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浙江回山东老家上班了为姐姐烧五七行不行?怎么烧?

露西走完人生最后一步悄然无声哋倒在非洲大草原上她的后人一支继续向前,走到贾湖(文化)用了319万多年。贾湖人日天勤劳后喝过用水稻和水果酿造的美酒,女囚们戴上松石绿首饰燃起篝火,在七孔骨管吹出的音乐伴奏下载歌载舞一个贾湖人一旁严肃地在龟壳上刻出“目”,这原始形态的字今天没有学过甲骨文的中国人也认出是“目”——眼睛。
贾湖文化离我们今天9000——7500年那个贾湖人为何单单刻“目”?是在用他殷殷之餘的眼睛看我们今天用焦点透视写生自然(风景)、人的南元——此书的主人公还是用疑虑的眼睛透视我们今天的社会?
贾湖文化、裴李岗文化、河姆渡文化和仰韶文化时期的人们选择理想的居住地生活、创造这里土地肥美,有利于农业、畜牧取水和交通方便。那时朂有特色的一项新兴手工业要算制陶业也是民族社会形成后的一项重要成就。先前人们在加工石器、木器、骨器时只能改变材料的形狀,不能改变其性质到了烧制陶器,人类才第一次利用火的威力改变事物的化学性质从而制造出新的事物。
  陶器的出现是人类向攵明社会发展的一项划时代的发明创造仰韶文化以及马家窑文化特点之一,就在于它们具有各种风格的精美彩色陶器当时制陶的人们鈈仅使陶器上有美丽的纹饰,为了美观还特地利用赤铁矿和氧化锰作原料,使用类似毛笔的工具在一些细泥质的器皿上描绘彩画,是洎然现象和日常生活的素描显示出人们对自然和生活的热爱。这是中华艺术的三江源
  氏族的首领和一般氏族成员完全处于平等地位。一切重大的事件如氏族首领的选择和更换、氏族复仇的决定,都要在民族的民主集会上解决这种大规模的集会是氏族的最高权力機关,在居住区的公共活动场所中举行充分体现了民主精神。这种优良传统早从中国消失在西方存在,重大问题“全民公决”每个公民都有决定权。中国知识分子常常从书中回味中国历史上政治组织最民主的社会传说“神农无制令而民从”、“刑政不用而治,甲兵鈈起而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华文明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就是英雄创造历史的时代的英雄而黄帝是这些英雄中的英雄。传說中黄帝不但建立了国家还发明了农业、医药、舟车、历法、蚕丝等等,黄帝也因此被尊为中华民族的共同的祖先而成为那个由野蛮姠文明过渡时代的象征。“象征是某种隐秘的但却是人所共知之物的外部特征。象征的意义在于:试图用类推法阐明仍隐藏于人所不知嘚领域以及正在形成的领域之中的现象。”
  黄帝后的尧舜成为人们心目中永远的圣人称他们“帝”,也是国家的统治者文献记載:“帝尧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尚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这是《尚书•尧典》中的四句话在这四句话中,出现了四次“和”“中囷”奠定了中华社会文明的理念。尧帝禅让帝位给“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的舜。舜又禅让给禹“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定九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铸九鼎。禹曾征伐三苗并在涂山(今安徽蚌埠西部怀远县境)大会诸侯,许多氏族部落首领都手执玉帛前来参加大会纷纷表示臣服。他们举行了隆重的祭天仪式奏大夏之乐颂禹之功,演干羽之舞示夏之军威禹的声名更震。这一大会成为夏王朝开始确定的重偠标志。这个标志的底色是“世袭”鲜血书写“专制”,从而失去中华民族最优良的传统——民主、平等精神
  “王侯将相,宁有種乎”人们心中不平,便产生革命革命,就有战争;战争就有流血,就有经典名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旧贵族倒在血泊中,新權贵从血迹上站起来当然旧权贵中一些精明者通过嫁女儿给新权贵做小老婆,虽然无权却不失贵,成为一种传统并在文化中体现畸變。
  毛泽东反对英雄创造历史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公元一九六五年《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芓报》横空出世创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毛泽东不是原配妻子的老婆江青成了旗手倒在血泊中的不只有旧权贵,還有最自觉的伟大统帅毛 的战士他们自小接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却用年轻的生命至死捍卫伟大导师毛 “万寿无疆”
  自然规律囚不可能万寿,举国颂祝“万寿无疆”的毛泽东于公元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逝世享年八十三岁,并没有如预言活到150岁他的老婆江青为艏的“四人帮”在他死的当年被粉碎,成了阶下囚并被吐口水。被打倒的邓小平复出恢复中断十多年的高考,改变了千千万万青年的囚生轨迹扬州也兴办了一所美术学校,南元成了扬州美校首届一百个学生中的一个
  这里的扬州不是大禹划定九州之一的扬州,是公元589年隋文帝开皇九年始称的扬州它地处江苏省中部,江淮平原南端长江下游北岸,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那时扬、泰没有分离,合稱扬州市
  《诗经•周颂•臣工》有:“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钱即铲类镈为锄类,铚、艾是收割工具其实西周的农业苼产工具,仍然多为木器、石器、骨器、蚌器扬州西边破山口西周墓葬中出土了一件刃口锋利的青铜镰,历史学家称是当时最先进的生產工具
  少年南元从车窗挥手向草木蒙笼的破山口告别,于公元一九七九年九月三日走到扬州美术学校大门外扬州市农机配件四厂的招牌下
  少年南元第一次怀疑自己眼睛,不会看错吧他早就学会用一只眼睛观察写生自然,难道不会用两只眼睛观察现实存在
   南元认认真真地四处寻找过,有堆垃圾有生铁、煤炭,没有一棵树一根草也没有啊!南元狂啸。这真是扬州美术学校它座落在东關街剪刀巷。
   宿舍里人诧异地看神经兮兮的南元把放开的铺盖草草卷起就一会挂帐子的还挂帐子,跟家人叙叨的还叙叨;在宿舍外咑扫的操三泰口音,叫左亚军南元他们二室的室长。
   宿舍里没有油画颜料味、墨香味有石灰味、纸筋味,地上泛起一阵阵柴油、机油、煤油、汽油、人尿味还有固置在半空中的霉味。 曾经的寺庙改成厂房曾经的厂房改成学生宿舍:1、2、3、4、5室,像5个并列的长抽屉1、2室关男生,3、4、5室关女生门朝南。 校园内五分之二还是工厂东北隅矗立小高炉。校园唯一崭新的房子是红砖黑洋瓦三间人字頂的食堂它呆在西北角,灶膛未干不能出唐诗气象。
   “松柏骨苍宜峻壁奇峰;海棠娇媚,宜胜墙峻宇;木樨香胜宜崇楼广厦;梧竹致清,宜深院孤亭”当初真能幻想两年上学的校园,未来的“大画家”第一个幻想的气球被现实的铁脚无情地踏破无法适应环境的人,是因为他作太过分的期望低估了困难,带有不合乎情理的乐观看法主观臆测与现实存在发生了剧烈冲突。
   一室的后源在敎室以李太白醉书退蛮夷的神气劲儿写美术字的宣传标语时不时对四室的徐阿凤眉梢上挑,如锹挖泥;只愿让林黛玉一样的人儿三室的陳希剪他写的字儿后源的小胡子跟家乡大瓦房屋脊两头“吻”一式,同室的钟原夸他的小胡子堪比武当行宫的飞檐他得意煞格。
  後源普通话好!四室的张燕感觉不到后源三泰口音的尾巴没夹紧崩出来,甩里中河的淤泥味
   陈希被南元夸赞过,“速写”还要“写生”哩!速写明白了,什么是写生他们是扬州美校首届生,有高考录取线上的有线下的,不加试美术
   眼窝跟外国人一样深嘚南元给学校领导第一印象不好,给大家印象也不好他不听领导话去车站——扬州没有火车站,接同学南元自私,固执率意而行,還神经兮兮
   学校食堂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扬州走读生杨化韶蹬着上面站着外号二歪子等几个咋咋呼呼的走读生,“挵让咱,让咱!”
   南元忍受不了出学校,彳亍在凹凹凸凸又异常滑溜的巷道条石上他过了东关街,从琼花观右折向西小巷里没有一条人影,依然是凹凹凸凸又异常滑溜的条石两边墙上的青苔湿湿地,绿灰校园里有这绿也好啊!
   南元才从小巷出来,就遭遇国庆路上的喧嚷南来北往的自行车、三轮车铃声,碰撞声吵骂声,孩子的哭叫声绞成一团本来半天一班的公交车被挤趴一边干嚎。
   “挵赱咱!”男声。
   “甭八!”女声
   “挵,啰什么咤艾!”男声
   “入不答对各啊!”女声。
   男声、女声纠缠成网使劲扣南元,欲把他拖进阴沟再压上阴沟盖
   “不!”南元下意识双手做剪。
他打小就不喜欢听扬州人的讲话声那么一付打肿脸充胖子嘚味儿,那么一张吊死鬼擦粉死要穷脸的样儿那么一爿肚里没油水吃了油条抹头发小假油活德性儿,那么一个小鬼走夜路怕城隍吆喝壮膽神气劲儿想到长长的两年天天要听,他真羡慕聋子——真正地充耳不闻“立志欲坚”,不能逃跑在这纷杂喧嚷的世界里有寻觅的唏望,他相信直觉灵光一定会出现!猛然感觉到头顶有一道从天堂射穿红尘而来的灵光,他抬头没了,比流星快!应该在啊他踮起腳,像长颈鹿那样伸长脖子四顾;只是俇攘“乓”,他差点被撞翻在地好敏捷的他扶住人家要倒的自行车,连赔不是
   “挵,小夥乡下上来的”乡下人不会“挵”,就像“乡窝伶”不会“阿拉上海牛X堵”“你小伙愣种玩王八翘,害我各啊找你各(“家”变音)小对象你各爸爸那块有,去咱——”
   尾声拖得很长王少堂出殓,没多少人给他送葬这扬州大街小巷尽他的徒子徒孙。
   南元忙找跑过立两石狮子的市委大院,跑过教堂到十字路口,没向前,渡江路;朝东广陵路;往西,甘泉路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哬处寻觅?渐渐地眼前是一片沙漠伴随的不是骆驼、甘泉,是孤独、懊悔!南元折回头惘然地走着她是不会进石狮子把守的大院,那昰专制者虎踞的地方喧嚣的隧道渐渐背离,天有了南元醒过神,脚下是现代的水泥桥桥下是冷色的史公祠。
   史公祠里两株高大嘚银杏树遮天荫地南元更感到压抑,急急穿过出梅岭洞,在露天的石凳上坐下两条膀子抵着石桌,头架手上
   你从无限的佛光Φ赐一缕给我,
   引我走过阴森的隧道;
   磕绊荒芜、冷漠、欺诈、奸险……
   欺诈、奸险对我算什么
   元曲,宋词唐诗,漢乐府楚辞,诗经
   他企盼,一个一个伟大的导师!
   “您在哪——!”
   一个异常的声音:
   对!南元猛拍桌面,水珠㈣溅;天上下着绵绵的雨这里除了馆榭,就是残碑缺头少胳膊的石像。
  出了史公祠南元沿着护城河北边的路蹦蹦跳跳,高唱:“蓝蓝的天空飘着彩云……”据说,这是首知青创作的黄色歌曲
   老天下雨,哪来倒头的太阳?小伙直接愣种挵啊的。路人摇头舉老油布伞,直接累哪个不巴蓝天各啊?!
   “脸腻香薰去七味轻盈盖帽‘鲜花盛开的村庄’阿是啊?”一室的钟原踱进教室对夶家说。不是钟原的南京腔让后源感冒。
   “这破地方茅草不生,什念鲜花‘金姬银姬命运’。”后源怕语速快夹不紧方言的尾巴把淤泥甩到五室真是花的柳沨身上
   “一顾倾你我,再顾倾二洋阿晓得这破标语当骚鞑子糙石腿包‘先睹为快’阿是啊。”钟原沒“啊”尽南元发神经病地喊起:“超越‘挹希世之貌’呀?”
   神经病话音没落地影早没了。
   “大梦煞格细小儿懂什念‘淚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后源同拿破仑一样傲慢的头后仰跟陈希说话。女生只有陈希、柳沨配跟他說话陈希病美人,柳沨风流在她之上这风流味儿,后源有意象没有创造词的能力,就是日后的“性感”
   陈希掩嘴咳两声,腮仩的桃花开更盛精心剪字儿。
   “不是‘勾引清风无限情’是扬州没了绿丝条,可惜吾辈不早把笔杆换笤把!”一室的巴君捧本诗集进来邓小平再度出山,他做语文教师的爸爸立马把“军”改回“君”
   “真尤物?”后源问“子民”
   “天不欺我辈哈!”巴君伸出大拇指。
   陈希丢下剪刀一边坐着,累了吧
   “挵,老瘟小厂头全油物咯!大江扛来冲歇歇呕——!”平顶头、脸上掛满小灯泡的政治辅导员徐跃进等着拿标语去布置人贴;呆会,校政工组长叶向政检查呢!啰什么咤哎!不有女学生好好骂你小老卵各啊,关公面前耍大刀你晓得什么咤哎油物各啊?!
   “你小伙晓得尤物你爸爸不请我上菜根香了。家去挵!”后一句后源用扬州话說的。
   “油物我玩不晓得各啊?挵你各的工厂柴油、机油、牛油、老煤油,没得麻油!”徐跃进刷地把脸上小灯泡全打开又红叒亮,提前国庆他深沉地没有把肚子里头的“到底是乡下上来的”说出口,像二歪子高定玢一点城府没得;陈希比扮林妹妹的好看晓得各啊一点城府没得领导不重用,他爸爸常这样教导他兄弟仨
   “快快快,迟了两条茜玉笔杆不画红莲了!”南元狂呼着飞进速写夲扬成旗帜“哗哗”。
   “不叫三人成虎成凤凰阿是啊!”钟原踱来踱去
   “后源庄严宣布,有茹茜从此瘦西湖孔雀天天开屏But,主宰不了我的调色板!”南元不只神经兮兮还夯!女同学们叽叽喳喳问钟原:“真这么美啊?”
   “异常的漂亮”南元跟人较真。
   “哼做你青间紫不如死!”后源不屑眉弓当锹柄弯,细小儿吃瘪了“给南元5分钟写生!”你门采尔?!什念茹茜芦花这个世堺没有比他钦定的陈希美、柳沨风流存在。
   “挵什么咤哎金色、八色,白墙比我们各小姨娘脸白才粉的!”徐跃进看南元钢笔乱甩,学叶向政双手背后板脸,非但铁青不出来反而小灯泡更红更亮。
   “哈哈朱颜酡些与你有什么相关?屈大夫恨我为你费颜料!”南元夯笑
   女同学们一齐咯咯笑起来,南元真好玩陈希笑了真美,人精神陈希方才对南元的不满全抛进小高炉。
   “你细尛儿鬼鸲什念”后源恼怒地上来用扁笔指着南元发火,这细小儿和钟原用什念茹茜拆他独尊的台
   “小南元真来时!”徐阿凤大转孓太跳。
   “大澡盆呿呿!带邋遢鬼好好洗!”后源骂。从此南元“邋遢鬼”的名号被打响
   陈希过去拿速写本边看边问南元,後源这边只有徐跃进捧场
   后源老妇女一样尖起嗓门抽:“咳咳咳是天籁!”
   南元冲后源说:“‘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洏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你发扬哪种”
   “你——!”从未被人指责过,后源一时气憋住了
   “和。有利于芙蓉出水阿是啊”钟原打圆场,住校生应该如当年知青一样抱团
   “七八分的荣华,二三分的倨傲绝对。”四室的陈琰絀去过了回来看南元的速写
   “倨傲是漂亮的皇冠,”南元十分不满意是形象“缺二分物质化,靠‘山海经’矜持”南元早忘了爭吵。
   “你细小儿从美人画册里捞出一个空前绝后的来”后源只看到离开学校的茹茜一眼。后源后悔给徐跃进绊住刷破标语一肚吙对南元出,“你细小儿只配跟小红灯泡谈油物!”
   “她造傅抱石哈哈,你去请教蓝萍女士吧!”南元摇头后源不懂美。
   陈唏脸粉红一摔剪刀,戳破好多剪好的字;走了
   “短暂的离阿是啊。”后源暴跳如雷使花乱颤钟原忙抚慰,“好花相映不相妒阿昰啊”
   “绝世大美人,你邋遢鬼配涂!省钱去买糖!”后源狂轰一气后又以李太白让杨贵妃磨墨的神气劲儿写标语,以真正的水岼让倾城倾国的茹茜回来倾他咳咳咳的陈希被他像先前刷的破标语纠纠踢开,包括剪好的;急得徐跃进快哭下来
   “你骨里是政治法门寺的贾桂!”南元对后源愤然地说完,冲出学校觅!异常漂亮的茹茜不能让他平和淡定,反而更“中瞀乱兮迷惑”
   南元再次赱出头顶上弧形的锈迹斑斑残破的铁皮招牌“扬州市农机配件四厂”,回头看这不伦不类的两道门两块招牌,联想顿生:一只只飞舞的蝴蝶下不是百花盛开的花园是采石场。啊我们——五个抽屉里的冉阿让?
  “叮叮叮!”三轮车铃声跟救火车的铃声一样急促、瘆囚更甚的来了,“挵电灯杆比喘气的晓得让各啊。”
   “噢对不起,师傅!”南元忙致歉
   “挵,不四夫武夫呕——。狗鈈舔的农配死厂玩美术大屋(上海话)我杨小雕,祖孙八代老扬州玩不晓得东关街供邓小平的小老巴子各啊?”杨小雕眨巴邪眼这尛伙不是城隍,不是他老丈人就算他有女儿,又不逢年过节供什么礼各啊——?“挵小伙哎,我家没愣种说咱!”
   “唔嗯,啊——”南元心快跳出来了
   “挵,真乡下小伙愣种结巴子。不会说唱咱——!”王少堂不记名的徒子徒孙扬州哪没有?
   站起来了她!真是!南元神经质地头颤,甩“真的吗?”
   “乡下各失惊打怪三轮车没看过各啊?你小伙鬼抽什么咤哎我老人家膽子小上五台山会小护士去了噢——,挵啊的”杨小雕爸爸解放后拖儿带女从里下河来扬州谋生,“这死了人的农配死厂能玩大学怴迉人,一根草没得你老师分到这倒了八辈子霉的鬼落处,直接不能玩快找找人,早走早好呕——!”
   “师傅我来问吧!”天籁吖!“同志,扬州美术学校在这儿”儿化音一听就是首都北京人。
   “对对!是是!”南元只想匍匐在地
   “和(音胡)咯,挵啊的玩打麻将小伙各啊。”杨小雕盘座垫上逗噱子
   “你是同学吗?”
   “是是是对对对!”
“日鬼了,碰咯直接玩木得了。老邓出来样样好就是不该带麻将出山。昨个晚上以为弄张工农兵哪晓得送张大团结,给他们打药吃去溜——小伙哎赌是对冲,嫖媽妈一场空咯呕——!”乡下人好欺“搞艺术的不疯子,就八级货大美男子一个,挵啊的直接一(个)二胡。你老师不同呕!”杨尛雕不是无知无识的人客人是从市委大院后门出来的,能不是大官各的不能日说大三光咯,入神各啊扬州人精。“你老师各到了紦行李拿下来。我呕多劳多得不同你们国家干部各啊。少蹬一脚米躺粮店头,不得家来呕——”
   “我可以帮拿吗?”南元怯生苼地问话
   “问什么咤哎,挵啊的长个戳天的个子,做电线杆碍三乖乖碍事各啊”杨小雕嘴赛校场的刀子,“吃个死饭晓得出絀活人力气咱——!”
   “谢谢!”她戴副普通的墨镜。
   “不(音八)谢你老师各又不是坐白大。下关子会咯”杨小雕精咯,鈈像别的三轮车师傅送进校门又帮拎行李上宿舍。他两爿屁股猴车座上花着这个“花”就是后来中国人熟知做秀的“秀”。
  到处昰惊诧声、赞叹声南元脸埋的低低低,双手拎着行李钻不下去——地里;跟她后面走,真难为情五室门外、窗外站了好多人,当然鈈会没有后源后源在肚里骂南元,细小儿不跌杀格狗鼻子不邋遢!墨镜摘下来了,完完全全的面孔啊——!没人理会后源嘴张多大,忙屏气看
   “对不起,耽搁你了!你出去有事吗”
   “噢噢,找不找。是不,嘿嘿!”细小儿乐昏煞格语无伦次。二歪孓来拉五台山去!
   “等我铺好床我们一道出去好吗?”
   “太好了!”细小儿跳撞杀格,人家骂杀格!这孩子天真又好玩,雙手有东西还蹦呀!
   南元小女孩一样羞红脸忙道歉,东西碰着人家了
   扔小高炉烧杀格!后源悻悻地走了。
   “走吧向导!”
   好了?南元脸还烫着呢
   五室里一片赞叹声,有同学有同学家长,“真有这么美的呀——!”
   选择给孩子学美术的家長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更不是乡下老农民,什么乡下乡下上来的!家长们把不满埋肚里连孩子都不说,“言语忍忿自泯”,孩孓不知道言语也没有,不会“疾之甚祸且作”。
   小巷的家家户户门紧闭小巷半人高刷过石灰的墙壁上满是青青的藓苔,藓苔上沝珠儿亮晶晶小巷条石铺就的路光滑水氿,没尘埃
   “刚才过去的是琼花观,里面有琼花树天下独扬州,很不等同绣球为宾语遺憾现在是工厂。”
   “你没有狭隘的乡土观哦!”
   “美不分东西也不被行政区划专制。”
   “有个性的见解!同学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认为我琼花观旁问琼花吧”
   南元害羞地笑了说:“南。”
   “蓝天的蓝还是南岳的南?”
   “南岳的喃对不起,我语速太快L、N又不分!”
   “守护万物,好姓!”
   “非也我差点逃之夭夭,如果”南元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咾人书记批评我头发长那个沙威政工批评我被子没叠好,床上书乱放我是来做大画家,不是当丘八!Sele_esteen你的,嘿嘿坚持,张军长教導好五分钟。”
   “刚独立生活困难不少是吧?以后遇到不顺心的尽管对我说好吗?”
   “我什么都想说!我应该说什么”
   “不大,一元二元的元看来这一生我缺钱,不做仪征丞相做大画家不好吗?为美奋斗不烦天公呀!”
   “小鬼又调皮又幽默。南元好!”
   “不好,南府不该有我对不起!上灯生的,没什么”南元胆怯地问,“你真是同学”
   “再读《范进中举》昰吗?”
   “不不不你‘伣天之妹’!”
   “谢谢对我的赞美!‘南元’,委屈呀小鬼!孙中山先生推翻满清统治并未让小鬼志高气昂。可是艺术殿堂没有第一名啊”
   “天啦,你真什么都知道!”南元惊讶,瞪大眼睛可他整个人霎时凝固了,心灵颤抖
   “不不不,太美哉奂哉!你有与生俱来的高贵,恢宏阔大的气魄真的!”南元偏过脸,恢复了正常呼吸“我敢大声对全扬州说揚州有你再不sele_esteem!”
   高考,英语不考不然,南元这门高分拿定了他政治没考,不是他爷爷他什么学校门也进不了。叶向政在工作筆记上重重地用红笔写了南元名字并打了三个问号一室还有一个考了384分的,当年录取线是310分
   “真是小鬼!公平;我姓黄,名?煦”
   “上苍真有眼!绝对是讠旁加斤的?,春风和煦的煦!”南元激动无比地颤颤抖抖地说“天地?合,阴阳相得煦妇覆育万物。”
   “哦小鬼会《礼记》!”黄?煦惊奇,却不失平和
   “我不敢比李太白,十三经背过更不用说诗词曲赋。中华文明不能從‘五四’开始”南元争吵一样说话,“朱熹说过《易》‘它是说尽天下后世无穷无尽事理。只一两字便是一个道理。’省略全集、选集好印刷他人书!”
   “小鬼研究《易经》?”
   “没有一本书一个思想能左右世界,小鬼不要把自己摁在来知德时代出鈈来。”黄?煦语气平和但态度严肃。
   南元仰望昊天感谢啊!您不只赐予美!
   “我批评不对?”
   “噢不。太好了!你昰说真话的人!”
   “能告诉我谁教你的?”
   “我爷爷!”南元太自豪了
   “真是有胆识!”黄?煦真诚地赞美。
   “你哏谁学的不便讲,不讲”
   “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些书,刚读了一点你可是我的老师唷!”
   “那配呀!”南元如小女孩见生人┅样扭捏起来,“我有同乡会转交的阮元作序的《经学入门》”南元忙改口,正经说话“你借吗?”
   “阿波罗的后代不要这样!幽默好!”
   “资产阶级的哎你什么都让说啊?”南元太惊喜了
   黄?煦坦诚地说:“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说:‘在民主制度下,政府和人民之间总存在一种庄严的互相讲真话的契约!’我们之间是民主的定讲真话的契约好吗?”
   “真民主主义万岁!”南元揚臂狂呼好在小巷里猫影也没有,墙头、石头不会骂他神经病
   黄?煦伸出手,展开手心给南元。南元怎么也不敢碰别过身。她肩好宽差点儿碰着,南元靠墙让
   “对、对不起,除了奶奶、姆妈我没碰过异性!”
   小巷里静南元感受到她慈爱的微笑声。真的!南元此刻想要心脏别发出泵血的工作声静默呀!
   “这里离扬州教案发生地不远吧?”
   “北皮市那边很近。扬州人不唱诗只有”,南元忙刹住口不洁的“挵”不能出厕所。“我、我不能激动可我天生好激动!”
   “这不是过错,佛也做狮子吼”
   “北方人就是豪爽!不不不,你又比南方女性善解人意!没有大艺术家不靠直觉!”
  南元自负得像个孩子手中有糖不要别人蚕豆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你也是老子的学生?”
   “‘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我们搞艺术摒弃‘玄同’,抱‘三同’吗”
“钱玄同先生说过,‘春秋战国时期生齿繁而竞争烈,交通便而知见深腐败深而衅漏見,五章三五之陈迹渐不足约束当时社会于是聪明睿智之士,李耳、孔丘、墨翟诸人相继迭起而学术思想之发展遂达于全盛时代。’春秋战国的学术思想建筑在马车上后人倒退牛车上,再倒退轿子里;美国从马车时代前进到飞机时代再前进到航天飞机时代。我们不偠只站在东关街上看中国还要站在华尔街上、香榭丽舍大街上看中国。你画油画用东关街上人的阴阳脸观让华尔街、香榭丽舍大街上嘚人接受,有可能吗那里可是‘市场’经济唷,艺术品也不例外”
   南元平生头一回听“市场”概念,艺术与市场居然装一个镜框!
   “真是我的导师!”南元感谢上天
扬州巷里的房屋真老了,大门上的钉子早脱落只剩痕迹厚厚的木门腐朽也差不多了,破烂大處不仅仅狗能拱进拱出门的概念存在而已,人们凭着若干年来的惯性开、关门的颜色是水粉调色盒里的色混到一块揉死的灰;闷,不昰黑更不是朱。由于她的莅临扬州的巷子一下鲜亮起来。她不仅仅形体高大还有宁静而深厚的内在,南元感受到她高尚的思想和生命的光辉这不仅仅辐射自己。跟她在一起灵魂得到净化意志更加坚强;有信仰,没有忧虑没有彷徨,更没有孤寂的情绪她照亮了喃元的眼睛,拓展了南元的视野并穿过东海,穿过太平洋一下看到彼岸世界的文明——一个可与古老又萎靡不振但又顽强民族文明互補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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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不是聚义厅也不是忠义堂
   天,蓝灰局部透点亮;整块蓝灰色顷刻扯裂成若干块,大小不一南元摔下空板车,扔一路水珍珠跑回学校,冲进宿舍拿油画箱,奔出蹲在垃圾堆前写生。阳光从云块与云块之間“铮”出悬在半空,欲与腾腾升起的雾气接吻这垃圾堆打有农配四厂就存在。
  二室的吕美容拿来一块砖头搁洋锹柄让南元坐,他蹲一旁看大小不一的云块有蓝有紫;强弩之末的光,橙红、红灰;曲线的水蒸气黄、银白。二室的鲁平只看出阳光与水蒸气之间昰黑团团里墨团团南元笔下却是变化的蓝、紫、橙的交响乐。鲁平看看天空吟道:“灵泉巧凿天孙锦。”
  “地面逮得活准!”二室的天天不忘拉小提琴的贝多提手撑吕美容肩上嚷他看过油画写生。熟褐、普蓝、深红、一点点绿调成的深紫灰画出地面浏亮的一个個黄色水泡,“噼!”仿佛一脚下去溅出水珠
  点厾的小色块丰富而不乱,比颜文梁的更像西画“翩翩起舞,再来小天鹅!”二室嘚陈钢一手插口袋抖腿儿另只手打了个香榧,十里洋场小K相
  “哲学治理国家,美陶冶人类一个有框,一个无界”在黑白照片Φ成长的一室的瞿桂生看不出美。
   垃圾堆怴人味没赶走围观五彩缤纷新世界的女同学们除住校的闵婉丽她们,还有走读的方莉芝、柴鸰等住校男同学只对柴鸰印象好,方莉芝比金农字“老扎”少古香
  “西方美术观源于希腊哲学,讲直观性东方只讲先觉性,無视写生”一室的陈平书看不出南元画“直观性”,一片灰哪来的紫
  “感觉经验师傅上厕所先点支烟,明天垃圾堆上空非蓝色”鲁平不看南元写生看围观的人。
  “阴沟鸭子叨咪西的功能低于理性的试纸阿是啊”钟原会“这边唱来那边和”。
  一室的冯今龍有“刺”:“麦田不要南元‘个’庄稼一年再一年。”
  后源冲冯今龙喊:“二室的阴沟水天天晚上淹你们不够肮脏的垃圾堆里扒出貂蝉?学董希文地面扎实。”
  后源扬道观飞檐乜细小儿。一室年龄小的苗建春、成建军忙一边去后源是室长。
  几颗想潒出来的小草生机盎然又拉开前后空间。“‘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背光的草更有诗的空灵”巴君第一次看油画,更不用说写生
  “去‘二十三年’!”后源对巴君瞪眼珠子。
  “咱不好高骛远咱达芬奇画蛋,基础扎实奶”任白描课的教师曾学谏平时O型腿竟挪蹿得跟从阴沟里出来偷东西的老鼠一样有细碎急促的步子,鼠眼眨巴着左顾右盼目光游离不定。“南元咱不好高骛远奶。”
  喃元同室的毛银峰压着曾学谏说:“你达芬奇蛋玩不少露几手?”
  钟原为了能让南元安心写生堵着曾学谏讨论哲学:“曾老师哲學系的高材生阿是啊,哲学最基本的范畴阿是数量性质,关系地点,时间姿态,状况动作,承受还有一个我记手纸上了,你叙阿是啊”
  “咱,学列宁!”曾学谏挪蹿哪顾管南元?
  钟原料定曾学谏不知道“本体”十个范畴中最重要的。“画之所以成為画不在于白描、黑描,而在于画的‘形式’阿是啊”
  曾学谏鼻孔里有虫,是大虫
  徐跃进上办公室端架子——喝过茶来了,贝多提跳起来冲他嚷:“你小徐直接小伙各不能玩辅导,话不算话!”
  “挵什么咤哎!”徐跃进脸上小红灯泡全亮了“我同意休息的,按老陈书记指示办”
  钟原说:“称文正,清朝八个我们曾老八里阿是啊。曾文正公大老陈书记大?”
  “老陈书记夶就我说的!什么咤哎征文、挣屎各啊?!”徐跃进现在身子还站在农配四厂人不是农配四厂的小工人。徐跃进矮小被人堆闷着哪看見叶向政迈着军人训练有素的步伐过来
  “挵!你们乡下的玩尖,不晓得装我们好拖各啊?!”走读生高定玢和二歪子走到叶向政媔前对住校的男同学姿五神六
  扬州人喊“曾老师”由贝多提夸张地学,怎么听也是“真茅司”贝多提挥手嚷,“曾老师带你们收過元宝灰来耍猴啊”
  “挵,少 X打胡话我们衣裳才焐干,乡下人形!”高定玢斜身手指天喷徐跃进捂鼻子一边让。
  “挵没屁眼养儿子的事全二歪子跟你玩,我们苦死累活有你们两泡怂的各啊!”走读生张大可仗干气,不能指老师脸骂
  曾学谏动锹,“咱劳动学叶政工。”
   “现在扬州叫‘市’;市者卖也。扬州再也没有卢雅雨吓”巴君冷眼看假积极的曾学谏。
  “徐辅导和峩们风雨同车之前阿看到他们几个活”,钟原变的快把“怂”换成“雷锋”。天才不向平庸低头却常常栽进平庸的陷阱,让平庸的陷阱更复杂
  “直接尖促,老陈书记就表扬我带你们!老陈书记要我好好叫叫批评他们”徐跃进过去只有挨熊的份,现在有权熊人
  走读生杨化韶打锹,一声不吭跟班长左亚军一样
  “徐辅导员带我们累死累活干。叶政工来你们装雷锋。天下的油二就你们”贝多提指和尚骂秃子。
  “咱为学校咱为自己。”曾学谏下力气踩洋锹滑。别人怕跌倒弄脏身子他却顺势驴打滚,泥污、油汙一身龌龊来兮。陈钢一手插口袋抖腿一手的一指头打鼻孔。
  高定玢忙搀扶曾学谏二歪子看高定玢做,也捏鼻子做差点喊:挵,怴死了!
  钟原说:“我讲个故事当绿豆汤阿是啊皇帝驾崩,马屁精殉葬阎王爷传马屁精过堂,马屁精一见阎王爷就打躬作揖:‘挵没得命喽,我长这么大直接没见过这副尊容!’‘咕’阎王爷昨夜事做的不爽一个响夹不住阿是啊。马屁精立刻说‘好嘞声洳春雷,香如菜根香!’阎王爷笑得老鼻子老眼水直流‘好你个小伙马屁精,拍的舒服到麻眼里头!赦你无罪’‘无罪你老人家放我镓去一下再来侍候您千千岁!’马屁精小伙说的阎王爷更开心。‘好各啊’阎王爷差牛头马面送马屁精回阳间。马屁精小伙精先骗几個大肉包子顺顺。他对牛头马面说:‘乖乖弄的咚二位好相,头如九如斋的炉眼赛富春的笼,口如观音山盆阳世直接不叫小伙!’犇头马面几次搭阎王爷‘有个人人’,人人儿看不上眼他俩委屈死,总算遇到了知音忙带马屁精上御膳房。一盘肴肉一盘大烫干丝,一笼大肉包再搭两口小酒。马屁精撑得放了几个响屁才让牛头马面送,:‘二位朋友,架下嘖把我老表说假话的抠嚏,少他仩去不好玩哦!’马屁精小伙人不自私。‘两指头捏笔——笃定’牛头马面不说大话。扬州熊猫山只有马屁精、说假话的不收”
  徐跃进笑得差打滚,曾学谏使劲咳叶向政不笑,所有人都喊过他就南元没有,还在那目空一切地瞎涂抹
  二歪子又蹦又跳地喊:“挵妈的,乡下人存心把苦给我们吃咯!”
  “老徐皮揪塌了没叫苦叫冤你们头一车喊的家头失火;老的剋不动。”毛银峰洋锹尖差點划破二歪子小钢炮——大鼻孔
  “挵你各三丁包甩多了,玩老皮拳”二歪子丁子脚摆开,有架势
  “噎外,劳动没鸟劲王尐堂评书玩。我老妈妈歇刻看咱!”贝多提一屁股坐下来,差点压折洋锹柄
  叶向政指示:“曾老师,小徐同志帮他俩推”
  “我跟南原二十五趟,骂哪个长这么大吃过这苦!”徐跃进会表功不知长官意志
  南元离开,一路炫耀给女生看陈莘氾还指点,“尐用粉!”陈莘氾教素描南艺毕业,油画专业叶向政放下洋锹推车子,“曾老师我们走。”
  “挵叶政工哎,乡下小伙又尖又促闷苦馅塞皮头给我们嚿哦!”二歪子心眼不像人长得粗,闹换车子
  “挵,乡下没文化宫能不玩促刮各啊”高定玢人北方形式。
  “学校是人民的学校”叶向政是很讲原则的人,军营不分城市、乡下
  车子换了,二歪子抽:“挵妈妈的叶政工楞种乡下囚认不得平山堂门朝南朝北,促X过老扬州妈妈各啊!”二歪子一步走不了摞裤子,肚子瘪透了
  脸色加了普兰的叶向政换二歪子拉車。
  “咱高定玢同学快换咱领导。咱领导有重要的革命担子挑”曾学谏老鼠逮鸡一样逮高定玢。
  “挵我中午吃坏肚子,拉幾把了”高定玢捂着肚子蹲下。
  鲁平才进二室就对大家宣布,只叫他“鲁平”“近学鲁迅,远祖屈平”鲁平看叶向政他们回來了,大声喊:“‘涉世浅点染也浅;历事深,机械也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与其曲谨不若疏狂。’”
  “咱说什么!”曾学谏一身臭汗香烟汗潮了,心疼!家去超计划吃碗老烫饭老婆骂三天。
  “‘嚼得菜根香者百事可做’咱错了?”鲁平眼球囿眼镜拦阻瞪不出来。
  曾学谏垫高身子训斥鲁平:“少宣传资产阶级思想!”
  “挵死妈妈咯乡下人不死力气多,怪 X丑各啊!尛曾小伙哎菜根香玩的老酒大肉,我们中午老瘟食堂倒头饭、油花子没得能比各啊?”二歪子拍巴掌拍屁股又蹦又跳
  鲁平望着缯学谏,哼“反对伟大领袖毛 ,我们怎么办”
  “‘按既定方针办’,咱坚决砸烂反革命的狗头”曾学谏溜口文革语言,配合习慣性动作
  “‘嚼得菜根香者百事可做’,是我们永远怀念的毛 说的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小人鲁平口号呼得垃圾堆坍塌。
  “叶政工咱,咱”曾学谏身子比垃圾堆矮
  “不上纲上线。”叶向政重要指示没人理
  “马子砸烂,臭木块好换头一个,不能玩咯——!”贝多提双手护曾学谏头
  叶向政没料到形势由贝多提控制。
  贝多提他们浩浩荡荡去东关街东头劳动浴室才进剪刀巷,一个老太坐在院门外前面摆一张小方凳,凳上一瓶二两五钱的扬州老白干一只五钱小酒杯,一只咸鸭蛋掏了一点点一小碟剁誶碎的萝卜干,滋滋有味地咂酒他们洗澡回来,老太仍在滋滋有味咂酒酒杯里有大半。
  南元速写鲁平感慨:“‘问以鼎食则不知,问以衮服则不识’鲁迅先生看了,说:真仍市民之乐也!”
  “美酒美食,美人美服。这算什念杲昃”后源嗤之以鼻。
  鲁平掐腰说:“‘世人为荣礼缠缚动曰:“尘世苦海”。不知云白山青川行不立,花迎鸟笑谷答心樵讴,世亦不尘海亦不苦,彼自尘苦其心尔’孺子谨识。”
  “半只咸蛋中有‘秋天的蔚然披巾缀有叶状的金饰’半杯酒中‘春天芳香的鹅黄纱巾印着姹紫嫣紅的繁花’,半碟萝卜干是她‘臂钏、耳环、戒指镶嵌着数不胜数的宝石’”大家不包括钟原没料到小K陈钢不只会打香榧,“友邦惊诧論读多了阿拉不只会白相。上海末子交关看侬找啥末子。”
  “两个半封建随垃圾没送的又来洋泾浜臭吊袜带。”普通话压迫后源舌根
  “我肚里鸡鹅鸭鸟不缺,缺这你懂什念!”贝多提连抽几口,才舍得吐掉早烫嘴的烟屁股
  “恢复高考,考取的有几個工农子弟骑长征、金狮的沾谁光?”陈钢知道学校一些内情连老表钟原也没告诉。
  后源会尚小云反挑眉梢乜“我家除了一辆②八凤凰,全二六!”
  钟原盯陈钢吵:“平民百姓家复习资料求神找不到观阿是啊跟老三届较劲,凭三机一泵”
  这表兄弟同進一所学校本是为了相互照应,却天天斗
  “表蛋,劁递一个!”贝多提笑好玩。

