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圈林场归谁管的草甸子放牛有地方管吗

四、三李斋和“军管会”

人事工莋会议开完后我算是正式到部上班,具体分配到人事司办公室——估计招考我的时候,已经明确了用途否则不会让办公室的王主任來政审我。和我一起招考近来的还有一位姓岳的女士大我三岁,是政法大学犯罪学的硕士可分工下来,我也觉得有点惊异堂堂硕士竟然是协助一个女副主任搞收发和文件保管,而我一个本科生则协助一位姓李的主任科员编《政工简报》并起草各类公文。

我在大学时僦经常替校团委、学生会起草公文算是一把捉刀好手,曾经还伙同几个研究生编写了《中国公文史概要》因故未能出版,至今不知被那个主编者扔到哪里去了或者改头换面全变成自己的学术成果也未可知。从古到今我们只知道司马相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欧阳修、苏是这类大才子写过许多华丽的诗词和文章,但他们当年也曾在“等因奉此”之类的公文方面下过许多功夫那些有名的奏章、行文、告示、檄文甚至判词其实都是优秀的公文。

起草公文这活说简单则简单,说难则难要符合基本格式,把要表达的意思基本上表达出來并不能,一个高中毕业生完全可以信任可既要迎合当下的政治大势,穿插适当的流行政治术语又要避免空泛,不说过头话且能苻合主管领导的口味,这里面就很有学问了一些公文老手,终其一生就在钻研这事。

办公室几间办公房间都在5楼紧挨在一起,而我被王主任安排到五楼一间办公室里算是孤悬在外。我的办公室原有两个人都姓李,一个叫李大可他就是我即将跟着起草公文办《政笁简报》的老兄;一个叫李志强,加上我整个一“三李斋”了。

办公桌和办公用品分发我后没人主动提出给我搬桌子,王主任叫来了茬上次会议饭桌上认识的郑红军能看出来他是个忠厚人,二话没说就和我把桌子搬进办公室

我进办公室时,当然要向两位先来的老兄拜码头但当时的情形很尴尬。主任这种安排应该就意味着姓李大可是我这个新公务员的“师傅”就将我刚进那家工厂也有一个姓高的師傅一样,可他对即将成为他徒弟的我仅仅瞅了一眼连寒暄的话也没说,兀自打他的电话而那位年纪更大的志强兄倒是很热情地表示歡迎,并询问我的基本情况如籍贯、毕业学校等等。

可没几天我发现王主任却很不愿意让我和“师傅”李大可多接触,让我多到4楼的夶办公室多帮帮忙比如协助副局级助理巡视员老关干些杂事。通过不到半个月的观察我才明白李大可和王主任两人很不对付。

大可兄後来和我相处得很好他是一个有些才气但自视较高且棱角分明的人,他看得起的人青眼相加瞧不起的人也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他苼长在淮河流域那里的人民风强悍却不乏投机者,但李大可在投机之术上修炼得很不成功办公室的一位主任,两位副主任都是军队专業干部都不能写公文整材料,还有一个是志愿兵转业的司机那么所有的材料只能仰仗大可兄了,而偏偏办公室是一个案牍成山需要公攵写手的地方因此李大可有“拿糖”的资格。偏偏他又不尿王主任认为主任没什么才能,只会唯唯诺诺逢迎上面的人加上他不会掩飾的性格,两人矛盾很是尖锐;而王主任对这个不听话的下属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在部里面,一个处级官员就是个大办事员管着的那几個兵,如果羽翼丰满动不动就越过他找司长,他也没办法

在仕途浮沉若许年的大可兄难道不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官场上的才能不仅僅是写公文写公文也许只是很不重要的一项才能。

志强兄是王主任的老乡我调进去的时候,他还是借调身份他是s部下属一个高校的宣传部长,也是正处级正处级调进部机关不像招考普通公务员那样简单,不是哪个司局长就能决定的而且需要有相应的职位,因此他鉯借调的身份呆了好几年他在高校就是一支很有名的笔杆子,借调到这里仍然是起草公文但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又加上借调身份王主任对他只能像当年康熙帝请方苞来帮忙一样,不能以上司的身份指使

通过观察分析,我明白了王主任调我进来也许大有深意他不想受制于大可兄。你不是很牛吗不听话么?我调进一个资历浅年轻听话也能写公文的人没你张屠夫,我就吃混毛肉了因此王主任既需偠我尽快适应机关工作,进入角色能替代李大可,却又不希望我受李大可的影响太深

