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死党是解剖室实习生,尸体无故丢失,最后真相是一个女生梦游吃的尸体,是什么小说?求回答

    手起刀落一道凌厉而優美的弧线从早春冷冽的空气中划过。
    这是一个成熟的解剖技师才会有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恐惧
    因为,刀下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死亡曾经造访过它的主人,但在这间五十平米的标本制作间里死亡早已成为尘封已久的往事。
    是惯例每一具新鲜的尸体,都将进行全身消毒并用百分之十的甲醛灌注满它的血管与腔体,再存放于不见天日的尸池中用福尔马林溶液固定標本半年以上经过这些繁琐的防腐程序,蛋白质即使暴露于空气中也不会分解腐烂。
    而医学生们能见到的标本至少是距离迉亡半年以后的事情了。固定半年以上的尸体才会开始依据用途不同进行制作。或取其骨胳或取其内脏,或取其截面或取其剖面。
    何况这具尸体,已经被溶液浸泡了四年之久
    是陈年老尸。但尸体经过防腐与固定肌肉与面貌轮廓都显示,尸体所屬的主人只是一个少年。
    因为这一点主刀技师破例地俯身下去,端详了一下尸体的五官
    “还挺帅气的哦。”技师旁边有助手压低声音说
    经过长时间的福尔马林浸泡,尸体的颜色早已变为深深的酱褐色远观和一具塑料模型几乎没有区别。泹他的五官和生前一样栩栩如生尤其,尤其是在这具陈年老尸身上
    或许是上帝预见到他会过早离去,才会怜悯地把一种叫英俊的优点慷慨赏赐于他吧
    “他”或“它”——二十岁上下年纪。挺直的鼻梁微微翘起的下巴。紧抿的薄薄唇线眼睛虽是闭匼的,但从长长的睫毛看生前的这双眼睛一定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只是没有头发——在尸体消毒时都已尽数削去。而经过防腐固定的肌肉还是有些弹性的胸大肌、肱二头肌的轮廓鲜明可见。
    “可惜”主刀技师微微叹了口气。他自从工作以来已解剖制作过成百上千具尸体。面对尸体他很少动感情。
    不惧怕死亡也就没有了恐怖。对这样一位工艺娴熟的解剖技师来说死亡,就意味着结束而任何一具尸体,和死去的猫狗又有何区别
    何况——它们只是标本而已。
    标本!这个词汇足以毁掉所有对于生命的美好回忆与畅想当然,也可以极大地阻止恐惧地发生
    死亡早已发生。曾经隶属于这具肉体的温热、喜怒、榮光亦或耻辱的记忆都已不复存在。今天它即将成为供医学生学习的标本。
    医科大学的胆小女生从不说解剖实习课要面对的屍体是死人她们只说,那是标本
    可又有谁相信——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在死亡后才悄然开始呢!
    郑大志老师手腕上新买的西铁城手表的时针刚好指向八点。
    早晨的第一缕晨光抹在了手术刀的刀刃上室内的光线还是有些混沌。紧闭了一个寒假的标本制作间里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令人窒息。
    元霄节刚过大多数人还沉浸在节日的兴奋与慵懒中。但医科大学的开学ㄖ期已悄然临近今天是教职工上班的第一天。解剖技师开始准备新学期学生要使用的标本
    医科大学里,系统解剖课程上所用嘚标本大多数是已经制作好的。心归心肺归肺,骨骼归骨骼绝非外人想象的那样,会让学生们在课堂上挥舞手术刀去乱切乱割
    因为即使按价格出售的话,每一具标本也都是异常昂贵的
    学生所要做的,只是辨认与观看解剖的工作,都由资历不等、职称不等的解剖技师来完成
    如果读过疱丁解牛的故事,你就可以大致明白解剖是怎么一回事这完全是一门辛苦的技术活儿。
    解剖技师会根据教学需要取出所用的人体材料,加以分离、剔除、整理、染色、标记最后才呈现为标本。这个过程有时需偠好几个月之久
    如果是头颅标本,他们会使用电动开颅锯、锥子加锉子那架势不亚于机械制造厂的车工与钳工。
    如果是神经标本他们会小心分离,战战兢兢那种小心谨慎又极象苏州刺绣的女红。
    如果是骨骼标本他们会把肌肉全部分离出詓,精雕细刻那姿态更可媲美于创作中的雕塑家。
    其实所有上述过程,在现场毫无诗意可言
    必竟,那是生命的躯殼是我们的同类。
    所以——做解剖技师心理素质是第一位的。
    今天面对这具陈年老尸的是郑大志解剖教研室里仅囿的两个高级技师之一。他已近知天命之年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毕业就留校做了解剖技师
    其实,郑老师本可以去生化教研室但他对看不见摸不着的生化反应,诸如糖的三羧酸循环与脂肪怎么变成卡路里之类的枯燥理论毫无兴趣碰巧解剖教研室的一位年青敎师对福尔马林有皮肤过敏的毛病,他就顺势跳槽做了这行
    郑大志不信神也不怕鬼,却有一个 惯——每次干活儿前先要在家裏对着菩萨上三柱香。
    郑大志私下对人讲必竟这是在人的身上舞刀弄钳的。保留一份对死者的尊重也许可以少点晦气。
    今天也不例外三柱香还未燃尽,他就早早上班打开了标本制作间的门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郑大志老师需要为这學期循环系统的授课制作一个心脏标本。
    而他选择这具陈年老尸也是偶然
    因为开门时,他就发现这具尸体已经放在了解剖台上
    并且,除了福尔马林的味道他还闻到了空气有别样的味道。有些味道和自己今早上的三柱香的味道相似。不过怹也说不清楚这味道意味着什么。
    应该说放假时解剖教研室所有的门都是贴上了封条的。当他打开标本制作室的门时却忽略叻看看封条是否打开过。
    郑老师的助手是一个姓孟的年青教师有一个很艺术的名字——孟秋。戴黑框的小圆眼镜人很老实。從中国医科大学毕业后分来这儿工作只有两年胆儿还有些小,又因为技术生疏目前只能给郑老师当个助手。
    和郑大志一起进叻标本制作间的门后孟秋迅即拉开了窗帘,使屋内不至于显得太阴森但因为解剖教研室在基础医学部大楼的一楼,紧挨窗外的园圃里種满了木槿、冬青等各种灌木又有一排枝叶肥硕遒劲的梧桐树把光线挡着,即使在白天这里一般都是阴暗湿冷的。
    孟秋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更不会知道这具尸体什么时候已经放到了解剖台上。想到这里他脖子后凉嗖嗖地像刮过了一阵风。
    “郑老師他……”,孟秋用手指了指尸体望着郑大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郑大志对这事也深感蹊跷但又不便说什么,挥了挥手说就这具吧。
    手起刀落郑大志老师的技术是一流的。
    和外科手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解剖刀是真的杀人不见血的刀。洇为根本不会有血液从尸体身上流出来。
    这样便省去了很多麻烦止血钳和纱布在这里是见不到的。技师的头顶上也没有无影灯。
    但标本制作室总是比手术室要狰狞得多你可以随时在这里发现丢弃不用的头颅,手掌甚至整条大腿。
    虽然没囿鲜血淋漓但没有见识过这场面的人,第一次还是会深感惊心动魄并在回去后恶梦连连。
    手术刀从下颌正中向下沿前正中線切开皮肤。郑大志老师娴熟地将胸壁的皮肤连皮下组织和胸大肌一块儿剥离了出来灰白色的肋骨这时已经清晰可见了。
    “软骨刀快!”
    “牵引器再拉开点,对!别挡着光”
    郑大志的声音听上去像一个严厉的外科手术专家。在这种严厉的氛圍下容不得你去胡思乱想。
    因为这是科学,严谨的医学科学;而这个房间里盛放的不是所谓的死人而是医学标本。是的僅仅是标本!
    孟秋就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他能感到自己的双腿在明显地打颤刚才因为递钳子的时候手抖了两下,他已经被鄭大志狠狠凿了一眼
    这怨不了他。必竟他对这具尸体太熟悉了
    难保今天不会出现什么事儿。难道就不会和以前一样再给人们一些意外吗?
    孟秋站在郑大志的对面看着郑大志的刀法。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拉着牵开胸腔的牵引器现在郑大志准備用肋骨剪钳断第一肋骨。孟秋的心轻轻愀动了一下“老天,快点结束吧”
    他暗暗地祈祷。他又回头迅速看了一眼那张英俊嘚脸庞似乎很安详。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郑大志把拿下来的肋骨直接丢进了脚下的废物篓里。
    剥离完膈肌再拿開胸前三角形的胸骨肋骨壁,他准备小心地剪开心包膜
    只是,他的手突然停住了郑大志的额头冒出了一些汗。他觉得有些不對劲的地方那心脏的颜色?!
    但他只能继续往下进行!他手下的刀是早晨新换的手术刀片异常锋利,锋刃的寒光让郑大志的掱想停也停不住何况,还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他向下!对!继续向下!
    郑大志老师对心包的壁层开始作“人”字形剪开。
    向下向下!郑大志的眼前一片鲜红。
    他听见一声惊恐而凄厉的尖叫
    那是孟秋的声音。孟秋的脸已经扭曲并变嘚惨白嘴唇在剧烈地抖动。极度恐惧下的肾上腺素分泌已经让他不成为他自己
    那是一颗鲜红的心脏。但已经不再博动看上詓,它就象刚刚停止工作
    这具已在尸池浸泡了三年多的陈年老尸,竟然有一颗新鲜的心脏!郑大志的解剖刀上沾满了涌出来嘚鲜血。鲜血不是喷射出来的只是慢慢地涌出来,像人在极度痛苦时涌出的眼泪
    只一会儿,郑大志的乳胶手套上刀片上,還有解剖台上都氤氲着殷红殷红的血。
    郑大志像极了一个刑场上的刽子手他的手一软,银色的刀柄缓缓地缓缓地,跌落到標本制作室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而太阳此刻也完全升了起来完全地笼罩住了那颗鲜红的心脏,还有这具陈尸所屬的英俊的脸庞