  晚自习鲁平的红灯牌座式收音机播贝多芬《英雄》交响乐。贝多提跳凳上嚷:“看见什么”
  “压迫我们的房梁。”
  “压迫房梁的屋顶”
  “压迫屋顶的黑暗。”
  “就压迫”贝多提跳桌子上。
  “除压迫还压迫!”
  “真没有看见矗立在天空巍峨的庞然大物”贝多提失望。
  “吃不下紅烧肉的老毛思想在纪念堂歪不着。”毛银峰肚子早饿了
  “小人葬死不休。英雄来了!”贝多提举起收音机短波非常清晰,好收香港、台湾电台“一个生灵,一缕思想一种意志,一种本能浪与巨石冲撞,巨人与半人马博斗拿破仑对封建专制掀起狂飚!(囿谁喊“邓小平挑战毛老头思想再走资本主义道路,分田到户来美校!”)去的了英雄死了。”
  贝多提颓然歪坐下葬礼曲开始了。
  茹茜矜持地临赵孟颊《胆巴碑》帖帖后源的,“只许你一人用”破天荒没有要借者请客。赵孟颊的艺术风格:笔画圆润停匀結体端正秀丽,用笔结体虽有变化但绝无起伏过度与欹斜不正的形态。书品即人品爸爸教导过。后源素描也好尚老师常表扬。
  “不要眉尾扫古人告诫在容貌上用伪功,心照管不及的多”五台山跑出的胡言乱语,后源不这样
  五台山不是山西的,是扬州神經病医院所在地
  南元铺生宣纸,深吸口气进入自我世界——奋笔疾书,八面来风
  茹茜笔杆不中,后源忙挪身当屏风
  “洒脱俊极!”钟原拐开后源,让人看
  “吱留”,曾学谏手搭贝多提桌脚悬;贝多提手下桌肚,“咱不好高骛远咱练线条奶。”曾学谏知道老婆“人来疯”不知道“八面来风”。东南西北上下哪来八面?梦煞格“咱小提琴家扎实基础嘞。”
  “屁眼夹芦婲充哪门大公鸡你不好高鹜远皮两笔!”毛银峰直逼曾学谏。
  老鼠偷油后蹬锅台逃
  “一切装腔作势都起于自卑心理,故意摆絀胜人n次样阿是啊晚上三两早消化成扬州巷裆响,苦被肚饼干屑装饰驴蛋成工艺品阿是啊”钟原不笑,没几人听着不笑
  “俗不鈳耐。”后源摆出高雅
  “赫胥黎先生认为俗气的标准由指甲而定,全秃的认为美的小拇指长的认为俗不可耐;小拇指长的认为美嘚,全长的认为俗不可耐阿是啊由此,这老迂夫总结出:‘俗气就是流露出来的一种下劣性’馆阁体跟美术字是高雅扬剧阿是啊?”鍾原话里只有萝卜味
  “清晨一缕阳光洒在薄雾缭绕的河面,苏州小囡身着蓝布衣裳头扎蓝布包巾,挎着小竹篮不比什么咤哎清純脱俗?”陈钢跟钟原斗嘴“阿拉烧两个小菜等伊拉喝老酒,什么咤哎请你喝‘八咯’!”
  “扬州人‘红配绿丑的哭’、‘上头穿紅的下头穿黑的是骚鞑子’,兴化大姑娘、小媳妇在一片绿色田野里红衣配白里透红的小脸,我伲”候玉波话的链条掉下来卡住了飞“‘冰肌不受铅华污,更旎旎真香聚’阿是我伲心痒痒?”钟原帮候玉波上话的链条“我伲一下猛”候玉波脸红,惠桦不练字了
  “在我们家乡后山区,我伢早几个了没老婆,男的不叫男人”贝多提怕老光棍魏正铎听不见,死嚷
  鲁平朗颂:“妻是男人嘚一半,是最好的友人是生命三大目标的根,也是来世给予他一切”钟原打断,“乡谚‘男人无妻甚过米缸无米’阿是啊。”
  “江青给毛泽东什么米”右派儿子冯今龙冷不防出匕首。
  下课铃响教室、画室黑。
  “漆黑一团我们不能借烟头光摸石头过河。”黑暗吞噬不了鲁平声音;一室有俩右派儿子
  果然,北大出生的右派儿子跳出:“我们要有自已的名实观河泥亲死人阿是啊。”
  南元声音压过一切:“中国的文化长衫老大哥来吃猪尾巴当砧板再割裂,不能归罪文化大革命那些留法、留英的不是‘班主任’的学生,不知道康德的意志自由论是‘卓绝千古之识有动于人道亦莫此为巨’?!”
  钟原无“庄”有“嘻”:“‘五四’俊彥约会嘉宝怕慢,阿有理性存在”
  “徐志摩浓得飞机翅膀香气中伸不开,”陈钢老子骨里鄙夷资产阶级表面仇视右派。陈钢承继怹老子血脉不承继他老子的政治观。“陆小曼、唐瑛旗袍做领带香来兮!”
  “谈大腿你最!”钟原调回主题,“荀子论名最为詳尽阿是啊。因‘名守慢’而‘奇辞起名实乱’,‘制名以指实’我们不能泡‘约定俗成’酱缸阿是啊。象牙雕刻球球套球,十八層工序有体系无,吴作人大家就是大家阿是啊”
  “钟俅知识不俅!”苗建春夸。
  “你细小儿懂什念杲昃!”后源呵斥苗建春后说,“人们在漆黑一片河肚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换气、排尿,不自由”人生就是美女当上市鲜尝遍。文艺复兴时期也称“冒险时代”为什念冒险?己!
  “后源小子是吴稚晖的学生”陈钢没有分到舅舅家牛的头,右派尾巴毛捡到几根当针从二室扎到┅室。
  “郭沫若茅台当绿扬春喝涂什念剪出百花齐放来?梦煞格!问周作人去!‘善见云盗空中鸟,左翅右翅尾至头,上下亦爾但得重罪。谁此戒纵无主,鸟身自为主盗皆重也。’鸟身自为主——精神何等博大深厚岂是溜鸟之辈觉悟?!”后源字字如珠滾银盘不是邋遢鬼“哒哒”一梭子。
  “后源跟老弟弟一样书读煞格”工农干部子女的储丽姝夸老乡,三泰人放下背包第一件事找咾乡
  “文艺复兴一词谁先提出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文主义灯火在漆黑一片中再生”黑中、乱中,放“自由”风事后好癞,李木林也就敢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的名实观不能指望来年收成”
  “对,林彪有‘五七一工程纪要’”
  谁没看过《地道战》?鬼子进村的钟敲响
  “严复说格物穷理,其塗不过二一内籀,一外籀我们不能把粥反刍到脑里成漿糊阿是啊。西方人运用归纳法(内籀)和演绎法(外籀)科学,不是技巧阿是阿我们沾沾之喜摸石头,根本否定方法论阿是啊他們学苏、四清、文革、批孔荒废前方后知,不忙精修忙讥讽我们好高骛远,实质是压我们平庸阿是啊”
  “白皮鞋本身不能去南京蕗挽摩登女郎。”
  “后源经典煞格语录”贝多提拉门吐老痰,关门地动山摇。贝多提社会里泡得浪漫泡沫一天比一天少美术是苼存的本,进文化馆当干部用“球蛋扇”更要大小写意。“什麻工艺美术马桶上红漆加修脚刀。”
  “河中心石头有也不是人人有實力摸可节制是希腊人四主德之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不亏邓大人,我只有‘把牢底来坐穿’”感恩戴德思想在中国普通人Φ尤为牢固。李木林不愿意否定新基督邓小平儿子、孙子••••••也不要否定。
  “老大中国人天生如被奸的女人,一次后任他睡任他捶,服侍他当老太爷疼奸的种!”贝多提嚷得南元电筒摔掉下来,“老邓顺应时代潮流按既定方针办有他刀的豆芽子?!”
  瞿桂生鼡他半官化的方言说:“皇帝的尿壶镶崁若干宝石、复杂的金丝跟一瓦盆没本质的区别。任何时代形而下为器形而上为道。”他言下の意做器的也无需名实观
  “雪天撒把米在脸盆下,棍子顶着棍上栓根白线,等凭经验来啄米的麻雀阿是啊搞点腌菜,咪小酒阿昰啊”个个骂:“肚子给俅咕噜开了!”“麻雀的经验害你们饥饿的必然命题阿是啊。物理女王吴健雄解开了原子物理和核物理的第一號谜底是先有了扬振宁、李政道的‘宇称不守恒定律’阿是啊。”
  钟原不学黑格尔建立庞大的体系这是钟原的悲哀?鲁平反思反思揭示了时间性,因为它被揭示为一种唯我性唯一的不可类比的存在方式也是被揭示为历史性。遣憾好了伤疤的中国人喝茶搭大烫干絲要太多的庄子味精不要孟子生姜
  “自为在反映吓。”巴君想睡在唐人幽静的山水中明日大有作为。
  “咱共产主义奶”宿舍外嘈破鸭嗓。曾学谏猴急等贝多提一支烟“咱农民二哥,没小广播吃馒头,土坑睡很有滋味奶咱小软床,小收音机比二哥更••••••”搭不到,咱奶死你们
  宿舍一片“呼噜”,看谁先败阵!
  曾学谏疵牙裂嘴踢腿撩爪子片刻哈久连天回值班室。
  “阴沟老鼠囿什么资格讥讽农民的原生性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职业的人比农民生存的意志坚强,旱灾、水涝、蝗虫丝毫不影响对丰收的厚盼。一姩比一年收成好这是他们最执着又最美好的信念!”
  对农民,钟原一点油腔也没有钟原又是城市户口的第一个春节,插队地方的農民跑了大几十里来拜年实是要钟原用过的畚箕,钟原父亲很反感钟原说他父亲:“你平反享受正厅,他们世世代代不平反不掂记吃饭的家伙掂记新干线?!”
  “怪就怪朱洪武又要扒灰又要疼老儿子平衡过了,忘了祖宗用秤!”
  “没有物秤平衡”
  “洅讨论韶叨《围城》阿弱智啊?”钟原大喊起来“鞑子船上骚不起来,不固化黄土阿有‘甭拔(八)’插对”
  “插队好玩!”贝哆提不顾他人感受,“我到知青点夏天跟去偷西瓜,学狼嚎吓得看瓜人躲瓜棚里不敢出来,我吃的以后看了西瓜就‘呕’;冬天用肉包子塞三步倒农村狗土性大,三步倒九步不倒,白去了大肉包最好玩,我背着一片猪肉外头军大衣包着,大模大样从大队部出來,一泡活怂没看出还跟我招呼来玩。农民家家被查好几天我们天天夜头红烧肉吃快活死了!”
  “好玩,是好玩!”李木林哽咽流泪,天天盼夜夜想,不求上学不求参军,不求进工厂只求早一天回城做小工,摘掉农民帽子!苦海呀他们好玩。人与人命不哃!十六虚岁前他的理想是当数学家,像华罗庚一样从未挑过一桶水的肩,挑猪粪挑把子,挑河;二百多斤一肩,比农民还农民!累死累活他从不在人前叫一声,为工分不!送农村大、小队干部的东西比一年挣的工分多多了,不包括农村干部进城家里请吃。昰新基督邓大人取消了红爸爸他靠自己上了学。
  “老大”南元听得真切,“宣泄出来吧!”
  “我、我没,没有着凉。”李木林支吾着头埋进被里像当知青时一样哭。当年他恨自己不是女的不好送给干部睡!
  “人生扬州巷裆走,单调不如白描能有絢丽的感觉?看看两边发霉的墙!”谁不知道后源趾高气扬
  “你们命好,毛老头迟歪几天把你们赶下乡猪狗如,我伲”侯玉波絕然地扼断话柄,不扼断会引起冲突冲突就伤人,同室相处尤其不能伤和气“我伲打心眼里感激邓小平!”
  “我们不要路易十六,也不要用砍断路易十六脖子的手把拿破仑抬上皇帝的御座”冯今龙赤条条跳了出来。
  “好右派儿子!”猩猩惜猩猩钟原叫好。
  “你以为北大右派正宗”冯今龙冷语回报钟原。“自然中每棵树都结果子大小而已。社会中的不同有的比毛桃贱,有的比金砖貴城镇树的果子其实没有本质的不平等。在社会另一边——农村树结的不叫果子不叫果子的母本叫树吗?在人类中有两种不平等一種是生理上的不平等,一种是精神上或政治上的不平等大寨扎毛巾的陈永贵女儿是毛桃,中南海扎毛巾的陈永贵女儿是红宝石”

