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觉得水背心有没有有效期里有水呢?天冷的时候在动都不会响就感觉胀的慌呢?

通往泗水岛的码头早已不靠船了通往泗水岛自此便有无数条路走,要在冬天湖面结冰的时候自行开车上岛。年年都有车陷进去开着开着动弹不了,车向一边倾斜囚在车里小心翼翼地腾挪,重量移过去时另一边也开始下陷了,然后才是尖叫中的沉没夏天飘在江上的民船会承办水葬的业务,冬天則即便业务开展不了水里也不缺人。所以每当我开着自己那辆停产了的银面包在冰面上向岛进发时,总感觉自己像个盅里的筛子不斷摇晃着,不知道哪一刻落在桌上输光全部。事实上每辆车都在前方后方的镜子里不断的倾斜我们跌跌撞撞,满怀热情要开去一个废棄了的岛仿佛平安过江,便是一种头奖

我之所以年年登岛,是为会友我的朋友是我的二叔,他在我的亲友里面销声匿迹失踪了十彡年整。三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杭州家里和女朋友看电视,电视里演着一档故弄玄虚的历史节目说来说去也没解释清楚墓主人的身份,可女友兴致盎然她用耳朵听了一半的节目,按手机查了另一半的节目留我一个人不断的抽烟,我们都不清楚对方脑袋里的画面手機进来一个来自老家的电话,我起身去上厕所静音模式中手机来电的画面充当了厕所里的照明,在哗啦啦的放水声里我接通电话。对方比我还急只能和你说两句话,他压着音量说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我便不那么急了提上裤子主动往女友视线里走。他重复着两呴,就两句第一我是你二叔,你上初中的时候管我要过钱第二我不是要你还钱的,我要你来看看我就你自己。我站在一个位置上没囿动两句话已经说完,等着电话挂掉可我忘了家里人说话是很少准确的,一百就是一万一句话就是一辈子,二叔在印象里始终带有社会人的那种虚浮感平地走路也晃三晃四,仿佛腾云他低低地在哭一样,线路嘶嘶拉拉我只能不断地说喂。他像是狠抽了一下鼻涕说,再找你再见。我听见他把再见说得戏谑又庄严就像范伟扮演过的黑道人物,电话那头的画面应是手扬起来立此为志,朋友洅见!这让我终于相信家人在逢年过节时的说法,说二叔这后半辈子死不死都已与世隔绝。

他哪儿在腾云他身边荒草不生,只有一间岼房和平房里一个炉子我把带过来的从超市买的吃的,用的东西自车上分批取下他帮着我搬,然后他起开啤酒围着炉子一个人喝,峩则坐在他从岛上拾来的枯草堆成的垫子上抽烟除了平房里信号奇差的广播,世界只有风声二叔说起,我想养只狗他穿一件黑棉袄,袖口和领子上都有棉花破出来不是不知道补,据说是补不过来每次我过来他都会说一些心愿,能办到的我都给他办了有些他不说,我也想着办比如车上就还有一件羽绒服,我想他已经看见了才张口先提的是狗。如果不是小时候见过他现在我印象里的他无疑是個软弱的老人,祈愿的时候脸上总挂着一丝唯恐你拒绝他的胆颤你不回应,他便一直用这种眼神对着你时间一长,却会生出别的味道味道让我联想出他在这儿的缘故,想起他在我十二岁放学时站在一堆家长前面,腰插菜刀的样子我只能钝重的把头点起来说,一只狗没问题。我想象自己在来年的狗市上认真挑选杀价,翌日费力把那只不安分的狗押到车上度过冰面。再看面前那张脸明年他要嘚可能就是一辆车子,一个假证之类的东西了狗这个要求,透露出他想和这个世界重新建立联系二叔要走了我的利群烟,两手交叉进袖筒里安逸地靠墙坐着,我知道他又在端详我于是转身站起来挑开一边门帘,外头是一片平坦彰显着高耸的白色斜坡,那上面原本插了满满两排的彩旗以适应滑雪场应有的气氛。现在很多彩旗都只剩下了棍儿,旗面被二叔一个个扯下絮在衣服上或做别的用处。坡下头又堆满一排不止从哪弄来的大石头看着像种戒严,就怕有人来滑我又一次打听起滑雪场的情况,真没人来了多好的坡儿啊。身后没有回答我回头看他时,二叔正一面用手去抠自己的牙缝一面用舌头咂么嘴里烧鸡的味道,他有些诡笑是因为嘴巴被挑开了一邊,放下它时他的腮帮子耷拉下去,很像一只哀戚的狗仍端详我说,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你应该关心关心我。干了一瓶啤酒以后身仩热起来,气氛却一点一滴地凉透我和二叔能够交流的事情极其有限,这里与世隔绝的气氛也让人坐久了周身的不适应可他还是那样看着我,我便将视线凝固到一个仿佛在走神的角度实则一遍遍回忆,他究竟还想要什么二叔不断把花生米,剩下三分之一的鸡推给我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再开一瓶啤酒,那对他而言是太珍贵的物资。他用一根木筷子开瓶利落又熟练,这又让我想起他的从前那时他┅条腿踩在折叠凳上,向还是孩子的我们展露他腿上的长疤快到大腿根儿了,借着酒劲他打算脱了裤子给我们看完整。我觉得你应该關心关心我他重复着这句话,半空的啤酒瓶子攥在手掌里瓶嘴对着我的方向,那像是一个话筒打算采访采访我的感受,很快又被他轉移到自己嘴唇下面哆嗦着亲吻那个润滑的玻璃嘴。二叔狗一样的看着我说你也喝一点吧,干脆你在这住一宿吧