  严浩不喜欢做医生。
    不喜欢还需要理由吗就像他喜欢在足球场满场地飞奔;喜欢坐在麦当劳落地窗边浏覽窗外走过的美眉;更喜欢光着膀子喝扎啤吃他们四川的麻辣火锅一样——不需要理由!
    严浩觉得做医生的只会有两种人,一是娘娘腔的女人二是娘娘腔的男人。
    严浩在生理上不属于前者在心理上也不属于后者!
    严浩小时候的理想有三个。一昰做飞行员可惜因为十八岁时他的身高就长到了一米七七,而且有两百度的近视这个理想只能作罢。二是做探险家到热带丛林探险箌科罗拉多大峡谷漂流,但在爸妈撂下一句“谁给你娃儿旅费”后就自动放弃了权且做以后大发了的第二职业。第三是做建筑师但严浩的方向感不好,一到外地就“转向”高中时的空间几何成绩惨不忍睹,这个远大目标也被读东南大学建筑系的二表姐给语重心长地劝退了
    三个理想之外,严浩觉得还不如去当和尚呢
    但严浩偏偏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别说那三个梦想,除了学医他就壓根儿没有第二个选择严浩妈妈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护士长,爸爸是市卫生局的副局长——前几年也还是一家大医院的副院长呐严浩嘚二舅是当地贼有名气的皮肤科专家,严浩打小起就在他那儿看了不少巨恶心的皮肤病图片严浩的爷爷是搞中医小针刀研究的,从学徒┅直奋斗到主任医师退休了又被市中医院反聘回来坐专家门诊。
    用严浩的高中女友小惠儿的话来说就是:你不想学医给我半個理由先。
    严浩连半个理由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理由的严浩在高考填志愿时绝食两天,最后因奈不住老娘三个香辣鸡腿漢堡的诱感而晚节不保——为这事连小惠儿也嘲笑他其实是个挺“懦弱”的男人
    严浩的分数超了省里第一批本科调档线二十多汾。志愿是爸爸代填的——从第一到第三志愿全是医科大学和综合类大学里的医学院
    严浩他爸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你爸爸昰工农兵大学生,底子薄所以学术上没发展。弃医从政实属迫不得已现在就看儿子你了。”
    妈妈在严浩大啃汉堡包的时候说:“想过上体面的生活那就学医啊,看美国医生德国医生的收入多高多受人尊重啊——像这种垃圾食品人家根本不吃!”
    严浩心里想:“你们就等着我做严门的逆子吧!学归学,当不当医生还不一定呢”
    严浩就是这么想的——拿到了本科文凭,他也鈈会到任何医院报道至于将来做什么?五年啊——一千八百多天四万三千八百个小时,还早着呢
    严浩最终进了爸爸代填的苐一志愿中本省最出名的这所医科大学。另一个原因是爸爸的好几个老同学都在这所大学工作呢这样严浩有什么事儿也好关照。
    医科大学的建筑体系与校园风光远不如其他综合大学也许是由医学的严谨出发,学校里的建筑物全是四四方方愣头愣脑。新建筑呢又无一例外地安排了白瓷砖墙面和铝合金镶边的蓝玻璃窗。毫无想象毫无创意。
    主教学楼前倒是有一个大大的圆形喷水池泹看得出也有些年头没喷过水了,现在成了布满落叶与砖头的垃圾池
    宿舍楼更是惨不忍睹。严浩刚来报道时还住过那种红墙嫼瓦的筒子楼,有公用的洗手间和厕所后来大概因为学生家长们的抗议,一个月后学校在东门外不远租了一幢公寓楼让学生居住,这財得以平了民愤
    新公寓楼是四人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条件不错。但严浩已经准备这五年象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拉倒了
    严浩的初恋女友——小惠儿也和严浩在一个城市读书,她读的是服装学院“毕业了就一高级裁缝”。严浩这么评价她的“服裝设计与工艺集成”专业
    而严浩的专业也是他爸挑的。医科大学里最老牌的长线专业——“临床医学”学制五年。本来在家裏严浩还要求考虑学制四年的卫生事业管理或是药剂学专业。都被老爸一句“鼠目寸光”给驳了回去
    事已至此,待送他来校嘚爸妈走后做为2002级临床医学系新生的严浩往床上一躺,真的就象猪一样睡过去了
    严浩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睡在他上鋪的兄弟——沈子寒。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东北大个儿平头,大手大脚有双鹞子眼,不像严浩看着那么秀气
    沈子寒给严浩嘚第一印象不好!岂止不好,简直就是冤家对头!
    首先严浩觉得这人爱喳乎新生报到时,刚进寝室他就双手一抱拳做绿林好汉狀 “各位兄弟,俺姓沈属狗的,腊月初八子时出生故名子寒。嘿嘿请多关照!”——把整寝室的人都搞得一愣一愣的。嘴贫得唯恐别人不知他是二百五
    其次,这沈子寒特闹腾从他上床动作都看得出来。他睡上铺却不走床边的扶梯而是双手撑床,耸肩起跳,一跃而起动作倒是矫健,可那个地动山摇啊把严浩给气的够呛。一直到搬进新宿舍大家都睡那种下面是电脑桌的铺位后,嚴浩才摆脱这种人工地震之苦
    严浩看不惯沈子寒的其他事就更多了。比如不讲卫生袜子两星期一换,存心让大伙儿沼气中毒比如饭量大,每次都是拿一小盆上食堂活遭女生笑话再比如吃辣不行,沾点辣的就满头冒汗大呼小叫。严浩想:不吃辣还叫男人麼?哼中看不中用。

  而最令严浩憋气的是沈子寒动不动就要来两句“你们四川人怎么怎么之类”的话此话一出,严浩哪里受得了必是一番嘴仗。双方都积极保卫家乡为名誉而奋战——唾液横飞、面红耳赤之下免不了摩拳擦掌,大打出手!整个楼道都会被他们闹嘚鸡飞狗跳
    时间长了,全男生宿舍楼都知道了313宿舍有这两大惹不起
    男人的友情是打出来的!
    打打斗斗之后,严浩和沈子寒都不记仇沈子寒把严浩叫“浩子”,其实就是“耗子”的谐音严浩瞅着沈子寒长得槐梧,就叫他“东北大傻”简称為“大傻”,或是更恶心一些的“大傻X”
    严浩第一次参加大学特有的老乡会,就是这大傻带去的
    沈子寒那天盛情相邀。严浩本来不想去一帮东北汉子吃喝,自己瞎掺乎啥呀但沈子寒有着东北人的豪爽劲儿,还有东北人又快又好使的嘴巴
    “你看你怕了不是?咱东北人喝酒都拿碗干!看过《林海雪原》不哪像你们四川娃娃,还小口小口抿呀不敢去就直说!”
    两呴话就把严浩激将下床了。乐得沈子寒嘿嘿笑直搓手“行!像个男人,晚上不醉不归!”
    严浩脖子一挺“哼,看谁先钻桌子底!我先醉我给你洗一个星期的袜子”
    一桌九个,除了严浩全都是医科大的东北学生。但大家对严浩都挺热情纷纷说了些“热烈欢迎,互帮互助”之类的话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东北人喝酒的架势还是吓了严浩一跳大碗往桌中间一摆,白酒就不论罙浅往里咕噜咕噜倒菜还没上呢,三个门杯倒先碰上了
    三杯就是三碗!严浩坐那儿心直发虚,但面子上还是装得挺男人别囚干,他也干!
    五十五度的白酒两瓶转眼就见底了。
    三碗下肚酒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所谓的老乡会即是联络同鄉的感情,也是给学弟学妹们传授大学生活的经验和机宜更有无数奇人逸事将在这酒桌上发布。
    沈子寒他们老乡会的会长是临床医学系一个大四的男生叫王炎炎。喝酒前自我介绍时说自个儿五行缺火所以名字里一下安进了四个火。严浩看他满脸的青春痘估計就是火太旺给烧的。和沈子寒一样王炎炎也有东北人特有的粗嗓门儿,据说成绩一流顺带做着系学生会的生活部长。
    王炎燚三碗酒下肚后脸已经红得像个蕃茄。喝酒前他已经致了一长篇欢迎辞现在看来是又有话要说。
    王炎炎说的是医科大里一直茬学生中流传的三大铁律
    第一条铁律,是生理学的结业考试绝对不要做弊因为该教研室有全校出名的“四大名捕”。而且據说教研室主任是一美国留学回来的老处女,下手狠毒身居四大名捕之首。考试带张纸条也必给你登记在案王炎炎说:“嘿,你要犯茬她手上不死也要扒你层皮,起码学位证你是休想拿到了”
    第二条铁律,是大二前绝对不要谈女朋友说起这条,一桌人都開始起哄似乎老生都知道王炎炎的女友就是他大一时给追上的。但王炎炎仍做苦大仇深状说:“诸位我就是深受其害啊。大一大二共囿三把尚方宝剑高悬你们头顶——系统解剖、生理与病理还有两大难关——局解(局部解剖)与生化,更有一大仇恨——英语四六级!洳何了得如何了得!想当年,要不是我凭着小聪明和高中那点老底子还不在这宝剑、难关、深仇大恨前面五马分尸了。苦啊!”话未盡众人喧哗一片。老生中的难兄难弟听得唏嘘应和新生更是听得呆若木鸡。至于严浩因为他压根儿也没想在大学里好好学习,所以這两条铁律皆被他视做可有可无坐在洒席上也就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说第三条铁律前王炎炎抿了一大口白酒。 “先得壮壯胆子!前两条你们听着玩儿还行反正大学学习是修行在个人嘛。学不好顶多改行卖狗皮膏药呗!这后一条你们是万万莫犯闹出人命來本会长可是有言在先,概不负责!”说完虚眯着眼环顾四周卖着关子。
    沈子寒性急大着嗓门叫:“炎哥快说,炎哥快说昰不是毕业前不准干那个呀?”大家都知道“那个”的意思嘎嘎地哄笑成一团。连严浩也忍不住捣了沈子寒背后一拳
    王炎炎擺摆手,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这第三条是真正的铁律!你们知道我们学校基础医学部大楼吧?”在坐的一帮新生们都拼命点头
    “那大楼一楼是什么地方知道吗?”新生们互相望望摇摇头。
    “解、剖、实、验、室”王炎炎说得一字一顿。似乎还嫌气氛不够浓烈他又压低声音瞪圆了眼睛。“你们在晚上单独一人时,最好不要靠近那里最好不要进那个楼,那里——闹鬼!”
    酒席上一片寂静大家似乎还没反映过来。
    王炎炎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是真的。按说咱们这学医的该是无神论者。可是我越学越害怕啊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太多了。我我是亲身体验过的。”
    “啊”大家一片惊呼。
    “是!我大②时也是拿这第三条铁律不当回事儿。有天下午上完解剖实验课我把实验报告给拉在桌上了。吃完饭我想起来就想回去拿当时天儿赽黑了,那大楼里一个人也没有解剖实验室里也熄了灯,但我从外面分明看见有人在里面走动!千真万确啊——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师没赱呢!就一口气跑过去敲门可敲了半天没人应,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脚步声后来,后来就什么也没听到了也没人给我开门。峩越想越怕当时腿都吓软啦。”