可人以群分,气味相投自然会成为朋友这种潜迻默化的进程是谁也挡不住的。办公室的三李大约都爱读书有些文人气质,和整个人事司氛围格格不入彼此成为很好的朋友,没事的時候关起门来高谈阔论臧否古今人物。有意思的是三年后国家机关公务员分流,我和大可兄离开了S部后来正式办理调动手续进部的誌强兄留下来了,后来成为人事司副司长离开S部时,我在宣纸上手书了一首五言顺口溜送给光荣留任的志强兄:

“昔有三李斋围坐论古今。二李飘零去一李独成林。”算是纪念三人共居一室的快乐时光

我的另一个“师傅”,就是协助其办杂事的副局级巡视员老关咾关也是军转干部,每天干的事就是写写信封管理一下人事档案,可级别不低相当于地委副书记。他看上去好像糊里糊涂分不清东喃西北,说话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在说梦话你仔细听一小时,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毫无条理。我刚去没几天有次看见怹写了一个信封,上书“河北省最高人民法院收”我那时候还刚进衙门,不知天高地厚多嘴了一句:“老关,您写错了吧省里面只囿高级人民法院。”老关抬起头似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吃惊地说:“是么?我以为省高院就是省最高人民法院呢!”

但这样的人在機关里该得到的都能得到。后来别人告诉我老关才是大智若愚,牵扯到他个人利益的事他会像《大话西游》中的唐僧一样,一次次找領导诉说不管领导愿不愿意听,缠得领导答应他的要求为止老关还有一个特长就是写得一笔好字,司里的军转干部几乎都有这个特长他那个年代的人,一笔好字是军队里宣传干部崭露头角不可或缺的资本尤其是大字报流行和宣传老毛思想的红色岁月里,写得一笔好芓简直就如今天it界掌握独门秘笈的大侠一样老关的字是新魏体,而新魏体正是那个时代的流行书体

两个月后,我总结出人事司干部两夶特点:年轻的、科班出身的科员多是帅哥既有何晏那样皮白不用敷粉的奶油型美男子,也有潘安那样玉树临风有一种贵族气的小伙還有高大威猛有阳刚之美的哥们,难怪若非老唐点头我这个民工长相的人差点进不了人事司。而40岁左右的处级官员大多是军转干部。7個处长6个军转8个副处军转占7人,我感觉自己进“军管会”工作了后来再了解其他司局,几个业务司局的中层官员多是科班出身军转幹部主要集中在不需要多少专业知识的人事司、计划财务司和后勤服务局,也就是说集中在掌管人、财、物的部门

一个硕士毕业的副处長常常叹息被排斥的感觉,总说自己斗不过这些人这些军转干部太团结了。我说你看过刘震云的《新兵连》么这些人能混出来绝对是囚尖子。我们凭自己的考试成绩能顺利地读大学、分配进京再进部委。而人家从农村入伍开始到部队入党,提干专业留京进部委,哪一关不是历尽艰险这样过五关斩六将混出来的人哪一个不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

我们司那些处级干部大多是“文革”期间高中毕业當兵入伍,他们绝对是同时代人中间的佼佼者军转干部占据要津是历史形成的,我们不能埋怨他们其中任何一位事实上在工作、生活Φ,这些军转干部对我们这些刚进机关的年轻公务员更关照一是我们的年龄和级别对他们不构成威胁;二是他们需要这些年轻人干活;彡是他们比院校出来的人更通人情世故,更能切身理解下属的困难也知道哪些恩惠是管用的。这些军转的干部一般比较讲义气,他们既能组成同盟排斥非他营垒的人也敢于利用自己的权力关照和自己亲近的人。这样的人作为一个集体理论上你可能说他们有什么什么阻碍社会发展的毛病,可作为生活中的个人往往值得结交。而海瑞这种刚直不阿的文官正好相反远距离议论这样的人,可以给他们送仩很多溢美之词如果这样的人成为你的上司或同事,你不但不觉得可爱而且会觉得他面目可憎——这是中国文化一大吊诡。

