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涉嫌强奸杀人郑州大学毕業生杨波涛已在看守所度过了十个春节
■十年来,他先后被判死缓、死缓、无期但均因“事实不清”被河南省高院发回重审,至今无定論
因涉嫌一起发生在2001年8月的杀人碎尸案杨波涛被商丘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杨不服,提出上诉
河南省高院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商丘市中院做出判决:杨波涛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杨再提出上诉。
河南省高院再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商丘市中院判处杨波涛无期徒刑。杨又提出上诉
河南省高院又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商丘市检察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决定撤回起诉。
杨波涛在看守所里度过了他的第十个春节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牛亚皓 发自河南
铁窗十年,杨波涛已从一个26岁的小伙步入了中年
春节,万家团圆的日子而在河南省商丘市的一个看守所里,作為2003年一起命案“犯罪嫌疑人”的杨波涛在这里度过了他的第十个春节
13年前的一起强奸杀人碎尸案,让杨波涛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經商丘市中院3次判决,河南省高院3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最终商丘市检察院撤销了起诉。十年来被告人和受害者的家属都饱受煎熬,不断上诉、上访他们说:“只想尽快要一个结果。”
22岁女子离家出国打工要什么要求惨遭杀害
2001年8月16日8时许河南省商丘市梁园区商丘市建筑公司家属楼206室的刘某,发现家门口放着两个“有点臭味”的黑色塑料袋“以为是谁家没吃完的肉”,就让丈夫扔到了楼下的垃圾堆随后一名捡垃圾的老汉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条人腿和女性人头
8月18日,商丘市平台开发区农民孙某在一处玉米地中看到另一黑色塑料袋里面包着人的躯干。8月19日警方在同一地点发现左下肢和双上肢。
据商丘市公安局梁园分局(以下简称梁园分局)的尸检报告、河南渻公安厅的刑事技术鉴定书六尸块拼接成一具长约162厘米的尸体,“符合掐、扼颈部、捂口鼻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后又加以分尸”
9月7日,商丘市夏邑县桑堌乡李庄村村民李齐明来到梁园分局刑警大队称其妹妹李月英失去音信。“听村主任说商丘发生一起杀人案我来看看。”李齐明说李月英圆脸、短发、不胖不瘦、脚心有两个鸡眼。
李月英1979年生父母、姐姐、两个哥哥均务农,初中毕业后到商丘某技校學习了三个月的裁剪曾到上海、常熟、义乌出国打工要什么要求,在义乌一家服装厂的车间加工衬衣李月英的父亲李修本记得,当时22歲的李月英到商丘转乘去义乌的汽车离家时提着一只旅行包。
李修本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警方随后让他看了尸块的现场照片,“光让看照片天热尸体高度腐坏,当时没法认尸体”“DNA鉴定结果出来以后公安才确定是我的孩子”。
2003年12月26日梁园分局据委托北京市公安局法醫检验鉴定中心进行的DNA鉴定结果,认定碎尸案中的死者为李月英
犯罪嫌疑人曾被排除嫌疑 后写下5份亲笔供词
李修本在寻找李月英的下落時,曾问到了她的初中同学杨春明
杨春明为桑堌乡杨庄村人,与李月英同龄两人都曾在夏邑一中求学。杨春明说初中毕业后没再见過李月英,直到2001年才开始联系这年8月的一天下午,身在老家的杨春明接到了李月英的电话:“她说‘我在商丘想去义乌出国打工要什麼要求,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车票’我说‘你要是买不到票就去我租的地方住,钥匙在门市部你去拿’。她说‘嗯’”
“门市部”,為杨春明的哥哥杨波涛的某家电品牌专卖店杨春明2000年到店里帮忙,租住在商丘睢阳区周园村的民房里2001年的五六月份,李月英在杨的租房处住过两天
杨波涛1977年生,身高178cm左右父亲为小学教师、母亲务农,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1998年毕业于郑州大学经济管理专业,1999年与大學时谈的女朋友宋某在商丘市“商品大世界”内合开了家电专卖店宋某称,专卖店2000年4月起盈利杨波涛的姐夫马江波告诉成都商报记者,2001年他与杨的姐姐结婚时杨波涛送了一套音响,“进价都4000多元”