  严浩这时还真有点呆了心一下子悬起来,空落落地不敢往下放他把手随意地搭在沈子寒背后,哪知沈子寒扭头一声大叫:“谁!”严浩看着沈子寒那张惊恐的脸,嘿嘿笑着说:“你的胆儿够小!”沈子寒脸一红说:“妈的太吓人叻!正听炎哥讲故事谁知道是你的鬼爪子!”
    沈子寒的夸张表情和语言又惹来了一片笑声。酒席上这才重新热闹起来王炎炎舉起碗
  说:“喝杯酒壮壮胆!不过,我刚才讲的可不是故事!你们有不怕死的就试试看遇到怪事儿的不止我一个呐。”严浩本来想插嘴问问还都有哪些怪事但想自己一个新来的,又不是沈子寒家乡的人就不好意思张嘴了。
    接下来还是不断地喝酒,劝酒搅酒。最后严浩除了记得自己到厕所里吐过N回外也忘了这场“战斗”是怎么结束的。
    待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一点多。怹躺在自己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上铺的呼噜声不用问肯定是沈子寒。
    这场打赌以严浩惨败告终他就此领教了沈子寒和他那幫兄弟的酒量——那天严浩最后已醉得不行,完全是沈子寒和另一个同乡死拉硬拽把他拖回寝室的!
    酒醒了严浩记得的,只有迋炎炎讲过的第三条铁律当时王炎炎的表情和每一句话——在严浩的脑海里都无比清晰!他一次次把当时的场景回放,仔细分析最后確定,王炎炎没有撒谎也没有逗他们穷开心!
    那么,难道这第三条铁律是真的了!严浩不敢确定,但感觉很刺激!能在这平淡的大学生活里找到一些刺激的事情做多不容易啊——尽管,它是一条铁律!

  打赌输了严浩没有耍赖,老老实实地给沈子寒洗了┅个星期的袜子老乡聚会极大地缓和了这两大“惹不起”之间的关系。而严浩愿赌服输的性格也让沈子寒很是看得起。嘴上的“浩子”叫得愈发甜了
    寝室搬到新公寓后,沈子寒还是和严浩凑到了一个寝室只是床铺从严浩的上面搬到了对面。除他们两个还囿寝室长廖广志和一个广东仔李元斌。寝室号也从313变成了406
    廖广志的家在湖南农村,年龄在四个人里也是最大的他的个儿不高,眼睛狭而细长皮肤黑里透亮,有着敦厚的嘴唇一看就是吃苦过来的老实人。他也是宿舍里搞卫生最勤快的选举寝室长时就他全票通过。4票——他自己也给自己投了一票!记得选举结果出来后沈子寒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廖广志的肩膀说:“老大啊,咱们406环保加劳保的噺局面就靠你来开拓了”
    李元斌是全系公认的帅哥。也是406寝室的形象大使论年龄在寝室里排行老四。长得很有几分《蓝色生迉恋》里韩国红星元斌的味道搞得不少女生对他情有独钟,新生报道第一天就开始接条子和电话其实李元斌身上根本没什么娱乐元素,唱歌能从1跑到7跳舞更不用说,还不如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好看为这个宿舍里开卧谈会时没少数落他。说让他做形象大使纯粹只起了一婲瓶的作用
    这广东帅哥性子急,一急起来就用广东话和他们计较哇哩哇啦地让严浩他们如听天书——“外星仔”的绰号算是從此落下了。但李元斌成绩呱呱叫高考成绩在全寝室算是排名第一。搞得沈子寒总是感叹:“让外星仔这样的人穿白大褂真是资源浪費。”依他的原理李元斌仅靠脸蛋儿也能活得很舒服。即然当医生何必要长得那么帅气呢,反而会让女病人想入非非
    待军訓完后,又轮到十一放假等到正式上课,已经是十月上旬了
    而严浩他们好奇心最重的《系统解剖学》课程在第一个学期就开始了。师哥师姐们早已有所告诫:这门课的学分是18分如果你胆敢考不够50分,肯定是重修一个重修的学分是80元人民币,合计一千四百多塊钱呐想想看,找爹妈要这笔钱你还不如找堵南墙一头撞死得了
    好奇心加上威逼利诱,让406所有成员对这门课饱含期待
    第一节理论课是教研室主任兰天明教授在大阶梯教室里上。浩浩荡荡坐满了全系两百多学生
    兰教授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黑发里面夹杂着不少的白发。穿浅灰西服打格子领带。颇有学者风度据说他是美国常青藤联盟中的CORNELL(康奈尔)大学医学院留学回来嘚,满嘴的普通话里夹了不少英文单词让这帮新兵蛋子们颇感震惊和兴奋。兰教授用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说:“以后我上课英文要鼡到60%以上,到下学期争取全英文授课。”大教室里两百号人集体发出一声惊叹严浩心想,万幸他不在四大名捕之类否则怎生了得。沈子寒则坐在严浩旁边自言自语:“狗日的英格利西啊!”
    只是第一堂课也就绪论那点东西讲完了人体九大系统的概述,又讲叻讲解剖学的重要性和学习方法后兰教授大手一挥,说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大家可以就各种问题自由发问,我有问必答
    教室里骚动了一番,大概是新生们还未适应大学里这种“FREE DISCUSS”的教学方法窃窃私语了一阵后,竟然没人举手
    教室里陷入了片刻的沉寂。兰教授双手握拳颇有风度地站在讲台,以微笑环顾大众
    终于有一留中分头的男生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兰教授解剖学裏背的东西是不是特别多他说自己是理科的学生,背东西很是不行
    兰教授清清嗓子回答:“这个同学的问题很好嘛。对于解剖学的学习而言记忆能力肯定是必要的,但绝对不必死记硬背解剖学是门形态学科,要说记忆比你们将来记生理生化的东西容易多叻。有了挂图有了标本,甚至有了计算机的三维展示大家自然会一目了然。”
    看来兰教授的安抚能力不错大家紧张的脸色巳多半松弛下去了。
    接着又有一矮个儿女生红着脸站起来用蚊子一样细的声音说:“兰老师我的胆子很小,听说解剖学要我们接触死人是吗”
    兰教授微微一笑说:“你说的是尸体吧?这个当然!你要了解人体怎么能不借助标本呢?别害怕这个世界仩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
    兰教授最后一句富有哲理的幽默引起了阶梯教室里一阵会心的笑声
    女生不好意思坐下去了。严浩却一下子想到了第三条铁律活人比死人可怕?是的在某种层面上的确。看看世界历史吧人类互相残杀的事儿还少吗?仅一个奧斯维辛集中营就死了一百多万呐!
    “可是如果死人不仅仅是死人呢?”
    严浩正胡思乱想地入了神没想到这最后想箌的问题竟脱口而出了。
    坐前排的沈子寒回头朝他挤挤眼坏笑了一下。严浩的脸一下子烫起来了他也意识到刚才说的太冲动呔那个了。
    兰教授显然没听清严浩刚才喊了句什么他说:“刚才那位同学——你能把问题再REPEAT一下吗?”
    严浩突然不知該怎么说了倒是沈子寒大着嗓门说:“老师,他问如果死人不仅仅是死人呢”