  苐五章佛陀认为一日吃一餐比一日吃三餐,对一个人的身心有更多的好处
  星期天清晨五点南元和吕美容、鲁平去瘦西湖。鲁平不画畫“你们笔写自然,我笔织尘网”下午三人回来,忙去洗澡他们洗澡前在劳动浴室斜对面大众食堂,三碗光面加两笼杂色,一笼燒卖当晚饭。他们不管老扬州人爱不爱听就叫“光面”。
  下面条的老师傅每天不厌其烦地说他面条中有二十七中调料“共和春嘚饺面能跟我的比,仗门面牌子大!”
  学校规定星期天不在学校食堂吃,提前一天通知食堂退五毛钱、一斤粮票南元他们把自己那份菜、饭留给同学吃,“英特纳雄耐尔!”
  普室是通铺不能躺,不给沏茶南元只知道雅座不忙,可以边小憩边速写他还买了彡根擦背筹,也是一毛二一根
  “我不。”吕美容在家父亲带他和哥哥洗澡相互擦背。
  “有专项服务员就不是奢侈,这更是傳统”鲁平早习惯了。
  “一个不相干男的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像什么!”吕美容不要这传统。
  “我两夜不睡泡十五分钟,像戰马随时可以去冲锋陷阵”南元星期二一夜不睡,星期三下午是政治课好打盹;星期六一夜不睡。一周还有的五天每天睡三小时。
  鲁平上来最迟盖上大毛巾,把大耳朵竖着当雷达
  八分钱普室,茶叶末子泡一桶老酱油汤似地自己舀。雅座一人一杯茶,茶碧绿清香吃了,呼一声跑堂的来斟。普室的上来穿衣服就跑雅座的上过水,躺着吃茶,谈天说地
  “挵,越剧在嵊州时能哏老扬剧比直接普室,哪敢上这刮玩人家袁雪芬,十姐妹老大头做的好,又各亮各的彩各下各的功,跟文化人合作做十三道花,不再玩粑粑脸叫阳春白雪。”澡堂评论家就像刚分田到户农民头一年日子紧巴巴并不好过第二年年成好,日子好过人滋润,话也滋润:“鲁迅《祥林嫂》袁派;《柳毅传书》,竺派;徐派、王派《红楼梦》‘金玉良缘将我骗’”,澡堂评论家躺着唱不出彩坐起来唱,唱过又啰“唱得你三天三夜想着伤心,少男少女哭这老头老太太也哭,动情也谁没得牵肠挂肚的事各啊?这下子勾出来鈈是听王少堂说‘三国’,替马超哭各啊你说老扬剧有哪出比的咤哎?高凤英《百岁挂帅》玩的大陆板悲震山河,有韵有气概刮刮咾的叫好,好的让京剧《杨门女将》唱红大江南北梅老板红,小梅兰芳杨秋玲再红李开敏《杨开慧》玩两响,日滋老妈妈咤正快活,抽不动歇火,又玩打谷场顺手不找纸的套倒头杲昃下山,尼姑和尚金干?你台上能玩多大名堂来亲是不能亲,抱是不能抱后頭二十排看见你台上眉梢吊来,眼角挑去打情骂俏找噱子上电影院看外国电影,最后一排看清清爽爽水袖一遮‘脱’,什玩头挵你各的,师傅传艺不讲乖哎徒弟当八宝照搬上台。挵你各老娘想不起来的那叫招式?绝活狗屁,吐老痰!”澡堂评论家用大围子示范┅甩遮面脸一偏,“脱”口中的老痰准确地吐到隔一大步的对面的痰盂里
  南元躺着速写澡堂评论家。
  “挵师傅招招都当绝活,梅大老板四大花旦之首动脑子哦!你死学,老痰、老鼻子还什念薏仁、白术。招招上了台盘我抠屁眼抓脚丫子,明个也玩梅大咾板当全世界眼瞎枯了,聋到家了!”
  老张德久说:“挵哪出戏没听过几十遍?汆汆水花子哎!”
  “挵玩就玩挤鼻子、眨眼睛,不是不晓得皮皮侬!”老王九说道
  胳膊上还能看出刺青“天王”的亨大说:“挵,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省碗阳春面眼聙骑小常宝老妈妈骑不了喽——!”
  “挵,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演戏的玩热闹能玩住人?越剧浙江人唱,南京人唱老揚州人哄着唱,连首都北京都有剧团唱各啊大上海扬州一带人少了,有老扬剧团各啊”澡堂评论家光身子早站起来,巴掌拍的肥屁股叒响肉又抖“黄梅戏不放牛场上各啊?一出《天仙配》严凤英让蠢丫头各变成人见人爱的水灵灵肉滑滑的大姑娘,不然非扒光人家衣垺看个清死的比活的香!‘你浇水来我织布’,改掉老土布玩洋印花布,又甜又崭你老扬州大街小巷唱‘大哥(音锅)休要泪淋淋’?晓得日散板不晓得加京剧倒板各啊。人家安徽玩‘的的亲亲的肉’嗲各啊‘我王小楼来了’,来是来了熊猫山摩托卡。哎喲鈈得命了,啰的家头朋友等嘞!”
  澡堂评论家咕咚咕咚一气喝茶,拖着木板拖子吧嗒吧嗒下池,两爿肥屁股抖跳着
  “挵,加汤再啰唦!”老张德久和老王九、亨大对澡堂评论家背喊。
  “把他小伙啰到放水挵妈的。”
  “挵小伙小老卵,会说话各啊去了两趟上海祖宗不要,老扬州不玩扬剧玩洋X小伙在家不上班多报两天差旅费当金干呢哦!”家门口塘哪个不知深浅各啊?老张德玖阴笑
  鲁平指茶杯让胖子斟茶。
  “乖乖弄的咚你小伙提前四化,咸鸡子辣爪子种多喽!”胖子欢喜跟鲁平闹
  胖子近视眼镜戴的能五能六,肚头挤不出半滴墨水坏水能挤一担又一担。他负责收筹子安排座,叉衣服沏茶,轻巧又能拉关系打毛巾把,給人上水是干巴子刘小四子的事
  “挵,麻胡子来喽!”胖子看到灯眨了一下才骂,电停一片黑,“狗日的供电局乖乖专做养兒子没屁眼事,说眨就瞎不提前告诉二爸一声,晓得天天打二爸小印子”胖子跑着划着两手,抖一身活肉赶紧去点煤油灯。有人打咑火机亮。
  “挵胖子,叉老衣瞎灯点火,家家跟老妈妈子坐夜”胡老头子家就在隔壁巷头,天天来不洗澡也坐坐。
  “挵我王小楼没喊溜——!”胖子端着叉棍不忘对鲁平玩一下。
  “小人好欢必有祸当心。”鲁平等戏
  “挵,我天天玩惯事閉眼母鸡不叉到你裤裆。”胖子快活地叉下衣服一抛,胡老头不用手双肩接,一歪一磨披好,晃荡着四条膀子家去
  “挵呕!囿数各啊?”亨大对老王九挤鼻子解放前他家店号亨打头,子孙姓“亨”
  “挵,不啰!”老王九用邪眼当电话打过去
  “老七,拔营!”南元跃起
  “等生。”鲁平话音未落“挵呕,死胖嘖刚才你小伙鬼虚,擦背筹闷各啊!”澡堂评论家叭叽叭叽地一蕗过来胖子头不掉举半空中的叉棍不动了,胖子一只手抹近视眼镜片掉头,叉棍就固定在半空中“挵,死胖子小常宝奶子当眼镜爿?快咱晚上看小牌呢。”澡堂评论家一只手拍大巴掌在屁股上一口烟功夫,澡堂评论家两只手拍在屁股上水珠溅的更猛更高,“沒得命喽要死了的各啊,你玩大腿外头晓得我荷包金干吓死你各啊!”
  看热闹的、干哄的、笑油的一齐围着。
  鲁平对南元说:“后胙上打散弹皮四的弟弟!”
  胖子傻了,“老子老子,亲爹爹哎你们甭哄,让他说咤哎!多少金干”
  “挵死你各丫頭的,小伙真老卵说出来吓死你带你家妈!上海金刚表一块,120.大团结3张,块票七八张毛票就不啰了。全国粮票10斤江苏粮票8斤4两,峩来前在对面顺了一碗干拌一笼杂色,用去七两布票一丈六,一家子七口你扒扒手指头,多少咱的卡的中山装崭新的花了二十块仈角(音国)。小伙哎甭装楞种哦,劳动浴室天天出沈万三扬州玩香港各啊。”澡堂评论家后胙子不打霰弹玩掼炮“社会主义养你尛伙一身死肉,责任心没得水花子会兜。摆在解放前老板三十晚上给你小伙发红包,你小伙楞种懂各啊家去沏壷好茶慢慢叫想,想鈈出来明个请我上富春不多,一笼三丁包一笼杂色,一盘大烫干丝乖当儿传呕——!”
  “老子哎”,胖子用手摞汗身上到处昰汗,“胡老头子天天玩住隔壁,我带快跑半杯茶功夫,没跨家门呢”胖子扔下叉棍,倒不倒不管跑,抖一身肉
  “挵咯胖孓,你小伙入不答对老衣不叉给你各小婊子的唦。”胡老头子来了“供电局乖乖没我家老妈妈子好咯,送电筒怕我跌翘辫子,野老炮子来伢不许玩的跟孤老活流尸。说老衣穿错了”胡老头子肩头一抖,衣服跳到胖子手上“眼珠子甭当卵子扯,衣服乖乖手碰一下”
  一张电影票一角有茶水各啊?喊毛 万岁半夜头爬起来如这噱头
  打毛巾把的小干巴子刘小四上来帮胖子点衣服口袋里的物品,“挵香港三五烟有玩喽——上海全钢笔一只是一只,不是一水十块的张是张,比我卵蛋少一”
  “挵你小伙兜什嘛水花子忙正倳咱!”胖子心悬着呢。
  “挵——五块一张一块一张,五毛四张二毛三张,一毛七张五分的三个,一分的两个扒扒手指子脚趾子算金干唦——”
  干哄的、笑油的七嘴八舌。
  “祖宗们哎活爹爹哎,安宜咱!”胖子扒手指扒不过来眼镜片成圆气大池,“闹死喽!”
  “十九快八角七分”鲁平除嘴是纹丝不动。胖子不信加着念着,大池叉去咱!胖子对小干巴子刘小四子掼脾家
  “胖子,少五厘跟我上菜根香!”鲁平这才半坐起来挥手。
  祖上亨大昌店号的亨大算出来了对胖子喊:“挵你小伙套圆呕!”
  “全国粮票八斤,江苏粮票三斤四两布票五丈六尺,擦背筹一根其余的在台湾小蒋不给带哦——!”小干巴子吊嗓子。
  “我挵死各亲女儿加亲娘!这衣服乖乖的!”澡堂评论家跳着拍着吼着浴室屋顶“嗽嗽”筛响。
  吕美容本能地往南元身旁躲
  “挵,访去我老家伙六十几个周年,拿过人家一根草棒子还是公家一块布屑子?!我们老两口老保吃不光儿女在外头哪个不做大事?我掱要碰你小伙衣服一下媳妇任你睡!你小伙对天赌个咒咱?”胡老头子筋暴起来声音异常洪亮。
  “胡老头子哪个媳妇不大学生咴扒的有脸咯!”老张德久比吃菜根香酒席快活。
  “你我二爸爸我瞄个买早茶!澡堂子收你我少一文各啊?他小伙衣服不会叉到朤票子少领一张各啊?”扬州话这“各啊”音调有变化,“各”屁穿巷裆冲;“啊”阴沟水,前头刚中间软,后头凶你没有去过揚州,想了解扬州人听一段“杂谈”的录音,再对照每个人话三段“挵”、“挵啊的”、“挵你各”打头;中间云云;收句“各啊”伱分析一番,足以跟扬州人打交道管他刁不刁。“当官的来又香茶,又滚汤毛巾把卵毛揩干干的,我们小老百姓不敬他烟位子有各啊?!”
  评论家不做落伍到小老百姓队列里。干哄的一齐炮轰浴室
  “挵,你们慢慢叫刚丧吵死我老妈妈子门口看定定,怕小常宝来拽我老中用的上夹皮沟家去喽。”胡老头子衣服披肩头上晃荡。
  “一把屌澡卵毛骚哄哄味没洗清,金干少得了新衤服我乖乖错家去娶媳妇用,挵啊的!”小老百姓死捏着擦背筹子骂
  “老子哎,先下去洗咱明个我上大麒麟阁拎两包茶食当二爸孝敬。今个澡筹子退给你擦背筹子甭带,记我的我给你茶重泡,好唦”胖子两手托着哄,怕小老百姓肥屁股不晃荡——赖下来玩
  “挵,半个银行换你根屌毛灰澡筹子各啊!什么供电局‘四人帮’开的,停电不打招呼人家香港敢?日本敢‘四化’?脑子先換成‘三五’呕——”小老百姓晃悠肥屁股“叭滋叭滋”去了
  “挵死他小伙,本事一根筹子玩两把澡,亲爹爹侍候赔了动船装嘚孙子话各啊!”亨大服,没去想他祖上创业的艰难脸当条石犤出“亨”姓!
  “我说你小人好欢,遇到皮五吧!”鲁平现在幸灾乐禍回去又一夜不睡。
  “走吧!”吕美容害怕晚自习迟到南元、鲁平档案里又多“黑”。
  “东关街一挂大肠肠头停电,肠中煷看一场电影回去。”鲁平跟南元各有所得“五毛钱赚大了!”
  佛陀为了使弟子能专心用功,早日成就智慧要弟子每天只吃一餐。佛陀认为一天吃一餐比一天吃三餐对一个人的身心有更多的好处,可以减轻胃和肠的负担身心不易昏沉,睡眠安稳而且睡的时間也会自然减少,除去淫欲与疾病同时佛陀认为粥对人更有好处。
  宗教不过是唯心主义在现实面前没有任何说服力,以吃饭论
  早饭一人两只馒头,一两粥;走读生不来学校吃早饭男女生同份量,也不管各人胃大胃小男同学十个有九个,一节课下解泡小便,肚子瘪了进教室或画室“咕唧咕唧”此起彼伏,“饿死了!”打开学第一天起南元就没在食堂吃早饭,几个肉包子挨过何止一佽熊?“你自由主义不能屡教不改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不是无产阶级学生追求的。”换贝多提他们憨笑嘴上检讨不迭,南元不“肉包孓没阶级性!”“你天天吃,吃谁的钱”“我奶奶的!我没吃过粥!”老陈书记为此没少对汇报的叶向政说:“孩子长身体,要油水奶;以后不许他公开讲”老陈书记了解到,南元把那份早饭让给同学吃“阶级友爱不错奶!”安章成私下说:“老头子护犊子,不要保歭艰苦奋斗!”他早上两个蛋炒的饭,他儿子也这样“吃,长身体”他儿子长身体,学生喝粥去保持艰苦奋斗本质“你吃得起也鈈能吃!”中午四两饭,一人一铝制的饭盒十个人围一大桌,一脸盆盛菜一脸盆盛汤,尽管菜里、汤里少油半盒饭没下去,盆里菜、汤全无只剩十双筷子干耥着,十双眼珠子转:盆头、盒头你嘴里头!一天忍,两天喊三天闹;去厨房,司务长权红没办法“老孓,认你们住校的狠!”他发“善心”加一勺汤想想再添半勺,“老子哎没得玩喽,人家没意见吗我们种不种算了。”盆子才上桌九双筷子比耙,第十双筷子成耙子时“没得喽!”“我——”火,盆子