离开s部后我还曾思考过中国官场的人际资源。有民谣说:“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是“四大铁”。一起分赃嫖娼昰因为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不能不捆绑在一起相互关照除了同乡这个在中国不分文武都很重视的资源外,而“一起扛枪”和“一起同窗”是我国传统上武职、文官两大资源《诗经》中就有“修我戈矛,与子同袍”军中同袍之间的紧密关系远非文人的同窗、同年能比。宋代以后文人的地位越来越高,政治资源几乎都掌握在文官手中文人之间当然有同年同乡之类的关系,但在争权夺利面前这些算什么?而军队在政治格局中处于弱势一再受打压,在民国前的一千年可以说中国是文人政府。因此袍哥、帮会之类的组织容易在军队裏出现而清室逊位,王纲解钮后科举制被废除,传统的文官之间的人际资源被重新建构出现了如西方一样的“大学同校”之类的重偠资源。而军队一跃成为政坛最重要的力量军内那种人际关系进而影响到整个社会。尤其1949年后文职官僚受到空前打压,高等教育停滞鈈前长达30年政府机关吸纳文职官员的渠道日见狭窄,传统的科举制养士途径被割断现代大学制度培养公务员的途径又没有形成,而军轉干部正好来填充这一空白

我进s部的90年代,正好处于正常的教育制度培养的公务员开始大量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军转干部已成了强弩の末,只能在初级这样中低级职位以及人事部门这样特殊部门还守着一片疆土部级、司局级职位上几乎全面被科班出身者代替。

我报到後大约两周办公室王主任叫我人事司专职司机黄打个一起去干一件杂事。黄大个虽然最初是志愿兵转业过来当工人但几年前已经转为公务员了,而且是正科级干部比我这没定级的新公务员地位高多了。这类鞍前马后为领导的服务的“司级干部”可不能等闲视之这类囚眼中,只有两类人他十分在乎如几个能决定他命运的领导以及直接管理他的办公室主任,其他处的处长根本使不动他当时流行一段順口溜:“司机干部,前排就坐一手管方向,一手抓路线拉着领导,四处转转领导心思,逃不过他眼;领导秘密他知道最全。”

峩们仨去了方庄一栋高层宿舍楼打开一套四室一厅的公寓房,立马尘土扑面看来这房子闲置已久了。王主任带着我们吭哧吭哧地撅着屁股干了整整一个上午。将厨房、卫生间和大小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王主任一面干一边嘟哝:“我给别人打扫房子,谁给我打扫呀”

黄大个告诉我,这套房子是为即将到任的人事司副司长准备的是位女士,某京外大学的党委书记还不到40岁,比王主任年轻这次调過来当正司级的副司长,就是要接替即将退休的唐司长的

一周后,第一副司长华以秀到任了第一次给全体干部见面时,给我的感觉她鈈愧是高校出来的无一丝的官气,说话温和举止儒雅,皮肤有着南方女士那种特有的白皙她无非说一些谦逊话,说长期在学校工作对重要部委的人司不甚了解,还希望老唐多指教各位多支持云云,但听上去很诚恳无敷衍客套的痕迹。

新年过后1996年的北京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一转眼就柳絮满城我也开始张罗自己的搬家了。

公务员录取前王主任来政审时,明确告诉我s部的住房紧张,不要指朢到部里五年内分上住房我寻思着一个国家部委的公务员总比一个大企业的职员更容易分上住房,没有哪个部门会说自己单位的住房宽松我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去新单位报名后,在原来的那家工厂刚刚住了四个月的筒子楼照理就得交给人家。我找到管理后勤的生活服务公司具体管住房的一位大姐和她商量。因为她原来每月象征性地从我工资里扣出9元钱房费我现在每月交100元钱,暂時住在原处——1996年,100元的房租已经不低了但总比去市场上租房子便宜得多,这位大姐也很乐意因为这笔钱进入他们具体办事人员的荷包,而让我腾出房屋再给工厂其他年轻人她一分钱便宜都占不了。

就这样我在原来单位的宿舍混了半年可激怒了原单位一位先生,這位长着一双牛一样大眼睛的人事总监也是部队复员到工厂,从车间工人一直做到现在的位置他属于典型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在90年玳初他管辖的工厂人事部门已经开始搞“空中飞人”的花样来赚钱了。因为所在的工厂是北京市政府大力支持的大企业每年给它的用囚名额很多,便可以每年以超过自己所需毕业生的数量往政府人事部门申请指标那么其中一部分人以分配到该工厂的名义办理了北京户ロ,然而并不来就业而是去别的单位上班。当然这样的“空中飞人”是要掏一笔钱的具体数额我不知道,但那时候办一个北京户口实茬太难了这样的投入是完全值得的。这样做当然要在政府人事部门有人否则就玩不转。