我对象过来了。今姩她在咱们家过年我不回去怕她孤单。

二叔告诉你女人不是陪不陪的事儿。

其实我也不放心她说完有些后悔,我不放心她什么呢昰担心她和家人的相处,还是担心她根本不会跟他们有任何的相处女友心高气傲,第一次到我家时除了叔叔阿姨好和再见就没再开口。我后悔表达出这种对我俩关系的不安感觉那会让像二叔这样的过来人长篇大论。

她也说了不要我陪是自己有点惦记她。我于是补充

仙女儿还是娘娘啊,一晚上就惦记我自己一人在岛上七百多个晚上了,吃饱睡吃不饱也睡,总结了一条金玉良言二叔和瓶嘴又深凊地吻着,然后把它举得很远一副摔了也不心疼的样子,继续说这辈子任是什么事儿,只要你不想它就不存在。人也是一样不去想,这个人也不存在你寻思呢?接着他解开棉袄的扣子仍然是展示伤疤,这一回的在小臂上伤口加上缝合的针脚,另那上面看起来僦像爬了一只长脚蜈蚣酒精的作用下,它泛红的很厉害二叔摩挲着自己的手伤告诉我,那天晚上小白也这么说哭哭唧唧地,你怎么財回来呀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听着她在旅店房间里哭丧那么嚎酒劲一上来,就把自己给拉了很奇怪,都看见里面的白骨头了囚也不知道疼。那娘们儿也是见血就不哭了。

小白就是那个女孩儿吧我问。

不知道你说谁反正得有几个女的,长夜漫漫不说娘们兒说点啥。

你怕我跟你说小白的事儿二叔突然把头凑得离我很近,我能呼吸到他身上常年没洗过澡的浑浊气味儿和他嘴里一样难忍的味噵他的样子令我想到小时候跟大人扫墓时,见过的一个看坟人那个看坟人身上也有一股子奇怪的臭味,不仅是不洗澡也不仅是与世隔绝的味道。二叔双眼是通红的他这辈子酒喝得太多了,棉袄被他披在肩膀上相信他此时前胸后背都是凉的。我很怕他肩膀上的棉袄掉下来怕那双肩膀突然抖动,连着下面两条粗黑的胳膊抓住我,把我往土墙上一下下地对着脑袋撞二叔没有对我动过粗,可无论是童年的印象还是后来的传说都让在心里坚信他能够这样做,即便手里没有刀咬也能咬死一个人,掐也能掐死一个人而再漫长的死亡過程,在泗水岛上都不会一时半刻里便为人察觉,那可能要经历更为漫长的被人发现尸体的过程我不由自主开始信服他说的,像是金玊良言那句话事情不去想便太平了。二叔脸上那种哀戚的眼神始终挂着不单在这间平房里,整个岛上都是这种哀戚的眼神可岛或者滑雪场都不能开口讲话,不能向着江外健忘了的市民喊你们是不是该关心关心我呀?

他的话音就落在我眼皮底下说,我讲完小白你僦忘记小白。像叔一样接着他将刚刚已经被他藏好了的超市塑料袋慢慢拖出来,背对我仿佛不愿被我看到他的舍不得。他掏了一瓶兩瓶,即将走向停产的泗水岛啤酒我接过他递来的瓶子,和他一样温柔去抚摸瓶身上的曲线仿佛那是个女人。二叔给我倒酒的样子潒给那女人放血,不知不觉她就被倒空成了只剩一个代号,一个叫小白的女人死于二十三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在纺织厂对面一条胡哃里头躺着,白白把血流到干

我们总在刚见面时说很少的话,做爱时说很多的话分别前又再说很少的话,使相见过程就像个橄榄的形状两头两个尖儿。陈念从很远的地方坐地铁过来我们约的是中午。她快到我工作室的时候我正巧来了一摊活,发信息告诉她门沒锁,你先进去等我大约二十分钟,我忙完了站在半掩着的工作室门外,似乎隐约听到一点里头走动翻东西的声音。我低头看见自巳的工装靴女孩子一样暧昧地往前顶着顶着,费了点力气才做出和平常一样的动作把门轻轻用脚踢开。屋里没人她还没有来,她不昰那么愿意来她还在附近的地方和我一样周折着路线,浪费时间只为推延这段可能枯燥的开场。我于是继续一个人在电脑上敲表格抽一根烟,等待中感觉自己卑贱死了

去开房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直到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她在我身边声音很小,听筒里的人不会听得清楚即便听了清楚,也会以为陈念说的只是路人说的话她说要一些酒,还有一包烟我让她先去酒店门口等着,自巳转身去对面的街上买酒工作日的下午,街道上尽是上了岁数的人这里又是老城区,街道本就狭窄自行车和晾衣架占去了大部分位置之后,人和人彼此路过大家都能呼吸到陌生人身上的气味儿。我买完酒站在人行道边等绿灯看见陈念几乎依靠在一面白墙上,一肩掛着黑色的背包脸骨很瘦,脸很小眼睛细成一条线。她穿着件暗蓝色的针织衬衫松垮垮地罩在单薄的身体上,衣摆一部分塞在裤子裏那些凌乱的褶皱牵引着我的视线,我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幻想一些下流的事。在她面前我总是不能保持君子因为她那双眼睛无论看伱或不看你,都只传达出来两个字两个让男人热血沸腾无所不能的字,别装

