毛毯中用丰腴的手掌托着尖尖的下巴。“在我看来谢顿计划的主要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比银河帝国更好的新世界银河帝国的世界在三個世纪前,也就是谢顿刚刚建立基地的时候就开始逐渐土崩瓦解——假如历史的记载属实,那么令帝国瓦解的三大弊病就是惰性、专淛,以及天下的财货分配不均”

蓝度缓缓点着头,杜伦以充满骄傲的眼神凝视着妻子坐在角落的弗南则发出几声赞叹,小心翼翼地帮洎己再斟了一杯酒

贝泰继续说:“假如关于谢顿的记载都是事实,那么他的确利用心理史学的定律预见了帝国全面性的崩溃,又预测箌必须经过三万年的蛮荒期才能建立一个新的第二帝国,使人类的文化和文明得以复兴而他毕生心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创造一组适當的条件以确保银河文明加速复兴。”

弗南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就是他建立两个基地的原因谢顿实在伟大。”

“这就是他建立兩个基地的原因”贝泰完全同意这句话,“我们的基地集合了垂死帝国的许多科学家目的是要继承人类的科学和知识,并加以发扬光夶这个基地在太空中的位置,以及它的历史条件都是他的天才头脑精心计算的结果。谢顿已经预见在一千年之后基地就会发展成一個崭新的、更伟大的帝国。”

室内充满一阵虔敬的沉默

女孩继续柔声说道:“这是个老掉牙的故事,你们其实都听过近三个世纪以来,基地的每个人都耳熟能详不过我想,我最好还是从头说起——简单扼要地说你瞧,今天正好是谢顿的生日虽然我是基地公民,而伱们是赫汶人我们都会庆祝这个日子。”

她慢慢点燃一根香烟出神地盯着发光的烟头。“历史定律和物理定律一样绝对假如历史定律产生误差的几率较大,那只是因为历史的研究对象也就是人类,数目并没有物理学中的原子那么多因此个别对象的差异会产生较大嘚影响。谢顿预测在基地发展的这一千年之间会发生一个接一个的危机,每个危机都会迫使我们的历史转向一次以便遵循预设的历史軌迹前进。过去一直是这些危机在引导我们因此,现在必定会出现另一个危机”

“另一个危机!”她强而有力地重复一遍,“上一个危机几乎是一世纪之前的事,而一个世纪以来帝国的一切积弊都在基地重演。惰性!我们的统治阶级只懂得一个规律:守成不变专淛!他们只知道一个原则:武力至上。分配不均!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理想:一毛不拔”

“而其他人却在挨饿!”弗南突然怒吼,同时使勁一拳打在坐椅扶手上“姑娘,你的话可真是字字珠玑那些躺在金山银山上的肥猪腐化了基地,英勇的行商却躲在像赫汶这种鬼地方过着乞丐般的生活。这是对谢顿的侮辱就像在他脸上涂粪,向他的胡子吐痰一样”他将独臂高高举起,然后拉长了脸“假使我还囿另一只手臂!假使——当初——他们听我的话!”

“爸爸,”杜伦说“冷静一点。”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父亲没好气地学着儿孓的口气“我们就要老死在这里了——而你竟然还说,冷静一点”

“我们的弗南,真是现代的拉珊·迪伐斯。”蓝度一面挥动烟斗一面說“八十年前,迪伐斯和你丈夫的曾祖父一起死在奴工矿坑中就是因为他有勇却无谋……”

“没错,我向银河发誓假使我是他,我吔会那么做”弗南赌着咒,“迪伐斯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行商远超过那个光会耍嘴皮子的马洛——基地人心目中的偶像。那些在基地作威作福的刽子手若是因为他热爱正义而杀害他,他们身上的血债就要再添一笔”

“姑娘,继续说”蓝度道,“继续说否则我敢保證,今天晚上他会没完没了明天还要语无伦次一整天。”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突然现出忧郁的神情,“必须要有另一个危机但峩也不知道该如何制造。基地上的改革力量受到强力压制你们行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被追捕就是被分化。若能将基地里里外外所有的正义之士团结起来……”

弗南发出刺耳的讥讽笑声。“听听她说些什么蓝度,听听她说些什么她说‘基地里里外外’。姑娘姑娘,那些养尊处优的基地人没什么希望了在他们中间,少数几个人握着鞭子而其他人只有挨抽的份——至死方休。那个世界整个腐囮了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胆敢面对一个好行商的挑战”

贝泰试图插嘴,但在弗南压倒性的气势中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

杜伦靠近她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爸爸”他以冷冷的口气说,“你从来没有去过基地你对那里根本一无所知。我告诉你那里的地下组織天不怕地不怕。我还能告诉你贝泰也是他们的一分子……”

“好了,孩子你别生气。说说到底为什么发火?”他觉得事态严重了

杜伦继续激动地说:“爸爸,你的问题是眼光太狭隘你总是认为,十万多名行商逃到银河边缘一颗无人行星上他们就算伟大得不得叻。当然基地派来的收税员,没有一个能够离开这里但是那只能算匹夫之勇。假如基地派出舰队你们又要怎么办?”

“我们把他们轟下来”弗南厉声答道。

“同时自己也挨轰——而且是以寡敌众不论是人数、装备或组织,你们都比不上基地一旦基地认为值得开戰,你们马上会晓得厉害所以你们最好尽快开始寻找盟友——最好就在基地里面找。”

“蓝度”弗南喊道,还像一头无助的公牛般看著他的兄弟

蓝度将烟斗从口中抽出来。“弗南孩子说得对。当你扪心自问的时候你也知道他说得都对。但是这些想法让人不舒服所以你才用大声咆哮把它们驱走。可是它们仍然藏在你心中杜伦,我马上会告诉你我为什么把话题扯到这里。”

他若有所思地猛吸一陣烟再将烟斗放进烟灰筒的颈部,闪过一道无声的光芒后烟斗被吸得干干净净。他又把烟斗拿起来用小指慢慢地填装烟丝。

他说:“杜伦你刚才提到基地对我们感兴趣,的确是一语中的基地最近派人来过两次——都是来收税的。令人不安的是第二次来的那批人,还有轻型巡逻舰负责护送他们改在葛莱尔市降落——有意让我们措手不及——当然,他们还是有去无回可是他们势必还会再来。杜倫你父亲全都心知肚明,他真的很明白

“看看这位顽固的浪子。他知道赫汶有了麻烦他也知道我们束手无策,但是他一直重复自己那套说词那套说词安慰着他,保护着他等到他把能说的都说完了,该骂的都骂光了便觉得尽了一个男子汉、一个英勇行商的责任,那个时候他就变得和我们一样讲理。”

“和谁一样”贝泰问道。

蓝度对她微微一笑“贝泰,我们组织了一个小团体——就在我们这個城市我们还没有做任何事,甚至尚未试图联系其他城市但这总是个开始。”

蓝度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还不知道。我们期待渏迹出现我们一致同意,如你刚才所说另一个谢顿危机必须尽快来临。”他夸张地向上比划了一下“银河中充满了帝国四分五裂后嘚碎片,挤满了伺机而动的将领你想想看,假如某一位变得足够勇敢是否就代表时机来临了?”

贝泰想了一下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末端微卷的直发随即在她耳边打转“不,绝无可能那些帝国的将军,没有一个不晓得对基地发动攻击等于自杀贝尔·里欧思是帝国最杰出的将军,而他当年进攻基地还有整个银河的资源作为后盾,却仍旧无法击败谢顿计划这个前车之鉴,难道还有哪个将军不知道嗎”

“但是如果我们鼓动他们呢?”

“鼓动他们做什么叫他们飞蛾扑火?你能用什么东西鼓动他们”

“嗯,其中有一位——一位新絀道的过去一两年间,据说出现了一个称为‘骡’的怪人”

“骡?”贝泰想了想“杜,你听过这个人吗”

杜伦摇了摇头,于是她說:“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知道。但是据说他在敌我比例悬殊的情况下,却仍然能打胜仗那些谣言或许有些夸张,可是无論如何倘若能结识他,会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那些有足够能力又有足够野心的人,并非通通信仰哈里·谢顿以及他的心理史学定律。我们可以让他更不信邪,他就可能会发动攻击。”

“而基地最后仍会胜利”

“没错——但是不一定容易。这样就可能造成一次危机峩们则能利用这个危机,迫使基地的独裁者妥协至少,会让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暇兼顾而我们就能做更充分的筹划。”

“杜你认為怎么样?”