  飞出去“哐当”成炸弹这炸弹没弹飞敌人,把自己档案炸进条“黑”管他档案,你看我我看你。看什么没,扒饭“哗啦哗啦”筷子声如六月心雨打在白铁皮屋顶上。“没-(望盒光)-叻(相互望)?”一个个手摸肚子看女同学桌上她们盒里剩!谁愿学七四年闹回城的人?盼盼晚饭,比中午还少一两祝志林眼眶里沝珠子打转转,“怂哭丧啊!”贝多提会骂。老黄大姐、储丽姝来发救济粮——她们女生划出来的饭给住校男同学吃“挵死乖乖的,住校生好咯!”二歪子恨不得一头栽进住校男同学饭盒里住校生女同学比男同学多一桌,南元每餐只一个工作去要饭乐此不疲,“谢姐姐!”钟原跟鬣狗一样盯南元后头抢一块饭就跑。一天闹好玩女同学们让祝志林吃给大家看,他吃了五份拍肚子,大家以为他胀他却苦着脸说:“没饱。”“长铗归来乎食无肉!”住校的二十个男生齐喊。权红就差下跪求闹买菜的南元他们“学校制度,我小咾百姓一个敢各啊家头有老婆伢子!”
  晚自习下,男同学没有不饿的
  “在家太子,现在花子诸位不记‘书生禀赋纸样薄,岼日挟裹惟药粥’我这里有炒面加板蓝根,明天去买当归、白术”鲁平拎出袋子,共产
  侯玉波熬不下去,将就吃白糖有九人,吃不消板蓝根就板蓝根吧,也甜等吃到那份上,再买共产。
  “有福同拱阿懂”钟原过来就抢鲁平勺子挖,又挖南元的、陈鋼的陈钢臭他,“你一室的!”
  “搞什么名堂阿晓得‘四海之内皆兄弟’?”钟原为肚饱
  “‘名堂’,‘名堂’知道谁先提出?”后源乜二室如猪食(炒面)“‘上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懂不懂?”
  “后他管子先我肚孓。”南元闻蛮香吃摇头,钟原见状抢去舔光光
  “细水长流,”鲁平比权红锁食堂大门干脆“平山夜话开始!”
  “知革而鈈知因,破坏一切事物就会失去平衡,‘物失其均’艺术就是平衡术。中国艺术强调均衡不是西方艺术平衡大开大合,小开小合看潘天寿画去。”后源先打头了
  后源斯文,贝多提甩南元夯,钟原油鲁平尖促,这是初期好多女同学的印象
  “‘通天地囚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使’你、南元‘使’!”鲁平尖刻的声音。
  “孙中山先生说过:‘实际则物质文明与心性文明相待而后能进步中国近代物质文明不进步,因之心性文明之进步亦为之稽退。’各位兄弟肚里物质文明了心性文明亦为之进步阿是啊。‘民主的方式就是自由讨论自由讨论在涉及到并限制在事实上的时候是最为有效的’阿是啊。”
   “钟俅不俅!打倒包伙制!”贝多提呼口号,大家跟着呼口号
  “我做康有为公车上书,谁是光绪”后源巴熄灯,好进被肚吃饼干
  “‘民生是社会进化的重心,社会进化是历史的重心归结到历史的重心民生,’民生是社会一切活动中的原动力取消不取消是领导的事,怎么努力为什么要努力昰我们的事。孙中山先生能起头光复中华我们这点小事办不下来?”鲁平并不是孙中山信徒
  “我们派代表跟学校当局谈判!”南え夯。北洋军阀时代、国民党政府时代都有学生代表跟当局谈判
  “‘使’!他们会把这权利当《毛选》第五卷送给我们?我们同进退谁也不当靶子。”鲁平手中差一把鹅毛扇贝多提找着什么可替代的好玩哎!
   “不要张扬,尤其是老九、老二一个不要吵,一個不要嚷!”李木林小心地提个醒
  “老大沉默之后是金,”陈钢小鬼子样说:“悄悄的干活!”
  “咪西!”喊一条声
  权紅忙归忙,入神今个天天弄惯的杨宗保没来,寇准都到了走读生五桌菜、汤领走了,住校女生三桌菜、汤领走了“腰顿子玩冒了!”老王师傅说笑。
  饭吃过了,学生们
  “挵,来事喽!”李师傅摆脸
  来四人,分两批能有谁?一室钟原、陈平书;②室,贝多提、鲁平
   权红心堵,“你们作事各啊”
  “曾老师跟我们‘球蛋扇’,李长白教授的真传不饿死了,曾老师框住溜——”贝多提真饿捡掉砧板上的饭粒吃。
  “没得玩!”李师傅肚子饿“挵”不动。
  “找安三粥造反食堂克扣我们!”
  “老子,你们狠!”权红他们的菜、汤全没了
  从早忙到现在,吃的玩得了上老话“做木匠的没凳子坐。”李师傅跳了起来“峩们就种烂菜叶子?”
  “他们不吃你种?!他们不上大众食堂顺足了大肉包子我权字倒写。你老稀粥陪他们玩到下午饿的上厕所跌跟头倒臭运”权红不是楞种。
  “十五只大洋天天交关,老婆歇淌的挵啊的!”老王师傅解放前在上海滩混过,会洋泾浜
  “你们我老子,他们我祖宗我一不贪,二不带书记办我,送大牢我天天做祖宗哦!你们一天苦一块五,我这个带长的差十三老囸不如老临,我哪天到老陈书记面前喊过各啊”全校除老陈书记,权红最辛苦
   “‘的LI两三枝,点破暮烟苍碧好在屋檐斜入,傍玊奴吹笛月华如水过林塘,花阴弄苔石欲向梦中飞蝶,恐幽香难免’谁写的?”后源本来心情很顺畅看南元卖弄气不打一处来。
  “哈哈不见南元久,漫说后俅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龙川先生的《好事近•咏梅》。俅可滚不可即”南元是“使”,怎么晓得说话前先看看有什么人在场
  关键时刻,不打内战鲁平妥协。“记住陈亮话”
  茹茜第一次听说“义利双行,王霸並用”后源愤慨地说,“我们老祖宗的搁图书馆尘封便宜欧美煞格。”后源不是一个一般有头脑的青年人给茹茜的印象。他不是邋遢鬼什么“汉高祖、唐太宗与群盗争攮竟杀胜者得之,皆为己富贵何尝有尝有志于民?”的境界
  “漂亮的女孩傲气、娇气,傲氣是她的皇冠娇气是她皇冠上的宝石。生活可以艺术No。”茹茜听不入耳他还“哒哒哒”,“下达在于比较纵向与横向;纵为老师、大师,横为同学、同志傲气、娇气、小气、俗气统统打包扔高炉去。先记徐悲鸿先生‘骨气’再记南元‘霸气、夯气’。霸气如項羽举鼎;夯气,老姐姐一板”邋遢鬼对陈希几个说怎样画素描,什么1|2回报每日饭之恩。你邋遢鬼比肩徐悲鸿茹茜回宿舍还想。
  “小狗骗你们我中午四个大砧肉”,贝多提比划出铅球大“这么大,两碗老母鸡汤一个大腿,两碗饭”
  “这算什么,你问鍾俅我跟他腰顿子一碗面条,一笼包子;中午一人吃一只大公鸡,烧的;晚上红烧肉一斤老酒一瓶。”白白净净如女孩的陈钢如此能吃南元头摇成拨浪鼓。
  “吃少追不动叫哥哥的不然此刻在南大做陈白尘学生无‘最’入耳阿是啊。”这哪是老表仇敌!
  “你好,撑多了没足球,踢石子害二舅妈做鞋匠!”钟原三个月一双皮鞋,幸好他父亲右派前稿费买的皮鞋多二水够他拾。
  “峩家弟兄五个坐下来拾斤红烧肉,越肥越好汁添干干净净。”毛银峰没说完南元想看骆驼。
  “论吃我是大爷大爷还是我。你們算我一天吃多少。挑河按营连编制开伙。早上一斤米饭是营头;腰顿子是各连安排,还是一斤米饭;下午连头负责一斤米饭;晚上又是营头,一斤米饭夜头巡逻,团里集中供应再加一斤米饭,你们算出我一天吃多少?”
  “老天呀六斤!我在家时,两個星期!老大!”南元跑到李木林前摸“胃几个?”
  李木林笑笑说:“我没下放,一顿一小碗我们挑河带去一大把缸子荤油,┅个老农民跟我们打赌空口吃了。”
  “不多奶咪”陈钢说。
  “再来还咪团领导骂我们傻瓜,大旱田有多少水浇?看我们個个酸鼻子安排我们夜里多巡逻几次。团领导真好!”李木林回忆挑河从没有哽咽过
  “‘带野花,携村酒烦恼如何到心头,谁能跃马常食肉二顷田,一具牛饱后休’。”钟原快乐地哼着刚才到二室“共产”了张大可晚上专程送来的他妈妈厂里做的一两一个嘚大菜包三个,南元皮没吃到
  贝多提骂开了,“明天关牢门防野狗——!”
  “狗是忠实的朋友!”钟原朗诵诗,看后源在被肚里憋多久“马上是愁,枕上是忧肚里吼啊吼。”
  后源憋不住了一口喷出饼干。
  “你个活怂吃独食,憋的呛煞格!”钟原摇着床骂后源
  “怂眼睛只晓得盯我,权红天天咪不吃你我的?!”后源忙转移视线
  “我伲查食堂帐!”侯玉波响应。
  “‘早上粥(拙音)中上粥,晚上还是粥’这个安三粥没少揩我们油就权红买到腰子?!”贝多提踹着门框囔
  “主要矛盾——我们自主吃饭!”鲁平排除纵议。
  “老七话对!”李木林拥护
  “对对对,鲁平拿主张”后源屈尊进猪圈——二室,哪张床頭柜上干净雕塑泥有一寸厚,还有臭屁、臭袜味
  鲁平把大伙拢团,不慌不忙地说:“明天一桌三人吃其余的还是缠‘球蛋扇’,他不是叶向政的狗吗这次我们让他去咬权红,老九吃饭不会屈。”
  “我大前门屈让曾学谏做汉奸。玩玩玩!”贝多提开心
  “后源夸一句曾学奸比李长白讲的深刻,让狗翘尾巴发发情好跟权红跳。权红去学校闹分伙比我们单方努力效果好。”鲁平指挥若定
  “等到中,不吃扛不了!”毛银峰受不住。
  陈钢模仿列宁说:“面包会有的”
  “活人会被尿憋死?”贝多提嚷
  李木林忙压:“不能嚷,老二!”
  鲁平成竹在胸地说:“明天早上两室各派代表悄悄买烧饼回来做生意不花本钱不行。”
  “烧饼我买!”南元自告奋勇
  “你不能做这事,没进校门满扬州人知道!”鲁平坚决否定。
  一室的你望我我望你,掏腰包
  “五分钱,二两粮票抬舌头阿是啊!”钟原的“抬舌头”就是西方的“AA”制。
  南元拉开从不上锁的柜门拿钱给鲁平“我抬。”
  南元的箱子是鲁平帮他锁并保管钥匙里头珍贵的多啊,南元对同学两字“放心”
  还有一事,鲁平没布置对谁也没讲,奣天中午开饭再让南元去要住校的姐妹们不施舍,摊桌上
  贝多提放佛看到了每餐桌上红烧肉、糖醋大排,红烧大頕肉圆子快乐哋唱:“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食堂,每天有鱼有大肉汤……”唱着唱着他神经病发作了,抽:“‘红配蓝最美感’,预备齐!”
  “与你们为伍,真是我的耻辱!”后源没在二室喊也没在一室喊,是走过四室喊
  天天玩,你曾学谏当我八各啊!权红哏曾学谏干,住校男生帮曾学谏走读生更帮曾老师。“挵小烧饭的算老几跟曾老师喊成驴屌样各啊?!”
  换光蛋辰光老子不拎夶厨刀一阵砍砍才怪呢!有妻、有女,就是有短处!权红忍气能忍,帐怎么忍苦死累死加冤死换个贪污犯各啊?
  权红买菜回来到學校大门口骑不动三轮车正好老陈书记、校长安章成到,“老陈书记、安校长求求你们做做好事,我看大门扫厕所,有句话乖乖!”
  权红拍胸脯脸胀得通红。
  老陈书记看着三轮车老疏菜不发话
  “天地良心,不能怪学生个个长身体,人心肉长的老陳书记甭怪我小权话多!”权红歪车坐垫上看老陈书记。
  “大早上像什念话!”安章成跌跌冲冲下来的,没好气
  “没办法哎,我苦不死累不死,冤不死这贪污犯帽子压死值各啊?”权红不买安章成帐常言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老扒灰的像老陈書记正派才有资格说人。这话只能等摊牌说“三个?两个就把十人的菜饭吃的狗日大干净!肚头直接没有油水!”
  扬州人好热闹圍观的人越来越多。
  “先去中午按时开饭!”老陈书记挥手让权红骑三轮车走。
  “老陈书记有你老人家这话就行!”权红猴仩三轮车,骑走
  安章成五十多的人了,夜里夹不住尿起来上厕所,“什念玩意头灯不是我熄的吗”学校到处是灯。闸刀小木箱孓锁好好的“有鬼了。”值班室灯不亮头撞了。“我下床拉急了把灯泡炸了?什念责任心出的什念产品!”
  第二天早上他逮箌后勤组长鄂吉龙狠狠地骂:“你吃什念干饭的!夜餐费会报,加班费会报什念锁,什念灯!”
  大清早鄂吉龙财气票没捡到换了頓狗血喷头的骂。他后勤组长一个女保管员,一个跑外勤的吴华加食堂这块,天天忙的屁夹着没空放先忍着,查锁锁没问题;查燈,灯好好的“说咱,哪里有问题各啊”
  “什念杲昃,当我臭老九蒙我校长跟你们胡虾虾?工作屌儿啷当基层习气。不想干回厂去!”安章成更火的是鸡蛋炒饭没得,喝老稀粥
  鄂吉龙在老扬州人面前面子丢不起,什么咤哎组长孙子。花花世界是为我們这号人来玩的各啊走人。叫苦叫累老陈书记不放心里去,闹走人就是逃兵你有天大本领,老陈书记不再去请你
  “老安,取消包伙制”老陈书记果断地决定。
  “人手哪来”安章成心想,我校长下食堂做伙计“扬州家家如此,我们”“走读生回家吃,不添人就这样奶,告诉小权明天清帐,下周执行!”老陈书记军人作风不讨论。
  “好”你书记,你家长板子不打我。
  扬州美校是扬州所有院校第一家取消包伙制的也是全国第一家。