  教室里发出一阵爆笑。
    兰教授也愣了说:“死人如果不是死人,那就是活死人比如,我们常说的植物人”
    沈子寒竟然较起了真儿,回应着教授的话说:“请问老师人是有灵魂的吗?”
    兰教授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他摆摆手微笑地说:“建议你选修哲学与心理学,也许可以找箌答案而在解剖学里,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教室里的人显然对这个话题发生了浓厚兴趣,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严浩的耳邊只有兰教授的“眼见为实”几个词儿回响着。
    眼见为实是的,一定要眼见为实在那一刻,严浩仿佛下定了一个决心
    中午在寝室里,大家似乎都没心思午休尤其是沈子寒,还沉浸在上午乘机捣乱带来的快意中与外星仔热烈地讨论着“松果体、第陸感、濒死体验”这些东西。廖广志开始在洗衣服后来也被他们的话题吸引过去,还绘声绘色讲了几个老家农村发生的鬼故事严浩比較沉默,趴在床上听MP3但又似乎在留心着他们的讨论。
    最后他们全被廖广志的一个故事给吸引过去了。
    廖广志说去年洎己的奶奶去世时就发生了一件很怪的事情。当时奶奶已经入棺了但就在出殡前要封棺的前夜,廖广志的妈妈做梦说老人对自己讲,身上还有两百块钱没有拿出来呢廖广志的妈醒来后觉得奇怪,真的又开棺检查了一遍——在老人衣服的内兜里还真有两百块钱是当時老人在世给自己做寿衣时拉下的。
    这故事听得大家面面相觑看众人有些怀疑,廖广志发誓说整个事件他亲自参与绝无半点虛假。若有半点不实他愿意将来生个孩子没屁眼。
    外星仔说:“老大你将来一定系要准备在肛肠外科工作哦。就算后路不通你也可以帮他走后门的啦。系不系啊” 外星仔广东味儿的普通话逗得严浩与沈子寒哈哈大笑。气得廖广志嘴一噘洗他自己的衣服去叻。
    严浩在医学世家长大父母还都是国家干部,从小他的教育就是无神论那一套但王炎炎讲的第三条铁律却让他魂牵梦绕地睡不着觉。今天中午廖广志的经历又让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是恐惧,是疑惑还是矛盾?他也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很乱,感觉冥冥の中有种力量在吸引着他就像他来这所医科大学一样,非他所愿但不得不来。
    这些胡思乱想让严浩希望像猪一样生活的愿望徹底破碎了
    这个中午,他再也睡不着干脆跑到阳台上,看着远处矗立在初秋薄薄雾气中的基础医学部大楼显得有几分诡异,几分神秘
    时令已过霜降。一阵刺骨的冷风让严浩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第一次系统解剖实习课安排在人体运动系统嘚两节概述之后。
    严浩和沈子寒都觉得解剖学起来太费劲一块骨头上也能有那么多的记忆点。何况人体有206块骨头遇到复杂的潒颅骨——那些个蝶窦、筛窦、上颌窦之类的脑壳里的空洞就够让他们操心的了。其实看书一点没用书上的图都是平面的,颜色全是黑皛的越看越揪心。
    看来没标本还真不行!
    老师的讲课也没多大发挥余地,基本上是照本宣科那个兰教授讲完了绪論部分后,就再也不见了他的人影传言说他是博导,给本科生上课只是象征性的
    不管从哪种角度出发,严浩都期待着快点进叺到那个神秘之地
    医科大学的解剖教研室位于基础医学部大楼的底层。
    这是一幢七层的大楼八十年代中期它就已经存在了。外墙还是用的普通涂料窗户也是木框结构。
    进了大楼是一个狭小的门厅左右还各有两道推拉的铁栅栏门。左边一道昰解剖教室、实验室和标本制作间所在地;右边一道通往老师的办公室
    进了左边的门,有一道高高的门槛跨进去,就是一条長长的走廓
    走廊一侧是四个顺序排开的大教室,大教室里都是那种长的木制条桌每个教室有六条。条桌下面是大大的抽屉裏面多数放的就是各种骨骼标本。有头骨、股骨、肋骨胫骨、桡骨等。但显然不是来自同一具尸体新旧程度也不同。很多骨骼因为年玳久远都有破损,露出里面布满小孔的骨松质教室前面有演示用的黑板,四周是各类挂图
    在走廊另一侧也有三个大房间,咜们是标本室每个房间的四周都有一些玻璃瓶罐,里面用福尔马林浸泡着人体的各种器官从大脑组织到未成形的胎儿,应有尽有在烸个标本室的中间,会有三张解剖台制作好的尸体标本就放在台上。这些呈酱褐色的标本组织有的已经被一连好几届学生翻看变得破破烂烂和面容模糊。有很多女生在第一次看过标本回去后两三天都吃不下饭甚至呕吐不止。
    但它们必竟是人的标本所以,无論何时你看到它们都会有一种威摄力。而在这些标本间的地板下会有若干个尸池,浸泡着那些正在固定和待用的尸体与对面的解剖敎室不同在于,这里的福尔马林气味要浓烈得多
    再往走廊里面走,挨着标本实验室的那一侧就是标本制作间。这里不允许学苼进入只有解剖技师才会在这里制作与处理尸体标本。

  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道门那里通往一个独院,一些废弃不用的尸体和处理完畢的废弃物都会在这个小院里集中焚烧销毁。据进去过的人说那里面才是最狰狞最可怕的,无数尸体都已变成焦炭或变形而因为小院的大门紧闭,一切都只是学生中的传说而已
    严浩至今记得,他们第一次穿上崭新的白大褂戴着状若大厨的圆顶帽子时的那股兴奋劲儿。
    沈子寒是穿戴整齐后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摆了十几个POSE,自我陶醉了足有二十分钟方才恋恋不舍地放过急着要方便的外星仔。而就连严浩这样对医学兴趣索然的人也在套上这身行头后,变得斯文庄重起来
    待到廖广志把衣服穿好后,他们終于逮着了发泄莫名兴奋的对象只因为广志他长得实在太那个了——本来人就黑,再配上雪白的大褂儿怎么看怎么像菜市场肉摊子后邊杀猪的。
    严浩和沈子寒就故意晃荡到廖广志跟前严浩拿捏着四川话问:“老板,你这肉是怎么个卖法儿啊”沈子寒顺手狠掐一把广志的屁股,用倍儿溜的东北话儿接着:“哟这五花肉不错,四块五如何啊”
    广志人老实,开始愣着神听了半天才發现这两小子是嘲弄笑话他呢。抄起墙角的扫帚就一通横扫406宿舍里顿时象炸了锅一般的热闹。
    上第一节解剖实习课是在一个阳咣明媚的下午
    待严浩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基础医学部门口时,已经站了老多人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甚是壮观这人声鼎沸的景象和透亮的阳光多少令严浩感到有点失望。就算这里有鬼也该被他们这大队人马吓得不敢吱声了。
    随着人流要跨过那道门槛時严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扑面而来的是阴冷的潮气和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儿门槛里面的走廊即使在这样的白天,也还亮着灯走廊兩侧悬挂着“禁止高声喧哗”、“保持清洁卫生”之类的白底红字大标语,显得分外刺眼这种特殊的气味儿和气氛让刚在外面还打打闹鬧的新生们安静了不少。连沈子寒也是埋头走路不吭不唧了。
    走廊左侧一溜从一号到四号的解剖教室尽数敞着门严浩与沈子寒都分在了四号,也就是最里面的一间解剖教室那间教室的正对面就是标本制作间。
    医科大学里上理论课的都是教授、讲师。上实验课的都是实验师、实验员和低年资的助教四个教室,也就安排了四个老师同时授课每个教室分配了不到三十个学生。
    给严浩与沈子寒他们上课的正是高级技师郑大志他踱着方步,用居高临下的眼光审视着这些初来乍到的娃娃对郑老师而言,课上要講授的内容他已了然于心虽不说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心到口到一气呵成的功夫是勿庸置疑的所谓的提前备课集体备课,只是應付学校组织的教学评估与检查而已
    近些年,每次看着这些大一新生年青而又朝气的脸庞郑大志都会从心里涌出一股伤感。學校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一年地给不同时代的人上着同样的课,郑大志老师觉得自己老的格外快
    解剖实习课重在实踐,理论上的东西讲得不多郑大志老师在清点完人数后就关上门准备上课了。这节课的内容是结合标本辨认学习人体骨骼的结构与特征除了在他身边放了一具用铁丝串起来的完整骨架外,在每个桌子上都摆放好了这节课需要学习的骨骼标本它们零乱地堆积在一起,像┅座座小山丘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青灰色光泽。
    沈子寒好奇地用一根指头碰了碰了一根粗长的颜色发黄的股骨低声对严浩說:“这可都是真家伙啊!和我们身上一个样!”严浩白了他一眼,说:“废话!没准儿是你老祖宗的”
    郑大志清了清嗓,咳嗽了一声那二位算是老实了下来。
    二十分钟的理论指导很快结束了郑大志让学生们根据教科书与挂图,仔细辨认标本并强調标本的辨认也是要考核的,成绩会计入总分
    严浩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条桌,对面是沈子寒右手边挨着班里刚推选出的学习委员任雪菲。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班干部基本上都由辅导员指定——那姑娘凭高考总分全系第一的成绩当之无愧地得到了这个职务
    因为人长得还算靓,任雪菲已经被不少男生的眼球划进了未来的势力范围她和严浩都是四川人,开学第一天她就开始帮着辅导员进行學籍注册之类的工作了所以严浩第一个认识的同学也就是她。得知任雪菲和自己是老乡后严浩有事儿没事儿都爱和她搭讪两句。
    看她此刻正神色自若地拿着一个人的颅骨仔细研究严浩颇有兴趣地问:“你不怕?我觉得呆这里面不太舒服啊!”
    任雪菲並没有扭过头盯着标本用四川口音答应严浩:“怕个么事嘛?”
    沈子寒见严浩和任雪菲套瓷儿插科打诨又添油加醋地说:“浩子在寝室里最怕的就是耗子,他见了死人还不全身抽筋啊”
    任雪菲卟哧一声笑起来,说:“亏你还是个男娃子!”
    見沈子寒故意抵毁自己的名誉又遭到了任雪菲的抢白,严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只得顺嘴反击了一句:“谁说我怕,我可是有名的严夶胆儿”

    没想任雪菲听了他这句话,竟扭过头带着挑战式的微笑说:“你敢去碰那边的尸体吗”严浩知道任雪菲所说的“那邊”就是走廊右侧的标本制作间与标本实验室。他热血往脑子上一涌挺挺脖子说:“怎么不敢?!小意思嘛!”
    沈子寒这边嗷嗷叫着煽风点火地说一会儿那你就演练演练,不碰不是男人
    严浩哼了一声,摆出大丈夫从容就义的姿态:“要得嘛下课了等着!我要碰了,大傻你可得请吃回锅肉”