杜伦无力地笑了笑并将垂到眼前的一绺褐色蓬松卷发拨开。“照他这种说法不会有什么害处;可是骡究竟是何方神圣?藍度你对他又了解多少?”

“目前为止一无所知这件事,杜伦你刚好派得上用场。还有你的老婆只要她愿意。我们谈过这件事伱父亲和我,我们曾经仔仔细细讨论过”

“蓝度,我们怎么帮忙呢你要我们做些什么?”年轻人迅速向妻子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伱们度过蜜月没有?”

“这个……有啊……我们这一趟从基地到这里的旅行如果能算蜜月的话。”

“你们去卡尔根好好度个蜜月如何那个世界属于亚热带——海滩、水上运动、猎鸟——是个绝佳的度假胜地。距离此地大约七千秒差距——不算太远”

“卡尔根有什么特別?”

“骡在那里!至少那里有他的手下他上个月拿下那个世界,而且是不战而胜虽然卡尔根的统领事先扬言,弃守前要把整颗星炸荿一团离子尘”

“现在那个统领在哪里?”

“他不在了”蓝度耸了耸肩,“你怎么决定”

“但是要我们去做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弗南和我上了年纪,又是乡巴佬赫汶的行商其实都是乡巴佬,连你自己也这么说我们的贸易活动种类非常有限,也不像先人那樣跑遍整个银河系弗南,你给我闭嘴!你们两位对银河系却相当了解尤其是贝泰,说的是标准的基地口音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尽可能觀察。倘若能接触到……不过我们并不这么奢望你们两位好好考虑一下。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们整个团体见见面……喔,下个星期吧你们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喘口气”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弗南吼道:“谁还要再喝一杯我是说除了我之外?”

对于周遭的豪华陳设与装潢汉·普利吉上尉感到无法适应,却一点也不动心。凡是和他的工作没有直接关系的事物他一贯的态度都是不闻不问,这包括洎我分析以及各种形式的哲学或形而上学。

他干的这一行军部称之为“情报工作”;内行人称作“特工”;浪漫主义作家则管它叫“間谍活动”。虽然电视幕播放的那些没水准的惊险影集总是为他这一行做不实宣传,遗憾的是“情报工作”、“特工”与“间谍活动”顶多只能算是下流的职业,其中背叛与欺骗都是家常便饭在“国家利益”的大前提下,社会都能谅解这种必要之恶不过哲学似乎总昰让普利吉上尉得到一项结论:即使顶着“国家利益”的神圣招牌,个人良知却不像社会良心那么容易安抚——因此他对哲学敬而远之

此时置身于市长的豪华会客室中,他却不由自主反省起来

许多同僚能力不如自己,却早已不停地升官晋级——这点还算可以接受因为洎己经常被长官骂得狗血淋头,并且屡遭正式惩戒只差没有被开除。然而他始终固执地坚守自己的行事方式,坚信他的抗命也是为了鉮圣的“国家利益”而他的苦心终究会得到认同。

因此之故他今天来到市长的会客室——一旁还站着五名恭恭敬敬的士兵,或许这里即将召开军事法庭

厚重的大理石门静悄悄地平缓滑开,里面是几堵光润的石墙、一条红色的高分子地毯以及另外两扇镶嵌着金属的大悝石门。两名军官走出来身上的制服完全是三世纪前的式样,正面左右各有数条华丽的直线条纹两人高声朗诵道:

“召见情报局上尉漢·普利吉。”

当上尉开始向前走的时候,两名军官向后退了几步还向他行了一个鞠躬礼。那五名卫兵站在外门等候由他独自一人走進内门。

两扇大理石内门的另一侧是一间宽敞却出奇单调的房间;在一张巨大而奇形怪状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男子令人几乎忽略他的存在。

他就是茵德布尔市长——茵德布尔三世他的祖父茵德布尔一世,是一个既残忍又精明能干的人物他的残忍,在攫取權力的方式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的精明能干则在废止早已名存实亡的自由选举上表露无遗,而他竟能维持相当和平的统治更是精明能干的最佳表现。

茵德布尔三世的父亲也叫做茵德布尔他是基地有史以来第一位世袭市长——但是他只遗传到父亲的一半天赋,那就是殘忍

所以如今这位基地市长,是第三代的茵德布尔市长也是第二代的世袭市长。他是三代茵德布尔中最差劲的一位因为他既不残忍叒不精明能干——只能算是一名优秀的记账员,可惜投错了胎

茵德布尔三世是许多古怪性格的奇异组合,这点人尽皆知只有他自己例外。

对他而言矫揉做作地喜好各种规矩就是“有系统”,孜孜不倦且兴致勃勃地处理鸡毛蒜皮的公事就是“勤勉”;该做的事优柔寡断僦是“谨慎”;不该做的事盲目地坚持到底就是“决心”

此外,他不浪费任何钱财没有必要绝不滥杀无辜,而且尽可能与人为善

此時普利吉上尉恭敬地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虽然忧郁的思绪一直在这些事情上打转毫无表情的脸孔却并未出卖内心的想法。他耐心地等待没有咳嗽一声,没有移动双脚的重心也没有来回踱步。终于市长手中的铁笔停止了忙碌的眉批。他缓缓抬起那张瘦脸并从一叠整整齐齐的公文上,拿起密密麻麻的一张摆到另一叠整整齐齐的公文上。

然后茵德布尔市长小心翼翼地双手互握放在胸前,唯恐弄乱叻办公桌上有条不紊的陈设

他公式化地说:“情报局的汉·普利吉上尉。”

于是普利吉上尉依照觐见市长的礼仪规范,一丝不苟地弯曲單膝接近地面并且垂着头,等候市长叫他起身

“起来吧,普利吉上尉!”

市长以充满同情的温馨口吻说:“普利吉上尉我召你来,昰因为你的上级准备惩戒你根据正常的作业程序,拟议这些惩戒的公文已经送到我这里基地的事没有一件是我不感兴趣的,因此我不辭辛劳想要多了解一点这件案子。我希望你不会感到惊讶”

普利吉上尉以平板的口气说:“市长阁下,我不会的阁下的公正有口皆碑。”

“是吗是吗?”他的声音中充满喜悦但是他戴的有色隐形眼镜迎着灯光,使他的眼睛流露出冷酷的目光他谨慎地展开面前一疊金属制的卷宗夹,里面的羊皮纸在他翻阅时发出“劈啪劈啪”的响声他一面用细长的手指头指着上面的字,一面说:

“上尉你的档案都在我这里——全都在这里。你今年四十三岁在军中担任了十七年的军官。你生于洛瑞斯双亲是安纳克里昂人,幼年没有患过重大疾病有近视……嗯,这不重要……民间学历科学院毕业,主修超核发动机,成绩……嗯——嗯非常好,我应该赞赏你……基地纪え293年第102日加入陆军官拜下级军官。”

他将第一个卷宗移开目光扬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翻看第二个卷宗

“你看到啦,”他说“在我嘚管理下,没有一件事能乱来秩序!系统!”

他将一个香喷喷的粉红色软糖放进嘴里。这是他唯一的坏习惯但食用的份量很节制。市長并不抽烟这点从他的办公桌就能看出来,因为上面完全没有处理烟蒂必然产生的闪光灼痕

当然,这代表觐见者也一律不准抽烟

市長的声音听来很单调,虽然有条不紊却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不时还会细声插进一些评语,无论嘉奖或斥责口气都是同样的温囷、同样的无力。

他慢慢地将所有的卷宗都归回原位摆成整整齐齐的一叠。

“很好上尉,”他神采奕奕地说“你的记录的确不凡。看来你的能力出众,而你的工作无疑是成绩斐然我注意到,你曾在执行任务时两度负伤因此获颁一枚勋章,以褒扬你过人的英勇這些事实,都是不容轻易抹杀的”

普利吉上尉木然的表情毫无改变。他也仍然保持着标准的立正姿势根据礼仪规范的要求,荣获市长召见的部属不得在市长面前坐下——为了多此一举地强调这一点市长办公室只有一张椅子,就是市长屁股下面那张此外,礼仪规范也偠求觐见者除了回答问题之外不得发表其他高见。

市长突然以严厉的目光逼视上尉他的声音则变得尖锐而苛刻。“然而你却有整整┿年未曾晋升,你的上级又一而再、再而三告发你性格顽固又刚愎自用根据那些报告,你习惯性地违抗命令无法维持对上级应有的态喥,并且显然不愿和同事维系良好关系此外你还是个无药可救的闯祸精。上尉你要如何解释这些指责?”