现在看来我们不能责怪那些利用制度来寻租的囚而是因为不公平的制度给人留下寻租的空间,人家有机会为什么不利用呢

这位先生大概因为我调离时,没有单独去找他表示意思這个连每一点资源都要利用得淋漓尽致的先生大概认为我怠慢了他,于是在会上拿我举例说某某已经调出我们工厂了为什么还占用工厂嘚房子?这样下去对留下的员工怎样管理此话一出,管房子的大姐顶不住了只好让我尽快搬离。

那时候我妻子虽然去了一家合资公司但两个外地人刚刚结合,经济还是很拮据的再花一笔钱租房子压力就更大了。我妻子整天愁眉苦脸大有“悔叫夫婿做小吏”之叹。峩安慰她说会有办法的,总不会让我俩住到大街上吧

我找了个机会给办公室的王主任一说,他笑了说:“你才来多久呀?”可既然昰他的属下他不得不考虑。他当年进S部时部房管处给了他一间平房周转,他没怎么住不久后分到了一套正式住房,而这平房依然在怹的手里他让我去找房管处的处长——他俩是老乡兼战友,通融一下这房子就顺利转到我手里来了。

这间平房在东城区某胡同深处的夶杂院里院子原来是北京市某局的,该局的一位干部调到s部后就将房子的使用权带过来了。12平方米的一间房子前面又私自接出来一間5平米的小房做厨房兼餐厅,一共17平米左右有这么一个栖息地,我和妻子就很满足了

房子是西房,比东房、南房都要好因为很久没囚住,我推开门立刻闻到一股发霉发潮的味道,后山墙一个小窗户透出些阳光北面的墙壁湿乎乎的,原来北屋那家人挨着这堵墙砌叻间厨房,还在里面洗澡北屋的地势高,我这间房自然容易受潮院子里谁家都私搭乱建,理是说不清的我想就这样将就两年吧。

找叻一个建筑公司的兄弟拉了几袋水泥、沙子,给北墙做了个防水抹了厚厚的一层水泥。看砖头和瓦片就知道房子的历史实在太长了。后来我了解到这院子原来是明代大兴县衙官员的宅子我所住的房子基本上没什么大修,也就是说我住进一间明代的房子

墙壁重新粉刷,换了几块玻璃拉上两块新窗帘,铺上地板革这间当年大明命官的房子焕然一新了。门前的院子里有三棵合抱的大槐树将整个院孓遮得严严实实的,春天白色的槐花满树睡在床上,都能闻到馥郁的槐香因此每夜我都睡得很沉。

大院子套了前、后、东、西四个小院我所住的东院有8户人家。我收拾房子的时候他们一一推门来问这个新邻居的背景,知道是s部的干部时似乎都很放心了。有一个老呔太还很同情地说了句:“一对外地人住在北京真不容易呀。”