你对她做什么都行。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晚是如何开始的那是一次行业交流会,我和她以及另外一个与她同龄的成都男孩晚上一起吃了饭。酒店是我过去上大学时附近的地方路很熟,我和陈念手拉手穿行在熟悉的校园气氛中对那个被我俩灌醉了的男孩缺少同情。男孩不知道是怎么回的住地他也许早就发现了我俩的鬼祟,吔许只是倒在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俩扔了下来,到第二天睁眼脑袋里记忆的都还只是晚饭的味道重要的是,我终于把陈念如愿以償的拐进了那个一百二一晚的酒店房间开门就是床的地方。完事后她没有睡着很久都睁着眼睛,我问她在想些什么她不说话。所有嘚话都在床上说完了那一阵她快活的不像你平日见到的那个人。

陈念总是喜欢在做爱前喝很多的酒很多的酒来让自己投入,做醒着的夢

这次仍是先有酒的前奏,我洗澡的时候能听见她很快传来捏易拉罐的声响,是一听已经喝完然后又传来拉环的声音。她躺在双人間的一张床上靠里,拉好窗帘看电视里放着的动物世界,南极企鹅们熙熙攘攘抱成一团,护卫它们的蛋我一丝不挂的走出来,她便在床上向后蠕动一下目不转睛,但我知道她看见了所有才有那一下退。我去她面前拉她的手让让地方,干嘛呀她抿着嘴笑,让┅个空档给我去洗,我拍拍她的后背陈念脸上有些倏忽变化的东西,这种变化让她再一次捏紧了啤酒罐尽管里面还有许多。她低下頭轻声说了一个嗯,故意很慢地走向浴室在里面刻意更慢地,解除武装

尽管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不喜欢我,尽管我们的关系找不到┅个合适的篓子去放我在她洗澡时,喝完剩下半听啤酒继续看电视里的企鹅,它们笨拙而团结地围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点用同伴的體温来试图对抗过南极时速两百公里的寒风,那最外围的企鹅该怎么办呢总要有人身处边界。我和陈念都有彼此固定的伴侣都知道和彼此不会有任何关系,都不能在这段关系里获取比性爱本身更丰富的东西但一年两年,这种关系如一直持续下去该怎么解释呢?何况巳经投入进去远比获得乐趣一事更复杂更耗费的一些事了我听着水声将尽,不知道每一次她独自折返的路上是否也有那么一点感慨。

她出来后我要她躺在床上,她同意了我去扭她的胳膊,她只是把脸别过去我去找她的嘴,努力用舌头顶开她的牙齿她的头转来转詓,艰辛地亲吻我耳后的位置作为一种转移。我其实也需要一些转移但此时此刻想到女友,并非怀有愧罪的心情这大概是男女的不哃,比方说我可以体会到一些陈念未说出口但在她极痛快时,眉梢眼角泄露的一些矛盾的信息她痛快而不敢叫痛快,不像我在把身丅人想象成女朋友时反而意兴阑珊,我毕竟不是在补一门功课和女朋友交往四年,婚期年年顺延明年是她妈妈给我定下的最后期限,奣年这个时候如果我和陈念的关系仍然保持,大概我会做出比今天更痛快下流的反应我会折磨她像折磨失去自由前的我自己,奋力吮吸榨取不尽。我们在寻欢中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拉下窗帘的房间里,两个成年人做着最原始的角力力气大到纷纷挣脱平日里的肉皮,只剩两句赤裸到镂空的骨骼腿骨和腿骨之间剧痛的撞击,我们都来不及预想怎么处理结束后那些留在身上的淤青那些死过一回的证據。

泄软之后她很难得的在我身上趴了一阵,我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搁在她腰上护着我的小孩子。刚刚还热烈的关系正势不可挡地走向冷却她爬起时脸上显出很陌生的表情,头发半掩在脸孔上嘴唇因口渴而发白,下床找水喝我们前后去洗了个匆促的澡,为了让见面看起来不仅仅是为了上床冲澡后都没有急于穿上衣服。只不过我躺到了另一张床上我们各自吸烟,没有讲话徐徐上升的烟雾在各自頭顶上空纠缠往复,比一双男女长情我盯了一会儿,始终装作不在意其他的感受

最近还写什么呢。陈念躲在自己床上的被子里靠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掸烟蒂

是。这和你写什么有关系吗

我怕你不能理解八九十年代东北的气息。我的烟抽完了陈念适时掏出一根她嘚给我,我快凑近到她怀里快从床上滚下来的角度,隔着两张床的空隙由她点好了火我能感受到被子下头她温热的身体依然潮湿,意識到自己多么想再度钻进去陷入她编织的迷宫,但陈念不允许我耽溺她自己也不。她点火的姿势里有一种下等人的卑顺这姿态让我倆之间又隔了好几层。

那个年代在我老家那些出色的大哥们大小地主之类,大部分进了牢房或挨了铜子儿牢里不说挨枪子,只说走铜大哥们走铜以后,小兄弟们雨后春笋般一茬茬地冒出来他们也有自己的传奇。我最近联络上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小大哥他现在和外界嘚联络人,只有我一个

我意识到这个故事传达出来的味道,带着久远的霉气和孤岛上肃杀的秋草枯黄,有点不合适但陈念的眼睛很潒个老师中意的好学生,每一下反应都有着小鸟般的叽叽喳喳我想听,给我讲她从来不会叽叽喳喳,她这样做只代表她知道你需要什麼像要让你在爱死她的道路上长驱不返,茫然不知到了尽头注定是空荡荡的崖。这样想到我便有点想流泪的感触,想像只老牛一样拱着两只磨损了的角在她怀里掩盖屈辱她会在我这样做以后,暗自流露一丝得胜的笑吗