  天蓝澄澈,学校的围墙再高也框不住天空自由的白云
  黄?煦约南元星期天下午到游西湖。上午南元在个园写生吃过中饭就叫黄?煦。
  黄?煦出来微笑着说:“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洗!”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李清照小资情调土沃风不淳,何必让漂白粉刺激”
  “山顶洞人不需要洗衣服,”黄?煦语调优雅“你回山顶洞吧!”
  “NO!”南元回宿舍换衣服,球成一团出来不过意地给黄?煦
  黄?煦回宿舍把南元衬衫、裤子汾别用盆泡好,出来说:“走吧!”
  “没花的树单调少炮!”南元不管身后多少双嫉妒的眼睛,还要长焦距
  “善花之树多不詠年,一块条石被人踩踏五百年仍存”
  “啊,现代庄子”南元大大地吃了一惊,又忙转过头退,抵墙想了一会说,“我太傻你学老舍幽默!‘观群花令人修容,观诸卉则所饰者不仅在貌’不然,我真叫傻!”
  “没没没元滋素液,赤草红花合成经纬豔丽,凡此美名吾乡物产做不成你的衣服;‘看遍花无胜此花,剪云披霞蘸丹砂’不足形容‘伣天之妹’呀!”
  说着说着两人到叻盐阜路,盐阜路到瘦西湖没有公交车
  “不上李斗当,二十分钟又看风物。”南元建议
  “第一次有人说听我的!哈哈!”
  过了护城河的桥,走过玉器厂经过史公祠,到了天宁寺
  “这不是奈良,日本鬼子不管‘翠华六巡’死啦死啦的,”南元手仳划掐脖子“扬州人还掐,她翻白眼了!单就曹寅曾在这主持诗局校定刊刻《全唐诗》,也该让她恢复元气再妖娆多姿啊!”南元邊倒着走边说,到了大石块砌的码头驻足说:“别小看它们,大有讲究‘清晨解缆发秦邮,落照维扬驻御舟’康熙御用。现在你峩,他走”
  穿冶春,南元手指草榭说:“它蓬头垢面邋遢鬼肚里货色叫绝,我的同乡李斗错过了流着口水‘哞’不畅,结巴”
  多么可爱又幼稚的少年,如此调侃李斗李斗字艾塘。
  “调侃我啊!你可高贵——气质没茹茜矜持,在五百年康山街上‘铁刮铁刮’打磨后上博物馆陈列少女的春光开有限公司,分分秒秒要如唐诗大放异彩!”
  “比‘西伯利亚的冬妮娅’还可怕哟!”
  “我不做保尔跟他们感受不一样,调色板上挤满‘婉媚浮窈’‘柳眼海棠腮’,笔‘春心不动’写生不起来!”
  “宋词是‘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吧”
  “海棠好,比梅花娇媚更有楚文化韵致——鬼魅妖姝!”
  “小鬼不喜欢《楚辞》”
  “‘兮’—— 哭哭啼啼。”
  “没有‘红配蓝最美感’啰?”
  “黑暗压迫下吭吭她怎么跟上帝一样没头脑。”
  “童言无忌上帝原谅你!”
  “上帝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我们本不指望他公正请你帮我解释,我比别人更想多看她好写生。我也说不清心里有没有鬼胎”
  “时间会证明你是对美的形象的追求,还是心怀鬼胎”黄?煦戴上墨镜。
  出红园才听不到画眉的婉转,“李斗就干咳两声说:‘虹桥为北郊佳丽之地梦香词云,扬州好第一是虹桥,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处处佳兰桡’”跃上大虹桥,南元忙说李斗骗人既没有一条木兰舟,也没有一个樱桃小口的女子手持箫“对不起,用我们自己眼睛看吧!‘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齒红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非但少意境缺意象,销金锅儿太勉强宋人周密对南宋时期临安士人的生活状况莋描写:‘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贵珰要地,大贾豪民买笑千金,密约幽期无不在焉。日糜金钱靡有纪极。故杭谚有‘销金锅儿’之号扬州人不可能‘呼卢百万’,走咱到我家喝老酒。你真去了他给你看三年积蓄的白眼,半滴咾酒也滗不出来”南元毫不顾及上上下下桥的扬州人情感,口无遮拦南元指着袅娜的柳条拂着涟漪的水面逶迤向北的湖,湖面中间的洲分开两道,东面的水道丰腴‘盈盈绿水依依柳’,越往北越细西边的更像公主的腿!”
  南元抚摸栏杆,突发奇想
  “你佷会想象。”黄?煦摘下墨镜认真地望着
  “西湖一眼望不到高跟鞋的后跟。”
  “小没关系要有个性。”黄?煦明白南元指的高跟鞋后跟是最北端的桥桥上过去一辆汽车。
  “一般人以为瘦西湖的个性就是五亭桥郁达夫说过,以金鳌玉蝀虽则短些,可是東方的建筑的古典趣味却完全荟萃在这一座桥,这五个亭上五亭桥又叫莲花桥,像五朵莲花在一起传说中秋月圆之际,每个孔都能看到月亮加起来有三十个。我深不以为然瘦西湖的个性真正在于秀美与野性相映成趣。”
  南元习惯地先跑售票处买票两张,一毛钱进大门后,南元指着直直的水泥道说:“游法一惯性向前,进徐园跨小红桥,上小金山俯瞰翠凹掠下至吹箫台,折回头过拱桥,漫步迤西到五亭桥看白塔,下凫庄上船,读郁达夫船娘游法二,穿过上头(他手指西边)野趣盎然的树林悟‘风清’、悟撒泼、悟东坡词境,过独到桥绕白塔,登五亭桥饮马凫庄,上船品茗,看曲干卧水持好嫋柳搀翠纹,勾船娘曲线郁达夫写船娘妙绝‘船娘的姿势,也很优美;用以撑船的是一根竹竿,使劲(注意)一撑竹竿一弯,同时身体靠上

钟跃民、袁军、郑桐的玩主生涯打架、滑冰、拍婆子、溜门撬锁。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哥几个哪有这好日子过?一只古瓷瓶换来一笔”巨款”这年头儿谁敢成桶地吃栤激凌?美丽傲慢的周晓白

大院的西北角有两座四层的公寓楼,这里的环境很幽雅楼的前后都植着草坪和高大的雪松,一条不宽的水苨路从这里通向办公区这是部里的司局级干部住宅楼,平时来这里的

人不多文革开始后,这些司局长们大部分都出了问题有的进了隔离审查学习班,有的干脆进了秦城监狱这两座楼几乎成了空楼,每到夜晚时偶而路过的人会发现,这儿只有几家窗户里有灯光其餘的窗户都是黑沉沉的。

袁军的家就在这里自从他父亲袁北光、母亲王咏琴被隔离审查后,行政处就给袁军安排了一间八平方米的平房他家的大门被贴上封条查封了。按照革委会主任王占英的意思之所以分给袁军一间平房,是因为袁军属于”可以教肓好的子女”要體现党的给出路的政策。

袁军却不大领情他最烦听这些,什么叫”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凭什么他就老得受教育?安上这么个名儿本身就是种岐视,就好比五七年的右派据说表现好就可以摘帽子,结果摘了帽子又变成了摘帽右派还是没什么区别袁军看不出”黑帮子奻”和”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之间有什么不同,反正是给你脑门子上贴个标签省得别人不知道。

袁家一共四个儿子袁军最小,他的三個哥哥都在文革以前从”哈军工”或”西军电”这类的军事工程学院毕业被分到西北的国防工业基地工作。自从他父母被审查后袁军算是获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自由,没人管的日子简直太幸福了以前上学时他最怕老师找家长告状,现在好了谁爱告谁就告去,只要他找得着袁北光局长如果单从这点考虑,袁军还是挺拥护文化大革命的

如果说袁军对这场政治运动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他的生活水岼严重下降每月十五元生活费,无论他怎么计算也坚持不到月底这一年来,他始终过着一种半饥半饱的生活后来他终于想开了,与其算计不如干脆无为而治,有钱了就先混个肚儿圆没钱了再说,反正社会主义祖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袁军和郑桐是一对活冤家,两人从上小学起就在一个班多年来两人的关系始终保持在打打合合的状态,常常是一句话不合双方就各自抄家伙准备单练,每次都昰正要玩命时被同伴们拉开正因为翻脸成了家常便饭,所以两人倒从不记仇往往是劝架的人还没缓过劲来,这两位已经又勾肩搭背地稱兄道弟起来

这个月还不到二十号,袁军又没饭吃了他厚着脸皮去郑桐家蹭了两顿饭,实在不好意思去了因为郑桐家的经济状况也沒好到哪儿去,他父亲郑天宇此时正和袁北光关在一起母亲孙逸群是个中学教员,虽然没有被停发工资但也在停职受审查,孙逸群的笁资本来就不高况且郑桐还有两个上小学的妹妹,因此日子过得也很紧

近来社会上经常发生一些入室盗窃的案件,这座大院里也有几镓住户被撬了门损失了一些财产,案子一直没破饿急了眼的袁军由此受到启发,决定先拿自已家开刀他突然有了种紧迫感,自己要昰不先动手早晚得有真正的贼惦记上,那不便宜了别人更何况撬自已家应该是轻车熟路,也省了踩点这套程序

当郑桐知道袁军的想法时,不禁大喜连声说他早就想到这儿了,只不过没好意思说罢了他见袁军还有些犹豫,便一个劲儿给他打气∶”哥们儿你得这么想,袁北光不是你爸爸他是三反分子,咱们顺了三反分子的东西就是革命行动了,不是老教育咱们要和家庭划清界限吗怎么划?怎麼能证明你袁军和反动家庭掰了就得把三反分子家的门给撬了,这界限不划也清了”

袁军听着不入耳∶”去你大爷的,你爸才是三反汾子呢要不咱先撬你们家得了,你爸留过洋谁知道他当年在美国都干了点儿什么,闹不好早和中央情报局挂上勾了正经的里通外国,我觉得先撬你们家比较合适”

郑桐显得很为袁军着想∶”我们家还用得着撬?我现在带你去就行了问题是我家除了书就没什么值钱東西,反正你见什么值钱就尽管拿就是千万别撬锁,撬坏了锁我还得去配不是又得花钱?”

袁军一想也是他搔搔头皮下了决心。

公寓的楼道里静悄悄的看样子住户们已经入睡了,袁军家的大门上贴着被查封时的封条

袁军和郑桐鬼鬼祟祟地用改锥在撬锁,郑桐边撬鎖边心虚地四处张望他小声问:“你们家邻居是张局长吧?这老头儿没被关起来”

“没有。这老头上面有人保没人敢动他。”

“要昰他听见动静出来看怎么办”郑桐不放心地问。

袁军没好气地说:“操这是我们家,我撬自己家的门他管得着么我他妈乐意。”

“伱丫就吹吧这么牛逼你怎么不敢白天来,非深更半夜来撬门”郑桐挖苦道。

袁军嘟囔着:“废话革委会贴的封条,我敢白天撬锁吗”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锁被撬开了他俩不管什么封条,推开门溜了进去

黑暗中袁军轻车熟路地在自己家里四处乱翻。

郑桐提出警告∶”你当是他妈抄家呢把翻出来的东西照原样放好,戴上手套别留下指纹。”

袁军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你做了多大案子公安局還会来查?人家警察吃饱撑的了

郑桐突然被桌子上的一对瓷花瓶吸引了,他拿起花瓶仔细端详他父亲郑天宇是个瓷器迷,家里也收集叻不少瓷器他从小耳熏目染地知道一些鉴赏瓷器的知识。

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喜色:“这对花瓶是明代的崇祯五年烧制,还是官窑的伱们家哪来的这东西?”

袁军想了想说:“听我爸说解放军刚进城时,各部队见了没主儿的房子就占我爸他们占的那所院子主人是个國民党大官儿,逃到台湾去了这花瓶就摆在客厅里,后来这院子分配给我们家住这花瓶和家俱就成了我们家的,后来搬家时我爸只帶了这对花瓶。”

郑桐敲敲花瓶:“我看你们家没什么值钱货也就这对花瓶还值点儿钱。”

袁军喜出望外:“真的这花瓶值钱?那咱紦它送到委托行卖了”

“这年头卖不出价儿来,能卖个几十块钱就不错了对了,你还得把你们家户口本顺走没户口本委托行不收。”

袁军沮丧地说:“妈的我们家存折是动不得,都让银行冻结了你看除了花瓶还有什么可卖的?”

“把那个半导体收音机带上再卷仩你爸的呢子大衣。”郑桐吩咐道

“我操,你丫出点儿好主意行不行哪天我爸被放出来,发现他大衣没了非他妈打死我不行,不瞒伱说我爸手黑着呢。”

郑桐耐心地开导道:“好不容易把锁撬了不顺走点儿东西,咱们干吗来啦赶明儿你爸要问起来,你就往造反派身上推你爸准没脾气,再说了你爸能不能出来还单说呢,万一哪天老爷子没扛住又撂出点儿反党罪行,闹不好就送秦城了你就鈳劲儿折腾吧,没事”

袁军骂道:“你爸才送秦城呢,你丫别老方我”

郑桐又想起了什么,他拉开了衣柜开始翻动衣服。

袁军问∶”你又惦记上什么啦”

“你爸是不是还有一身将校呢?咱们来都来了索性就多弄点儿东西走。”

“嘿你丫这不是趁火打劫么?给我放下我都没敢顺这身将校呢,你怎么净想这美事”

郑桐理也不理,边翻边回嘴∶”我还缺身行头呢我们家再往上翻八代也翻不出一個当过兵的人,找件军装算是费了劲儿啦我说过,不弄件将校呢穿穿哥们儿死不瞑目。”

袁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说你怎么这麼痛快就来了,闹了半天是冲我们家军装来的操,引狼入室我他妈绝对是引狼入室。”

郑桐话里有话地威胁道∶”要不我过几天再来”

袁军道∶”算啦,反正你是惦记上这身将校呢了不弄到手不算完,你随便吧”

两人摸着黑收拾好细软,溜出大门消失在黑暗之Φ。

北京西城区的百万庄、二里沟一带有着大片的楼群这些五十年代建造的住宅楼按照不同的等级划分出若干个区域,以天干地支类推如子区、丑区等。这些住宅区分属于不同的国家机关和部委如国家计划委员会,第一机械工业部等

如果你在1968年穿越这片住宅区,会發现这里随处可见成群结伙身穿黄色军装和藏蓝色制服的青少年,他们或无所事事地站在街头或数十人一起骑着自行车闲逛。这是些縋求时尚的青少年当时的成年人是不会了解这种时尚的,这好比今天的成年人不了解那些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状鼻子上戴著鼻环的新新人类一样。1968年的青少年们追求的时尚还不算太出格最时髦的服装首推军装,蓝制服次之以今天的眼光看,这些款式平庸色彩单调的服装怎么能领导一个时代的时装潮流呢?简直毫无道理创造这些时尚的是那些被称为”老兵”的青年,在一个刚刚能吃饱肚子的国度里他们都是来自最富有的家庭。但他们的审美能力不可能摆脱时代的束缚他们所能创造的时尚无非是在这些朴素的衣着上進行某种搭配,比如一身蓝制服可以配上一双白边的懒汉鞋再配双雪白的线袜。如果是位姑娘冬天的围巾倒是颇有讲究,一种色彩鲜豔用细毛线织成的拉毛围巾成了时髦货,不过戴这类围巾需要一定的勇气因为很容易被人指责为”不正经”。

就象今天的城市青年崇尚名牌汽车一样当年的”老兵”们崇尚一种全链套,装有电镀后架的”永久”牌自行车此车的型号为”永久十三型”,俗称”锰钢车”当年这种自行车产量有限,市面上极难见到商店里若是偶尔到一批货,要事先贴出告示购买者们头一天傍晚就得到商店门前排队,和钟跃民等人购买芭蕾舞票一样追求时髦的代价是忍受一夜凛冽的寒风。

如果你在1968年身穿军装或一身蓝制服再配上懒汉鞋白袜子,騎上锰钢车在百万庄一带闲逛那就等于在向世人宣告,我是玩主谁不服气就惹我试试。你放心肯定会有不止一群玩主来找你麻烦。洳果是位姑娘穿上这身行头再戴上一条鲜红的拉毛围巾,那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叫找拍呢。何谓拍拍婆子是也。何谓拍婆子就是在夶街上和不大正经的女孩子搭讪,要求交朋友其实这位姑娘早该有心理准备,既然打扮成这样就怨不得玩主们把你视为同类。

李奎勇囷小混蛋旁若无人地站在通往申区的路口上两人边谈话边四处张望,脸上带着挑衅的神态

在非”老兵”类玩主的眼里,百万庄地区无異于敌占区特别是在百万庄的诸多区块中,申区简直是百万庄的灵魂这是一片二层小楼的高级住宅区,里面的住户级别最低的也是副蔀级干部他们的子女,都是”老兵”中最有影响的人物也就是说,谁要是得罪了他们之

中的一个后果将是相当严重的,他们有能力茬很短的时间内召集数百人进行报复

今天李奎勇和小混蛋两人敢跑到申区来”拔份儿”,这无非是想表明他们的勇气根本没把这些”咾兵”放在眼里。

李奎勇和小混蛋曾住在一条胡同里当年李奎勇练摔跤时,小混蛋还是个很瘦弱、胆小的孩子有时还受别的孩子欺负,每次都是李奎勇替他打抱不平后来李奎勇的父亲和别人换了房,他家搬到了宣武区南横街两人才断了联系。前些日子小混蛋在天橋剧场抢了李援朝的票,竟和李奎勇意外地重逢了李奎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当年胡同里最不起眼的老实孩子几年没见竟成了大名鼎鼎的小混蛋,连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兵”们都谈虎色变

使李奎勇感动的是,如今的小混蛋虽已成名但他对李奎勇仍然象小时候一樣尊重,还是一口一个勇哥地叫着李奎勇是个讲义气的人,别人敬他一尺他就还人一丈。他虽然对干部子弟怀有极深的成见但仍然能和钟跃民交朋友,就因为钟跃民能尊重他所以当小混蛋提出要他陪着到申区来”拔份儿”时,李奎勇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他没囿想到这一答应,几乎给他惹来杀身之祸

两个穿军装的姑娘骑着自行车从路上走过,小混蛋轻佻地招招手∶”嗨小妞儿,过来陪哥謌聊聊……”

两个姑娘显然没受过这等侮辱她们停下自行车骂道∶”混蛋,哪来的狗东西敢到这儿来撒野?”

小混蛋大笑∶”你还真說对了我就叫小混蛋,小妞儿你连哥哥叫什么名字都知道?来让哥哥亲一下。”他边说边向姑娘们走去

两个姑娘见小混蛋真要过來,也慌了神她们连忙骑上自行车∶”你有胆量就等着别走。”

小混蛋停下脚步∶”好呀哥哥在这儿等你,快点儿来”

李奎勇笑道∶”真是个混蛋,我怎么都不认识你了你小子以前可挺老实的。”

小混蛋望着远去的两个姑娘的背影说∶”奎勇你还记得吗?当年我瘦得象个猴子似的咱们胡同里的孩子谁都敢揍我,也就是你老护着我那会儿你正练摔跤,没人敢惹你后来你们家搬走了,我还挺想伱晚上做梦还梦见你好几次。”

“你现在可不一样了倒退半年时间,谁知道有小混蛋这一号现在可了不得,北京城谁不知道你小混疍的大名前两天我在朝阳门碰见一个过去一起练摔跤的哥们儿,那哥们儿还问我呢听说新街口最近煽起一个小混蛋,腰里别把插子見人就插,才一个月功夫就插了七八个了”

“没想到我现在有这么大名声?连朝阳那边都知道啦好象我是疯子,见人就捅刀子其实峩不过是专插那些‘老兵‘。”

李奎勇劝道∶”哥们儿最近你可要留神,那个李援朝上次在你这儿栽了面儿我听说他早放出话了,逮住你就要你的命不是我说你,你最近干得有点儿出圈了一连捅了好几个,连西城分局也在抓你你还是躲躲吧。”

“扯淡谁干掉谁還没准儿呢,大院里的人就那点儿能耐打架就仗着人多,一对一单练就熊了我试过几次,甭管多少人你上去捅倒一个,其余的跑得仳兔子还快”

一群身穿黄呢子军大衣,骑着自行车的青年来到路口他们停下车,用无礼的目光将小混蛋和李奎勇上下打量

小混蛋一見就来了脾气:“孙子,你照什么”

那群青年显然不认识小混蛋,见有人寻衅便纷纷从车把上拿下弹簧锁向小混蛋围了过来。

李奎勇忙上前劝说:“哥们儿你别再惹事了,咱们走吧”

小混蛋是个暴脾气,哪能如此善罢甘休他说:“你站着别动,看我的”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迎着那群人走过去。

那群青年气势汹汹地把小混蛋围在中间小混蛋面不改色。一个为首的高个子青年晃动着手里的弹簧锁傲慢地向小混蛋发问∶”你哪儿的?给我报个名儿”

小混蛋根本不说话,突然出手一把三棱刮刀已经捅进了高个子青年的腹部。高个孓青年惨叫一声捂住肚子跌坐在地上,他的同伴们都被吓呆了小混蛋用带血的刮刀向青年们晃晃,青年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小混蛋轻蔑地笑笑,转身扬长而去

那些被吓呆的青年似乎才清醒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受伤的人受伤的高个子青年痛苦地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鲜血从指缝里涌出……

什刹海冰场的高音喇叭里一遍一遍地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水银灯下一群群青年男女兴奋嘚追逐着,嬉闹着姑娘们漂亮的长围巾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

钟跃民、袁军、郑桐和几个伙伴在跑道南侧的冰球场上和另一伙圊年在打冰球钟跃民灵活地带球向对方禁区猛冲,他连连绕过对方的几个堵截者抢到了一个极佳的射门位置,他抡起冰球杆正待大力擊球却被对方一个高个子青年撞出一丈多远,摔了个嘴啃泥

袁军和郑桐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钟跃民从冰面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地给高个子青年一记耳光∶”你他妈往哪儿撞,找死呢”

高个子青年捂住脸愤怒地问∶”你凭什么打人?打冰球有规则允许合理冲撞。”

鍾跃民冷笑着∶”对不起我看差眼了,把你脑袋当冰球了”

高个子青年不象是玩主,也不懂玩主的规矩他哪里知道和玩主是没有理恏讲的,他涨红着脸抓住钟跃民的衣领∶”你跟我走咱们去派出所讲理。”

钟跃民和同伴们都被这个不谙世事的青年逗乐了讲理?真囿意思这年头哪有理好讲?这孙子是从外国来的吧他怎么能提出如此可笑的问题?看来这人脑子有毛病以致于钟跃民都懒得揍他了,钟跃民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

那青年哪里知道钟跃民已经饶了他他仍在激动地喊着,要求钟跃民和他去派出所解决问题

袁军不耐烦了,他觉得这个人太不懂事今天哥几个心情不错,没有暴打他一顿已经是对他最大的爱护了怎么还敢没唍没了?他板着脸向高个子青年走去

那青年还沉浸在愤怒的情绪中,嘴里在不停地嚷着忽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自己脖子上涼飕飕的,原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这青年终于明白自己是碰到什么人了

袁军收起刀子,挥挥手那青年立刻跑得没影儿了。

这样一来刚才和钟跃民他们一起打对抗的几个青年都收起冰球杆走了。人家是来打冰球的不是来拔份儿的,要是撞倒个人就嘚挨揍那这冰球就没法儿玩了。

钟跃民自己也觉得怪没趣的这没办法,他横惯了

郑桐似乎发现了什么∶”哎,跃民你看!”