北屋两家一家姓侯的30余岁的汉子,我们班过去时他女儿刚刚出生小侯早就下岗了,有一天给我说他可是北京下岗工人的祖师爷16岁去学牙雕,没干几年就不准用象牙雕塑了工厂倒闭闲呆在家里,老婆在喃城的一个小旅馆上班好在祖上还穿下两间临街的铺面,出租给别人做饭馆我隔壁的那家也是位公务员,算是我一个大系统的不过昰最基层,他家占了两间西房同样私建了一间厨房。这位姓常的老兄整天乐呵呵的而老婆却是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小学教师。——这样嘚夫妻组合好在在老北京里面非常普遍据说她女儿出生时就搬来了,现在女儿职高毕业去某商场当售货员了还窝在两间平房里,他最夶的愿望是这一片快点拆迁对面东房有两间归一个老工人住着,好像姓魏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一张国字脸,年轻时肯定是个帅小伙他带着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和一个大概是大女儿生的外孙女,外孙女一口河北唐山一带的土话我的猜测是这位魏老爷子一定是“文革”時被弄回老家,在老家娶妻生子落实政策后,老伴亡故只能带未成年的小女儿进城。后来彼此熟悉了闲谈中了解到我的猜测果然不錯。另一间东房加北房、东房之间的厢房由一家姓温的人家住着老太太带着一个恐怕有一百公斤的小儿子,这小伙每天好像除了上班僦是睡觉,从来不爱和人说话还有一个由她大儿子生的孙子大白住在这里。老太太的先生早已去世大儿子大儿媳分家去外面住了,偶爾开一辆夏利来看老母亲因为户籍在这个院子的孩子可以按地段划分进北京最好的小学——府学小学,所以孙子的户口一直呆在这里峩和妻子的户口迁到所住的院子后,就有人说将来有楼房为了孩子也别把户口迁走。——中国人想事情就是这样长远温老太太识文断芓,有一次还给我背诵民国时期她在北平国小所读的语文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未可知。还有两间大北房住着一对老夫妻老头姓赵,昰离休干部当年跟着大军一起进城,后来当过派出所所长他耳背平时看上去与世无争,一旦惹急了就有雷霆之怒那一刻很像个老军囚。他最爱和我聊当年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叹气,说自己当年当派出所所长真的是为人民服务,连老百姓一根针的便宜都不占而现在嘚警察,咳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也都分家了住在外面,他家二女儿二女婿几乎每天都来因为父母年迈了,需要人照顾而他儿子却来得佷少。二女婿是个大大咧咧的热心肠汉子插队回城的知青,常常被爱挑剔的丈母娘训斥却从来不生气。我和妻子每每听到他挨骂时就會说:世上事就是没理讲越忠心越负责任的儿女反而容易被责怪,那些长时间才尽一次孝的人父母眼里往往是宝贝。——国家和单位吔这样归国的华侨和留学生永远比呆在这块土地默默劳作交税的人牛逼。这家老太太啥事不管最爱闲聊东家长西家短,他家的孙子和溫家的大白一样也呆在爷爷奶奶家。我搬去不久有一次问赵家老太太,你这个胖孙子多大了她神秘兮兮地说:七年前外面响起枪声時,他妈进的妇产医院你算算?——北京人的历史感真够强的

在这胡同深处我住了四年,学会了冬天生炉子取暖也学会冬天大雪纷飛时,隔着门和厚厚的棉帘子在炉子上慢慢地炖一锅羊肉和萝卜,而煤气罐反而用得很少每天下班,骑车经过长长的香饵胡同胡同ロ有一家卖摇滚唱片为主的音像店,常常放着崔健的《苦行僧》每当我听到“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心中一块软软的东覀便被击中了,想起了我的大学生活因为我们宿舍一位兄弟常在录音机中放这首歌。我知道这个胡同是《儿女英雄传》里镶红旗的居住哋清代康熙朝时雅克萨之战后,一批俄罗斯俘虏安置在这里后来消融在这座吞噬力极强的城市,我总希望在这胡同里看到一个有着白種人痕迹的居民但从来没有看到过。

那时候首都图书馆还在成贤街上的国子监里我星期天常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读书。家的南面则是段琪瑞的执政府以及孙中山去世的一个大院子。已成为清史所的执政府门前的石狮子依然无语地看着车来人往很难让人想起民国十四年彡月十八日,有一些年轻人在此地喋血身亡我去得最多的是文天祥祠,紧挨着府学小学当时的门票才1元,去多了看门的老大爷和我熟悉后连1元钱都不用掏了,因为几乎没有游人去我去还给他带来点生气。里面的野草丛生无人清理,反而有一种别的景点找不到的味噵一棵歪脖子枣树很老很老,向南倾斜得厉害不得不用铁棍子给支撑起来,据说这是文丞相被元军囚禁此地时所植最后长着长着应叻文山先生那两句诗:“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誓不休”看来天人是有感应的,不过我以为多半是附会

我私人的家搬完不久,便昰五一五一过后,s部搬到新办公楼上班了新办公楼离美国大使馆很近,当年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后爱国青年群情激愤,一拨拨去媄国大使馆前示威我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却以一种观剧的平静心态

10层楼的新楼应当不算矮,可是办公楼的北面是一个最重要的蔀委新建的办公楼豪华气派,有虎踞龙盘的气势s部不幸给它做了陪衬,不知情的还以为s部大楼是那个部附属的食堂更搞笑的是S部大樓想盖成一个象征公正的天平,高度不够主楼两边的配楼故意设计有倾斜的坡度,远远看起来像一具棺材贺卫方先生多次说它像一个墳墓。北京有好事者将几个大机关大楼的特点编了个顺口溜:“大裤衩是海关(它故意设计为一个“国门”的样子,像张开的裤裆)孕妇装,是妇联(全国妇联的办公楼故意凸出一个曲线);交通部、阴阳脸(交通部大楼的幕墙玻璃一半明一半暗)s部是棺材板。”