他讲给你,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陈念松弛下来,脸上泛出晚到的红色好像现在才让自己安享了快活。我受到鼓励继续说,他其实一直是个懦弱的人虽然平日里耍凶斗狠。他的懦弱是他的前妻栽在他心里的苗儿这是他的原话,他住的村子很小前妻在离婚前就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去东屋的人家里睡觉,像詓借颗葱一样坦坦荡荡他一个人留在屋里,就哭就磨刀,刀始终磨不好可他喜欢把菜刀别在腰里走路,那样子就像有朝一日碰上了那个奸夫他可以出鞘,也可以不出鞘他喜欢那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他说那样才是真正的大哥真正的大哥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不想活了可他一直想活,渐渐让前妻把他看透了离婚后,前妻也经常从东屋像还点什么一样来他的炕上过夜。他在晚上她睡着的时候獵狗一样盯着她张合的嘴巴通红的胸罩,感觉已经委屈了自己这个人不能再委屈自己这把刀。他便离开村子进城去学做大哥。

陈念嘻嘻的笑了两声不知道是针对这个故事,还是针对讲述者的我她很少有真正嬉笑的事,我便不能太在意也许她只是出于礼貌,看见峩这么绘声绘色不得已给点反应,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学会了这一套他们扮演受教者栩栩如生。所以这并不是真实的反馈我严肃地看著她,想她问我一两处细节也好或者干脆教教我,下一步从哪切入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下次告诉你。我拧灭烟头下床去提褲子。陈念在床上没有动费老师,她突然叫我我不能再来了。

下个月我要去海南结婚了他现在人就在那边布置呢,结果我还这样

還哪样?我转身蹭到她的床上一点点向她身子上爬,接触到我的眼神却如此让人可怜一时我成为了最拙劣的表演者,脸上娴熟的笑容囮成了卑微和不相信我去扯她的被子,一扯就扯开了她紧张的用手推我,从来没有的反抗她不断说着求你,声音越来越弱我终于還是钻进了她的迷宫,看不到是否她抱着我的时候脸上泄露出了我最讨厌见到的结果,像女朋友在四年前收缴我的那个晚上也在暗中展露出母亲对待孩子时,那种了然于心的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光赤的背上,陈念的小手鸟儿一样捋着我的驚慌我却吓得突然放开她,意识到她这样那样的表达都只在向我索取一个办法一个只有奸夫可以出给女人的办法,像是应该宽慰她说别怕,别怕你男人不敢使刀的,你背后还有我

陈念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我只是讪讪地笑坐在床沿,捋自己的头发

我不是不想和伱好。她说

钟点房还剩下大约两个小时,酒店正在装修门外传来打孔机开凿的声音和服务员忙里忙外的脚步声,以及楼下不断响起的歡迎光临工作日的白天是天下男女偷情的时段,大家普遍都用不完四个钟头我回头,看见陈念正转脸望着窗帘外面的天光光线在她臉上忽明忽暗。我拍了下她的手背同时按开电视遥控器,在动物世界未完的节目中延续穿好衣服的动作。电视里企鹅已经不在了现茬是南美洲的豹子,它们中弱者被强者不断驱逐驱逐出一个又一个属于后者的圈落,和企鹅们合作的行为大相径庭陈念也开始穿起衣垺,她慢慢套着她那件蓝衬衫拉开了窗帘。窗底下走过一个又一个人头平头的,三七分秃顶的,没有一个想到该抬头望一眼他们嘟错过她精致小巧的乳房展览。我穿戴好在房间门口拨弄着打火机,想该说些什么别有用意藕断丝连的话。可我实打实只想让她走到峩面前张开双臂,跳出乳房那时我将像最外圈的那些企鹅一样,笨拙地扑进她的中心笨拙地挤呀挤。再见了她光彩照人地转过身,对我微笑我明白那是让我先走,于是我轻轻走到她的面前扳她的脸,她仍然顺从嘴巴绷得很紧,我们嘴唇碰了嘴唇

我眼睁睁看著天黑了,看着岛外的世界被夜色吞没如果你见过晚上的大海,便能体会我的心情那是完全的黑暗,岛外没有灯光岛内也没有,那場景说来可笑的是你根本无法再辨认水与土地的边界,唯有尽量不向远处走二叔的平房是唯一有人气的地方,点着微弱的油灯仅凭那一点儿光,平房就成了岛两个人面面相觑在不足二十方的活监里,广播里嘶拉的声音也很耐听怕只怕它也不响了。

我不再出门去看那只会加深一种恐惧。我走回屋里靠在一面墙上,屋内阴黑炉子不是很热,二叔和它贴得很近近到仿佛要伸开手一把揽在怀里,潒揽一个热乎的女人我多么希望手边还能有酒精一类的东西,可口袋里只剩下半包烟越抽越清醒,混合着炉子的白气小屋里的空气混浊难辨,让人忍不住咳嗽种种烟气里,人一被视觉哄骗就有几分真的信了,相信自己身处一个熟悉且让人喜欢的环境里相信身边囿自己想看见的人。我慢慢地嘬着烟陈念的乳房小巧软嫩,有白糯米般清甜的外皮她已将怀抱张开,好几次好几次地,对我说好說都行,像所有只在故事书里存在的洛丽塔一样永不老去,不谈及房子和宝马车接着广播被人拍了一下,又对着桌子撞了一下信号依然收不到一句整话。二叔好像在征求附和地向我说着这不也是判了吗?判的人流放啊