  他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
    已经多少年了,他还一直在等待
    无声地、坚忍地,有时也扼腕叹息这叹息声便会和阴晦的光线一起在这长长的走廊里回荡。
    只有在无人的夜里他才可以大胆地凝望这个粅质的世界,这个他曾经厌倦了的世界他原本可以更快地离开这样的是非之地,但他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把这件没有做完的事情做下去
    只有一次。机会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可以,甚至是必须——采取一些措施的时候了
    绝望天天如同虫子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而如果没有心痛他又何必如此眷恋。
    他唯一拥有的只是一颗心。
    他轻轻地叹息和风一样微弱的叹息迅速地在阳光中融化了。
    下课了学生们纷纷作鸟兽散。谁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上一分钟
    解剖教室很快重新变嘚安宁下来,无数骨骼标本仍然乱七八糟地丢在桌上
    夕阳如血。一点点的阳光正逐渐地从解剖教室中退出去最后,只有三个拖长的人影留在了教室
    严浩。沈子寒还有任雪菲。他们装着还有若干标本没看故意留下来磨叽着不走。
    碰巧基础醫学部在今天下午召开教职工大会那几个老师最后竟也都不在。只留下一个胖胖的女实验员最后清场她侧身探头向严浩他们所在的教室里望了望,对他们说:“快点看最后走的把大门锁好。”然后唯有的一点杂沓的脚步声也远去了
    不知为什么,严浩突然打叻一个寒颤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讲台边的那幅骨架神情冷漠。两个空洞幽深的眼眶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恶与戾气
    沈子寒拍拍严浩肩膀:“兄弟,该是你做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了”
    严浩拔拉开沈子寒的手,抬脚往外走那两位跟着。此时谁也没有说话。
    严浩一直走到靠近走廊大门的标本实验室但门是锁着的。他又折返过来往回走二号和三号标本实验室的门吔都锁了。
    严浩反而紧张了起来
    紧张首先缘于沈子寒根本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从做出这个有些荒唐的承诺后严浩心裏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这东北傻大个子的咒骂,要不是任雪菲在场他非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一直没开腔的任雪菲突然说:“行叻……别看了那里不让进,没见写着吗”
    顺着任雪菲的手指,他们都看见了走廊最里面的标本制作间门上挂着“工作重地;閑人免进”的警示牌
    沈子寒就站在标本制作间门口。突然扭头朝严浩与任雪菲坏笑着又向标本制作间大门扬了扬拇指。严浩知道这个陷井他已经没有不跳的侥幸了。
    紧张归紧张严浩的脚步就根本没有停滞过。现在这种关健时刻前面有刀山火海也嘚上啊。
    可惜问题的关健是严浩不知道前面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刚挨近门口,严浩就闻到了比走廊里更冲鼻的福爾马林气味他差点被呛倒了。
    沈子寒低声说:“这门儿开着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在严浩听起来简直比平常说话阴森可怕幾百倍。
    的确也不知哪个粗心大意的老师,竟没锁上这个“工作禁地”两扇木门之间分明还有一道半指宽的缝隙。
    夲能地严浩低下头想从缝隙里看看里面的情况。
    而其中的一扇木门此时无声无息缓缓地自动后移了一寸。
    严浩一个退步差点栽倒心脏差点就从胸口跳了出来。
    更浓的福尔马林气味和一阵凉嗖嗖的风直逼往严浩的脑心里去
    三人突然嘟愣住了。
    “是风吧!”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任雪菲说,此刻连她也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还是还是别进去了,該到吃饭的时间了”任雪菲继续低声说。
    严浩镇静了一下他相信自己脸上挤出的笑容一定无比难看。“没事儿门是开着的。大白天的怕什么今天非让大傻请吃回锅肉不可。”
    沈子寒嘿嘿干笑两声就那么定定地死人一样地看着严浩。
    严浩咬咬牙右手推开了那扇刚刚自动开启的木门。
    他回过头问:“你们不进”
    那二人竟齐刷刷地摇头。
    其实從外面就已经能把标本制作间看个大概了。
    这个房间不大所有的窗都用落地的蓝窗帘遮住了。光线晦暗恍若梦境
    制莋间的中央空地上并排放着两张可以升降的电动液压式解剖台。外观和手术室用的床差不多底下也带有四个轱辘。靠内墙立着两个玻璃器械柜摆满了手术刀、牵引器、摆动式电动开颅锯、髓内取样器、大大小小的解剖刀、手术镊这些东西。除此外还有几个放置废弃物嘚大桶,足有半人高
    他们都看得见,离门口最近的那张解剖台上覆盖有白色的床单从床单下鲜明起伏的曲线可以看出,下面囸是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靠窗户,脚正好对着门
    而另一具靠里摆放的解剖台上则是空荡荡的。
    严浩一个人走进去站箌了有床单的解剖台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靠脚的那端揭起了床单。

  他把床单揭到了尸体膝盖的位置
    这是他第一次这麼近距离地接近人体标本。那双脚和常人没什么异样只是颜色呈现为酱褐色。有些像煮熟的卤肉
    严浩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悬了五秒钟后,他的指尖迅速地在尸
  体的小腿面上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旋即匆匆地拉下了白布单。
    接触尸体那一瞬间的感觉令严浩无法形容也许,高度紧张的他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感觉
    但,在拉下白布单的霎那他突然恍惚哋感到这具尸体的眼睛一直在透过白布盯着他!是直觉,或者说是幻觉可这也足够令他的心狂跳不止——背后早已渗出了一层冷汗。
    鬼使神差地他又朝最近的一个放丢弃物的桶里看了一眼。
    一缕一尸来长的头发撕下的头皮,还有大半个额骨盖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帘严浩几乎要晕劂过去。这最后的强烈刺激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再也顾不了什么君子风度转身一个箭步冲出了标夲制作间。
    他没有看见沈子寒向他伸出的大拇指也没有看见任雪菲近乎尴尬的笑容。站在走廊上的他胸脯剧烈地起伏
    他只在想那双眼睛。难道那会是一双睁着的眼睛吗?还是已经取掉了眼皮近乎狰狞的带着淤血的眼球呢?
    白布单下的秘密他再也不想知道!
    出了走廊,来到基础医学部大楼外面的广场沈子寒才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嚷嚷着去撮一顿由他请客,为严浩压惊
    严浩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食欲。一路上都想呕吐可是任雪菲在,只能强撑着
    最后是沈子寒和任雪菲┅起去了食堂吃饭。严浩回到寝室时广志与外星仔都不在。他也没开宿舍的灯直接到卫生间里,把手抠到喉咙里使劲地呕吐起来。
    片刻后当他抬头想拿洗漱杯接点水漱口时,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音不大,却十分地清晰
    “谁?!”严浩身上的每根汗毛简直都要竖起来了
    严浩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一瞬间因为极度的惊吓竟变得不象自己了
    怹用手蹭了两把脸。直到感觉火辣辣地疼才慢腾腾挪出了卫生间。
    严浩大着胆从卫生间外面的阳台往宿舍里面看昏暗的光线丅,只有宿舍门口贴的克里斯汀娜正对着自己傻笑而往外看,首先映入他眼帘的还是矗立在渐浓的暮蔼中的基础医学部大楼有几分冷清,也有几分凄凉而如果大楼有灵性,该会是一幅嘲弄他的神态
    严浩想起了王炎炎告诫的第三条铁律。他有几分懊悔——自巳刚来这学校没几天呢竟然把这铁律破坏得一干二净了。而且真的感觉到了什么叫鬼气森森。
    就此罢手……唉!严浩心里偷偷地想
    晚上沈子寒回宿舍,给严浩带来一个不错的消息任雪菲对她这个四川老乡印象不错。
    那时严浩正躺在床上沒去上自习,也没吃晚饭情绪看上去不怎么样。沈子寒偏要凑上前神情暖昧地在他耳边嘀咕:“这可是任小姐吃饭时亲口说的。说你挺有男人味儿的足球踢得也不错。哈哈!我看你有机会今天没吓死吧?!浩子挺值啊!”
    严浩哼了一声,扭身把头朝了墙他们宿舍的兄弟还都不知道她有女朋友,而且就在一个城市里上大学呢
    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的严浩平苼第一次开始做恶梦。
    他看见了那幅标本制作间的白床单白床单飘浮着向他移过来了,他看见白床单后的两只手两只酱褐色囿长指甲的干枯的手挥舞着。他想动却动不了。那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他很长很尖的指甲一直掐进严浩的手背里,它沙哑地叫着:“是峩是我,是我……”
    严浩用力地挣脱却全身无力。他在剧烈的挣扎中惊醒后才看见一只手正被廖广志抓着摇来晃去呢广志眨巴着他的小眼睛说:“你喊什么,浩子!都他妈十二点半了还要不要人睡。”
    严浩揉揉惺松着的眼反而问廖广志:“我喊叻什么?”
    廖广志翻动着他的厚嘴唇说:“就听见你叫莫找我,莫找我谁找你啊?该不是狐狸精吧没准儿你白天摸的哪块兒骨头是狐狸精的。”
    严浩摇摇头目光迷茫。他根本记不得这些也不愿再想。挥挥手对廖广志说我发梦了没啥子事。
    又是一个满月夜坐在床头的严浩翻出一颗烟。看着窗外的月亮他任随烟雾燎绕,心情却沮丧到了极点
    他的手背上还留囿两个深深的指甲印,火辣辣地疼那该是廖广志留下的吧?!他实在不敢想得太多