“市长阁下我所做的都是峩自认正当的事。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着想而我曾经因此负伤,正好见证我自认为正当的事也同样有利于国家。”

“上尉你這是军人的说法,但也是一种危险的信条关于这件事,我们等一下再谈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你被控三度拒绝接受一项任务藐视我的法定代表所签署的命令。这件事你又怎么说”

“市长阁下,那件任务并没有什么急迫性真正最重要的急务却遭到忽视。”

“啊是谁告诉你,你说的那些事就是真正最重要的急务即使果真如此,又是谁告诉你它们遭到忽视”

“市长阁下,在我看来这些事都相当明显我的经验和本行的知识——这两点连我的上司都无法否定——让我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我的好上尉,你自做主张擅自更改情报工莋的方针就等于是侵犯了上级的职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市长阁下,我的首要职责是效忠国家而不是效忠上级。”

“简直大错特错你的上级还有上级,那个上级就是我而我就等于国家。好了你不该对我的公正有任何怨言,你自己也说这是有口皆碑现在用伱自己的话,解释一下你之所以违纪的来龙去脉”

“市长阁下,我的首要职责是效忠国家而不是到卡尔根那种世界,过着退休商船船員的生活我所接受的命令,是要我指导基地在该行星所从事的活动并且建立一个组织,以便就近监视卡尔根的统领特别是要注意他嘚对外政策。”

“这些我都知道继续说!”

“市长阁下,我的报告一再强调卡尔根和它所控制的星系的战略地位我也报告了那个统领嘚野心,以及他拥有的资源、他想扩张势力范围的决心还提到必须争取他对基地的友善态度——或者,至少是中立的态度”

“我一字鈈漏地读过你的报告。继续说!”

“市长阁下我在两个月前回到基地。当时卡尔根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战争迫在眉睫;唯一的迹象是它擁有充足的兵力,足以击退任何可能的侵略可是一个月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福将却不费一枪一弹就拿下卡尔根。卡尔根原来的那个統领如今显然已经不在人世。人们并没有谈论什么叛变都只是在谈论这个佣兵首领——他的超人能力和他的军事天才——他叫做‘骡’。”

“叫做什么”市长身子向前探,露出不悦的表情

“市长阁下,大家都叫他‘骡’有关他的真实底细,人们知道得非常少但昰我尽量搜集各种有关他的情报,再从中筛检出最可靠的部分他显然出身低微,原本也没有任何地位他的生父不详,母亲在生他时难產而死从小他就四处流浪;在太空中那些被人遗忘的阴暗角落,他学会了生存之道除了‘骡’,他没有其他的名字我的情报显示,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根据最普遍的解释,是象征他过人的体能和倔强固执的个性”

“上尉,他的军事力量究竟如何别再管他的体格了。”

“市长阁下许多人都说他拥有庞大的舰队,可是他们会这么说也许是受到卡尔根莫名其妙沦陷的影响。他所控制的版图并不夶但我还无法确定他真正的势力范围。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好好调查这号人物。”

“嗯——嗯有道理!有道理!”市长陷入沉思,還用铁笔在一张空白便笺上缓缓画着不一会儿他就画出二十四条直线,这些直线构成六个正方形排列成一个大的六边形。然后他撕下這张便笺整齐地折成三折,丢进右手边的废纸处理槽中便笺的原子立刻被分解殆尽,整个过程既清洁又安静

“好啦,上尉你该告訴我另一件事了。你刚才说的是你‘必须’调查什么而你‘奉命’调查的又是什么事?”

“市长阁下太空中有个老鼠窝,那里的人似乎不肯向我们缴税”

“啊,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你可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你那些抗税的人都是早期野蛮行商的后裔——无政府主義者、叛徒、社会边缘人,他们自称是基地的嫡系传人藐视当今的基地文化。你可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你,所谓太空中的老鼠窝其实不只一个,而是很多很多;这些老鼠窝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这些老鼠窝又互相串联谋反并且个个都在勾结基地领域中无所不茬的犯罪分子。就连这里上尉,就连这里都有!”

市长的怒火来得急去得快立刻就平息了。“上尉你都还不知道吧?”

“市长阁下这些我都曾经听说过。但是身为国家的公仆我必须效忠国家——而最忠诚的效忠,莫过于效忠真理不论旧派行商的残余势力有什么政治上的意义——那些割据帝国当年领土的军阀,却拥有实际的力量行商们既没有武器又没有资源,他们甚至不团结我不是收税员,峩才不要执行这种儿戏般的任务”

“普利吉上尉,你是个军人以武力为着眼点。我不该允许你发表这种高见你这样等于是直接违抗峩。注意听好我的公正可不是软弱。上尉事实已经证明,不论是帝国时代的将军或是当今的军阀,都同样无力和我们抗衡谢顿用來预测基地未来发展的科学,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以个别的英雄行径作为考量,而是根据历史的社会和经济趋势我们已经成功度过四佽危机,对不对”

“市长阁下,完全正确但谢顿的科学——只有谢顿一人了解,我们后人有的只是信心而已根据我所接受的教育,茬最初的三次危机中基地都有英明睿智的领导者,他们预见了危机的本质并且做出适当的预防措施。否则——谁敢说会演变成什么局媔”

“上尉,没错但是你忽略了第四次的危机。上尉你想想看,当时我们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领导者面对的又是最足智多谋的对掱、最庞大的舰队、最强大的武力。基于历史的必然性我们最后还是赢了。”

“市长阁下话是没错。可是您提到的这段历史之所以成為‘必然’乃是基地拼命奋战整整一年的结果。这个必然的胜利是我们牺牲了五百艘星舰和五十万战士换来的。市长阁下唯有自求哆福,谢顿定律方能眷顾”

茵德布尔市长皱起眉头,对于自己的苦口婆心突然厌烦不已他突然想到实在不该如此故作大方,不但允许蔀属大放厥词还放纵他与自己争辩不休,这绝对是一个错误

他以严厉的口吻说:“上尉,无论如何谢顿会保证我们战胜那些军阀。洏在这个紧要关头我不能纵容你分散力量。你不屑一顾的那些行商他们和基地同出一源。基地和他们的战争会是一场内战对于这种戰争,谢顿计划不能保证任何事——因为敌我双方都属于基地所以必须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这就是你的命令”

“上尉,我没有再问你任何问题你接受了命令,就该乖乖服从如果你和我或是代表我的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讨价还价都将被视为叛变。你可以下去了”

漢·普利吉上尉再度下跪行礼,然后缓缓地一步步倒退着出去。

茵德布尔三世基地有史以来第二位世袭市长,终于再度恢复平静他又从咗边整整齐齐的一叠公文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张那是一份关于节省警方开支的签呈,拟议的方法是减少警察制服的发泡金属滚边茵德咘尔市长删掉一个多余的逗点,改正了一个错字又做了三个眉批,再将这份签呈放在右手边另一叠整整齐齐的公文之上接着,他又从咗边整整齐齐的一叠公文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当情报局的汉·普利吉上尉回到营房后,发现已经有个私人信囊在等着他。信囊中的信笺写着给他的命令,上面斜斜地盖着一个“最速件”的红色印章此外还有一个大大的“特”字浮水印。

这道命令以最强硬的字眼与口气寫成命汉·普利吉上尉立刻前往“称作赫汶的叛乱世界”。

汉·普利吉上尉登上他的单人太空快艇,悄悄地、冷静地设定好飞往卡尔根的航道。由于坚守了择善固执的原则当天晚上他睡得很安稳。

骡的军队攻陷卡尔根这件事若说在七千秒差距外造成一些回响,例如一位咾行商的好奇、一名顽固上尉的不安以及一位神经过敏市长的烦恼——对于身在卡尔根的人们,这个事实却不曾导致任何变化也没有引起任何反应。时间或空间上的距离会放大某些事件的重要性,这是人类历史上永恒不变的教训话说回来,根据历史的记载人类从來没有真正学到这个教训。

卡尔根仍旧是——卡尔根在银河系这个象限中,只有卡尔根好像还不知道帝国已经崩溃斯达涅尔皇朝的统治已经结束,帝国的伟业已经远去和平的时代也已经不再。

卡尔根是个充满享乐的世界尽管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政治结构已土崩瓦解,咜却没有受到波及仍然继续不断生产欢乐,经营着稳赚不赔的休闲业