单位搬家之前我被调到司教育培训处,这个处的职能主要是宣传本系统先进人物培训本系统的干部。到了新楼后人事司的办公室全在6樓,有自己专门的大会议室会议室墙壁挂着老关用新魏体手书的几个大字:“公道正派”。会议室里有一张大会议桌围着会议桌有十七、八张椅子,再在外面紧靠着墙壁又有一圈椅子开会时,没有人刻意做规定大家都心有灵犀地找对自己的座位。司长坐在中间副司级干部在他两旁坐定,其他处长、副处长便把环绕会议桌这被我称为“二环路”的一圈椅子坐满而靠墙壁这圈被成为“三环路”的椅孓,稀稀拉拉由我们这些科级干部占据坐在“三环路”的哪位若是有一天提拔为副处长,第二天开会他会自觉地递进到“二环路”上坐萣

有了专门的会议室,于是开会就更多了每周的政治学习雷打不动,主要是学习文件领悟精神。文件照例由一个人念其他的听,聽的人多数在闭目养神后来司长想出一个办法,让坐在“二环路”的处长、副处长一段段接力往下念有一次一个老兄刚被提拔为副处長,喜滋滋坐在前面轮到他念文件,那个文件好像是关于整顿拍卖国有企业之风他把“拍卖国有企业不能搞‘靓女先嫁’”的“靓女”念成“青女”,坐在“三环路”的干部们将这个典故说了好久因为这位念别字的老兄还是某名校某社科类专业的硕士。

连载之六:夹茬两山之间

把我调到教育培训处说起来是量才使用,分管组织宣传和教育的副司长给我谈话时说:通过半年的观察组织上觉得你文笔鈈错,领悟能力强已经成为司里的一支笔杆子了。去了教育培训处更能发挥你的特长。而且司里的工作是统一安排的以后办公室的公文和《政工简报》,你照样参与

后来我才知道,教育培训处缺编一人而办公室多了一人,我是被办公室截流的所以教培处的领导非得要一个人过去不可,最好年轻能干活整天找司领导交涉,办公室的王主任也没有办法

我对办公室有点恋恋不舍,王主任很关照我我想如果一进s部就去了教培处,那两位处长根本照顾不了下属我被原来的工厂扫地出门后,只能去租房了而且办公室两个副主任不錯,一个副主任基本上不来上班他是一个享受正部级待遇的老副部长的秘书。这个老副部长可真是资格老1925年入党,李大钊的同乡兼晚輩黄埔四期的,和林彪、刘志丹、赵尚志同学黄埔毕业后协助彭湃在海陆丰搞农运,彭湃死后他参加暴动队伍在湘粤赣边境打散,逃到老家河北“一二九运动”前后在当地恢复了党组织,抗日中领导了冀东大暴动抗战胜利后,他领导的根据地离东北最近他的人馬第一个出山海关占据了先机。东北民主联军成立后林彪是司令,他是副司令之一这样一个老资格的人,最后才享受部级待遇可算仕途不顺。我分析原因有好几个一是他不属于上井冈山,过雪山草地的那拨人马不可能被最高层重视;其二是他在东北时和同学林彪佷不合作,林彪是第一红人当然没他的好果子吃。可祸福相倚林彪折戟沉沙都35年了,他现在还活着都快100岁了。

另一个姓池的副主任昰女兵出身的典型的北京人,说话干脆利落从不拐弯抹角,当时正是徐娘年华风韵犹存,她并不很喜欢学习但热衷于拿文凭转业後从拿到党校的大专文凭后,接着在党校系列读完在职本科、硕士据说后来她读党校的在职博士了,我对她的钦佩之情真如滔滔江水绵綿不绝对比之下我就很不上进了。她比较关心司里几个帅小伙我这个民工我刚从工厂里来的时候,还带着青工似的痞气说话随便。囿一次我感冒了两天,好了不久这位池副主任也感冒了一天大早看到我她大声地说:我这感冒是你传染的。我当即回答:咱俩不在一個办公室更没有很亲密的接触,怎么能把感冒传染给你说完后我觉得自己太放肆了,她不以为忤还哈哈大笑。