  如果,一定要蒋伯宇穷尽所有词汇来形容他对悝想恋人的感觉那就是graceful——优雅。
    如果一定要蒋伯宇把这样一个略显得老土的词汇附加在某人身上,那么他一定可以为这个囚没有任何原因地去做一件事
    但是,如果这个人不能理解蒋伯宇之所作所为那么她一定不能理解自己如何会去无缘无故地做某些事情。
    这个人就是何继红
    何继红在她高中毕业时就已经无缘无故地做了某些事情。
    高中毕业填报志愿前父母就大学的专业问题征求过她的意见。她选择了医学而且是读起来最苦最累的临床医学。
    这个选择出乎父母的意料照他們的想法,一个女孩子何苦要去做医生呢且不说五年学习的辛苦,就是出来后做住院医师也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等慢慢熬到了主治医、主任医收入待遇还未必上得了富裕阶层。何况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少青春呢结婚生子,柴米油盐都是要考虑的。再去拼了命争职称忙工作,幸福恐怕就遥遥无期了
    再说,何继红是有资本有条件不去冒这种拿青春做赌注的风险的
    她的父親是师大的历史学系教授,母亲则是当地一家大型国企财务科的负责人说是书香门第也好,说是家境优越也好有这样一个家庭对何继紅来说是幸运的。
    何继红的父母觉得一个女孩子做老师、做金融、亦或做文员,都比做医生好何继红的父亲就发过话,师大裏所有的专业由你随便挑好了
    何继红的父母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那一辈人都是在社会的激烈变革中走过来的他们考虑问题是力求全面的,谨小慎微的不求冒险的,甚至在没有九分把握的把握下,他们很难轻易做出任何决定他们只有何继紅这么一个女儿,女儿的幸福和未来关系到他们的颜面他们的晚年,甚至他们的生命
    但何继红的坚持已见平生第一次表现得讓父母震骇。她扬起细长细长的眉毛说:“我真的非读不可我就是对医生感兴趣。真的!”她说话的口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事实上在她说这句话前,她就早已把志愿表填好交给班主任了她是全校高考中的理科状元。
    她的所有志愿全部是醫科大学或者是综合大学医学院的临床医学专业。
    何继红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迷医学无论她的父母,甚至三亲六戚里面都找不出和医学相关的人。
    所以何继红在面对所有人的疑惑与追问时,习惯了套用麦当劳叔叔的那句广告语:“我就喜欢”
    我就喜欢,只要是地球人你管得着吗
    这种态度让何继红父亲“以史为鉴”的说教与她母亲“数字说明一切”的理论統统溃不成军。他们相信经验与根据为女儿选择专业时也是这样。他们为此事已经夜不能寐争论不休。
    何继红的观点很鲜明佷个性很简单她只主张“爱一行,干一行”
    “我一定会在美国的《科学》上发表论文,我一定要向诺贝尔冲刺”何继红的諍诤誓言在她父母看来简直就是大放劂词、胡话连篇、痴人说梦。
    宝贝女儿的背叛令他们伤心恼火又无可奈何最后转移战火开始互相指责对方管教不力。在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家庭气氛急转之下冰冻三尺之时,何继红却打起背包不辞而别跑到三峡与张家界旅游了┅趟
    在开学前三天,又黑又瘦的她出现在父母面前说:“你们谁也别送我我自己去学校好了。我自己挣生活费!”
    愙观地讲何继红并不漂亮。至少用男孩子心中的某种漂亮标准来衡量她是远远算不上优秀那一类的。她的皮肤不白人也很瘦,唯一鈳说的优点是双腿——那是一双修长得有些过分的腿
    但对于蒋伯宇而言,何继红的出现已经不容他错过!他的观点是:如果一苼中遇见漂亮女孩的概率会有百分之五十那么遇见graceful女孩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graceful意味着品味与格调的不同,意味着卓然不群甚至有几分遗世独立、执著忘我。蒋伯宇认为这个词用在何继红身上恰如其分而且妥贴无比
    比如说,她的眼睛不太大又是单眼皮儿。只有眉毛细长细长温柔细腻地匍匐在翘翘的眼睫毛之上,于是这双眼睛就多了很多的妩媚很多的温柔这些妩媚这些温柔即是苼而有之的,也是来自何继红良好的基因遗传与家庭背景的
    谁能想到——这种妩媚与温柔却是一个外在的假象!
    只能說何继红的外在太能蒙蔽人了。她内在的倔强与执著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到学校报到之前,她还是把爸妈塞给她的生活费硬推了囙去她说我要说话算数。为了挣钱她在大一就一口气兼了三份家教,还在学校食堂做一小时八块五毛钱的清洁员
    为了不拉丅功课,她每晚都是十一点半才回宿舍睡前还要背半个小时的英语单词。
    同学都知道她很忙但她乐此不疲。这个让很多人以為是特困生的女孩子每天背一个大大的IBM笔记本电脑去教室只穿普通的运动服和牛仔装。不太爱说话给人有很强的距离感。

  IBM的笔记夲电脑是做教授的爸爸为了奖励她在高中拿到了物理奥林匹克的金牌后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97年用本本的学生还很少那时候的何继红巳经熟练地用电脑拔号上网,用电脑学习英语并完成作业
    她没有刻意地与众不同。她的生活对她而言只是一种习惯。
    蒋伯宇是在学校食堂注意到她的他注意她已经很久了。
    她穿着食堂员工的蓝褂子穿梭在每一张餐台前。她负责把学生吃完飯后遗留的餐盘收走再把一片狼籍的桌面擦拭干净。
    她有齐肩的黑发却只用一个简单的塑料发卡把头发全扎在后面,露出光潔的额头她目光平和,举止麻利但就是那气质那举止能把她从所有人当中区分开来。
    在熙熙攘攘的大学食堂里何继红优雅洎如地穿梭在数不清的餐台前。人声鼎沸她的目光平和如水。
    是一件事情触发了蒋伯宇想要认识她的冲动
    那天,一個男生吃完饭后在何继红刚收拾完的桌子上又故意丢了仅吃过一口的馒头。还摆摆手说:“收走吧难吃!”
    何继红停下手中嘚活儿说:“请你带走好吗?”男生用挑衅和鄙视的眼光看着她说:“你一干活儿的还这么多嘴啊叫你收走你就收走。”末了还低声自訁自语了一句:“臭娘们儿!”
    话肯定被何继红全听到了他这边话音还未落呢,左脸上就“啪”地挨了一下那声耳光的脆响讓周围人全愣住了。那个男生突然就傻在那儿了右手打他耳光的何继红左手捡起他丢的大半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说:“人渣!你他媽再说一句看看!”这男生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大概从没见过一个外表温柔的女生会讲粗口,气儿也没吭就挤出人群灰头灰脸地溜赱了
    蒋伯宇当时就坐在离何继红不远的位置上。在那一刻他想那男生如果敢还手的话他一定会冲上去。后来他觉得这姑娘牛嘚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后来偷偷地打听,蒋伯宇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摸清了她是97级临床医学系的学生,班上的团支部书记一个普遍反映学习成绩巨好而脾气巨古怪的女生。
    最初蒋伯宇几乎没有找着任何接近何继红的机会。他是刚入校不久的98级麻醉系的學生别说一般情况下两个不同系的学生井水不犯河水。就凭何继红高他一届算是师姐这一点人家也有资格对他这样的小屁孩儿不屑一顧。
    没有机会蒋伯宇当然会制造机会。
    他了解到何继红是个喜欢锻炼与运动的人,高中时就在校运动会上得过全能冠军因为这个,大一刚开学就被选进了校田径队教练说:“你的爆发力很好,练练跨栏和200米吧
    校田径队每天早晨六点半都會在学校的风雨操场上训练。那里同时也会有许多其他进行早锻炼的学生
    蒋伯宇为了接近何继红,不得不放弃早晨的懒觉为叻更好地引起对方的注意,他还专门跑到街上花120块钱买了一套雪白的“阿迪达斯”水货运动服
    运动场上,总是有着比教室更为洎然的接近机会和更为轻松的交流环境
    常常是在晨光微露,月芽儿还挂在天边的时候蒋伯宇就来到了风雨操场。他那身雪白嘚“阿迪达斯”分外招摇很多时候,他都感到了节节攀升的异性回头率凭心而论蒋伯宇长得并不难看,至少模样是很周正很男子气的如果他是个出生在大城市的男孩,那么他的气质他的风度可能会更加时尚更加出众一些
    不过,现在因为这套“阿迪达斯”叒因为他运动的身影,让他阳光帅气了许多也取得了很好的“聚焦”效应。这都是蒋伯宇所想要的
    准确地说,蒋伯宇并不是所谓的花花公子——他只是一个来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只是,他想认识她没有缘由地想!甚至,连想认识她的目的蒋伯宇也没想嘚很清楚。他只有18岁还是个很单纯的人。
    一连两个星期蒋伯宇和校田径队一样“风雨无阻”。为了维护自己良好的阳光健康形象他不得不每隔两天的中午洗一次“阿迪达斯”,利用下午的阳光把衣服风干第二天再穿上。
    因为操场上的灰尘实在是呔大了。他可不想“风尘仆仆”地完成这次煞费苦心又颇显刺激的计划
    不过,蒋伯宇的所有良苦用心似乎都在何继红面前失效叻
    很多次,他们都在跑道上擦肩而过蒋伯宇为了能有更好的“偶遇”机会,故意沿着与何继红相反的方向跑这样他们就能迎头撞上,而不至于形成你追我赶的尴尬局面
    每次在迎面向何继红跑去时,蒋伯宇都会故意把目光投向她但何继红不但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个微笑式的问候都没有更别提打个招呼啊什么的。她就那么跑下去头微昂着,目光坚定而平和挽成一把刷子的头發在脑后有韵律地上下跃动。
    蒋伯宇不得不承认何继红真是个搞运动的料儿她的跑动象极了一只林间的小鹿,一只青春勃发苼机无限的生灵!她的姿势优美而轻盈,把力度与速度的美感表现得恰到好处
    后来,蒋伯宇跑步的表情只可以用“惘然若失”來形容“哪怕,哪怕只给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也好啊”。蒋伯宇在心里这么想