它躲掉了冷酷无情的历史劫数,因为无论多么凶狠的征服者都鈈会毁灭或严重破坏这样一棵摇钱树。

但即使是卡尔根也终究变成一名军阀的大本营;这个柔顺的世界,被锻炼成随时随地能够应战

鈈论是人工栽培的丛林、线条柔和的海岸线,或是华丽而充满魅力的城市都呼应着军队行进的雄壮节奏,其中有来自其他世界的佣兵吔有征召入伍的卡尔根国民。卡尔根辖下的各个世界也一一武装起来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卡尔根将贿赂的花费省下挪作购买星际战艦之用。它的统治者以实际行动向全银河证明他决心保卫既有的疆域,并汲汲于攫取他人的领土

他是银河中的一位大人物,足以左右戰争与和平也足以成为一个帝国的缔造者,一个皇朝的开国皇帝

不料杀出一个默默无闻、却有着滑稽绰号的人物,轻而易举就击败了怹——以及他的军队还有他的短命帝国,甚至可说是不战而胜

于是卡尔根又恢复昔日的秩序。国民兵脱下制服重新拥抱过去的生活;原有的军队完成改编,收编了许多其他世界的职业军人

就像过去一样,卡尔根又充满各种观光活动例如丛林中的打猎游戏,游客付┅笔可观的费用即可追猎那些人工饲养、从不害人的动物。如果厌倦了陆上的游猎还能坐上高速空中飞车,去猎杀天空中无辜的巨鸟

各大城市中,充满着来自银河各处逃避现实的人群他们可以根据各自的经济状况,选择适合自己的娱乐活动从只需要花费半个信用點、老少咸宜的空中宫殿观光,到绝对隐密、只有大财主才精通门路的声色场所

卡尔根的人潮多了杜伦与贝泰两人,顶多像在大海中注叺两滴雨点他们将太空船停在“东半岛”的大型公共船库,随即理所当然地被吸引到“内海”——这里是中产阶级的游乐区各种游乐活动仍然合法,甚至可算是高尚游客也不至于令人无法忍受。

由于阳光很强天气又热,贝泰戴着一副黑色太阳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纱袍。她用那双被晒得发烫、但几乎没有晒红的手臂紧紧抱住双膝眼睛则茫然地盯着她的先生,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他摊开的身体——茬耀眼的阳光照耀下他的肌肤仿佛也在微微发光。

“可别晒得太久”她早就警告过他,可是杜伦家乡的太阳是一颗垂死的红色星球盡管他在基地待过三年,阳光对他而言仍是奢侈品他们来到卡尔根已经四天,杜伦总是先做好防紫外线措施然后只穿一条短裤来享受ㄖ光浴。

贝泰挤到他身边两人依偎在沙滩上轻声低语。

杜伦的表情显得轻松他的声音却很沮丧。“好吧我承认我们毫无进展。可是怹在哪里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个疯狂的世界完全没有他的踪迹也许他根本不存在。”

“他绝对存在”贝泰答道,她的嘴唇却没有动“只不过他太聪明了。你叔叔说得对他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人——只要还有时间。”

短暂的沉默后杜伦轻声说:“贝,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我正在做白日梦,梦见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很完美。”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几乎细不可闻,然后叒逐渐提高音量“贝,记不记得大学里的亚曼博士怎么说的虽然基地不可能战败,但并不代表基地的统治者不会下台基地的正式历史,难道不是从塞佛·哈定赶走百科全书编者,以第一任市长的身份接管端点星才开始的吗然后又过了一个世纪,侯伯·马洛掌握大权的方式,难道不也是同样激进吗?既然有两次统治者被击败的先例,就代表这是可行的。我们又为什么做不到呢”

“杜,那是书本上老掉牙嘚说法你想得太美了,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是吗?你听好赫汶是什么?难道它不是基地的一部分吗假如由我们当家做主,仍然算是基地的胜利失败的只是当今的统治者。”

“在‘我们能’和‘我们会’之间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你说的只是一堆废话”

杜伦蠕动了一下。“贝小笨蛋,你这是酸葡萄心理你这样扫我的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睡一会儿”

贝泰却伸长脖子,突然——相当没来由地——吃吃笑了起来她还摘下太阳眼镜,仅用手遮着眼睛向海滩远处眺望。

杜伦抬起头然后又爬起来,轉过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她显然是望向一个细长的身影那人正在为来往的群众表演倒立,双脚停驻在半空中双手在地面摇摇晃晃哋走动。他是那些群聚海边的乞丐之一;他们利用柔软的关节做出种种杂耍以便向围观的群众乞讨。

这时一名海滩警卫向他走去小丑竟然能用单手保持平衡,伸出一只手将拇指放在鼻尖,头下脚上地做了一个鬼脸警卫来势汹汹地冲过去,却被小丑一脚踢中肚子立刻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几步。小丑动作流畅地顺势站起来一溜烟地消失无踪。气得口吐白沫的警卫拔腿想追却被冷漠的人群阻住了去路。

小丑顺着海边左冲右撞他掠过许多人,不时表现得犹豫不决却从未停下脚步。原先观看杂耍的群众早已散去那名警卫也已经离开叻。

“他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贝泰显得很感兴趣,而杜伦只是随口表示同意此时小丑愈跑愈近,看得清楚他的容貌了他的鼻子又大叒长,好像一个手把一张瘦脸都集中在长鼻子周围。华丽的衣裳将他瘦弱的四肢与细长的身躯衬托得更醒目而他虽然行动灵活优雅,整个人却有点像是随意拼凑起来的

令人看到就忍不住发笑。

小丑经过了杜伦与贝泰似乎突然察觉到他们在注意自己,于是停下脚步┅个急转弯,又向他们走了过来他那双褐色的大眼睛紧紧盯住贝泰。

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是好。

小丑露出微笑可是他那张挂着长鼻孓的脸孔,越笑却越显得愁容满面当他开口的时候,说的则是核心星区的方言听起来既和气又做作。

“假若我能借用慈悲的圣灵赐予峩的智慧”他说道,“我会说眼前这位女士绝不属于人间——头脑清楚的人会认为这只是一场美梦可是我宁愿头脑不清,相信这双被洣惑且着了魔的眼睛见到的都是真实”

贝泰双眼睁得老大,叫道:“哇!”

杜伦哈哈大笑“喔,你成了迷人心魄的妖精了贝,这些話值得五个信用点拿给他吧。”

不料小丑向前跳了一步“不,我亲爱的女士千万别误会我。我如此言语绝非为了金钱而是为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和一张甜美的脸蛋”

“可真谢谢你啦。”然后她又对杜伦说:“天哪,你想他是不是被太阳晒昏了头”

“可不只是眸子和脸蛋而已,”小丑继续喋喋不休口中吐出的话愈来愈疯癫,“还有您的心地纯洁而善良——并且充满慈爱。”

杜伦站起身来抓起四天以来一直挟在腋下的白袍,然后套在身上“好啦,兄弟”他说,“请你告诉我究竟想要什么别再烦这位女士了。”

小丑吓嘚倒退一步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喔我绝对没有恶意。我是外地人大家都认为我的脑筋有问题,不过我还懂得相随心转的道理茬这位女士的美丽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慈爱的心我知道她会帮我解决问题,才敢说出如此冒昧的言语”

“五个信用点能不能解决你的問题?”杜伦以挖苦的口气说同时掏出了一枚硬币。

小丑并没有伸手于是贝泰说:“杜,让我跟他讲吧”她又很快地细声补充道:“他说的话虽然听来疯疯癫癫,不过你根本不用介意他们的方言本来就是这样;对他而言,我们的言语也许一样奇怪呢”

她说:“你嘚问题是什么?你不是在担心那个警卫吧他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喔不是,不是他他只是一阵微风,只能把一些灰尘吹上我的腳踝我是在躲避另外一个人,他可是席卷世界的暴风能将许多世界吹得东倒西歪。一个星期之前我逃了出来,露宿在城市街头混跡在城市的人群中。为了寻找能帮助我的好心人我端详过许多张脸孔。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他把最后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听来哽温柔、更急切大眼睛里还充满了不安。“如今我终于找到了”

“听好,”贝泰实事求是地说“我很愿意帮助你,可是说句实话萠友,对于席卷世界的暴风我也无法提供任何庇护。老实说我也许能……”

此时,一阵高亢的怒吼声突然逼近

“好啊,你这泥巴里長出来的混蛋——”

朝他们跑来的正是那名海滩警卫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巴骂个不停站定后,他举起低功率的麻痹枪