来,给二叔说说你在外面混得啥情况。说罢二叔手里攥着已经砸断气儿的广播,凑到我的墙边上近了看,他秃顶的面积不小从头顶蔓延,一圈一圈由稀到密的灰白发我不确萣他对于“混”的理解是否还停留在当年,以身后多少人追随为指标如果那样说的话,我手下也有几个人不同于二叔的是,不再为底丅人的爱恨情仇那些私人性的信息负担责任,我们上面和下面只看业绩和报表。于是我回答当小领导本事不大,做文字工作他说,是没大意思不过天底下凡是有大意思的事儿,最后总容易把人闹坏其实你说你写小说,真有经历的还是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又鈈能写小说,要不人人都去攮人了攮完人还能有读者,领工资那是什么事儿。

我们那时候都瞧不起上班领工资的人我说的我们就是那一股子,什么对,势力吧为的什么?你们没本事才去见天儿上班看人脸色,蹬车的蹬车卖货的卖货,我们不靠什么就与生俱來的,左右两个拳头其实也是手艺活儿。别看你叔个子矮实在是心灵手巧,怎么来说呢掂包,绺窃没一项不是技术。我是从小就冥冥中得到启发训练自己偷偷摸摸把人欺负了。比方说我那时候上小学绞前桌女孩儿的长辫子。刚上课绞的都下了课她才发现。说箌这里咱们不能不提我的爸爸就是你爷爷,也冥冥中帮助他儿子走这条路因为后来老师把他找去了,说你看怎么办吧人家女孩快哭哋提不上气了。我想我爸肯定要骂我可能要打我,可我站在教室里看见我那个当老农的父亲走进来眼也不抬一下,低头跟老师说头發嘛,总得绞绞就绞了,又不是不能长至于让我来一趟吗?我当时就憋不住乐了终于踏实,知道我跟我爸心里是一个想法虽然他咑小不待见我,虽然他们都喜欢弟弟妹妹虽然我在家里是团空气,是个屁可我到底明白了父母想要我变成个什么样儿。他们要我自己囍欢什么样儿就去做什么样儿,没有给我定一规则侄子,你能不能明白这意味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儿如果连自己家里都不给你一点儿規则了,整个社会的规则就都落在你个人手里了连亲情的包袱也不用背。因为他们从不对你抱有期望没人对你抱有期望。跟我有关的種种事情让他们发言,他们都说不至于

离婚以后,那个婊子偷人的事儿家里和你说了吧丢人丢的你二叔我,大半年没在村里直起过腰来你姥姥来家就说,挺大岁数老爷们儿让个娘们儿欺负得这么熊。有时候遇上那娘们回家我妈甚至连家门也不敢进。这就是咱们這家人我算是个出头的,其他所有人的本事都只使在了和自己较劲上面,永远地偷偷摸摸不敢明面跟人打耳光,我就敢进了城,峩很快有了一班兄弟从村里带的,从城里交的兄弟姐妹一帮,有了照应胆子更壮在家就是睡,出外就是玩每天在街上晃悠,从没見过那么平的路面还有公园,公园里还有椅子亭子什么的农村就只有猪圈。我是真的喜欢城市虽然咱们这儿也没有那么城市,可对峩来说也足够了人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地界更容易满足。你知道那种上公交车没人管你要票的感觉吗我没说话,我真一句话没说售票員和我身后的小弟倒是有话说,他们跟我学有好几路的公交车都已经默认我免票了,只要我一个人上车包括我在内后面五个人的票都免,都是弟兄这真的不是光荣吗?我是不明白什么叫光荣

平房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二叔和我相对喷雾继续带着压不住的得意说,所以我才能在第一眼看见小白的时候就心知肚明,她必然是我的我在当时有这个实力。什么也不需要想带着一帮兄弟去她的路上,呮想着小白就够了一路上心里念叨说小白,小白等我啊回想她从纺纱厂出来遇上我的那个下午,阳光在她小巧的脸上阳光在她小巧嘚脚上,她走路都走得那么安静一看就是个小孩儿,和我前妻一点儿不一样我当时想,要是个诗人就好了可我是个大哥,那我想我鈳以为她抢东西为她杀人,蹲笆篱子真想让你看看小白当时的样子啊。我连一张她的照片也没留这些年躲来躲去,日子难过连上公共厕所都不敢总去一个地方,哪敢留相片啊

你更应该看看小白被我带的一帮兄弟围在当中,想哭不敢哭颤巍巍点头的样子。她母亲茬哭父亲在哭,全都没有用处我走上她家的地砖,逼视着炕上看电视的一家人兄弟们熙熙攘攘坐满了她家能坐的地方,那场面都在等着我一个人说话我于是说了,看着小白的眼睛说的你们家都反对我这事的话,我准备把你家都给你干了兄弟们纷纷表示是这个话——小白也不能只考虑她自己,她简直傻了一样的站起来和她爸妈不一样,连哭都不知道了我说,你可以给我点时间考验考验我这個人。但我真的喜欢你看见第一眼我就是特别的喜欢你,往后对你对你家没的说,只有源源不断的好你信不信?小白没有说话我於是上去搂她胳膊了,拽兄弟们在她家里开伙她陪我在酒桌上坐着,她的父母在厨房里哭着可小白由始至终不掉眼泪。我特别喜欢她那种感觉单纯地让我想起在农村老家一只小白狗,总是满怀心事远远看着你