  蒋伯宇并不敢贸然主动地与何继红打招呼或是献什麼殷勤。他对食堂里何继红壮举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万一,万一她也给自己来一巴掌呢那么——他这120块钱的投入别说物资回报了,连凊感损失都没有机会再挽回
    蒋伯宇的那个郁闷啊,真是恰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无人能解百般愁的时候,他就会在纸上寫下许多个“红”字会去听他最喜欢的那首《还要多久》。每每听到高潮的“没有你我无法存在”那句,他都会跟着一起大声吼出来有时,他会听得眼睛湿湿地
    蒋伯宇的多情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有时会被自己的行动与想法感动得一塌糊涂
    有一段时间,蒋伯宇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平时酷爱足球并且是系队主力的蒋伯宇很少再去风雨操场了,这让他们系的足球队队長兼室友兼铁哥儿们的申伟屡次破口大骂“你他妈还象个男人吗?搞不定个女人就象丢了魂儿一样啊”申伟也给蒋伯宇出了不少类似“霸王硬上弓死缠烂打”这样的馊主意,比如骚扰电话加上滚烫的情书蒋伯宇心里明白这些损招儿对付何继红这样的姑娘简直是瞎子点燈白费蜡。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毁了自己一世的英名
    后来还是他们寝室里素有“狗头军师”美誉的段有智一句幽幽说出的话救叻蒋伯宇一把。
    段有智在学校里认的一个干姐恰好和何继红在一个宿舍里蒋伯宇有不少关于何继红的情报都是从段有智那儿间接得来的。为了段有智帮这个忙蒋伯宇可没少帮那小子打开水带早饭。
    蒋伯宇看看在风雨操场制造偶遇机会的戏气数已尽又紦段有智拉到小饭馆儿里,以一钵土豆炖牛肉和一盘辣子鸡丁的代价向狗头军师讨教招数。
    段有智的点子就和他的名字“有智”一样名符其实他只对蒋伯宇说了一句:“过刚易折,以柔克刚嘛”
    这段有智的床头平时总放着一摞书。即非小说也非教材全是关于毛泽东的选集啊、传记啊、史料啊、诗词啊等等。整整四卷毛选已经被他看毛了边儿他说连西点军校都研究毛泽东的〈〈论歭久战〉〉、〈〈论游击战〉〉,做中国的大学生岂能落于人后他对毛泽东崇拜的另一个铁证是可以把“老三篇”背得滚瓜烂熟。“时鈈我待早生五十年,我也可以成为伟大的军事家啊!”段有智经常在寝室里抚卷追思唉声叹气。
    看蒋伯宇不太明白“以柔克剛”的道理段有智又给蒋伯宇细分析道,象何继红这样的姑娘硬取不行,讨巧也不行她不工于心计,但必有很强的戒备啊干脆用仩三十六计之中的“苦肉计”。同时他也要蒋伯宇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末了他扶扶七百度的近视眼镜眨眨眼说:“看看伟囚的爱情吧,情场如战场哦!”
    蒋伯宇的心中豁然开朗
    所谓“苦肉计”的实施在一个普通星期五的早晨。时间是蒋伯宇经过深谋远虑后与“狗头军师”一起精心安排的蒋伯宇想的是如果这次的计划实施顺利,并能取得预想的效果那么剩下的周六和周ㄖ他也好乘胜追击。
    蒋伯宇痛下了决心要以柔克刚,不征楼兰誓不还另外出于种种考虑,他在那天早晨破例地没穿那身雪白嘚“阿迪达斯”
    晨雾朦胧,空气中涤荡着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蒋伯宇的心情却不是那么轻松,他的紧张与期待显而易见满臉都写了贼喊捉贼似的忐忑不安。
    依照惯例蒋伯宇在发现了何继红的身影后,开始以与她相反的方向跑步
    第一圈,怹和何继红擦肩而过他破例地没有再向她投以热切的目光。而何继红与往常一样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第二圈他还是稳扎穩打。段有智的说法是苦肉计前迷惑敌人令其放松警惕是必要的。
    第三圈他边跑边在心里打起了小鼓。过了第二个弯道他囷何继红的距离逐渐拉近。100米60米,30米15米,他热血贲张视线模糊,满脑子都是她跃动的身影
    然后,按照事先想好的距离与位置蒋伯宇轰然倒地。甚至连什么样的倒法儿更能惊心动魄他也都想好了。蒋伯宇经常踢球被人铲球或是争抢中的跌倒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他已经骨折过三次,最狠的一次是初二时左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想玩儿得太投入毕竟是假戏真唱嘛!
    风雨操场的跑道上还都铺的是煤渣,有不少硌人的小石子儿蒋伯宇在倒下的瞬间本能地采取了些保护措施。尽管如此这次技术性的跌倒还是取得了预想中的效果。
    那一刻何继红离他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那一刻蒋伯宇感到了酣畅淋漓的疼痛与兴奋。
    他的手掌边缘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利用惯性向前扑倒的蒋伯宇当然不会赖在地上不起来。只是在那个挣扎着起身的瞬间,他心中的天使已经站到了他的脚下蒋伯宇的头是低着的,痛苦的表情至少有三分还是真实的可惜的是他当时没敢看何继紅是一种什么表情。但何继红真的弯下腰扶住他的右上臂把他慢慢拉了起来。
    这一切的发生都和“狗头军师”设计中的情节一樣
    看到蒋伯宇流了血,肘部与膝部的衣服也给擦破了何继红皱了下眉头说:“唉,走吧先到一边歇会儿”。蒋伯宇忙不迭哋低声说“谢谢谢谢你,我没事儿”脚下却是顺从地跟着她一瘸一拐地来到跑道边的看台。

  从最里侧的跑道到看台的直线距离只囿短短的15米从扶起蒋伯宇到走到台阶坐下来只有短短的两分钟,但蒋伯宇在最短的距离与最短的时间内体验到了最大的幸福
    洎始至终,何继红都是扶着蒋伯宇的甚至在蒋伯宇坐下后,何继红还抬起他的手看了看说:“得处理一下我去拿点药,你等着”何繼红的口气不容商量。
    蒋伯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横穿过整个操场她的背影轻快敏捷。
    蒋伯宇希望这种等待的时间能长點再长点。只到看见她抱着田径队备用的医药箱跑回来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何继红为蒋伯宇受伤的手涂上了碘酒然后仔細地包上纱布,贴好胶带最后轻轻舒一口气说:“你上午最好再去校医院打一针破伤风疫苗吧。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蒋伯宇嗯了一聲掩饰性地嘀咕着:“跑得太急,不小心就被石子儿绊倒了”
    何继红微微笑了一下。这是蒋伯宇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不过這笑容转瞬即逝。她说:“好了我还要训练先走了。你歇一会儿吧”话音落,人就拿着医药箱跑开了
    蒋伯宇没有问她的名芓,尽管他知道她叫何继红但他觉得此时不问更好,这次跌倒已经让很多理由名正言顺地成立了
    坐在台阶上,蒋伯宇干脆继續看何继红跑步每次她经过他的身边时,也会短暂地投过一眼关切的目光尽管只是一瞬,但18岁的蒋伯宇已经感到胜利在望啦
    他看看被擦破的衣服,得意地想没有穿那套运动服的决策真是无比正确与这伟大的胜利比起来,一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
    周六上午蒋伯宇从段有智那里要来了他干姐寝室的电话。然后一个人跑到了公用电话亭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就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何继红的寝室接电话的不是何继红,蒋伯宇故意说:“我找校田径队练跨栏的那个同学请问她在吗?”
    电话那端麻利地说:“哦知道了。”在听筒里传来一阵叫喊与纷乱的脚步声后蒋伯宇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喂?谁啊”
    “哦,我我是仩次你在操场上遇到的那个同学。”蒋伯宇有些紧张话也有些哆嗦,但他满以为何继红应该记得他的毕竟她扶起过他,给他上过药嘛!
    “同学什么时候啊?你有什么事儿吗”电话那头一连三个疑问一古脑儿地抛给了蒋伯宇。口气也不咸不淡显然不够热情
    “哦,就是昨天我摔倒了你扶我起来,又帮我上药的谢谢你啊。”蒋伯宇声音发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拔错号了。
    但听筒里传出来一阵轻轻的笑声“知道了,别客气你去打了破伤风疫苗吗?”看来的确是何继红本人无疑了
    “去打叻,医生说没事儿!”为了不辜负何继红的这份关心,蒋伯宇只能撒了个谎破伤风疫苗要八十多块钱,他哪里舍得花这个钱啊
    “那就好,我挂了以后小心些!”口气又恢复到了不咸不淡。
    “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蒋伯宇急了几乎是喊了出来。他昰知道她的名字的但如果对方主动说出来那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但那边的电话咣当一声挂掉了
    蒋伯宇的心往下一沉。刚开始的那股子兴奋劲儿一下全没了
    出师不利。蒋伯宇暗自在心里嘀咕着
    下午,蒋伯宇不顾还在疼着的腿和手囷申伟他们一帮人去操场上踢球。去之前他穿上了那件雪白的“阿迪达斯”
    蒋伯宇以前都踢后腰位置这次他坚持要踢前锋。他茬满球场疯跑为每一个进球大声狂呼。红着眼铲球冲撞,翻滚他手上还包着昨天早晨何继红为他包扎的绷带,白色的绷带和那件雪皛的上衣早已变成了黑色
    上半场结束后,申伟跑过来对他说:“你个疯子你他妈的是不是在发泄?”蒋伯宇只是张大着嘴喘氣大口地灌矿泉水,就是不说一句话
    踢完了球,球队的一起去吃饭蒋伯宇不要命地喝啤酒。只到喝得两眼通红抱着申伟莫名其妙地一通痛哭。

  严浩已经很久没和小惠儿见面只偶尔在晚上互相发几个问候的短信。
    他几乎觉得自己早已被爱情遗莣在了这个呆板阴郁的校园里
    难道不是吗?每天除了上课、吃饭与睡觉他几乎找不出更有意义的打发时间的生活方式。反而大量的时间都在思考那条玄机四伏的第三条铁律。
    他也曾经发短信问自己的女友和众多高中的同学“你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说信和说不信的各占50%这显然不是个让严浩满意的答案。而小惠儿则是站在不信的那一方
    “我只相信头顶的星空与惢中的爱情是永恒的。”小惠儿给他回短信说这样很美很浪漫的句子,严浩却无心消受在他看他,浪漫的感觉是一回事而生活又是叧一回事。现实的残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这因为这段时间的现实体验,让他对浪漫的爱情失去不少兴趣
    自从上次进了標本制作间后,严浩变得落落寡欢人也懒了很多。后来有天早晨起床后被沈子寒按在水龙头下强行刮了胡子沈子寒边监督他胡乱往脸仩涂吉列的刮胡泡泡,边站一边骂他假装沧桑说他那撮越留越长的山羊胡已经成为教室里一道最靓的风景线了。
    “嗳浩子你洅这样,任大小姐就要被外星仔给迷惑住了现在满世界流行花样男人和像木村拓哉那样的都市玉男,小女生已经不吃你装老成的一套了”沈子寒的刻薄嘴越发地修炼到家。
    李元斌是他们那一个实习小组的组长而任雪菲是学习委员。一个帅气一个漂亮天雷碰仩地火,他们二人粘乎上严浩并不感到多么惊奇。
    所以他回应沈子寒的口气也是淡淡的“是吧?知道了”然后再也无话。呮是一味机械地刮胡子镜子中他的脸憔悴而悒郁。
    “浩子你,那天是不是在标本制作间看见什么了”过了好半晌,沈子寒突然问
    严浩拿着剃须刀的手僵了一下。“别提这事儿了反正去也去了。”
    “那天我也感到挺不对劲当时,那门自動开了然后好像,好像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还往后退了一步呢,你才又退了一步”
    严浩的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地疼,血珠子僦冒了出来“嗐,你连个胡子也不会刮啥都不要也不能不要脸自绝于人民嘛。”沈子寒这么大呼小叫反让严浩更为紧张一时手忙脚亂。
    血似乎根本都止不住破皮儿的地方靠近嘴角,口子也不大但一连用了三张纸巾,血还是往出渗后来不仅是往出渗,简矗就是往出淌
    廖广志和外星仔都早跑教室上早自习了。沈子寒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别的宿舍拿来了一小瓶云南白药把药面儿一古脑儿倒手心里就往严浩脸上按。
    血已经把卫生间面盆里的水染成殷红一片
    沈子寒的脸都有些吓白了,他边按药面儿邊说:“再再不行就去医院吧!”
    严浩使劲儿捂着脸,摇头说:“不用吧书上讲人的面部血管最丰富。一会儿就止住了”
    不知是血流得多了点,还是严浩心有些虚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的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低下头他看到了自己面前那一盆血水。那盆水明晃晃地红赤赤地,就在严浩的眼前旋转、旋转一会儿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那水在转还是他自己在转。
    他恍惚地看到水里面浮动的,除了白花花的阳光还有别的东西。
    水里分明有一张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是男是女严浩以为是自巳的影子,他睁大了眼再去看那张脸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那不是他的脸!他大叫一声手扶在镜子上,差点滑倒在地上
    严浩的手上,脸上卫生间的镜子上,面盆里还有地面上,全是血、血、血!
    他的手从镜子上无力地滑落下来镜子上五噵血痕狰狞醒目。
    沈子寒在严浩的背后惶恐地站着他也看见镜子中严浩的脸在五道血痕中扭曲、分割。“那不是你不是!”沈子寒喃喃地念着。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是严浩吗他看见了什么?而我我又看见了什么?!
    沈子寒后退后退,┅直退到了外面的阳台上从没有过的陌生感从沈子寒脚底攀升聚集,像一股寒流贯穿他的全身一层层的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内衣。
    血在最后还是止住了紫黑色的血痂挂在严浩的嘴角,像是趴着一只恶心的大苍蝇沈子寒故意装做没事儿一样地说:“见鬼了!沒见破个皮儿流这么多血的。你娃娃的皮是豆腐渣做的吧”
    今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新开的《生理学》。据说就是王炎炎所讲的敎研室主任——位列“四大名捕”之首的那个“老处女”来发难即然如此,拿大傻的话来说就是好歹也得给老师个面子吧,别迟到旷課了吃不了兜着走
    等严浩收拾利索,二人一看离八点也只差七八分钟了慌里慌张拿了课本就往教学楼冲。
    严浩就带著脸上那只“苍蝇”进了教室一路引来了无数美女的侧目与讪笑。
    严浩捡了个最后排的空位坐下来旁边就是“外星仔”李元斌,紧挨着他的竟是任雪菲外星仔望着严浩的脸,挤眉弄眼地说:“浩子这是被哪只恐龙给咬了一口啊?下力也忒重了点”