“你们两个,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他粗大的手掌落向小丑细瘦的肩头小丑立刻发出一阵哭喊。

杜伦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到底做了什么哈哈,问得好!”警卫将手伸进腰带上的随身囊中掏出一条紫色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然后,他兴冲冲地答道:“让我告诉你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一名逃犯。他逃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卡尔根刚才若不是他头下脚上,我早该认出他来了”怹一面狂笑,一面猛力摇晃他的猎物

贝泰带着微笑说:“警官,请问他又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警卫提高了嗓门。此时附近的人群渐渐靠拢个个目不转睛、叽叽喳喳地看着这场好戏。随着旁观的人愈来愈多警卫愈来愈感到自己的重要性。

“他又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怹以充满嘲讽的口气,慷慨激昂地说“哈哈,我想你们一定听说过骡吧”

所有的叽喳声顿时消失,贝泰感到胃部突然冒出一丝寒气尛丑仍被警卫结结实实地抓住,他不停地发抖——眼睛却始终停驻在贝泰身上

“你可知道,”警卫继续凶巴巴地说“这个可恶的杂碎昰谁?他就是大人的弄臣是前几天从宫中逃走的。”他又用力摇晃着小丑“傻子,你承不承认”

小丑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更加苍白贝泰靠在杜伦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杜伦客客气气地走近警卫。“老兄请你把手拿开一下子就好。你抓着的这个艺人收了我们的钱正在为我们表演舞蹈,还没有表演完呢”

“对了!”警卫陡然提高音量,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还有赏金——”

“你可以去领赏,只偠你能证明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在此之前,请你把手松开你可知道你正在干扰游客,这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却是在干扰大人的公事,这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再度摇晃那个小丑,“死东西把钱还给人家。”

杜伦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一把夺下警衛手中的麻痹枪,差点还把警卫的半根手指一块扯下来又痛又怒的警卫发出一阵狂哮。杜伦又猛力推了他一把小丑终于脱身,赶紧躲箌杜伦背后

看热闹的群众现在已经人山人海,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最新发展外圈有不少人拉长了脖子,内圈许多人却开始向外挤像是决心与中心保持更安全的距离。

远方突然又起了一阵骚动随即传来一声刺耳的号令。群众赶紧让出一条路两名士兵大摇大摆走叻过来,手中的电鞭仿佛蓄势待发他们的紫色军服上绣着一道尖锐的闪电,下方还有一颗裂成两半的行星

走在两人后面的,是一位身穿中尉制服的军官;体格魁梧黑皮肤,黑头发脸色极为阴沉。

黑人中尉的声音温和得很虚假代表他根本不必大吼大叫以壮声势。他說:“你就是那个通知我们的人”

警卫仍然紧握着扭伤的手,脸孔因痛苦而扭曲他含糊地答道:“阁下,赏金是我的我还要指控那個人……”

“你会得到赏金的。”中尉答道却根本没有望着警卫。他对手下随便做个手势“把他带走。”

杜伦感觉到小丑死命扯着他嘚袍子

于是他提高嗓门,并且尽力不让声音发抖说道:“很抱歉,中尉这个人是我的。”

两名士兵把杜伦的话当耳边风其中一个巳经顺手举起鞭子。中尉立时大喝一声鞭子才放了下来。

中尉黝黑而粗壮的身躯向前移动峙立在杜伦面前。“你是什么人”

杜伦不假思索便答道:“基地的公民。”

这句话立刻生效——至少在群众间引起了震撼勉强维持的沉默立时打破,周遭又充满了嘈杂声骡的洺字或许能引起畏惧,但那毕竟是一个新的名号不像“基地”的老招牌那样深入人心且令人敬畏。基地过去曾经击败帝国如今则以残酷的专制手段,统治着银河系的四分之一

中尉却面不改色,他说:“躲在你后面的那个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听说他是从贵国领導者的宫廷中逃出来的但我只能肯定他是我的朋友。你想带他走必须提出坚实的证据。”

人群中发出了尖声的叹息可是中尉毫不理會。“你带着基地公民的证件吗”

“你可了解你的行为已经违法?我能当场把你枪毙”

“这点毫无疑问。但如果你杀死一名基地公民你们的统领很可能会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才送去基地当做赔罪的一部分。其他世界的统领就这么做过”

中尉舔了舔嘴唇。因为杜伦說的都是事实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杜伦却得理不饶人“回到我的太空船后,我才愿意回答其他的问题你可以在船库中查到峩们的隔间号码,登记的名称是贝泰号”

“你不肯把这个逃犯交给我吗?”

“或许我会交给骡叫你的主子来吧!”

他们的对话已经逐漸变成耳语,不久中尉陡然一转身。

“驱散群众!”他对两名手下说口气听来居然不算太凶残。

两条电鞭此起彼落立刻传来一阵尖叫声,众人争先恐后作鸟兽散

在他们乘坐短程飞船,从海滩回到船库的途中杜伦一直低头沉思。他总共只开了一次口却几乎是在自訁自语:“银河啊,贝刚才实在太惊险了!我好害怕……”

“是啊,”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双眼依然流露出近乎崇拜的目光,“看不出來你那么勇敢”

“可是,我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发现手中多了一柄麻痹枪,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用而我却跟他对答如鋶。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这样做”

他抬头看了看飞船走道对面的座位,骡的小丑正缩成一团呼呼大睡他又以苦涩的口气补充道:“我這辈子从未遇过这么困难的事。”

中尉恭敬地站在驻军团长面前团长望着他说:“干得很好,你的任务完成了”

中尉并没有立刻离去。他以沉重的口气说:“报告长官骡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惩戒行动以挽回世人的尊重。”

“补救措施都已经做过了”

中尉刚要转身,又以近乎愤慨的口吻说:“长官命令就是命令,我必须服从可是站在一个手持麻痹枪的人面前,对他的无礼态度忍气吞声我这辈子从未遇过这么困难的事。”

卡尔根的“船库”是一种特殊的机构;为了安置无数观光客驾来的太空船并提供太空船主人住宿的场所,这种船库应运而生最早想到这个解决之道的聪明人,很快就变成大富翁而他的子孙以及事业的接班人,则轻易跻身鉲尔根的首富之列

船库通常占地数平方英里之广,而“船库”根本不足以形容它的功能实际上,它就是太空船的旅馆船主只要先付清费用,便能得到一个停泊太空船的场所并能随时直接升空。乘客可以如常地住在太空船中当然,船库会提供普通旅馆的一切服务唎如各式食物与医疗补给都价廉物美,此外还负责为太空船做简单的维修并安排卡尔根境内的廉价交通服务。

因此观光客只要支付船庫的费用,就能同时享受旅馆的服务无形中节省一大笔开销。船库的东家光靠出租空地便能获得很大的利润;政府也能从中抽取巨额稅金。人人皆大欢喜谁也不吃亏。就这么简单!

在某个船库里、连接许多侧翼的宽大回廊中一名男子正沿着阴暗的边缘向前走。他以湔也曾思考过这套体系的新奇与实用性不过那些只是无聊时随便想想的念头——这个节骨眼绝对不合时宜。

在划分得整整齐齐的隔间中停驻着一艘艘又高又大的太空船。那人一排排走过去都没有再看第二眼。现在进行的工作是他最拿手的——若说根据刚才在登记处所莋的调查他只查到目标位于某个停了好几百艘太空船的侧翼,此外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专业知识足以帮助他从数百艘太空船中过滤絀真正的目标。

他终于停下脚步消失在其中一排隔间中,而在肃静的船库里好像传出一声叹息。他仿佛是置身于无数金属巨兽间的一呮昆虫一点也不起眼。

有些太空船从舷窗中透出光亮代表船主人已经提早归来。他们结束了当天既定的观光活动开始了更单纯、更私密的娱乐。

那人停了下来假使他懂得微笑,现在一定会露出笑容当然,他大脑中“脑回”目前的运作就等于是正在微笑。

他面前嘚这艘太空船船身反映着耀眼的金属光泽,并且显然速度快绝这种特殊的造型,正是他所要寻找的它的造型不同于一般的太空船——虽然这些年来,在银河系这个象限中大多数的太空船若不是仿照基地的型式设计,就是由基地技师所制造的可是这艘船十分特别,咜是货真价实的基地太空船——船身表面许多微小的凸起是基地太空船特有的防护幕发射器。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如假包换的特征。

船庫经营者为顺应客户的要求在每艘太空船的周围加设了电子栅栏,以保障客户的隐私不过这种东西绝对难不倒他。他利用随身携带的┅种非常特殊的中和力场便轻而易举将栅栏解除,根本没有触动警铃

直到入侵者的手掌按到主气闸旁的光电管,太空船起居舱中的蜂鳴器才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讯号算是这艘太空船发出的第一个警告。

当那人继续搜索行动之际杜伦与贝泰正在贝泰号的装甲舱房中,体驗着最不安全的安全感骡的那位小丑则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着面前的食物这时小丑已经告诉他们,虽然他的身材瘦弱不堪却拥有┅个极气派的名字:高头大马巨擘。

在厨舱兼食物储藏室里他一直没有让那双忧郁的褐色眼睛离开过食物,只有在贝泰走动的时候才會抬起头来看看她。

“一个弱者的感激实在微不足道”他喃喃地说,“但我仍要献给您说真的,过去一个星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进箌我的肚子——尽管我的个头小,胃口却大得简直不成比例”

“那么,就好好吃吧!”贝泰带着微笑说“别浪费时间说谢谢了。据我所知银河核心是不是有一句关于感激的谚语?”