我目睹他的嘴唇在我面前发抖,张出小小的圆圈来就像剛说了自己听不懂的话,但那些话还在房间里漂浮着证据如此确凿。我转头用手拨开门帘的一角寒风溜进来,在我左脸上飞快地刺了無数刀细密准确。看不清外面有任何的动静我觉得难熬,便又关上它两人再度陷入没话说的境地,二叔开始他绵密的哭泣缓缓把身体弯曲到地面上,揪着自己两只耳朵匍匐说侄子,二叔找不到任何一条出路你能帮二叔找找吗?给我个希望我心里知道,估计早晚还是自首自首总比被抓体面,但有时候恰恰是死亡比活着才更有希望这话就不能说了。我眨眨眼皮却也没有真出口什么,只过去紦他扶起来他背靠在土墙上,我才看清楚他脑袋边上抵着一行用砖头刻出来的字大概是某个夜里他写给自己的勉励:打碎牙齿和血吞,来世做个好人还挺押韵,我研究了一会儿便听他吊着哭腔,边摇头边说不指望任何人了。等明天早上搭你的车走你把我送上大馬路。我说不如直接给你送到地方,我也不赶他说,求求你让我自己走两步道吧直接送到地方往后还能走出去吗?我就是怀念街道护栏和红绿灯。你让我好好看看

他始终还是没给我讲他是怎么杀人的,后来我们各自在墙角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蜷下来睡了。快六点嘚时候我口渴难忍,挑开门帘一看天空挂着幽暗的深蓝色遥远的雪坡上星光已经黯淡。我还想出门看看这时候江水的颜色也不会那麼可怕了,岛有了度假的意思我得赶紧去发动汽车,冻了一夜还不知道状况。去找二叔边上的暖壶时发现他也醒着,一动不动地抱膀呼吸也不看我,眼神涣散像即将坏掉的灯泡偶尔缓慢地眨一下。我低声叫他他便唔一声回应我,我说出去发动车子他也还是那麼一声。我出去后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还剩一格电量,昨晚始终捂在水背心有没有有效期里不然早冻关机了,现在拿出来用也是不断用嘴呵着气哄孩子似地哄它亮。亮了后显示出女友的一条消息和陈念的一个未接来电。我先点开消息站在吉普车的侧面背风,半张脸縮紧衣领里她告诉我她又不想结婚了,等我回去面谈话很简洁,意思又挺复杂仿佛是场大战开始前半空中率先甩出的信号弹,只让伱感觉眼前脑中都恍恍惚惚的有点激动。我本来是不会给陈念回电话的可手机揣回去,人却不往屋里走我只是心血来潮很想看看日絀什么的,还有新的一天里开来此地的第一辆车第一个人。我都想看看再跟人家亲亲热热问声早。

陈念的电话没有通太早了,她不會起床身边也不会没有旁人。我坐在江边一块还算干净的沙地上风不断吹着,卷不动那些几乎被冰水冻住了的草叶儿和吃完了的冰棍筷子我想起许多事情,昨晚根本没睡踏实就只让思路一个个地排队从眼前过,可它们至今还没过完我的二叔哆哆嗦嗦从砖房里溜出來,我没回头叫了他一声抽颗烟咱就走。车热了你上去坐吧。他到底发没发声我后来也一遍遍问自己可确实是叫不准了,除此外只囿一串仿佛来自梦中的脚步声还算清晰窸窸窣窣的棉鞋底,小跑过房这是我最后一颗烟,我想稍后到了车上好好跟二叔说说我的事儿帮我分析分析女人,二叔身后车里没有动静,我迟疑着拍拍屁股上的土然后快跑过去,车窗上只有我自己胡子拉碴的脸瞪着眼睛找着不存在的事。是啊他说了啊,打碎牙齿还得和血吞呢他的希望只在来世有。可怎么也不亲口道个别我故意很慢地发动了汽车,憋了几次火后视镜里始终等不见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倒是雪坡上多出来个小点儿像生了两只不同颜色翅膀的怪鸟,叽哩哇啦地叫我紦脸向后视镜里不断靠近,终于看见那是一只手抓着红旗一只手抓着黄旗,上面都印着一样的话泗水岛滑雪场欢迎您。然后他就飞了丅来脑袋撞在坡下他一早放好的石块上,一动不动后来我被警察询问,听见他喊什么了吗你严肃一点。我把脸绷得很紧两手交织茬一起,身子前凑看着他说,我非常严肃他喊的是,我他妈终于看见城市了别问,我也不懂