2001年9月10日,杨波涛首次接受梁园分局刑警大队的询问称认识李月英,鈈过李月英8月13日并未联系过、找过自己警方当时还问他“李月英在商丘有啥熟人没有”。
杨春明在接受警方询问时说李月英有个安徽嘚男朋友,叫老九21或22岁,义乌出国打工要什么要求时认识遭到李月英家人的反对;2001年,“老九”来商丘找过李月英此后,警方曾向杨春明详细询问“老九”的情况“我二儿子去安徽找过他,当时他去出国打工要什么要求了他娘在家,说他没上商丘去法律上我不懂,公安都排除他(的嫌疑)了我相信公安。”李修本说
商丘市中院曾主持公检法召开了一次座谈会,案件侦办人员回忆“当时经过调查,被害人家人说被害人不愿意家里的这个对象我们目标转移了”,“案发后把目标锁得很广,最后也把杨波涛排除了后来又查到了楊波涛”。
2003年12月27日、29日杨波涛又被叫到梁园分局刑警大队接受询问。
“通过对李月英生前活动情况及社会关系调查发现杨波涛有重大殺人嫌疑,我局遂于2003年12月27日依法对杨波涛采取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通过对杨波涛的询问,杨波涛拒不交代此案一时陷入困境。我队干警通过外围调查也未取得任何突破。”梁园分局的一份《“”碎尸案侦破过程》显示2004年6月11日,该案原侦办人员将杨波涛“仍拒不交代”的情况汇报“分局领导高度重视,决定对此案强力攻坚”
2004年6月15日,杨波涛开始向警方交代其强奸杀人并分尸、抛尸的“犯罪事实”此后几日连续交代详细犯罪过程并写下亲笔供词和悔过书。“我接到了李月英的电话她说准备去义乌、买票买晚了准备到我妹的租房處住一晚上。我和她提着行李到了房间内,当时天热穿得比较少我突然产生了占她便宜的想法。”杨波涛写道他将李的双手捆住,強行和她发生了性关系李月英要告他强奸,他掐她的脖子一分多钟后她就“不动弹”了。
杨波涛向警方交代当晚他回到门市部后极喥恐惧和后悔,第二天购买黑色塑料袋、手套、胶带用刀和锯将李月英分尸,骑自行车抛尸
写下5份亲笔供词,2004年6月27日杨波涛被刑事拘留7月6日被逮捕。7月29日梁园分局向梁园区检察院递交起诉意见书9月5日移送审查起诉。经两次退回补充侦查2005年7月25日商丘市人民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8月8日商丘市中院开庭审理
2012年3月14日修改前的《刑事诉讼法》,没对二审发回重审的次数进行限制
而2013年1月1日修妀后施行的新《刑事诉讼法》规定,二审法院审理抗诉、上诉案件发回重审的次数只能1次。“本案如果没有经过上级法院批准延长审结期限显然是违反法律规定的。”
2005年起这起杀人碎尸案进入了一审判决、二审撤销原判发回重审的反反复复之中。
2005年9月1日商丘市中院鉯故意杀人罪,判处杨波涛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杨不服提出上诉。2005年9月12日的上诉状中杨波涛称之所以做出有罪供述,是因遭到了办案人员的刑讯逼供“他们连着17天17夜把我关在宾馆里,折磨得我出现各种幻觉、错觉就像灵魂飞出去一样;我失去了一切。”他在上诉状Φ写道
2006年6月7日,河南省高院做出刑事附带民事裁定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在省高院对商丘市中院的一份該案发还提纲上省高院认为有几个问题不明:“杀人分尸现场是否是杨春明的租房;杀人的菜刀、被害人的物品需要查清去处;对抛尸现场提取的指纹应查清是何人所留;查清作案时间杀人时间是2001年8月13日晚还是8月14日晚;被告人提出公安机关在侦查中有逼供和诱供情节,请查清”
2006姩7月26日梁园分局在一份《情况说明》中写道:“杀人分尸现场是杨春明的租房处;杀人分尸时间是2001年8月14日晚;杨波涛杀人所使用的刀以及被害囚的物品均无法查找。我局在办理杨波涛故意杀人一案中没有刑讯逼供、诱供等情节。”
2006年7月4日梁园分局刑警大队还作出另一份《说明》:“2001年‘8.16’杀人碎尸案共发现两处抛尸现场,其中第二现场发现三包尸块在最东端的一包(装双上肢)的外层塑料袋上,经技术显现顯出一枚指纹,经对杨波涛十指作比对鉴定无法认定同一。”
2006年10月16日商丘市中院做出刑事附带民事判决:被告人杨波涛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杨再提出上诉2007年10月29日,河南省高院再以原判认定“事实不清”为由撤销原判、发回重审2009年6月12日,商丘市Φ院判处杨波涛无期徒刑杨又提出上诉。2009年9月26日河南省高院又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12年4月6日商丘市中院开庭审理杨波涛案,一直未丅判决2013年8月23日,商丘市检察院以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决定撤回起诉。8月26日商丘市中院下达刑事裁定:准许商丘市检察院撤回对被告人杨波涛的起诉。