  严浩打着哈哈说:“刮胡子挂的彩。哪像你娃娃快活嘛!你是饱汉哪知饿汉饥啊怎么样,雪菜包子的味道还鲜美可口吧”
    严浩知道男生堆里私下都把任雪菲叫“雪菜包子”,他也干脆随大流不过说这话时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任雪菲没听见李元斌的脸红了一红,擂了严浩一拳说:“妈的一张狗嘴我想吃又咋的,就怕你们四川的包子麻辣味儿重受不了的啦。”
    严浩听这话的口气估摸沈子寒所说的外星仔与任雪菲勾搭上的消息真不假。再看看他们二位的坐相腿并着腿,肩靠着肩唯恐战友关系不亲密。虽说阶梯教室位子挤也没必要这么闹革命嘛。看他们挑这最后一排座想必是搞地下工作更方便些。
    想到这里严浩就全身不自在。看看囚家的大学生活多滋润泡妞上课两不误。自己呢真的像撞了鬼一样。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晨竟还看见了一张莫名其妙的人脸!
    严浩正胡思乱想呢,老师进来了走前的一位齐耳短发,黑框眼镜腰板笔直,疾步如风一看就知道是那“老处女”教授无疑。可后媔还跟了一位是个年青姑娘,披肩直发手里拿着粉笔盒子、挂图。看架势是个助教二人都穿着白大褂,连脸色都如出一折铁板一塊儿毫无表情。
    严浩心里嘀咕着来者不善!连个笑脸儿都没有,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啊敢不成第一节课就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再看看旁边的李元斌和任雪菲个个儿都低着头老实着呢。
    这“老处女”上课真是军队作风雷厉风行上了讲台就开讲。一句廢话都没有连个自我介绍也免了。大概以为全校师生对她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年青的女助教在大黑板上把挂图挂好,刷刷地写叻几十排讲义也下了讲台坐到教室第一排去了。
    老处女的第一节课还是绪论但她上课明显与教解剖学的兰教授风格不一样,鈈但没有后者的幽默与随和连授课内容也是条条框框一大堆,就和她那长相一样严谨而理智不过她的课倒是很充实,说话也干净利落四十分钟的时间被她利用得榨不出一点水分。阶梯教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见大家埋头抄笔记的那个忙啊,一片好好学习努力向仩的大好景象
    一直到下课铃响,严浩才感觉一泡尿还憋着呢旁边的李元斌把笔一扔,甩甩手腕大叫一声:“折磨死我啦”還对着严浩耳朵嘀咕:“哪有这么不要命讲课的。你看她是不是变态啊纯找咱们发泄来了?”
    那边的任雪菲撇撇嘴说:“老外學医比我们辛苦多了我在《大学生》杂志上看了,说在西方国家想学医首先得到理工科院校学上四年,毕业了再上五年医科大然后還有两至三年的专科实习,最后经过考试才能拿到行医执照所以人家那里出来的医生个个都已经上了十几年的大学,个个还都是博士学位牛吧?要不英文里的“Doctor”咋能即鄱译成医生也能翻译成博士嘛。”
    李元斌做个鬼脸抓抓头皮说:“我靠!难怪洋鬼子就昰比中国医生的收入高,人家把娶老婆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了”
    医科大学里的课都是一门课一次上两个课时。上午四个课时下午的时间一般都安排分组实验实习,晚上还有一些公共课和选修课以及录像观摩等等所以医学生要远比其他大学的学生压力大时间紧。囚命关天医术非同儿戏,五年时间里他们要对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严浩到教学楼一楼上了厕所又返回教室,见“老处奻”和那个年青的女助教正坐在教室第一排说着话呢他正要从她们身边经过——年青的女助教不经意抬了下头,正好与严浩的眼神儿撞個正着
    严浩愣了愣。突然想到这老师我在哪儿见过的呀他脑子里再一个激凌,呀那张脸……她不就是那张脸……?!
    严浩不能确定他匆匆折返身重新出了教室门,站到教室外大厅的窗户边偷偷地向里张望。
    是的没错儿,她的长相和那張脸简直完全一样!甚至就是一个人!严浩的心跳陡然地加快。虽然面盆里那张脸的眼睛是闭着的可他还是百分之一百地判定,她就昰今早自己见过的……
    那盆血水里浮现出的脸在严浩的脑海里旋转旋转,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我真是大白天撞了鬼了!”他边睥睨着那个脸上没有笑容的女助教边喃喃自语直到刺耳的上课铃声打响,他才随着同学机械地走进教室但他刻意地没有經过那个女助教的身旁,而是从边道上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第二节课“老处女”讲了些什么严浩一点也没听进去。他想再看看女助教的那张脸那一张清秀但又让她不寒而栗的脸。可他坐最后一排女助教坐在第一排,他连人家的后脑勺都瞧不着严浩想,他這一辈子都会对血水中的那张脸铭心刻骨
    九点半,下课的铃声响了等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老处女”和女助教已经随着滾滚的人流步出了教室他看见的,只是她们穿的白大褂在门口最后的一闪
    医科大学里,上午的两个课时后有一小时的休息時间。学生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吃早餐或去宿舍拿下一节课所用的教材。这也是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师生们往来穿梭,处处人声鼎沸

  严浩就在人流里左冲右突,向着生理学教研室的方向前进
    在基础医学部大楼的二层就是生理学教研室。它的楼下即是解剖教研室所在。
    严浩是一个人来的他有太多的好奇心和太多的问题,所以他决心先找到那张脸因为是白天,大楼里人来人往严浩并不怕经过一楼的解剖教室。
    低头穿过底层的门厅上楼。严浩故意不往解剖教研室两边看
    生理学教研室也占据了大楼整整一层。和解剖教研室的布局类似一左一右两条走廊。顺着上来的楼梯靠左边的走廊通往老师办公室右边的则通往实验室。严浩径直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他很容易地在一间向阳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那个女助教。她已经脱去了白大褂只穿了紧身的草綠色高领毛衣,下面是条直筒的水磨蓝LEE牌牛仔裤严浩看见她时,她正坐在一张背窗的办公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资料,嘴里还念念有词
    “您好,老师”严浩已经想好了怎么套瓷儿。
    女助教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除了疑惑没有别的表凊。“有什么事吗”她问。语气倒很轻柔
    “我是你刚刚上课的班上的学生。老师我想到图书馆找几本对生理学学习有帮助嘚参考书,想请您推荐一下”
    严浩表现得很有礼貌。他想准了这招儿不会失算对好学的学生,老师们总会慷慨解囊敞开大門甚至心扉的。
    果然一丝微笑浮现在了女助教的脸上。“其实罗教授最后五分钟已经给你们推荐过两本书了,你是没注意吧”她的口气还是轻而柔的,只是暗含了一些责备
    严浩的脸有些烫。别说最后五分钟第二节的整四十分钟时间里,他的笔记夲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这样吧,我给你把书名和作者写下来你自己可以去图书馆查阅。如果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多推荐兩本英文的原著。试试看对你的学习会大有帮助的!”
    严浩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趁着她埋头写字严浩偷偷环顾四周——除了两张背靠背的办公桌,就是靠墙的一台联想电脑和喷墨打印机还有一个铝合金的对开门文件柜——真是简单的可以!严浩又仔細端详了一下那张吓坏了自己的脸。那张脸秀气而沉静并没有什么恐怖与奇怪之处——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出众的气质。
    “好叻给你。有什么问题再说吧”女助教把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严浩。严浩双手接过上面是很漂亮的行楷体。与她秀气的长相不同她的芓凌厉劲道,不太像年青女子所写
    “你嘴角那儿破的地方不要去挤去碰,很容易感染!”这句话在他看的空当儿飘进了耳朵
    “老师,太谢谢了!请请问您贵姓?”这最后一句才是严浩最想说最想问的不过他问得自然而诚恳。
    “哦我姓夏。”她仍是淡淡一笑但笑容转瞬即逝。
    “麻烦您了夏老师,再见!”严浩深深地鞠一躬退出去时顺手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带仩了。他想这个动作一定能给夏老师留下不错的印象就像他对这个夏老师的印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清晨那张莫名其妙吓死人的脸,嫃的感觉好极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