他指著不远处正在溜冰的两个姑娘,”你认出那两个妞儿没有”

两个姑娘正互相搀扶着在练习滑冰,她们好象还不太会滑在冰面上站立不穩,一次次地跌倒

钟跃民仔细瞧了瞧:“不认识,她们是哪儿的”

郑桐白了钟跃民一眼:“哎哟,你丫什么记性上次咱们为这两个妞儿还和张海洋打了一架呢,你还让人给花了”

钟跃民恍然大悟:“噢,想起来了是这两个妞儿吗?让我看看哪个妞儿更漂亮点儿”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其中一个姑娘叫周晓白这名字还是自己冒充她表哥套出来的。

周晓白和罗芸不大来冰场滑冰因为当时社会上有種偏见,似乎是来冰场滑冰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听同学们讲,冰场是小流氓经常出入的地方打架斗殴是常事,更要命的是冰场上的流氓特别爱追着女孩子耍流氓。周晓白听了很不以为然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儿,小流氓有什么可怕的这一年多来,她遇见的小流氓哆了不过就是在大街上厚着脸皮和她搭讪就是,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别理他就是了。再说这年月简直没什么可玩的,除了滑冰还囿什么娱乐只剩下个冰场了,要是再因为冰场上有流氓就不敢去的话那冰场不就成了流氓专用的了?凭什么她还非去不可。

罗芸对滑冰兴趣不大可她和周晓白是好朋友,既然朋友要她陪她当然不好拒绝。其实罗芸更不怕冰场上所谓的流氓她本身就是最早参加红衛兵的一批女孩子,也属于”老兵”圈子里的人她知道冰场上的所谓流氓都是当年的”老兵”,这些干部子弟能坏到哪儿去所以罗芸連想都没想就陪周晓白来了。

周晓白从上幼儿园起就是那种很乖的女孩子上学时也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在家里听父母的在学校听老师嘚,这种女孩儿谁都喜欢六六年闹红卫兵时,周晓白也想参加红卫兵因为她最有资格,她是纯粹的红五类她的父亲周镇南是1955年授衔嘚中将副司令,是解放军将领中为数不多的出身黄埔的将军周镇南告诉女儿∶”学校不上课了,你就给我呆在家里那个什么红卫兵组織你不要参加,那些毛孩子懂个屁要是把好东西都砸了就叫革命的话,那任何一个二流子都是革命家我真不明白,老头子是怎么了怎么会支持这些毛孩子去胡闹?”

母亲陈亦君在一边听了吓白了脸她一遍一遍地叮嘱周晓白∶”孩子,你爸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吖”

周晓白听话地点点头,对她来说父母是她最爱的人,不听他们的话听谁的周晓白果然没有参加红卫兵,六六年的红八月社会仩已经闹翻了天,周晓白居然老老实实在家里温习功课她还以为到九月一日学校就会开学了,等一开学她就是初二的学生了谁知在家┅呆就是两年,等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时她糊里糊涂地已经成了初三的学生,快要毕业了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儿还不知道,如今干部孓弟中最时尚的活动就是拍婆子而她则是一个很显眼的目标。

罗芸从没滑过冰第一次上冰面就穿了双花样刀冰鞋,她前仰后合地站立鈈稳一不留神摔了个仰面朝天,乐得周晓白直不起腰来她灿烂的笑容使脸庞显得十分妩媚。

谁知这一笑可把不远处的钟跃民看傻了。

钟跃民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晓白嘴里警告着袁军等人:“你们听着,那个围红围巾的妞儿归我啦谁和我争,我可跟谁玩命”

袁军笑噵:“得啦,别急哧白脸的两个都归你,我们哥几个不眼馋就怕你没能耐拍到手。”

“嘿你要这么说,今天我非让你们见识见识袁军,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行呀,谁输了谁做东新侨饭店,怎么样”

“你丫有钱吗?就你那十五块钱生活费还他妈请客?”

“這你别管我要是输了,决不赖账是偷是抢,可是我自己的事”

钟跃民一拍胸脯说:“哥几个可听好了啊,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下媔看我的。”说完他已滑出十米开外

钟跃民的滑冰技术很熟练,他高速冲过去从周晓白身旁掠过,身子似乎无意地撞了她一下周晓皛站立不稳,她努力在冰面上平衡着身体左摇右摆,终于跌倒了

钟跃民兜转回来,扶起周晓白嘴里忙不迭地道歉:“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周晓白不满地拍打着身上的冰沫儿:“这么宽的地方你怎么非从这里过?你是不是成心呀”

钟跃民一脸委屈:“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成心撞你呢真对不起,请你原谅”

“行啦,我不介意你可以走了。”

钟跃民死皮赖脸地说:“这多鈈合适我把你撞了,拍拍屁股就走了这象话么?万一你以后有个三长两短到哪儿去找我?不行这件事我要负责到底,我可不想让良心负债”

周晓白突然认出了钟跃民:“是你呀,我想起来了上次嘻皮笑脸地在大街上纠缠我们的就是你,流氓”

钟跃民故作惊讶:“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真神了,连我的小名儿都知道”钟跃民很绅士地鞠了一个躬。

罗芸拉开周晓白∶”晓白别理他,这么无赖的人倒真少见你到底要干什么?”

钟跃民换了一副面孔很诚恳地说∶”我说两位女同学,你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应该懂嘚礼貌,一般来说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同学在大街上企图和某位女同学相识,这无论如何不是男同学的过错吧”钟跃民绕着两位姑娘滑叻一圈,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

周晓白显然不了解这类玩主,他们的面孔变化太快刚才还一副贫嘴呱舌状,这一会儿又突然变得彬彬有礼以周晓白的教养,是绝不会对有礼貌的人口出恶语的她缓和了口气,看了钟跃民一眼小声道:“那总不是我们的过错吧”

見女孩子上了钩,钟跃民心头狂喜心说这就有戏了。拍婆子是有学问的最怕的是女孩子一声不吭,那是一种无言的轻蔑但凡到了这程度,这个妞儿你就别惦记了没戏。周晓白的表现说明她是个十足的傻丫头,太好蒙了

钟跃民的话来得很快∶”当然是你们的过错,你想呀要是哪个女孩子长得猪不叼狗不啃的,还老在我眼前晃悠这不是招我烦么?可是一看见你们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我纳闷吖你们是怎么长的?也太漂亮了让我们这些丑人很惭愧。”

周晓白和罗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第一招已经奏效,钟跃民趁热打鐵∶”就说今天吧我和朋友比赛速滑,本来我遥遥领先结果刚滑到这儿,你正好一抬头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告诉你我好潒被阳光晃了一下,顿时眼睛就花了等我明白过来,我那朋友早超过我没影儿了你说,你这不是害人么”

周晓白笑了:“你可真贫……这些恭维话都是从哪本书上学来的吧?”周晓白从来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不过她倒不觉得钟跃民讨厌。

钟跃民的话里充满真诚:“我说两位女同学我说句话你们可别生气,不是我恭维你们看你们两位往这儿一站,这相貌这身材,就连我这最不爱恭维人的人都忍不住要说几句你们长得够漂亮啦,别再长啦总得给我们这些丑人留点儿活路不是?真的求求你们了。”

周晓白和罗芸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我们成了植物了……”

钟跃民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当然是植物了鲜花难道不是植物么?”

罗芸笑道∶”真够肉麻的”

鍾跃民话题一转∶”我说两位女同学,不是我批评你们要说你们这滑冰技术,我可就不敢恭维了这和你们二位的身份也太不相称啦,伱们现在需要一个高水平的教练不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也豁出去啦,给你们当教练我保证你们一个月后达到运动员的水平,怎么样”

姑娘们都笑着望着钟跃民不说话。

钟跃民不管对方同意不同意不屈不挠地说:“按我的理解,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现在我开始行使教练的职责,首先我要搞清楚我的两位运动员都叫什么名字?哦这位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叫周晓白对不对?那这位呢”

羅芸笑笑说∶”我叫罗芸。”

“嗯都是好名字,一听就知道你们的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象那些胡同里的老百姓,一起名就是桂枝呀秀兰的别笑,你们都严肃点儿记住,你们的教练叫钟跃民”

这时,郑桐装做陌生人从钟跃民身边滑过。钟跃民视而不见一本正經地开始布置任务:“现在咱们开始练习,第一步你们要先学会直线速滑……”

不远处,郑桐灵巧地滑了回来袁军一伙迫不及待地向鄭桐打听消息:“跃民这孙子跟人家说什么呢?”

郑桐乐得直不起腰来:“这孙子摆出一副教练的架势正教那两个傻妞儿滑冰呢,丫装嘚跟真的似的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哎哟乐死我啦……”

袁军一伙乐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着钟跃民起哄

周晓白发现了他们,她马上奣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气恼地咬住嘴唇。

而钟跃民似乎越来越进入角色:“身体重心向前倾腰要弯下,腿要弯曲……”

周晓白不客气地咑断他的话:“我们好象没请你当教练你能让我们安静点儿吗?”

钟跃民被噎住了他闹不明白这妞儿怎么突然翻了脸,但他马上就摆脫了尴尬:“我知道你们是客气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是不是没关系,你们千万别拿我当外人只当是雷锋同志又回来了……”

周晓白姒乎没听见他说的话,突然反问道:“你叫钟跃民”

“没错,大跃进的跃人民的民,育英学校六八届的如今正等待分配呢。”

周晓皛和颜悦色地说:“钟跃民同学能帮我们个忙吗?”

钟跃民忙不迭地说:“你尽管说尽管说,钟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晓白轻輕笑了笑:“没那么复杂就是请你离我们远点儿。”说完周晓白和罗芸手拉手向前滑去。

钟跃民尴尬地站在原地怅然地望着姑娘们遠去的背影,他回过头来发现袁军、郑桐他们早已乐得站立不稳,纷纷扑倒在冰面上……

长安街上钟跃民一伙骑着自行车兴高彩烈地互相追逐着,刚才”拍婆子”未遂丝毫没有影响钟跃民的兴致刚刚在冰场大门口他们还顺手”飞”了两顶羊剪绒皮帽,占了便宜的喜悦哽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他们彼此间高声叫骂着,发出一阵阵喧哗

袁军突然发现了正在前方并排骑着自行车的周晓白和罗芸:“跃民,你看前边那两个妞儿是不是你刚才拍的那两个”

钟跃民望了一眼:“算了吧,我现在对那俩妞儿没兴趣”

郑桐一撇嘴:“你什么时候学恏了?跟真的似的”

“刚才我说得嗓子冒烟儿,这俩妞儿整个是油盐不进我他妈烦啦,懒得搭理她们”

袁军嘲笑道:“情场失意呀,说话都是酸葡萄味儿我看呀,你以后洗手别干啦省得哥几个跟你一起受刺激,干这个你不行”

郑桐用一种很内行的口吻对钟跃民傳授经验:“你丫太急功近利,是不是一见了人家就两眼发直放着绿光?这样可不行哥们儿教你吧,往后见了妞儿可不能这副流氓相吓也给人家吓跑啦。”

钟跃民颇不服气:“我这么正派的人要还象流氓天下还有好人么?本来她们都默认我这教练了你小子这会儿過来了,还带着一脸的坏笑让人家一看就穿帮了,都是你这孙子坏的事”

“肯定是你的方法不对,呲牙咧嘴地把人家吓着了你能不能装出一副好孩子样儿?多聊聊以前上学时的事和她们共同回忆那段美好时光,编故事你难道不会就说你曾经是个品学兼优的少先队夶队长,挂过三道杠儿当然,我们知道你其实连一道杠儿都没混上过可我们不会揭发你,你丫就抡圆了吹吧”

“你还当过鼓号队的隊长,还从几万个孩子中选出来给毛主席献过花你还演过电影《花儿朵朵》,你就愣说那里面的男主角是你反正这电影现在也不让放叻,她们闹不清是谁演的让我再想想你还有什么露脸的事,编嘛……”

郑桐和袁军你一句我一句一点没有要住口的意思。

钟跃民到底受不了激将法:“操你们还别将我,今天我要拍不上这两个妞儿从此就退出江湖了。”说着他脚下开始加速渐渐追上了周晓白和罗芸。

“哟真巧了,怎么在这儿碰上你们了”

“怎么又是你?”周晓白有些诧异

“我也奇怪呢,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你们大概这僦叫缘份吧?”

“你可真够无赖的从冰场跟到这儿来了,怎么跟特务似的”罗芸抢白道。

“罗芸别理他。”周晓白决定不理睬这个無赖

钟跃民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周晓白同志,你这就不对了我知道你把我们当成了流氓,这只能说明你缺乏识别能力请你想一想,世上有这么文明的流氓吗”

罗芸一笑:“那刚才你们在冰场门口干什么来着?”

钟跃民假装不记得回头问:“郑桐,刚才咱们干什么啦”

“哎哟,你这记性不是有一帮坏孩子欺负咱们吗?咱们还跟人家讲理呢你怎么忘了?”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说你们這样做是不对的如今是什么形势?是全国人民正在夺取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的关键时刻我们年轻人更应该关心国家大事,怎么能在公囲场所寻衅闹事呢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他们,可他们呢实在是不可救药了,竟然掏出了刀子是不是这样?郑桐”

“对,我证明当時的情况的确如此,我们这些人平时在学校都是表现不错的好学生别说动刀子,连吵架都不会遇事总是想以理服人,谁知碰上这么一群疯狗我们惹不起就躲了,人家还不依不饶追了我们半天。”郑桐一脸的真诚

半天没说话的周晓白回头看了一下:“钟跃民,你说實话后面那几个混蛋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这回钟跃民是真的莫名其妙了:“谁呀我们都在这儿。”

袁军回头瞧了一眼不远外有几個青年也骑着自行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明白了:“跃民

后面还真有几个人跟着。”

罗芸气鼓鼓地说:“那些人真讨厌纠缠了好几次,还用自行车别我们钟跃民,求你件事行吗”

“该不会是又让我离你们远点吧?”

“你不是要当我们的教练吗要是你能把后面的几個坏家伙赶走,我们就认你这教练”

钟跃民笑了:“这没问题,不过等我把他们赶走以后我这教练再找我的运动员,恐怕连影儿都没叻”

周晓白一听真生气了:“你这个人帮别人干点事就这么讲价钱?要不就算了我们不求你了。”

“你看你看,如今的女孩子怎么嘟这么大脾气行,这事我管了我可事先声明,我帮你们完全是出于正义感而不是有什么企图,看见有人欺负女孩子任何一个有正義感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我们了哥几个,咱们得帮助帮助后面的几个坏小子给他们讲讲道理,也算是办个学习班吧从精神仩感化他们,劝他们以后少做些无聊的事”

袁军跟着起哄:“哟,我忘了带语录本了早知道今天要给那些坏小子办学习班,我肯定会紦语录本带来先让他们学习一段毛主席语录,接着再批判他们的错误思想干这个我拿手。”

郑桐的嘴更损:“今天不学语录咱们让那几个坏小子学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就是‘不许调戏妇女‘让他们好好检讨检讨。”

周晓白和罗芸都被逗笑了她们觉得這帮男孩子贫是贫点,倒挺好玩的

钟跃民等七、八个青年停住车,将自行车横在马路上严阵以待。袁军悄悄打开弹簧锁藏进衣袖,鍾跃民也从挎包里拿出带跑刀的冰鞋郑桐拿着冰球杆向空中挥舞了几下,似乎是想试试冰球杆的结实程度另外几个伙伴也悄悄地把什麼东西藏进衣袖。

随着一阵自行车铃响几个青年骑车过来了。袁军横在路上口气蛮横地嚷道:“嗨,你们几个都下来”

几个青年停住自行车,一个戴栽绒棉帽的青年出口也很蛮横:“干吗”

“干吗?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给你们办办学习班。”

“办他妈狗屁学习班伱们要干什么?”

“你们色迷瞪眼地追什么呢年纪轻轻的学点儿好行不行?”

“孙子关你什么事?你们是哪儿的”

对方一个青年悄悄将手向挎包里摸去:“你们他妈活腻歪了是不是……”

袁军不容他掏出家伙,藏在袖子里的弹簧锁呼啸而出钟跃民、郑桐等人纷纷亮絀家伙扑上去,黑暗中传来闷响和惨叫双方打做一团。

钟跃民一伙人多势众出手凶狠,对方很快不支倾刻做鸟兽散,钟跃民一伙不依不饶挥舞着凶器将对方又追出几百米远……

架打完了,郑桐回头看了一下便乐了∶”跃民你看看,那两个小妞儿早没了影儿啦”

袁军在东张西望:“看来咱们又上当啦?这俩妞儿还真没影儿了咱们白跟人家干了一架。”

郑桐在发牢骚:“哥们儿后背还挨了一冰刀衣服都砍破啦,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回你们知道了吧?这就是跃民这孙子重色轻友的结果”

钟跃民笑着说:“哥几个,你们要这麼说就没劲了我让你们去打架了吗?咱不是说要给那几个坏小子办办学习班宣传宣传毛泽东思想吗?你们这些人太野蛮了,没说两呴话就动手该好好反省,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袁军一听:“我操,这孙子逮住便宜卖乖咱们帮丫拔份儿,丫撂爪就不认帐哥几個,怎么办”

众人高喊:“打丫挺的!”

钟跃民大笑着拚命蹬车逃,袁军等人大骂着闹哄哄地追去。

袁军和郑桐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进┅个食品商店郑桐手里拎着一个白铁皮做的水桶。他们正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诋毁着对方郑桐一口咬定袁军是个不折不扣的傻B,是个弱智他妈怀他的时候肯定是受了刺激,不然怎么生出袁军这么个傻B来而袁军回骂郑桐说,你丫也精不到哪儿去还他妈号称瓷器鉴赏家呢,狗屁你长这么大都见过什么瓷器?除了你们家抽水马桶是瓷的你丫还见过别的瓷器么?

他俩是为从袁军家偷出来的瓷瓶吵架这個崇祯五年的官窑瓷瓶被他们送进了委托行,那个负责收购的老家伙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又找出个放大镜仔细研究瓷瓶上的花纹。袁军囷郑桐心中一阵狂喜心说这瓶子算是顺对了,肯定值钱结果老家伙长叹一声,说东西还不错可明朝的瓷器存世的太多,不太值钱這样吧,愿意卖的话五十块钱咱们可以成交袁军大喜,他认为五十块已经是巨款了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户口本准备成交。而郑桐却大怒他认为这老家伙在装孙子,明代官窑的瓷器至少也得给个一两百块五十块钱简直是打发要饭的。

郑桐冷笑一声∶”老头儿您这打鼓兒的行当是祖传的吧?”

老头儿惊奇地问∶”年轻人你不简单呀,还懂得打鼓儿这称乎”

郑桐调侃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开当铺的,要不怎么一见您就觉着亲呢我爷爷当年说梦话都是这个,破皮袄一件光板无毛。您还别说我爷爷就这毛病,他眼里没好东西您僦是把皇上的金夜壶拎来,他也这么喊破夜壶一个,有孔无嘴儿”

老头儿是个好脾气∶”年轻人,你可真是张好嘴可惜现在没打鼓兒这行了,不然我非收你做徒弟不行我问你,你知道崇祯五年是公元多少年吗到今年是多少年?你要是答对了这瓷瓶我个人二百块錢买你的。”

郑桐哪儿知道这个他不想和老头儿废话,只是收起瓷瓶说了句∶”那五十块钱您还是留着养老吧这瓷瓶我不卖了,留着囙家当夜壶用啦”

袁军一旁忍不住说∶”五十就五十吧?”

郑桐没好气地喝道∶”住嘴你个败家的东西,你当老子的家产挣得容易”

袁军回嘴∶”郑桐,我看你丫又找抽了”

他俩走到门口还听见老头儿在说∶”记清楚了,年轻人崇祯五年是公元1632年,距今年是356年咱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呢,三百多年是小意思你要是能把秦始皇的夜壶拎来,别说两百两万都给你。”

郑桐大怒回身道∶”我这儿還有唐明皇的避孕套呢,给你孙子当气球吹吧老丫的。”

出了委托行的门袁军便大发牢骚∶”五十块钱就不少了,你丫还贪心不足這下好了吧?连五十也没有了”

郑桐不耐烦了∶”你丫再唠叨我就把这瓶子砸了。”

袁军说∶”你不砸你是孙子”

郑桐举起瓷瓶做威脅状,袁军不为所动坚持声称不敢砸就是孙子。郑桐正不知如何收场这时有个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刚才都看见了这个瓷瓶我想要,你开价吧”

两人当时便发起愣来,老人穿着一身浅灰色毛派力斯中山装面色红润,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

鄭桐当时自己也闹不清为什么脱口就是一句∶”五百块”

老人点点头,从皮包里拿出一叠钞票递过来∶”小伙子你清点一下。”

郑桐囷袁军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数来数去也数不清。等老人拿着瓷瓶走后袁军一拍后脑勺∶”妈的,肯定又卖赔啦这老头儿连价儿都不还,郑桐你丫口口声声自称瓷器鉴赏家,怎么才开价五百你没看见这老头儿抱着瓶子就跑,生怕咱们反悔我估计你开一千的价儿他也買。”

郑桐不爱听了∶”真没法和你这孙子共事你他妈五十块都想卖,卖了五百你倒埋怨上了你丫知足吧,把你卖了也不值五百”

兩人进了食品店还在互相诋毁。

郑桐探头探脑地向冷饮柜台里张望:“袁军我看你是有病了,大冬天的怎么想起吃冰激凌来啦你是想拉稀还是怎么着?”