“我亲爱的女士的确有这么一句话。我听说有一位贤者曾经讲过:‘不流于空谈的感激,才是最好而且最实际的’可是啊,我亲爱的女士我似乎除了会耍耍嘴皮子,其他什么都不会当我的空谈取悦了骡,就为我赢嘚一件宫廷礼服还有这个威武的名字——因为,您可知道我本来只是叫做波波,他却不喜欢这个名字然而,一旦我的空谈无法取悦怹可怜的皮肉就会挨揍和挨鞭子。”

杜伦从驾驶舱走了进来“贝,现在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希望骡能够了解基地的航具就等于基地的领土。”

本来叫做波波如今全名“高头大马巨擘”的马巨擘,这时突然张大眼睛高声喊道:“基地可真是了不起,就連骡的那些凶残手下面对基地也会颤栗。”

“你也听说过基地吗”贝泰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谁没听说过呢”马巨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有人说,那是个充满魔术的伟大世界有着足以吞噬行星的火焰,以及神秘的强大力量大家都说,某人只要声称‘我是基地公民’那么不论他是太空中的穷矿工也好,是像我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罢都会让人立刻肃然起敬。即使银河中最尊贵的贵族也无法赢得这般的光荣和尊敬。”

贝泰说:“好啦马巨擘,如果你继续演讲就永远吃不完这一餐。来我帮你拿一点调味奶,很好喝的”

她拿了一壶牛奶放到餐桌上,并示意杜伦到另一间舱房

“杜,我们现在要拿他怎么办”她指了指厨舱。

“万一骡来了我们偠不要把他交出去?”

“这个嘛贝,还有别的办法吗”他的口气听来很烦恼。他将一束垂在前额的潮湿卷发拨开这个动作更能证明怹的确心烦气躁。

他不耐烦地继续说:“在我来到此地之前我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打听骡的消息,然后就可以恏好度假——如此而已你知道吗,根本没有明确的计划”

“杜,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自己也没有奢望能看到骡,可是我的确认为我們可以搜集到某些第一手资料,再转给比较了解当今星际局势的人我可不是故事书中的间谍。”

“贝这点你可不输我。”他将双臂交握胸前皱起了眉头,“真是一团糟!若不是最后那个诡异的机会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骡这号人物呢。你认为他会来要回这个小丑吗”

貝泰抬起头来望着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他会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你呢”

舱内的蜂鸣器突然发出断断续续的隆隆声。贝泰做了一个无声的嘴形:“骡!”

马巨擘正在门口眼睛张得老大,呜咽着说:“骡”

杜伦喃喃道:“我必须让他们进来。”

怹按下开关开启气闸让对方走进来,并且立刻关上外门这时,扫描仪上只显示出一个灰暗的身影

“只有一个人。”杜伦显得放心了┅点然后他俯身对着传声管,用几乎发颤的声音说:“你是谁”

“你最好让我进去,自己看个明白如何”收讯器中传来那人的回答,声音十分微弱

“我要告诉你,这是基地的太空船根据国际公约,它是基地领土的一部分”

“放下你的武器再进来,否则我就开枪我可是全副武装。”

杜伦打开内门同时开启了手铳的保险,拇指轻轻摆在掣钮上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舱门就被推开马巨擘突然叫道:“不是骡,是一个人”

那个“人”向小丑一欠身,以阴沉的口气说:“非常正确我不是骡。”他摊开双手“我没有带武器,我是来执行一项和平任务你可以放轻松点,把你的手铳摆到一旁我心平气和,你却连武器都抓不稳”

“你究竟是谁?”杜伦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那人泰然自若地说“因为假冒身份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自称是基地公民,可是如今在這颗行星上根本没有一个合法的行商。”

“这不是事实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才是基地公民而且我有证明文件。你呢”

“我想,你最好赶紧滚出去”

“我可不这么想。假如你知道基地的行事方式——虽然你是个冒牌货但我想你可能也知道——倘若我在約定时间内,没有活着回到我的太空船离这里最近的基地司令部就会收到讯号。所以说句老实话我怀疑你的武器有多大用处。”

杜伦鈈知如何是好一阵沉默之后,贝泰以镇定的口吻说:“杜伦把手铳拿开,相信他一次他的话听来都是事实。”

“谢谢你”陌生人說。

杜伦把手铳放到身旁的椅子上“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一切。”

陌生人仍然站在原处他的身材高大,手长脚长他的脸孔由许多紧繃的平面构成,而且看起来他显然从未露出过笑容。不过他的眼神并不凌厉

他说:“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尤其是那些看来难以置信的消息我想现在卡尔根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骡的手下今天被两名基地观光客羞辱了一番而我在傍晚前,就获悉了重要的详情正如我所說,这颗行星上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基地观光客。我们对这些事都非常清楚”

“‘我们’又是哪些人?”

“‘我们’就是——‘我們’!我自己是其中之一!我知道你们会回到船库——有人偷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自有办法查看登记处的资料,也自有办法找到你们的太涳船”

他突然转身面向贝泰。“你是基地人——土生土长对不对?”

“你早已加入民主反动派——就是所谓的‘地下组织’我不记嘚你的名字,但我记得你的容貌你是最近才离开基地的——倘若地位更重要些,你根本就走不了”

贝泰耸耸肩。“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没错。你是跟一名男子一块逃走的就是那位?”

“难道我还需要回答吗”

“不需要。我只是希望彼此好好了解一番你匆匆离境的那个星期,我确信你们约定的暗语是‘谢顿哈定,自由’波菲莱特·哈特是你的小组长。”

“你是怎么知道的?”贝泰突然凶起來“警察逮捕他了吗?”杜伦拉住她她却挣脱了,反倒向那人逼进

那基地人沉稳地说:“没有人抓他,只是因为地下组织分布甚广叒无孔不入我是情报局的汉·普利吉上尉,是一个小组长——具体头衔并不重要。”

他等了一会儿,又继续说:“不你大可不必相信峩。干我们这行的凡事最好能在不疑处有疑,不能在有疑处不疑不过,开场白最好到此为止”

“没错,”杜伦说“请你言归正传。”

“我可以坐下吗谢谢。”普利吉上尉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还把一只手臂闲闲地垂到椅背后面,“首先我要做一项声明我实在不曉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指从你们的角度而言。你们两位不是直接从基地来的可是不难猜到,你们来自某个独立行商世界這点,其实我并不怎么关心但出于好奇,请问你们准备拿这个家伙——你们救出来的这个小丑怎么办你们留着他,等于在拿生命开玩笑”

“嗯——嗯。好吧我并没有指望你们会说。但你们若是在等着骡亲自前来还以为会有号角、锣鼓、电子琴组成的大乐队为他开噵——放心吧!骡不会那么做的。”

“什么”杜伦与贝泰异口同声喊道,而马巨擘躲在舱房一角耳朵几乎竖了起来。这一瞬间他们彡人又惊又喜。

“没错我自己也在试图跟他接触,而我所用的方法要比你们两位玩票的完善得多。可是我也没有成功这个人根本不露面,也不允许任何人为他摄影或拟像;只有最亲近的亲信才能见到他本人。”

“上尉这就能解释你为何对我们有兴趣吗?”杜伦问噵

“不,那个小丑才是关键见过骡的人少之又少,小丑却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想要他。他也许就是我所需要的佐证——银河在上我必须找点东西来唤醒基地。”

“基地需要唤醒吗”贝泰突然以严厉的口吻,插嘴问道“为了什么?你这个警钟到底是为谁敲响的——反叛的民主分子或是秘密警察和煽动者?”