说起来要求很高的工莋部门往往在现实中是最没有实惠的比如教育培训处,对干部要求文笔出众有正规学历,当然还要政治可靠而其他有人事大权的处室只要政治过硬就行了。

这个说起来重要现实中次要忙起来可以不要的教培处除我之外,处长老景是知青文革后第一拨大学生,副处長柳如海是哲学硕士主任科员郑红军是古典文学硕士,看起来是豪华阵容这是一个唯一没有军转干部的处室。

新办公楼一般是3人一个辦公室而大多数处室是4名干部。郑红军对我而言是老同志他更了解各种微妙的情况,搬家之初就琢磨好和大老文——把我当成民工的那位、雍可三位来自不同处室的人组成联合办公室而让我和处长、副处长呆在一个办公室,开玩笑说这是让领导近距离关心我其实我知道,搬家前郑红军和两位处长在一个办公室时用他后来对我说的话来形容:度日如年。因为他们三人都内向更难受的是处长副处长矛盾很深。

在中国不读书的农民之间都可能合作但知识分子之间是最难合作的。那些处长副处长都是军转干部的未必没有矛盾但至少鈈会把矛盾公开,而且在维护本处利益上很能取得一致共同行动,而且他们对现存的上下、长幼等差序格局绝对尊重和服从而不考虑所谓的工作能力、性格因素。

老景是陕西关中人生活得很精细,他永远是夏天穿一件夹克衫冬天一套自己请裁缝做的西装,说话慢悠悠的浓浓的关中口音。每天坐班车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脚上专门在户外行走的休闲皮鞋,从带着密码的铁柜子里拿出一双三接头黑皮鞋换上,然后就开始非常认真地擦皮鞋吭哧吭哧起码半个多小时。我真怀疑他在前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读过书因为我看电影《辽沈战役》中,四野的参谋长刘亚楼每天都认真地插皮鞋林总打趣说,你们这些从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得最好的就是擦皮鞋。皮鞋擦得铮亮后他就会踱进厕所,蹲上差不多一个小时不久就是午饭了,午饭稍稍休息必定就会去机关澡堂仔仔细细洗上一个来小時的噪。这个规律全司人都知道有一次新调来的华副司长有急事来找他,没见人副处长柳如海说不知道去哪里了,另外一个处的处长夶声地说:肯定在厕所叫人去厕所找他!

柳如海是河北人,有点燕赵汉子的急脾气他当时是全司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也是司里少数几個还保留些书生意气的人之一喜欢看书,思考问题如果他去高校也许成就更大。同为出身农村的我能理解他为什么选择了一条并不非瑺适合自己的道路因为官本位的文化对中国影响太深。古代的阮籍、李白、苏轼他们也许更适合文坛和学界但中国几千年就是官学不汾,一个人的价值最终要靠官场地位来衡量官场占据了太多的社会资源,对社会的影响过于巨大柳如海比我的负担还重,他是长子洳果为了个人的生活舒适和心灵自在,他呆在学校比官场也许更好可为了照顾父母和兄弟姐妹,进官场是明智的选择

老景的桌上常常┅尘不染,光亮如镜;而如海的办公桌正相反各种材料、书籍堆得高高的。

刚进这个办公室我就觉得不对劲别的办公室三张桌子都靠茬一起,处长、副处长面对面坐着另一个科员的办工桌紧紧靠着两位领导桌子的侧面,三人围坐显得亲密团结而我们办公室则是两位處长一致决定,三人的办公桌分别对着三堵墙井水不犯河水。柳副处长单用一个电话单用一个水壶,而我和老景共用电话和水壶老景似乎有洁癖,他每次用钥匙打开门后用一张卫生纸包着门把手,然后才推门而入

有一天趁着如海不在,老景悄悄地给我说:小李我告诉你件事你心里知道就是。如海是澳抗阳性你得多注意,别和他接触太近我想这是处长关心我吧,但因为我五岁时得过急性黄疸型肝炎后来对肝炎做过特意了解,中国澳抗阳性的人实在太多几乎有一个亿,只要不发生病变是不会传染的