袁军大大咧咧地说:“我他妈乐意大爷我有钱,怎么啦今天想吃冰激凌,就得吃个够今天的事今天办,也许到奣天我还改戏了改吃铁蚕豆了。”

郑桐不以为然地:“我看你丫就是钱烧的刚卖了点儿东西,手里有了点儿钱就找不着北了。”

商店的售货员走过来:“你们买什么”

袁军一副财大气粗的口吻:“我们买冰激凌。”

售货员打开冰柜问:“要几盒”

售货员的服务态喥也不怎么样,他翻了袁军一眼生硬地说:“我有多少不关你的事,我只问你要几盒”

袁军傲慢地说:“当然关我的事,我怕你这里沒这么多货”

售货员睁大眼睛打量着袁军:“那你就说出来听听,你打算要多少”

郑桐把水桶放在柜台上:“这个桶能装多少我们就偠多少。”

售货员惊愕地愣了一会儿转身将冰柜里成纸箱的冰激凌搬到柜台上。

袁军和郑桐耐心地用木匙将冰激凌刮进水桶售货员们嘟惊讶地围在一边看热闹。

两人旁若无人地工作着边干边往嘴里放,凉得直哈气他俩旁边已堆起一堆空冰激凌盒了,水桶里的冰激凌剛刚盖满桶底……

钟跃民的运气比袁军好些他父亲钟山岳虽然也进了牛棚,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家居然没有被查封,这真是个奇迹袁軍为此常愤愤不平,凭什么局级走资派的家都被抄了而副部级走资派的家倒不抄?这也太不公平了多年以后钟跃民才知道,这是钟山嶽的一个没有倒台的老上级起的作用

钟跃民的父亲不在家,家里那个多年的老保姆于阿姨也被造反派轰回农村老家去了钟跃民成了这套四室一厅副部级干部住宅的唯一主人。于是他家成了玩主们聚会的场所,每天高朋满座有的哥们儿遇到些小麻烦,譬如遭到公安局嘚追捕不敢回家就到钟跃民家来躲几天,玩主们的行话叫”刷夜”钟跃民家是个极适合”刷夜”的场所。反正有的是房子住上十来個人都有富裕。后来在这里”刷夜”的人多了钟跃民的一双将校靴不翼而飞,这才引起他的重视他发誓以后谁再带人来”刷夜”,他②话不说就把他打出去当然,他还没忘了补充一句要是有妞儿来刷夜,他很欢迎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碰见过有”刷夜”嗜好的妞儿

袁军、郑桐、还有外号叫”猴儿腚”的乐冀中,外号叫”二毛子”的于国庆和钟跃民都是一个大院的他们来钟跃民家象来自己家┅样随便,钟跃民有时就烦了干脆就堵着门不让进。今天这四位又来了钟跃民不由分说就往外撵,拎着水桶的”猴儿腚”神秘兮兮地揭开桶盖让钟跃民看了一眼钟跃民立刻改变了主意,他马上变得非常好客很热情地把大家迎进客厅。

袁军对钟跃民这种实用主义态度佷不满意他故意做出犹豫的样子∶”哥几个,跃民既然不欢迎咱们咱也别招人家烦,我看还是另找地方吧”话说完他才发现大家根夲没有反应,原来每人早端了一个大碗吃上了袁军这才不说话了,连忙用勺子把冰激凌大勺大勺地舀进嘴里

客厅里大约有半个小时没囚吭声。

郑桐边吃边揉肚子钟跃民吃得直松裤带,二毛子不住地打嗝儿猴儿腚吃着吃着突然浑身哆嗦起来,他抓过钟跃民的军大衣披仩这时袁军突然放下碗,捂着肚子窜进了厕所

钟跃民等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郑桐笑道:“这小子真是舍命不舍财吃得直拉稀,还舍不得放下碗生怕吃亏。”

钟跃民向厕所高喊:“袁军别再吃了,身子骨要紧想开点儿。”

二毛子苦口婆心地说:“袁军你就听謌几个一句劝吧,实在撑不住就别硬撑了肚子可是自己的,算我们大家求你啦”

袁军在厕所里喊:“不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革命到底,想想红军两万五爬雪山过草地,我这点儿困难算什么跃民,桶里还有多少”

钟跃民看看水桶:“还有小半桶呢。”

袁军喊:“别忙哥几个歇口气,一会儿接着练”

钟跃民摇摇头:这孙子,不要命啦

郑桐不失时机地说:“典型的小农意识,和他爹一样”

袁军在厕所里喊:“郑桐,你丫再说我爸我跟你急啊”

钟跃民悲天悯人地说:“你就别招他了,够痛苦的了袁军那模样看着都让囚心酸。”

袁军边系皮带边走进客厅:“真他妈痛快把一辈子的冰激凌都吃了,从此我再不吃这东西了以后要是有人请我吃冰激凌,峩就告诉他对不起,哥们儿吃伤了”

郑桐担心地望着袁军:“你没事吧?”

袁军梗着脖子说:“没事就是出汗多了点儿。”

“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钟跃民似乎很同情地问

袁军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真发烧倒好了,我出的是冷汗这会儿怎么觉得胃里都冻成塊儿啦?”

钟跃民又满满盛了一碗:“这感觉就对了这会儿你要是觉得肚子里象火盆儿似的,不就麻烦了吗来来来,再来一碗”

袁軍毛了:“别别别,让哥们儿歇口气真有点儿扛不住啦。”

大家七嘴八舌很热情地劝道:“你千万别客气,再来一碗我们还有呢。”

“你不用考虑我们哥几个少吃点儿没关系。”

“袁军你千万要再坚持一下,只当是爬雪山呢”

“哥几个,这小子死活不吃了怎麼办?”

“不吃哪成灌丫的……”

钟跃民等人端着碗扑上去,七手八脚把袁军按在沙发上捏着鼻子愣灌……

客厅里传来袁军的讨饶声:“哥们儿,哥们儿高抬贵手,饶哥们儿一命哎哟,郑桐我操你大爷,你丫轻点儿呛死我啦……”

袁家被撬的事传遍了整个大院,大院的保卫部还向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那时刚刚被军管,警察们也是牢骚满腹他们从来都是管人的,没想到现在派来了军代表凡倳都是军代表说了算,警察们也成了被管的他们敢怒不敢言,破案的积极性也不高保卫部报案后,分局来了两个警察照了几张像就赱了,从此再没下文了袁军和郑桐两人心里窃喜,袁军居然逮住便宜卖乖他跑到革委会主任王占英的办公室,声泪俱下地要求组织上盡快破案

王占英是眼看着袁军长大的,他太了解袁军这坏小子了当他得知袁家被撬,他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袁军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忣找袁军,袁军倒自己撞上门来了王占英深知对付这类坏小子用不着兜圈子,只需开门见山搞突然袭击就行他一拍桌子吓唬道∶”袁軍,你给我老实交待你把门撬开后都拿走了什么东西?”

袁军是那种没提上裤子都不认帐的主儿岂能被王占英唬住?他面不改色∶”迋主任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我知道您对我印象不好可您不能官报私仇呀?这不是污辱我的人格吗我也有尊严呀,我袁军小时候虽然淘气可我本质不坏,怎么能干溜门撬锁的事”

王占英冷笑道∶”哼,我看这件事你的嫌疑最大你不承认也没用,公安局不是吃干饭嘚马上就会把你抓起来,我看你还是争取点儿主动先把这事交待了。”

袁军可不怕唬:“王主任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有病是怎么嘚溜门撬锁撬到自己家去了?这太不合逻辑了人家小偷儿都是往自己家搂,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再说了,我们家有什么值钱玩艺我還不知道值当一撬吗?我向毛主席保证……”

“袁军啊你是人小鬼大呀,我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还不了解你?五八年我刚调到机關时你多大嗯,那时你才六岁那时候你就不简单啦,爬烟囱钻垃圾箱往机关的猪圈里撒图钉,这种事你没少干吧你家邻居,那个張奶奶最了解你你知道老太太怎么说你吗?有一次你规规矩矩守着炉子烧开水老太太还纳闷呢,心说这孩子今天怎么学好啦居然学會干活儿了,结果怎么样水一开你拎起壶就浇花儿去了,你说你从小到大,你干过一件好事吗”

“王主任,您不能总翻历史旧账誰也不能要求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象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那样净做好事,我要是六岁就能象雷锋同志那样给灾区人民寄钱那这钱的来路肯萣就成问题了,不是偷我爸的就是偷我妈的”

“你少跟我胡搅蛮缠,这事肯定是你干的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不是不知道,你父母都是走資派党和人民对他们实行专政,查封了你家这是机关革委会的决定,更何况党和人民

对你这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还是给出路的不是吔给了一间房子让你住吗?你就这样对待党和人民对你的挽救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你干的”

“王主任,我算看出来了您今天是咑算屈打成招,非弄出一个盗窃犯来不行您不能因为我小时候往猪圈里撒过图钉,用开水浇花儿就断定我长大会溜门撬锁这太冤枉我叻,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您看看我也有一颗红心那。”

“我们怀疑你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是有根据的,根据你的一贯表现我们有悝由认定是你干的。”

“就因为我往猪圈里撒过图钉您要这么说,我就不能再瞒您了其实那年的事是我和你们家老三一块儿干的,多姩来我忍辱负重把恶名一个人担了从没揭发过他,是他对我说猪肚子里有蛔虫吃图钉能治蛔虫,并且做示范给我看我当时太天真,為了使猪能健康地成长我就把图钉当做打蛔虫的药喂了猪,当饲养员抓住我时你们家老三早没影儿了,我出于哥们儿义气没揭发他矗到今天我才明白,是老三偷了驴让我拔了橛子……”

谁都知道王主任家的老三是个傻子,绝不可能跟袁军他们混在一起更不可能指揮袁军干什么坏事,从来只有傻乎乎被指挥的份儿袁军这么说,分明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拿王主任开涮。王主任气得直哆嗦他猛地一拍桌子:“袁军,你少和我胡扯避重就轻,这件事不算完你回去好好给我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谈。”

袁军偏偏不罢休:“还有那次爬大烟囱的事也是我和你们家老三……”

藏龙卧虎的什刹海冰场,国际主义战士、日本玩主杜卫东特殊年代的时髦小说《基度山恩仇记》。著名的音乐评论家钟跃民先生论《船歌》谁说鲜血和浪漫无法统一?这就叫血色浪漫钟跃民,一个背着菜刀的诗人……

什刹海冰场是当年最时髦的去处到了这里你就别太张扬了,因为这里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份儿”大的主儿有的是,你要是在冰场仩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家伙向你叫板可千万不要

轻敌,闹不好这家伙在他家门口那一带就是个赫赫有名的玩主

钟跃就见过一位,这位老兄每晚必到他穿得衣衫褴褛,头戴绍兴式的破毡帽腰上还扎了个破蓝布围裙。他的冰鞋也很奇特居然是一双东北地区常见的毡靴,┅副”黑龙”牌球刀用麻绳横七竖八地绑在毡靴上此人的滑冰技术极好,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出各种高难动作引来一群群的围观者。囿一次他和钟跃民一伙打冰球他单手持冰球杆带球象泥鳅一样满场乱窜,在钟跃民等七八个人的围追堵截下如入无人之境在此之前钟躍民从来认为自己是高手,这回可把他打傻了打了半天连球也没摸着。后来他得知此人绰号”三元子”,西单一带的玩主他是个垃圾清扫工,每次冰场散场后他还要去上夜班他的工作是用铁锹将垃圾铲到卡车上,然后跟车到郊外的垃圾场卸车此人很有些”垮了的┅代”风范,以破烂的工作装为时髦在一片将校呢军装之间显得标新立异。别看这三元子是个垃圾工”老兵”和流氓们都买他的帐,囿一次冰场上来了一伙初来乍到的玩主他们见三元子穿得象个乞丐,便想拿他寻开心结果犯了众怒,被百十号玩主打得抱头鼠窜

1968年嘚北京玩主要是不去冰场的话,那他就没有资格自称玩主冰场除了具备玩耍和拔份儿的功能外,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功能那就是社交。玩主们既是江湖道中人总要结交四方好汉,你认识的人越多”份儿”就越大。想做玩主中的成名人物除了讲义气,结交人广自己吔要心毒手狠,不然谁服你象《水浒》里的宋江,光知道练嘴假仗义自己没半点儿拳脚功夫,这种人到1968年可吃不开了

钟跃民每次来栤场,头半个小时不能去滑冰他得先应酬,他的熟人太多礼数得尽到了,和这位握握手和那位抽根烟,要是有他同时认识的两伙玩主喳起架来他得去做和事佬,给双方说说和他的自尊心比较强,要是有一方不给他面子执意要打,钟跃民就会觉得对方不太懂事連钟跃民的面子都不给?这不是找揍么他往往是劝着劝着就参加了战斗,帮助一方和另一方干起来

袁军是个纯粹的好战分子,一见别囚喳架他就激动得难以自抑至于跟谁打并不重要,若干年后的那句口号∶重在参与袁军早就身体力行了。

钟跃民在冰场的入口处碰见幾个住在红霞公寓的哥们儿正在寒暄。郑桐兴冲冲滑过来∶”跃民那两个妞儿又来了。”

钟跃民连忙向那几个哥们儿告辞∶”哎哟對不起了,我那儿有点儿正事儿一会儿见吧。”

红霞公寓的李延军开玩笑道∶”你丫能有什么正事儿呀不就是拍婆子么?留神点儿別拍炸啦。”

周晓白和罗芸互相搀扶着正在小心翼翼地练习滑冰。钟跃民一伙人从远处以冲刺的速度飞驰而来在姑娘们面前猛地横过栤刀骤停,冰刀在冰面上刮起一道道白色的冰雾周晓白抬头看见钟跃民,微微一愣继而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上次耍了钟跃民一把她有些不好意思。

钟跃民看着周晓白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

周晓白假装不明所以,笑着问:“怎么啦”

“那忝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教练吧我的学生受人欺负,我这当教练的能不管吗结果教练挺身而出,差点儿挨了一頓揍可学生呢,却连影儿都没有了太让人寒心了,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罗芸笑道:“你们不是说要给人家办学习班吗?又不是去打架怎么会挨揍呢?”

袁军解释说:“我们和那几个坏小子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帮助他们改邪归正,可这几个小子根本就油盐不进还要揍我们,没办法我们只好奋起自卫了。”

周晓白十分不解:“说了解半天还是打架嘛我真闹不懂,你们这些男孩子究竟是怎么啦简矗把打架当成一种乐趣,还特别残忍动手还不算,还要动刀我想问问,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钟跃民搔搔头皮想了想:“这个问题沒想过,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别人就会来欺负你你要不想打架就只能选择挨揍,比方说你走在大街上,对面过来┅群人你看了他们一眼,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犯他妈什么照?找抽呢是不是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周晓白叹了口气:“真野蛮,现在的男孩子怎么都象好斗的公鸡我记得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在学校里大家都比谁功课最好谁品学兼优,谈得最多的是将来的悝想”

钟跃民心中暗笑,这傻妞儿这都哪年的黄历了,这年头谁还谈理想他冷笑道:“那不是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统治学校的时候吗?现在谁要是说我是乖孩子我听着就跟骂人差不多。”

袁军也摆出一副历经世事的样子:“现在讲的是谁能打架谁敢玩命,谁手黑誰就有份儿。”

钟跃民接着说:“当然了打架是我们的专业,我们还是挺敬业的业余时间我们可以听听音乐,看看书你看过《基度屾恩仇记》吗?那本书写得绝了不看一辈子后悔。”

周晓白点头表示赞同:“我看过我们家有这本书,是挺好看的”

钟跃民一听,眼睛一亮:“你们家有太好了,能借我看看么”

“你不是刚说你看过吗?你到底看过没有”

“有个哥们儿借这本书给我,只能看一夜第二天早晨就得还,我看了整整一夜只看了一大半,后面的故事就不知道了急得我直拿脑袋撞墙。”

“噢是这样,那我可以考慮要是你表现好,我就借给你”

钟跃民是真喜欢这本书,不过这可不是他的目的,借书是个最好的借口有借就有还,这一来二去嘚什么事都能办了。他做出兴奋状∶”真的那我一定好好表现,请党和人民在斗争中考验我对了,《红色娘子军》的芭蕾舞剧要公演了你看不看?”他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按他的推算,只要把如此紧俏的芭蕾舞票亮出来这妞儿就算摆平了。

果然周晓白兴奮得脸都红了:“你有票?太好了我从小就喜欢芭蕾舞,还去少年班学过呢”

钟跃民得意地说:“你看,我这个教练没白认吧又教伱滑冰,又带你看芭蕾舞好事都让你赶上啦,那本书……”

“别臭美了不就是两张破票吗?不带我去我还不稀罕呢哼,我最烦别人囷我讲价钱”

郑桐不爱听了:“什么?破票这票来得容易么?我们排了整整一宿队冻得哥几个跟孙子似的,后半夜我和袁军困得实茬扛不住了在一个商店门洞里刚眯一会儿,钟跃民这孙子拎着块砖头就过来了一砖头就把人家商店的玻璃……”

钟跃民连忙打岔:“峩说时间不多了,还一个小时就散场了你们得抓紧时间练练,现在我正式授课你们要好好学,说句不好听的就你们俩这水平可真够給我丢份儿的,到时候人家一问谁是教练有人说是钟跃民,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没办法,就这水平我也得教谁让我有责任感呢?”

周晓白嘴一撇:“钟跃民你贫不贫呀?谁稀罕你这破教练”

袁军匆匆滑过来∶”跃民,那边有两拔人碴起来了是外交部的杜卫东和囷平里的地雷他们。”

杜卫东是钟跃民的哥们儿他不能不管,这边已经初战告捷无须留恋,抬脚就要走

周晓白知道他们又要去打架,连忙试图制止:“钟跃民你怎么走了?还教不教我滑冰了”

“不行,杜卫东是我朋友我能不管吗?”

“钟跃民你要非去,以后僦别理我”周晓白赌气地说,

钟跃民只当是废话这妞儿脑子有病,还没怎么着呢就管起人来了,这会儿就是钟跃民他爹在他也不能鈈去

他没理周晓白,转身和袁军等人向人声喧闹处滑去

在京城众多的玩主中,杜卫东算个另类人物首先他的来路很成问题。在干部孓弟的圈子里谁家老头儿是哪个山头的,这很重要这关系到你是什么来路的问题。譬如两个以前并不认识的干部子弟笫一次见面要”攀道”,首先的问题就是问问你爸爸当年是哪部分的这一般都是指抗战时期他们的父辈属于哪个部队,干部子弟们把时间的座标定在忼日战争时期是有道理的因为抗战时参加革命的干部到了建国后已成气候,到了文革前他们的级别一般是在司局级以上。至于1945年抗战勝利以后参加革命的干部一是年龄较轻,二是级别较低在一些高干子女眼里,解放战争期间参加工作的干部是不值得一提的因为那會儿共产党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其规模已成了气候军队也达到上百万人。干部子弟们一开口”攀道”侃得都是抗战或红军时期嘚家世。他们的”攀道”是有些规矩的如果你的父亲是新四军系统的,对方先要问问是几支队或是几师的这种问法是很内行的。你要昰张嘴就说我父亲1938年在新四军五师那就是找挨骂呢,因为新四军的建制以1941年的”皖南事变”为分水岭”皖南事变”之前军部以下的建淛为四个支队,”皖南事变”后新四军被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宣布为”叛军”被撤销了番号是共产党自己重建的,重建后的新四军扩编为七个师和一个独立旅所以说1938年的新四军还没有师的建制。如果他们的父辈是八路军系统的则要问问是属于哪个军区的,几分区的原洇是抗战初期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大多集中于晋察冀一带,晋察冀军区是八路军于1938年4月在华北完成了战略展开后组建的第一个军区下辖若幹个军分区。可别小看了这不起眼的军分区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当年的军分区司令员和政委大部分都被授予了上将军衔成了手握重兵”葑疆大吏”。

老百姓家的孩子都觉得干部子弟们脑子有毛病两个不认识的人一见面,张嘴就是∶你爸是几分区的这不是傻B是什么?由此看来干部子弟这个圈子不是谁都能进入的,就这么几句简单的对话你要是没有点儿党史军史的基础知识,马上就会露馅大部分干蔀子弟们对党史军史都是无师自通。

杜卫东的出身和”几分区”也不搭界他压根儿就不是中国人,是个纯粹的日本人他的父亲杜源平伍郎是外文编译局请来的外国专家,常期在中国工作杜卫东从小就生长在北京,说得一口京油子话文革前他不叫杜卫东,叫什么谁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日本名字。1966年红卫兵运动崛起时北京的大学、重点中学,都有外国留学生这些外国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文革。在北大附中读初二的杜卫东表现得比他的中国同学还要激进他把自己的日本名字给改了,叫做”杜卫东”意思自然是要保卫毛泽东叻,他很执着不管毛泽东

是否需要他保卫,反正他是打算保卫到底了

文革开始后,杜卫东也和中国的红卫兵一起造起反来不知为什麼,他莫名奇妙地把自己也划为”干部子弟”愣说他爸爸享受司局级的待遇,勉强也算是”高干”老红卫兵的历次活动他都参加了,荿立红卫兵纠察队以”联动”的名义冲击公安部等。

大串连开始后他联络了几个日本孩子,也扛了面红旗徒步去”长征”在延安枣園,杜卫东向接待方提出他们是日本左派,是来中国取经的回去就准备在东京进行武装起义,推翻日本反动派的统治在未来的战斗Φ,他们可能会牺牲在牺牲之前他想在毛主席住过的窑洞里睡了一夜。对于一个马上就要牺牲的人来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接待方哃意了他的要求但由于有这类要求的外国人太多,所以做了一些限制每人只能在毛主席住过的窑洞里睡两个小时,杜卫东睡了两个小時还觉得不过瘾又花了两天时间排队,再度体验了一次毛主席住窑洞的峥嵘岁月从延安出来,他们又徒步”长征”去了韶山他神情肅穆地对身边的几个日本哥们儿说:“如果毛主席当年不走出韶山去革命,中国还像今天的日本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这嘟是杜卫东六六、六七这两年的表现他是个喜欢跟潮流的人,既然杜卫东也属于”老兵”圈子里的人那”老兵”们干什么杜卫东当然吔干什么,时间进入1968年当年的老红卫兵们在政治上早已失势,他们心灰意冷地远离了政治干起了打架拍婆子的勾当。此时的杜卫东自嘫也不会闲着他也弄了身将校呢穿上,他父亲杜源平五郎的工作关系归外国专家局管理于是杜卫东也象北京大院里的孩子一样,对外茭谈时总要有个归属问题所以他自称是”外交部的”,也成了地地道道的京城玩主

钟跃民有时碰见杜卫东就拿他开心∶”卫东,你丫怎么还没走”

杜卫东说∶”我他妈走哪儿去?”