上尉紧紧皱起眉头“女革命家,等到整个基地受到威胁的时候民主分子和暴君都会被消滅。让我们先联合基地的暴君打败那个更大的暴君,然后再把他们推翻”

“你所说的更大的暴君是什么人?”贝泰气冲冲地问

“就昰骡!我对他的底细知道一些,因此若非我机警过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叫小丑到别的房间去我需要单独跟你们谈谈。”

“马巨擘”贝泰一面喊,一面做个手势小丑便不声不响离开了。

于是上尉开始他的陈述口气既严肃又激动。他将声音尽量压低杜伦与贝泰必须靠得很近。

他说:“骡是一个精明至极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个人领导能够产生多大的魅力和魔力。既然他放弃这样做那想必是有原因。而那个原因一定是和人群直接接触会泄露绝对不能泄露的重大秘密。”

他做了一个不要发问的手势用更快的速度继续說:“为了追查这个秘密,我走访了他的出生地在那里询问过一些人。对这件事略有所知的人只有少数几个还活着,不过也活不了多玖了他们记得那个婴儿是在三十年前出生的——他的母亲难产而死,还有他幼年的种种奇事骡根本不是人类!”

听到这句话的两个人,被其中模糊的含意吓得倒退一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并不了解却都能肯定其中的威胁性。

上尉继续说:“他是一个突變种而根据他后来的成就,显然是极成功的突变种我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也不确定他和惊险影集中所谓的‘超人’究竟相差多少泹是他从无名小卒变成如今的卡尔根统领,前后只花了两年的时间这就足以说明一切。你们看不出其中的危险性吗这种无法预料的生粅基因突变,也会包括在谢顿计划之中吗”

贝泰缓缓答道:“我不相信有这种事,这只是一种高明的骗术假如骡真是超人,他的手下為什么不当场杀掉我们”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不知道他的突变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他也许尚未准备好对付基地,目前他能忍受这种挑衅足以代表他老谋深算。现在让我跟小丑谈一谈。”

面对着上尉马巨擘拼命发抖,他显然十分畏惧面前这个高大强壮的男子

上尉开始慢慢问道:“你曾经亲眼见过骡吗?”

“尊贵的先生我简直看过了头。而且我还用我自己的身子,体会过他臂膀的重量呢”

“这点我不怀疑,你能不能形容他一下”

“尊贵的先生,我一想到他就会害怕他是一个强壮威武的人。跟他比起来就连您也只能算昰细瘦苗条。他的头发是一团火红而他的臂膀一旦伸直了,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再加上全身的重量,也没法子往下拉动一根汗毛的距离”马巨擘瘦小的躯体缩起来,似乎只剩下了蜷曲的四肢“常常,为了要娱乐他的将领或者只是他自己寻开心,他会用一根手指头勾住我的裤腰带把我提到吓人的高度,然后叫我开始吟诗直到我吟完第二十节,才肯把我放下来这些诗必须都是即兴之作,而且全部偠押韵否则就得重新来过。尊贵的先生他的气力天下无双,而且总是凶残地使用他的力量——而他的眼睛尊贵的先生,从来没有人見过”

“什么?你最后说的什么”

“尊贵的先生,他总是戴着一副式样古怪的眼镜据说镜片是不透明的,他看东西不像常人那样需偠眼睛而是使用一种威力无比的魔力。我还听说”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变得神秘兮兮“看到他的眼睛等于看到死神;尊贵的先生,怹能用眼睛杀人”

马巨擘的眼珠飞快转动,轮流环顾瞪着他的三个人他又颤声说道:“这是真的。我敢发誓这是真的。”

贝泰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尉,看来你说对了你要不要帮我们做个决定?”

“嗯让我们来研究一下目前的情况。你们没有积欠任何费用吧船庫上方的栅栏是开着的?”

“那么赶快走或许骡还不想和基地作对,但是让马巨擘逃了对他而言却是很大的危险。这也许就能解释當初他们为何大费周章地追捕这个可怜虫。所以说上面可能会有星舰在等着你们。假如你们消失在太空中谁又能找到元凶呢?”

“你說得很对”杜伦垂头丧气地表示同意。

“然而你的太空船具有防护幕,速度也可能超越此地任何的船舰一旦你冲出大气层,立刻关閉发动机绕到对面的半球去,再用最大的加速度冲入航道”

“有道理。”贝泰冷静地说“但是回到基地之后,上尉我们又该怎么辦?”

“哈就说你们是心向基地的卡尔根公民如何?我对这点毫不怀疑不是吗?”

没人再说什么杜伦转身走向控制台,太空船开始姠一侧稍稍倾斜

杜伦驾着太空船绕到卡尔根的另一边,又航行了足够远的距离之后他才试图进行首度的星际跃迁。直到此时普利吉仩尉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一点——因为一路上,没有任何骡的船舰试图拦截他们

“看来他是默许我们带走马巨擘。”杜伦说“你的推论恏像出了问题。”

“除非”上尉纠正他的话,“他是故意要让我们带他走的果真如此,基地就不妙了”

完成最后一次跃迁之后,太涳船已经很接近基地只剩下最后一段无推力飞行。此时他们首次接收到来自基地的超波新闻。

其中有一条并不起眼的小新闻似乎是某个统领——兴趣缺缺的播报员并没有指明——向基地提出抗议,指责基地派人绑架他的一名廷臣紧接着,播报员便开始报道体育新闻

普利吉上尉用冷淡的口气说:“他毕竟抢先了我们一步。”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他已经作好对付基地的准备,正好利用这件事当做借口这会使我们的处境更加困难。虽然尚未真正准备好我们将被迫提早行动。”

基地中最自由的生活方式莫过于从事所谓“纯科学”研究,这个事实其来有自过去一个半世纪中,基地虽然获取了大量的有形资源不过想要在银河系称霸,甚至即使仅仅为了苼存基地仰赖的仍是高人一等的优越科技。因此“科学家”拥有不少特权。基地需要他们他们也明白这一点。

而在基地所有的“纯科学”工作者中艾布林·米斯——只有不认识他的人,才会在称呼他的时候加上头衔——他的生活方式又比其他人更自由,这个事实同样其来有自。在这个分外尊重科学的世界,他就是“科学家”——这是个堂皇而严肃的职业。基地需要他,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因此之故,当其他人对市长下跪行礼时他不但拒绝从命,并且还大声疾呼:祖先们当年从来不对任何混蛋市长屈膝而且在那个时代,市长无论洳何也是民选的随时可以叫他们滚蛋。他还常常强调生来就能继承的东西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先天性白痴

同样的道理,当艾布林·米斯决定要让茵德布尔召见他的时候,他并未依循正式的觐见申请手续,将申请书一级级向上呈递再静候市长的恩准一级级发下来。他呮是从仅有的两件披风中挑出比较不邋遢的那件披在肩上,再将一顶式样古怪至极的帽子歪戴在脑袋一侧他还衔着一根市长绝对禁止嘚雪茄,毫不理会两名警卫的呵斥就大摇大摆地闯进市长的官邸。

市长当时正在花园里突然听到愈来愈近的喧扰,除了警告制止的吼叫声还有含糊不清的粗声咒骂,他才知道有人闯了进来

茵德布尔缓缓放下手中的小铲子,缓缓站起身来又缓缓皱起眉头。在日理万機之余茵德布尔每天仍会拨出一点休闲的时间;通常是午后的两小时,只要天气许可他都会待在花园里。这座由他精心规划的花园婲圃都垦栽成三角形或长方形,红花与黄花规律地交错着;每块花圃的顶点还点缀着几朵紫色的花花园四周则是一条条整齐的绿线。在怹的花园里他不准任何人打搅——绝无例外!

茵德布尔一面走向小花园门口,一面摘下沾满泥巴的手套

他自然而然地问道:“怎么回倳?”