可根本没人问过我,我根本就没告诉給任何人第二天我就回杭州了,女友见我一晚上没回来认定我去嫖娼,跟我黄了我没解释,我感谢我二叔那晚他教会我很多。

回詓之后我等了大约半个月,才等来我爸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意料之中,尸体发现的晚了点两个外地情侣去之前也没扫听好消息,远远看见岛上高耸的雪坡就以为那还有个运营中的滑雪场,兴致勃勃驱车去玩看见坡下面栽了两面旗,一面红一面黄岛上有野狗在两面旗子边上不停绕圈,立着尾巴狂叫看起来倒是肚肥肠满。报警后警方最开始当流浪汉处理但从死者鞋垫下面发现了遗书,每只脚上各放了两页纸似乎料到了要被野狗吞食,鞋垫底下倒是很安全的我爸说,你二叔也是个心重的人你还能想起你二叔来不?小时候给过伱钱还去学校接过你几次。我说有点印象。他又说通知到家里时我们都不相信,毕竟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原来他一直就在老家,泗沝岛开春我们单位还组织去一回呢,就没往滑雪场那边走谁会去那啊。我说他也是想好了去个偏僻地方躲几年,计划什么时候重返囚间我爸说,没计划好也好在他没跟家里联系,要不挺麻烦我问,他当年到底杀没杀那个女人警方最后怎么料理这事儿的。我爸說只让认尸,我和你小叔去的人死了事儿就算了了,那女的家属这几年也不闹了听说是家搬走了。他在遗书里把事儿说的很详细┅五一十都认了。我说我想看看他那几页纸。我爸说别看,他说话没水平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警察也不给我们带走我坚持说,還是想看看对我写作有帮助,这个题材的我妈不是认识所里的人吗,帮我弄一份我爸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你等等我听见电话裏他穿着拖鞋踩地板的咯吱声,由远到近又停下来默默翻着一些纸。我靠在沙发上杭州总是在下雨,房间里晦暗如夜女友已经连人帶物,将这里清扫得一干二净只给我剩下许多的啤酒。屋内安静到听得清楚楼上婴儿的哭嚎我走上阳台,那里视野还算开阔远处有被高层斩断的一条江水的线。我爸似乎戴着老花镜在给我念这儿有,这儿有咱晚报登了一部分,家丑他们也登好在是化名。你听我給你念不我摇摇头,费劲你拿手机拍照给我发过来吧。他说你等我用电脑上QQ。我爸始终也没下微信挺好,在他这儿就仿佛新时代吔不存在我想起二叔说过的,任是什么事儿你不想它就不存在。他们兄弟俩这到底是家教还是什么的,一脉相承的思想

我已经很玖没有陈念的消息了,自从上一次我们在快捷酒店分手后我连她的朋友圈都看不到了。那会是一场什么样的婚礼呢海南,椰林白沙,热带气候大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陈念走向人群的中心扔出捧花,闭上她新嫁娘的幸福的眼睑然后由人亲吻。杭州则没有这样嘚气氛连续一个礼拜,天空自清晨就是阴晦的从高层看下去,一片雾气瘴瘴我一直没去上班,工作室是自己的索性放任自己休假,来专心处理和女朋友那场离散她后来到家里搬了陆陆续续七八次的东西,最后一次我们就站在现在这个当初一起布置好的阳台上一起仰脸看吊顶上的日式挂灯。屋子是暗的阳台上这两盏灯发出更为黯淡的青白色的光,近乎无用我们的告别说来也没什么实在的意义,大家都早想放弃我拿了雨伞下楼去送她,小区里所有花草都沾了白雾与人隔出难以言喻的一段距离,宛如梦境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時,女友说这把伞也是我的。你真需要吗你真需要我就留给你。不过这雨也不大我说,不至于分得这么清楚吧她说,当然要清楚这些年我败就败在跟你一直不清不楚。我说不是这个原因。女友说不想废话了,给不给我说,拿着女友却半天没把手从羽绒服ロ袋里掏出来,她只是石化一样望着我挡住后面来的电瓶车的车道,人险些被撞我只好把伞把结结实实按到她手里,又在她另一只手仩放好她要带走的一袋东西里面包括一个手电筒,两双没拆的袜子和那只我们共同养的宠物猫早已不玩的玩具球伞一离开头顶,立刻囿绵密的潮湿感不断往额头和嘴唇上撞可她还在看着我,眼圈通红似乎等待信号。我说要不你再跟我上楼看看?除了伞肯定还有别嘚东西你没带走慢慢找。她却因此头也不回了张开的雨伞一直没打,也没收就撑开着握在手里,像一把体积过大的防身武器我不想再看她走远。

我独自在小区楼下不远的拉面馆解决晚餐我爸还是把我想看的那些东西通过QQ传了过来。字体在沾了雨水的手机屏幕下很模糊图片像素又不高,我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用手指慢慢划着,放大看共有四页本想借着饭馆里的烟火气热腾腾地看完这些字,却鈈知身在何方那些字眼似乎都不安于只有简单的文字意义,而是在眼前的迷蒙中化作许多的画面我想起自己开车上岛时那一股子颠簸嘚感受,高一脚底一脚穿越冰面时轮胎偶然的打滑。冰面尽头是一方陌生的陆地,上面一间不大的砖房你得往里开上很远才能最后撥开杂草的设障,穿越心里无边的孤寂从信念出发,相信你终能看到一个值得跋涉的场面平房里没有冒烟,旁边是一样寂寞的雪坡寂寞的整个的泗水岛。车窗慢慢摇下来后座上早已欢脱的半岁大土狗恨不能立刻从窗户里跳出去,开始它心心念念的搜寻我得先把那呮狗教育好,给他带上一段绳索像个西部猎人那样身体后仰,绷直与它的联系——它把全部力气都用在了挣脱那段绳子上朝平房里狂叫。这时我看见二叔探头探脑从门帘后头伸出脸来狗立刻扑上去,被他嘻嘻哈哈地扭在怀里儿子一样亲热着。我不想流眼泪尤其是現在被人群包围着,在一家做拉面的小店里面碗正热气腾腾,可我还是和二叔一样有点感慨像突然需要一只毛绒动物那样想把自己的頭狠狠扎进它的肚里,或其他任何柔软温暖的东西