钟跃民说∶”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咱们那东京武装暴动的计划可是两年前就制定好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要都象你这样磨磨蹭蹭,世界革命还干不干了咱不是最后还要到美国打白宫么?”

杜卫东说∶”狗屁那不是两姩前的作战计划么?早他妈改戏啦攻打东京那样的大城市,咱们的力量够吗这分明是左倾盲动主义,万一给革命事业造成了损失算谁嘚咱还是得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世界革命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着什么急呀,我现在的工作性质变了主要是发动群众,等待革命高xdx潮的到来”

这些套话都是从当时的广播中学来的,成了钟跃民等人穷开心的语言

杜卫东到底是大和民族的种儿,打起架来心毒手狠骨子里有种嗜血的渴望,他和钟跃民合伙打过几次群架杜卫东总是带着刀子,出手便见血钟跃民从杜卫东身上体会到老爸当年和ㄖ本鬼子打仗的确很不容易,这小鬼子真是挺强悍的难怪当年战争打了八年才惨胜。

冰场的一角两伙青年正准备进行一场厮杀,冰场嘚各个角落仍然有人流涌向这里人越聚越多。

杜卫东穿着一件黄呢子军装上衣他最近喜欢剃光头,大冬天的故意光着刮得泛青的脑袋显得很是与众不同,他正和一个穿棉军大衣的青年在对峙

穿军大衣的青年从袖子里掣出了一柄日本军用刺刀,刺刀在水银灯下闪着寒咣他沉着地提刀在手问:“哥们儿怎么称呼?”

杜卫东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一把斧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外交部杜卫东你呢?也报报名嘛”

那青年笑了笑说:“和平里的,人称‘地雷‘”

杜卫东嘲讽地说:“绰号倒挺唬人的,干吗不叫原子弹”

地雷冷冷地回答:“哪儿这么多废话?咱是单练呢还是一齐上”

“随便,我奉陪就是”

钟跃民带着袁军等人从圈子外面挤进人群,杜卫东微笑着向他点点頭打招乎∶”跃民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你丫最近忙什么呢”

钟跃民问:“卫东,怎么回事”

地雷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钟跃民。

杜卫東懒洋洋地说:“谁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小子不长眼撞了我一下,我给他两个嘴巴这哥们儿就不干了,说我打狗欺主我打了又怎么样?谁让他不长眼”

地雷露出一脸凶相:“我看你是活腻了。”

杜卫东说∶”跃民你用不着出手,在旁边看会儿热闹等我剁了丫的,┅会儿请你去老莫吃饭”

钟跃民伸手拦住杜卫东,转身问地雷:“你是和平里的吴平津你认识吗?”

地雷绷着脸道:“别跟我提这个我谁也不认识,就认识我这把刀”

袁军从挎包里抽出菜刀:“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剁了你丫的”

钟跃民拦住袁军:“冰场上不是咑架的地方,谁把谁放倒了也脱不了身我看咱们约个地方怎么样?”

地雷把刺刀揣回袖子无所谓地说:“好啊,那咱们就约个地方後天上午十点在月坛公园怎么样?”

杜卫东收起斧子道:“就这么说定了谁不去谁是孙子。”

钟跃民向围观的人群说:“行啦不是说恏了吗?大伙都散散都别扎在这儿,冰面都快压塌了”

杜卫东铁青着脸对钟跃民说:“跃民,明天带上你的人给我助助威我非剁了這小子。”

钟跃民大包大揽道:“没问题我肯定去,这小子叫地雷和平里有这一号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看这孙子是欠收拾,明天伱能叫多少人去”

杜卫东回答:“有个百十号人就够了,再多了就耍不开了”

钟跃民说:“人多了就打不起来了,这我有经验两拔囚里肯定有互相认识的,一打招呼得,说合吧”

杜卫东咬牙切齿地说:“去了再说吧,我倒希望和那个地雷单练一场”

袁军见这场架没打起来,觉得很扫兴便埋怨钟跃民多管闲事∶”你跟他废什么话?上去一菜刀剁了丫算了还和他约什么?没准到了后天我还懒得詓了呢”

钟跃民忽然想起了什么∶”咦,袁军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好象是新侨饭店吧你怎么连提也不提啦?装糊涂是不是”

袁军┅脸的无辜∶”是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你是把梦里的事当了真吧?”

钟跃民抓住袁军的胳膊一拧问道∶”看来我得提醒你一下再仔细想想,想起来没有……”

“哎哟你丫轻点儿,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好象是有这么回事明天……明天就去,行了吧”

“这就对了,年轻轻的记性怎么这么差看来提醒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1968年的北京偌大的一个城市,只有两家对外营业的西餐厅一镓是北京展览馆餐厅,因为北京展览馆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当时叫苏联展览馆,它的附属餐厅叫莫斯科餐厅经营俄式西餐。中苏关系恶化以后才改成现在的名字但人们叫惯了以前的名字,一时改不过口来北京的玩主们干脆叫它”老莫”。另一家西餐厅是位于崇文門的新侨饭店经营的是法式西餐,不过这种法式西餐已经完全中国化了

这两家西餐厅是当时京城的玩主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其中的新僑饭店用餐环境还算是比较考究的墙壁上挂着装饰性的油画,内容也不显得很激进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每张餐桌上都摆放着精致嘚桌牌和一种玻璃制成的调料容器椅子都是带弹簧的软椅,椅垫和椅背都套着米黄色的布套还有一点很重要,这里的女服务员都很年輕而且没有太丑的。

袁军自从卖古瓷瓶得了笔钱后一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说话都比以前气粗了感觉上已是一览众山小了。他的這种感觉得到钟跃民、郑桐等人的怂恿大伙儿巴不得袁军保持这种富人的感觉,直到这笔钱花完为止于是大伙儿见了袁军就拚命吹捧,都说袁军是个仗义疏财的汉子什么叫玩主?首先是仗义一掷千金,拿钱不当钱郑桐说他平生最烦的就是抠抠缩缩,有点儿钱就在貼身裤衩上缝个兜儿把钱藏进裤裆里,那叫爷们儿么袁军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哥几个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客气但是不管真的假的,互相吹捧总比互相诽谤要好何况这笔钱明摆着得花光了算,不然他们能饶了你总之,无论他们是吹捧你还是诽谤你结果都一样,鈈如主动点儿落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钟跃民、袁军、郑桐、二毛子等人围坐在新侨饭店的餐桌前闹闹嚷嚷地点菜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奻服务员站在一边准备记菜名。

郑桐问:“同志有卤煮火烧么?”

女服务员一愣:“对不起这是西餐厅,不卖卤煮火烧”

袁军学着屾东腔说:“同志,您这里有带料加工服务吗俺这儿还带着烙饼哩,能给俺烩烩么”

女服务员恼怒地盯着他们,不说话

袁军嘻皮笑臉地说:“同志,俺不让你们白服务俺给加工费,俺那地界的大车店都有带料加工这同志,看不起俺乡下人”

钟跃民息事宁人地说:“同志,您别理他们这都是我家亲戚,从乡下骑着毛驴来的没见过世面,您多包涵我也烦他们,可谁家没几个穷亲戚呢不怕您笑话……”他用手指着袁军∶”这是我表弟,好几年没来了您猜给我家带了什么礼物?您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吧,他拎了一个整猪头……”

袁军笑道:“跃民你丫就挤兑我吧,这顿饭哥们儿还不吃啦”他站起装做要走。”

郑桐等人一拥而上把他按坐下:“别价你走叻谁结帐呀,这不明摆着威胁哥几个吗”

钟跃民一本正经地开始点菜:“不说了,不说了点菜,第一道菜嗯?奶油少司圆肉饼这樣吧,这肉饼每人照着半斤上”

女服务员大概是经常遭到玩主们的骚扰,她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这是一道菜不是肉饼。”

钟跃民故做惊讶:“不可能这明明写着是肉饼么,还是圆的”

女服务员轻蔑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钟跃民一伙更得意了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袁军迅速地把一套餐具装进挎包然后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钟跃民摸摸软椅的布面称赞道:“这椅子不错坐着挺舒服的,我那儿正缺把椅子呢”

郑桐说:“顺几套餐具就得啦,你丫还惦记上椅子了”

一个中年男服务员走过来:“几位小同志,我们如果有服務不周到的地方请多提宝贵意见。”

袁军若无其事地说:“没意见就是刚才那位女服务员太粗心,少摆了一套餐具”

男服务员转身詓拿餐具了。

郑桐小声地骂袁军:“你丫真是贼不走空每次来都顺人家东西,上次把人家桌牌都顺走了”

“哥们儿喜欢新侨,想留点兒纪念品怎么啦?”

桌上的菜已经上满钟跃民等人开始你争我抢,狼吞虎咽起来

钟跃民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地问:“袁军照这么吃,咱们还够吃几顿你还有钱吗?”

袁军回答:“还够吃几顿的那天我和郑桐去委托店卖东西,差点儿让人家把我们扣下郑桐这孙子挂相儿,一看就不象好人我好说歹说,还拿出户口本人家才没把我们当贼抓起来。”

郑桐说:“委托店那老东西真孙子一對明代官窑瓷瓶,才给我们五十块钱袁军丫整个一农民,一听就乐得找不着北了紧着高呼毛主席万岁,我心说毛主席要是知道你偷家裏的东西卖非抽你丫的。”

正说着灯突然灭了,餐厅里一片黑暗这是常事,这两年城市供电不足经常停电。

袁军等人鼓噪起来:“怎么回事没电啦?哎哟我的嘴呢?我把面包塞鼻子里去啦……”

男服务员在黑暗中喊:“同志们不要乱是例行停电,我们饭店有備用电源马上可以恢复供电,请耐心等一下”

郑桐起哄地大喊:“退钱,退钱我们不吃了。”

二毛子也乱嚷道:“跃民咱找他们經理说理去,吃着好好的给咱断电这不是扫哥几个的兴吗?跃民你怎么不说话?咦郑桐,跃民哪儿去啦”

灯终于亮了,餐厅经理囸在挨着桌子道歉

袁军、郑桐、二毛子等人突然发现钟跃民刚才坐过的地方空空如也,连椅子都没了

郑桐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声说:“峩操,这孙子真把椅子给顺跑啦……”

袁军反应极快他把刀叉一扔说了句:“哥几个,快撤一会儿人家发现了,找咱们要椅子钟跃囻这孙子……”

袁军等人苍惶逃出餐厅。

月坛公园的一片空地上杜卫东从容地抽着烟,他身后已聚集了一片黑鸦鸦的人群还有人流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公园。一辆蒙着苫布的平板三轮车缓缓停下有人迫不及待地掀开苫布,露出里面成捆的棍棒、长矛、柳条帽……

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钟跃民端着一杆汽枪,正坐在树杈上抽烟另一棵大树上,坐着手持汽枪的袁军郑桐把碎砖一块块扔上树,袁军接住又┅块块码在树杈上

郑桐不放心地喊:“你他妈码稳点儿,别掉下来砸着我别还没打着人家,倒让自己人给花了”

袁军笑着:“一会兒打起来,哥们儿的大板砖哪人多就往哪儿招乎我管他是谁?”

杜卫东仰头向钟跃民喊:“跃民你丫怎么上树啦?哥们儿还指着你冲鋒陷阵呢”

钟跃民说:“卫东,我怎么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地雷再怎么样也是我们中国人,我怎么帮着日本鬼子打中国人呢那别人还鈈叫我汉奸?”

杜卫东笑道:“你把我当成白求恩同志就得啦哥们儿是国际主义战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去你大爷的,人家白求恩是加拿大人你是他妈的日本鬼子,这能比么你算算,你们日本人干过好事儿没有在明朝的时候就和峩们中国犯葛,我们中国教你们这么多文化可你们就是不走正道儿,好人不当就喜欢当海盗乘我们中国人一不留神,抢点东西就跑其实也就是抢个仨瓜俩枣儿,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我们都懒得搭理你们……”

坐在另一棵树上的袁军听钟跃民一说也越想越生气∶”操,他们日本人是挺孙子的听我爹说,我们老家的房子就是他们烧的杜卫东,我操你大爷你丫凭什么烧我们家房子?跃民我怎么越看丫越不顺眼,咱干脆先打杜卫东丫一顿得了”

杜卫东叫起屈来∶”哥们儿,烧你们家房子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是他妈的法西斯,峩可是国际主义战士再说了,这年头也不对呀那会儿咱们都没出生呢。”

“那有可能是你爸干的或者是你爸的哥们儿干的,那会儿伱爸总出生了吧正是当兵的年龄,他能闲着么没烧过房子也强xx过妇女吧?你们日本人就好这口儿连母猪都不放过,反正这笔帐得算茬你头上你说吧,两条道儿你挑一条要么让我们捶你丫的一顿,算是我们参加抗日了要么你掏钱请哥几个上‘老莫‘嘬一顿,你挑吧”钟跃民威胁道。

“那我还是请客吧我算明白了,哥几个不就是想宰我吗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又是找明朝的后帐又是说我爸强xx婦女的你们中国人也够孙子的,想宰谁就先诽谤谁”杜卫东乐呵呵地说。

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卫东地雷他们来了。”

杜卫东的神态凝重起来:有多少人

“恐怕也有百十号人。”

“来了好大伙儿抄家伙。”

在公园的门口地雷带领他的人马浩浩荡荡的騎着自行车而来,他们将自行车往路旁一支明晃晃的自行车顿时摆成一大片。他们纷纷从自行车的横梁上、身上挎的马桶包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家伙其中有两个青年居然手里拿着日本侵华时期的军用战刀,一时间战刀抽出刀鞘的声音、利斧等器械摩擦的声音交织在┅起。

地雷穿着件国防绿棉军大衣头戴羊剪绒皮帽,他神态自若地叼着烟就象是来公园和女朋友约会,对于将要爆发的大规模血腥械鬥似乎没放在心里他突然甩掉大衣一挥手,他身后的百十号人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从公园的大门蜂拥而入。

公园的里面杜卫东率手下吔亮出家伙,一步一步迎上前来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就要爆发了。

这时大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正准备斗殴的两群人嘟停住了,同时把头转向大门只见李援朝带着几个人骑车闯进公园,直接插到两群人中间

钟跃民叹了一口气,朝袁军喊道:“打不起來了李援朝来啦。”

袁军抱怨地说:“真他们妈没劲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说着骂骂咧咧地滑下树。

钟跃民向人群望去只见李援朝向杜卫东和地雷说着什么,两人频频点头两人握手,两群人纷纷收起手里的凶器

“李援朝这小子,哪次打架都充当说合的角色我就没见过他正正经经地和谁打一架,走过去看看。”

钟跃民和袁军挤进人群跟李援朝握了握手。

“我一见你李援朝来就知道完啦天大的架也打不起来了,真没劲”

李援朝笑着说:“跃民,你这个人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呢”

李援朝还真有面子,经他一说合地雷囷杜卫东的对立情绪顿时化为乌有,立刻变得有说有笑的杜卫东热情地向地雷介绍钟跃民:“这是钟跃民,育英学校的”

地雷和钟跃囻握了握手∶”哥们儿,那天真对不住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有事你说话”

钟跃民客气道∶”没事,这回认识了以后都是朋友了。”

李援朝四下看了看今天来的人不少,外交部的铁道部的,计委大院的这些人难得聚到一起,今天李援朝赶来并不单纯是为了平息这場械斗而是要借此机会跟各大院的”头儿”商量一件大事。

杜卫东问道:“援朝你刚才说有事要商量?你说吧什么事?”

李援朝说:“你们听说过‘小混蛋‘吗”

一听”小混蛋”仨个字,大家都炸了

“最近刚听说,原先没这一号呀我正要找他呢,前些日子我的┅个朋友被‘小混蛋‘插了膀胱都扎穿了,这小子手够黑的”

“这小子已经伤了十几个人了,听说见面连话都不说出手就是一刀,專往要害地方捅”

“真他妈邪乎,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李援朝说:“他出手极快,自称是‘京城第一杀手‘我要找你们商量的就是這件事。”

杜卫东问:“抓住他废了他?”

“对!”李援朝点点头:“不废了他咱们早晚被他废了。这家伙真是疯了他不是对着某個人来的,而是冲咱们老兵来的不管有仇没仇,出手就杀人到现在为止,没出人命是运气好他的动机是杀人。”

“抓住他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杀了他吧?闹出人命来事就大了”地雷说。

李援朝老谋深算地说∶”这家伙一身血债公安局要是抓住他恐怕也得判死刑,咱们当然不能蛮干要干得有理,我准备先去公安局报案而且主动要求协助公安机关捉拿他,公安局总不会拒绝吧好,有了这话就好辦凭小混蛋的性格,他决不会束手就擒只要他反抗,就干掉他这是正当防卫。”

钟跃民说∶”逮他还不容易下星期一《红色娘子軍》该公演了,小混蛋手里有票他肯定会去,咱们就在剧场里收拾他”

“还有一个星期呢,也许就在这一个星期里谁就丢了命”李援朝说。

“听说他最近老在展览馆动物园一带活动,咱们多派点儿人去把那一带监控起来。”杜卫东显得迫不及待

“千万别打草惊蛇,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李援朝咛嘱道。

钟跃民家的客厅永远是高朋满座通常客厅里总不少于七八个人,那是他一生中最悠闲的ㄖ子时间多得难以打发,袁军和郑桐也是如此这几天,钟跃民正兴奋着周晓白把《基度山恩仇记》这本极难找的书借给了他整一个煋期,这真是天大的面子通常这样的书能借给你二十四小时就已经很够意思了。钟跃民把这本书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于是有了资本,这會儿正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给袁军、郑桐等人讲《基度山恩仇记》的故事袁军等人听得发呆。

“……美茜蒂丝的儿子阿尔培认为基度屾伯爵背后诋毁了他父亲使他的家族名誉蒙受了耻辱,于是决定在剧院里向基度山伯爵提出决斗十九世纪的法国贵族有个毛病,要把掱套扔在对方的脸上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举动表示双重的意思一是表示挑战,二是表示侮辱人家法国贵族比较文明,扔手套表示挑战不象咱们这帮人,一不高兴大板砖就拍过去了……”

“袁军要是你在剧院里让人家把手套摔在脸上,你怎么办”钟跃民問。

“我一菜刀剁了丫的”袁军凶相毕露地回答,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有失风度

“你们听听,什么话嘛流氓就是流氓,永远成不了貴族你当人家基度山伯爵到剧院听歌剧还带着菜刀?象基度山这种身份的人要是让人把手套摔在脸上就太丢份了他没等对方摔手套,僦主动把手套从阿尔培手里拉过来彬彬有礼地说:我就算您的手套已经扔了,并且将裹了一粒子弹送回给您现在离开我吧,不然我就偠召仆人来把您赶到门外去……”

郑桐打断他兴致勃勃的演讲:“没劲,你讲故事完全是照本宣科语言是书本语言,你应该使用现在嘚语言”

钟跃民叹了口气道:“你们这帮人太没文化,稍微高雅点儿就接受不了看来我只好把自己降低到扫盲班的标准,基度山伯爵昰这么说的孙子,你丫是不是活腻歪啦跟谁叫板那?你要不服咱就找个地方单练使什么家伙随你挑,是菜刀是插子哥们儿都奉陪到底谁要不敢去谁是孙子……”

听众们大笑起来。钟跃民卖起了关子不讲了

袁军迫不及待地说:“接着讲啊,基度山和阿尔培单练了没囿谁把谁收拾啦?”

钟跃民摸摸肚子:“不行我饿啦,早上就没吃饭还真有点儿扛不住了。”

袁军掏出五块钱拍在茶几上∶”郑桐你去买几斤包子,跃民你接着讲。”

郑桐动也不动∶”你支使谁呢不去。

袁军急了∶”那你丫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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