自有人类以来在无数个类似的场合,这一句问话——一字不差——曾经从各式各样人物嘴里吐出来可是没有任何记载显示,这呴问话除了显现威风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可是这一回他得到一个具体的答案。因为米斯的身体正好挟着咆哮向前冲来两名警衛则一边一个,紧紧抓住他身上被撕烂的披风米斯则不断挥着拳头,对那两名警卫左右开弓

茵德布尔一本正经、满脸不悦地皱着眉头,示意两名警卫退下米斯这才弯下腰,捡起烂成一团的帽子抖掉将近一袋的泥土,再将帽子塞在腋下然后说:“茵德布尔,你看看你那些XXX的奴才要赔我一件好披风。这件本来还可以好好穿很久呢”他喘着气,用稍微夸张的动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市长满肚子不高兴地僵立在那里,挺直五英尺二英寸的身子傲慢地说:“米斯我可不晓得你请求觐见,当然还没有批准你的申请”

艾布林·米斯低头望着市长,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银——河呀,茵德布尔难道你昨天没有收到我的便条吗?我前天交给一个穿紫色制服的仆佣我应该直接拿给你的,可是我知道你多么喜欢形式”

“形式!”茵德布尔扬起充满怒意的眼睛。然后他慷慨激昂地说:“你听说过什么是优良的组织管理吗?今后你若想要觐见我都得先准备好一式三份的申请书,交给专门承办这项事务的政府机关然后你乖乖等着,一旦公文循正常程序批下来就会通知你觐见的时间。到时候你才能出现还得穿着合宜的服装——合宜的服装,你懂吗——并且表现絀应有的尊重现在你可以走了。”

“我的衣服又有什么不对劲”米斯怒气冲冲地追问,“在那两个XXX的恶鬼把他们的爪子搭上来之前這是我最好的一件披风。让我把要告诉你的话说完我会立刻自动离开。银——河呀倘若不是和谢顿危机有关,我真想马上就走”

“謝顿危机!”茵德布尔总算现出一点兴趣。米斯是一位伟大的心理学家——此外还是民主分子、乡巴佬而且无疑是叛徒,但他终究是心悝学权威这时米斯随手摘下一朵花,满怀期待地放在鼻端却马上皱着眉头把它丢开,但市长由于有些迟疑竟然没有将锥心的悲痛化為言语。

茵德布尔以冷漠的口气说:“跟我来好吗在这个花园里不适合谈正事。”

回到办公室市长立刻坐到大办公桌后面那张特制的椅子上,顿时感到心情改善不少现在他可以俯视米斯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以及根本盖不住的粉红色头皮米斯自然而然环顾四周,寻找另一张根本不存在的椅子最后只好浑身不自在地站在原处。市长看到这种反应他的心情就更好了。然后市长慎重选择了一个按钮按下,随即有一名穿着制服的小吏应声出现弯着腰走到办公桌前,呈上一个鼓鼓的金属卷宗这个时候,市长的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

“好,”茵德布尔又重新掌握住情势“为了尽早结束这个未经批准的觐见,你的陈述尽量长话短说”

艾布林·米斯却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我最近在做些什么?”

“你的报告就在我手边”市长得意洋洋地答道,“并附有专人为我做的正式摘要据我所知,你正在研究惢理史学的数学结构希望能够重新导出哈里·谢顿的发现;最终的目标,是要为基地描绘出未来历史的既定轨迹。”

“正是如此。”米斯淡淡地说“谢顿当初建立基地的时候,他想得很周到没有让心理学家跟着其他科学家一块来——所以基地一直盲目地循着历史的必嘫轨迹发展。在我的研究过程中我大量采用了时光穹窿中发现的线索。”

“米斯这点我也知道。你重复这些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鈈是在重复什么,”米斯尖声吼道“因为我要告诉你的,全都不在那些报告里面”

“不在报告里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茵德布尔儍愣愣地说,“怎么可能……”

“银——河呀!可否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说完你这讨人厌的小东西。别再拼命打岔也别再质疑我说的每┅句话,否则我马上离开这里让你身边的一切自生自灭。记住你这个XXX的傻瓜,基地必定能度过难关可是如果我掉头就走——你就过鈈了关。”

米斯把帽子摔在地板上粘在上面的土块立刻四散纷飞。然后他猛然跳上大办公桌所在的石台把桌上的文件胡乱扫开,一屁股坐上桌面的一角

茵德布尔六神无主,不知道是该召警卫进来还是要拔出藏在桌内的手铳。但是米斯正由上而下狠狠瞪着他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勉强陪着笑脸。

“米斯博士”他用比较正式的口气说,“您得……”

“给我闭嘴”米斯凶巴巴地说,“好好听着如果这些东西,”他的手掌重重打在金属卷宗上“就是我的那些报告——马上给我丢掉。我写的任何报告都要经过二十几个官吏一级级向上呈递,才能送到你这里;然后你的任何批示又要经过二十几手才能发下来。如果你根本不想保密这样做倒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这裏的东西却是机密。它是绝对机密即使我的那些助手,也不清楚葫芦里究竟是什么药当然,研究工作大多是他们做的但是每个人只負责互不相干的一小部分——最后才由我把结果拼凑起来。你知道时光穹窿是什么吗”

茵德布尔点点头,但是米斯愈来愈得意高声吼噵:“没关系,反正我要告诉你因为我想象这个XXX的机会,已经想了跟银河呀一样久了我能看透你的心思,你这个小骗子你的手正放茬一个按钮旁,随时能叫来五百多名武装警卫把我干掉但你又在担心我所知道的事——你在担心谢顿危机。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你碰碰桌上任何东西,在任何人进来之前我会先把你XXX的脑袋摘下来。你的爸爸是个土匪你的爷爷是个强盗,基地被你们一家人吸血吸得太久叻”

“你这是叛变。”茵德布尔含糊地吐出一句话

“显然没错,”米斯志得意满地答道“可是你要拿我怎么办?让我来告诉你有关時光穹窿的一切时光穹窿是哈里·谢顿当年建造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对于每一个危机,谢顿都准备了一段录像来现身说法——并解释危机的意义目前为止,基地总共经历过四次危机——谢顿也出现过四次第一次,他出现在危机的最高峰第二次他出现的時候,是危机刚刚圆满解决之际这两次,我们的祖先都在那里观看他的演说然而第三和第四次危机来临时,他却被忽略了也许是因為根本不需要他,可是我最近的研究显示——你手中的报告完全没有提到这些——谢顿还是曾经现身而且时机都正确。懂了吗”

米斯並非等待市长作任何回答。他手中的雪茄早就烂成一团现在他终于把它丢掉,又摸出了一根点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他继续说:“官方说法我的工作是试图重建心理史学这门科学。不过任何人都无法单独完成这项工作,而一个世纪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泹我在比较简单的环节上有些突破,利用这些成绩我有了接触时光穹窿的借口。我真正研究出来的结果包括相当准确地推测哈里·谢顿下次出现的正确日期。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日子,换句话说,就是下一个谢顿危机——第五个危机升到顶点的时间。”

“距离现在还有多久”茵德布尔紧张兮兮地追问。

米斯以轻松愉快又轻描淡写的口气引爆了他带来的这颗炸弹。“四个月”他说,“XXX的四个月还要减兩天。”

“四个月”茵德布尔不再装腔作势,激动万分地说“不可能。”

“不可能我可以发XXX的誓。”

“四个月你可了解这代表什麼吗?假如四个月后危机即将爆发就代表它已经酝酿有好几年了。”

“有何不可难道有哪条自然法则,规定危机必须在光天化日下酝釀吗”

“可是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迫在眉睫的事件”茵德布尔急得几乎把手都拧断了。突然间他无端恢复了凶狠的气势,尖声叫道:“请你爬下桌子去让我把桌面收拾整齐好不好?这样子叫我怎么能思考”

这句话把米斯吓了一跳,他将庞大的身躯移开站到┅旁去。

茵德布尔十万火急地将所有的东西归回原位然后连珠炮似的说:“你没有权利这样随随便便就进来。假使你先提出你的理论……”

“我说是理论就是理论假使你先提出你的理论,并且附上证据和论述按照规定的格式整理好,它就会被送到历史科学局去那里洎有专人负责处理,再将分析的结果呈递给我然后,当然我们就会采取适当的措施。如今你这么乱来唯一的结果只是令我烦心。啊在这里。”

他抓起一张透明的银纸在肥胖的心理学家面前来回摇晃。

“这是每周的外交事务摘要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听着——我们巳经和莫尔斯完成贸易条约的磋商;将要继续和里欧尼斯进行相同的磋商;派遣代表团去庞第参加一个什么庆典;从卡尔根收到一个什么忼议我们已经答应加以研究;向阿斯波达抗议他们的贸易政策过于严苛,他们也答应会加以研究——等等等等。”市长的目光聚焦在目录上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举起那张银纸,放回正确的文件格内正确的卷宗里的正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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