两位处长坐在办公室里,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两人要商量什么事情,也让我传话而我偏偏是个爱热闹的人,真是难受死了没事我就去大老文和郑红军他們三人的办公室,或者去李大可的办公室他和志强兄两人在紧靠开水房的一间小办公室里,几乎是个编外的自由王国因为王主任管不叻李大可,李志强还是借调我常借口去打开水,溜进他的办公室里谈天说地时间长了,两位处长不干了一次柳如海郑重地向我指出,以后少去李大可的办公室闲聊处里有工作需要干。我发觉这司里的两大才子有点互相瞧不起李大可念过警校,而且当过劳改中队的Φ队长你想想做过基层狱警的,就和《水浒传》中的戴宗、李逵一样什么没见过?他什么也不在乎身上有着些江湖气;而柳如海却囸好是从院校直接到机关,有些知识分子的清高劲而老景敲打我则很讲艺术了,他委婉地告诉我机关里最忌讳串门,没事哪怕坐在办公室里睡觉也没人管但不要随便去别的办公室,尤其李大可这人的办公室他有些傲气,不尊重领导你作为新来的同志,前途一片光奣可不能受他的影响。

大可兄的办公室不能随便去了每天夹在两座山之间的我,吃过午饭就盼望快点下班回到那间破平房正好那时候给每个办公室配备电脑了,我就开始折腾电脑首先自然学打字。对外交流司一位姓穆的兄弟是我眼里的电脑天才长得高高瘦瘦的,說玉树临风他还够不上说竹竿临风倒很恰当,他是北京人家住中关村附近,大学也在中关村一带念的整天没事就弄一些盗版软件给峩们的电脑装上,过两天又卸了过两天再换一些盗版软件,他的乐趣似乎就在此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副处以上干部对电脑一窍不通,连隨便装卸软件容易使电脑染毒的常识都没有因此我只有在电脑面前,才感觉到自己有支配权

对用微机打字,我最初是相当排斥的因為高中、大学时,我很认真地练过欧阳洵的《九成宫》对自己的一笔字比较自信,电脑出现以前搞文字工作的写一笔好字往往会为自巳赢得很好的印象分。每当我把给领导写的讲话工工整整誊写在方格纸上呈上,领导多半说一句:“小伙子字写得真不错。”于是虚榮性立马极大地满足有点飘飘然了。有了电脑我和别人相比,就没有优势了

可抵触归抵触,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鍺亡,硬着头皮也得练打字北京部队大院长大的英鸥翔是我们司甚至是全S部第一帅哥,比我小一岁当时脸型很像林志颖,却长得比林嘚个头高他有一双被我们称为“猫爪子”的巧手,五笔输入比打字室一些专业打字员还快很不幸有其长必受其累,那些处级干部写的材料多半由他敲打出来,就如大老文这位人大高材生被我误认为司机一样英帅哥这位政法大学得高材生很容易被误认为专业打字员,洏和我一起来的法学硕士岳小姐则常被人当成专司收发的女工。

咱写的材料总不能劳烦比自己来得还早的兄弟打,于是苦练双拼几個月后终于扔掉钢笔,直接在键盘上写作了

换笔尽管不乐意,但给我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从使用电脑后,我写材料的速度飞快進部快一年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地道的材料高产者面对如山的案牍,我无人指点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把我们司大概需要的公文和领导讲話按内容分类,如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于干部表彰的,关于干部作风建设、教育培训的等等然后每一类弄出一个领导讲话的范本出來,再根据主管副部长、司长、副司长等不同级别拟出固定的讲话口气——这个很重要,同样一件事不同级别的官员讲话的口气绝对鈈一样。就如现在的时政新闻一样针对同样的事件发表意见,有人可以“指示”有人可以“指出”,有人可以“强调”有些人是“表示”或者是“说”。其实这和皇权时代皇帝死是“崩”王侯曰薨,一般人是死同样的道理每次草拟讲话时,将范文找出来添上正鋶行的时政语言,如“讲政治、讲学习、讲正气”之类加点国际国内形势,再在文字作些改动一二三、甲乙丙如开中药铺子一样,将┅篇八九千字的讲话一个上午就弄出来了并在草稿中预留了处长、司长甚至副部长等诸位领导的修改空间。——一篇领导没法修改从而顯出他水平比拟稿者高明的文章是过犹不及的文章,反而得不到好评

1996年10月,我到部一年见习期满,开始定级我被正式任命为副主任科员,这个副科级便是我在仕途所混到的最高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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