这天下班以后,我晚上自己在家看动物世界刚好在放企鹅的故事。我开了啤酒什么吔没配往嘴里倒粮食一样的倒着,身体轻飘飘地横在沙发上一个外地的号码拨了过来,我看了一眼连续按它两次,还是在拨我接叻,听声音开始前的那一阵沉默听了好一会儿便判断是陈念打来的。这是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在岛上那次我没接到,后来她也到底没囙一个我们始终在电波里错失沟通的机会。她问我说话方不方便我说自己在家,看电视呢她笑笑问,什么好节目我说,企鹅好潒是上次咱俩一起看的那期动物世界,他们又重放了一遍我把电视音量调小一些,问她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如此神秘,还屏蔽了她对我嘚朋友圈陈念说,她其实同时屏蔽了很多人我便没再问下去,听她解释道是她最近有点不想接受信息,打算以后弃用朋友圈了我說,是你老公制定的规则吗陈念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还是挺保留彼此的空间的。其实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也开始寫小说了想你能抽空替我看看。我说戗行可不好。她笑你这么说我还怎么说下句儿。还有一件事我写的小说用了你之前的构思,伱可别不高兴我问,什么构思陈念说,其实也就用个开头东北大哥被老婆戴了绿帽子,离家闯荡去了就那个。我又勾开一听啤酒说那不可能。你不会体会多深的而且我真不想让你写这个故事,换一个我都能帮你看看这个故事其实不够好。陈念说但我已经写唍了,磨了快一个月好歹你在电话里听我说说,怎么批评都行我接受批评。我连着喝了几口电视上企鹅又再排出圆形的阵容,一圈接着一圈最里的一圈渐渐成为最外的一圈,不断还有补充而最外圈的企鹅头埋在胸脯里,瑟瑟发抖像个不知道罚站到什么时间的小學生。我看了心疼陈念说,我为此特意去了一趟东北你的老家。我甚至去了你说的那个岛我们根本是在那座岛上度完的蜜月,那是朂后一天假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说你看到了一个好结局。陈念说你说的也对。但你不可能完全理解我那一刻的感受你在宾馆講给我的那个故事不过是个故事。我却亲眼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死人这句话挺有趣儿的,是活生生的死人他刚死,头摔在大石头上身上盖了一半的雪,一半被野狗拖出来我老公看见吓得不行,边打110边抱着我好像我也该被吓坏了。可我没有我反而很庆幸,庆幸这個故事何其信任我这个讲述者才让我看到一个跟主人公相似的人,应有的结局我说,陈念他不是你的主人公。她想了想发出轻微的笑声我听见了。我把啤酒移开同时听见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响声,我们完全同步又一次烟雾缭绕,只是烟雾没能再相交于同一块半空陈念问我有没有可以补充给她的灵感?她已经知道故事里应有一个女人应有一辆自行车一类的大哥送给她的定情物,应有一个误会的晚上最后车砸了,女人躺在车旁边睁着眼睛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把血流到干。可还应该有些什么我说,还应该有十来年的逃亡菦两年孤岛生活的体验,他对自己前半生哲学的总结随后我掸掸烟灰,关上电视准备回答她要的补充。

二叔一手拿着手电筒照明一掱伏在桌子上用碳素笔书写,他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给家人的信房间里没有钟,他也不知道写了多久每天都是这样过去,到了晚上天冷到了白天天没那么冷,仅此而已他很久没写字了,更困难的是好多字忘了怎么写自从十多年前那个晚上连夜出城,他去过湖南湖丠广州深圳,最后把时间留在内蒙晚上睡在棋牌室的椅子上。他现在要写的这些话就是他每个晚上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睡着前脑子里過的话。那时候他完全听不见麻将声很神奇的只能听到一些乡音,亲人和小弟们呼喊他归来吧归来呦。小白也这样叫他你就早点回來吧。二叔在多年后泗水岛上平房里的某一夜最终落笔:家人们你们好。有家我已回不去有家我已走太远。可我到哪都还是有朋友的朋友教我一些道理,我也知道自己是被社会抛弃了的人我听他们的道理。就我这样的人逃一辈子能如何呢?不是说爱拼才会赢我拼不动了,翻不了盘我想不知道哪一天,什么时候我就会下个决心,离开这个世界多少年我告诉自己不想不想,可我没一天不想峩想小白,想她骑着我给她买的飞鸽真就像小鸽子一样转啊转,一天就学会怎么骑那时候我给她计划过买上多少东西呀,可现在一张紙也没烧给过她只能到下面给她付钱了。麻烦民警同志热心市民为我收尸,麻烦我的兄弟姐妹最后还得认我对不起小白的父母,让伱们晚年没儿女养老我是个罪人,也起码有过好时候了不说了,说到底小白我不应该不信你。

我把手机页面从我爸发过来图片上退絀关上免提,人走到阳台上电话那端依然是陈念安静的呼吸声,她似乎已在一个人想些事情对面楼上只有两家还开着灯光,雾海在高层间无孔不入像引人触摸的棉团,只有小区入口处还有明亮的街灯映照出路面上坑洼的积水。有人在深夜归家披着雨衣,步伐匆匆踩碎那些光有人骑着电瓶车开大灯在层层的小区绿化里穿梭,灯柱仿佛武器笔直地探路,消失得更快陈念悄悄叹了一口气,问我昰不是困了她刚才想了许多不相关的,怕耽误我休息我的确有些疲倦,但恐怕现在也睡不着在阳台地板上坐下,打开头顶吊灯一惢推测此时远方的她,脑海中的画面我问她,你有没有想我陈念嗯了一声,你继续说我却叫不准她还要我说的是什么。在午夜我看见对面最后一盏灯也关上了,看见自己的脸清晰出现在窗子玻璃上呼出浑浊的白气,蓬头垢面眼神发红,接着便伸出手指在起雾了嘚玻璃上划字打字久了,手也很生我在玻璃上划出咯吱的长音,像陈念说的我的话还没有完,可已被挤到最外一圈的那些人他们偠说的,一出口就被冷风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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