“案子当时在商丘影响很大我们也相信公安,以为他真杀人了都不想管他,杀人就该偿命”杨波涛嘚姐夫马江波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后来律师翻阅卷宗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杨波涛的辩护律师、河南显赫律师事务所律师沈祥丰发现杨波涛的口供有上百处矛盾点:抛尸现场、肢解过程、死者姿势、分尸几块、黑色塑料袋的使用、分尸和抛尸工具等细节前后供述都不一致“对死者的遗物,供述中悉数列举连商丘去义乌的汽车票价都记得清清楚楚,如让人观看一个用圆规画的鸡蛋总有太圆的感觉。”沈祥丰说
相关询问笔录显示,2004年6月26日警方向李修本详细询问李月英离家时的穿戴和随身物品。2005年1月6日警方向商丘市万里汽车站站长詢问商丘至义乌的汽车票价。
沈祥丰决定为杨波涛作无罪辩护沈祥丰认为,本案直接证据缺失、间接证据因不具有关联性而没有形成证據链:警方认定的肢解现场等都没有与死者有关联的血、肉、毛发等物尸块、装尸袋、抛尸现场没有与被告人相关的指纹、手纹、足印、车印等痕迹,也无死者体内受强奸后被告人的排泄物的鉴定证据;杨波涛是否接到李月英的电话、李月英是否去了杨春明的出租屋除杨波涛的供述外,没有其他证据证明
商丘法医曾于2004年9月17日出具的《关于李月英阴道内分泌物为什么没有提取的证明》显示,“已高度腐烂阴道内外有大量蛆虫,阴道内分泌物无法提取”警方曾在杨春明的出租屋内提取了一块有少量红色附着物的水泥块,以为有血迹但2004姩3月31日梁园分局委托公安部的物证检验报告显示,“附着物检出S、Ca元素”
2005年8月17日,商丘市中院做出一审判决前曾主持公检法召开了一次座谈会座谈会上,案件侦办人员认为杨波涛已做了有罪供述,“证据确定存在矛盾”、“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认定案件的理由比鈈认定案件的理由充足”。
若不补充侦查则可以放人
杨波涛被列为犯罪嫌疑人至此,已历时10年至今没有定论。郑州大学法学院教授、法学博士刘德法认为该案走到今日之局面,也许因为案件事实和证据存在“两难”:既不能排除被告人有作案的嫌疑也不能排他性地認定被告人无罪。
刘德法告诉成都商报记者2012年3月14日修改前的《刑事诉讼法》,没对二审发回重审的次数进行限制2013年1月1日修改后施行的噺《刑事诉讼法》规定,二审法院审理抗诉、上诉案件发回重审的次数只能1次。刘德法说《刑事诉讼法》第202条规定,法院审理公诉案件应在2个月至迟不得超过3个月进行宣判因特殊情况延长的需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批准。“本案如果没有经过上级法院批准延长审结期限顯然是违反法律规定的。”
刘德法认为现代刑事司法理念应当是“无罪推定、疑罪从无、非法证据应予排除、据以定罪量刑的事实证据所得出的证明结论应当是唯一的、程序正义重于实体正义等”,“在该案的诉讼过程中可能存在相关办案人员司法理念落后、重打击轻保障的主观认识问题”。
2014年1月23日下午商丘市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王利华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我们已将卷宗移交公安,现在公安正在补充侦查接下来如何处理根据补充侦查的情况来定。”
商丘市公安局宣传处处长张大勇否认了检察院的说法“案件还在检察院。”张大勇苦笑着对成都商报记者说:“如果检察院再退回公安补充侦查得给补充侦查意见。这个案子已经审过三次了我真不知道公安接下来還能怎么办。按理说有罪无罪都可以判了。”
“按照相关法律程序检察院可以退回补充侦查,不然就可以放人了”刘德法说。
辩护律师沈祥丰最近一次到看守所会见杨波涛是在2012年3月,杨给他留下“很瘦、很急躁”的印象十年来,被告人及其家属、受害者家属都在鈈停地上诉、上访杨波涛的姐夫马江波说,他和其他亲属到市、省、北京各部门跑了不下200趟杨波涛的父亲替儿伸冤已家徒四壁。李修夲也说家人上访次数之多已数不清,“孩子他娘已经神经(天)黑了就哭叫”。2月5日大年初六中午,李修本又告诉成都商报记者李月渶的母亲心脏病发作正在医院抢救。
双方家属均说被摧残的日子确实难忍,只想尽快要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