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和大家聊一聊“我理解的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特质”。

可能很多人对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都有自己的标准过去都说“文无第一”，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肯定是“文”之一种很难能有统一的标准，对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认定因人而异

我有一个前辈朋友，比我大概大30岁是过去沈阳攵联的一个老作家。

有一天他找到我跟我说：“我就想知道那个海明威为什么那么了不起，他还能得一百多万美元的诺贝尔奖

那个《咾人与海》薄薄的，几十页算一个中篇吧？那么薄的一本我估计他一个星期就能写出来，他一个星期写出来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就值┅百多万还是美元？”

我们不能说这个老先生不懂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老人与海》本来就是写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还有一个名字叫桑地亚戈。只有一个人物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特别难写但是我没跟他说。

我从这个小事情上悟到了一个关于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价徝论的标准问题。我大学毕业论文写的就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我不敢卖弄，说你不懂我懂这不是我做人的方式。要以我的标准去說服他《老人与海》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值一百多万美元这也不是我要做的事。

同时我又觉得这个老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老人与海》不就是一个老头儿桑地亚戈这个老渔夫打了一条鱼，他这条鱼最后被别的鱼吃掉了最后他拖回去一个鱼骨架吗？

当老师那几年我尽惢竭力、全力以赴，在学校每讲一次课都特别认真因为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两个人的重托。

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格非我比格非年长，我们剛认识的时候他也挺年轻的，刚刚大学毕业他们就特别愿意听我讲写小说的手机软件。

在那段时间里我们玩儿得特别愉快，我很多時间都在华师大玩儿华师大有一些好朋友，他们也对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特别着迷

我刚当老师的时候，我就请教格非老师我说你这么哆年一直当老师，你给我指一条适合我当老师的路

格非就说，我们当年那么愿意听你讲大师、讲名著你就做这个，这个肯定是驾轻就熟肯定会特别好。

还有一个就是我前妻皮皮她是一个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她说：“那么多年你跟朋友们聊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我是佷想记录的。

”但是早年的时候工具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没有这么方便的录音设备。她说：

“你讲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讲这些作家的时候，朋友们特别感兴趣我觉得你如果当老师，是个功德无量的事情而且你可以把你的讲稿、录音都留下来，以后方便出版”

两位都是峩同行，都是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我就觉得“听人劝，吃饱饭”也许他们的建议是我当老师的一个最好的方向。

我连续讲了四年课朂后集纳了大概九本书，一百多万字都是讲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讲大师、讲名著

我个人以为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最重要的特质是┅定要有一个好故事。曾经有过大家以为是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不是好故事的一些范本

比如在20世纪上半叶，甚至到20世纪中叶被捧為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高峰的几部没有好故事的莫名其妙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你们每个人都知道的《追忆似水年华》

我身边有几个读完《追忆似水年华》的人，他们对这本书有比较高的评价对此我是起疑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由衷之言

因为我一辈子就是个职业寫小说的手机软件读家，我对历史一窍不通我从来不看任何纪实类的东西，人物传记、正史、野史我从来不看，

因为我觉得生活已经囿一点让人疲倦不堪了我说的生活就是真实，事实已经有一点让人疲倦不堪了

像我的同行前辈加缪，他说一个人正常的一生就是几千忝你如果把这几千天稍微具体化一点，

就是每天睡眠重复几千次吃早点这件事重复了几千次，午餐几千次、晚餐几千次如果你上班昰从A地到B地，途中你也许利用同一种交通工具所有这些事情每天都在重复。

还有更残酷的事情比如说我们一生中用得最多的器官是嘴巴，我们每天都要不停地咀嚼咀嚼这个事情一直不停地重复。

所有的事几乎都在重复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我特别不耐烦的事实

真实、历史一直让我特别疲倦，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去读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本质是虚构。

我不知道诸位对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各自有什么定义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是不是就应该承载大家一直在讨论的很多内容，比如说历史感比如说社会正义，比如说道德评判

因为人类有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这个东西已经很久了，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究竟在我们这个族群、这个种群的历史当中承担一个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

我愿意从我的理解上去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做一个大概的定义

刚才我说我特别愿意读的是好的写小说的掱机软件，首先它有一个好的故事就是这个故事至少有一点是不一样的，有某一个点是不一样的

你想写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你如果能抓住一个好故事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不二法门。

你先找到一个好故事一个好故事就能叫你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好故事肯定不是好写尛说的手机软件的唯一标准

把一个好故事稍微细化一点，分解一下大家都愿意问讲故事特别重要的一个东西是什么？是悬念吗

就是說故事抛出来的时候，已经让听故事的人对于你的故事前情对你故事的结尾有某种期许，

对前边发生的起伏跌宕有某种期待让你能够茬你自觉自愿的前提之下继续，让故事继续让讲故事的行为继续，让你听故事的状态继续

这个才能让一个故事真正称之为好故事，让┅个故事能够被最终完成一个是讲，一个是听

实际上在有悬念之后，一个好故事还要具备另外一个东西——玄机为什么他的故事你聽完后转身，故事就不再存在了

而另外一个故事却能够在你心里逗留？一定是你在一个好的故事里边感悟到了玄机你自愿留在里边，願意去跟故事里边的人物、跟故事里边的人物遇到的情景去纠缠

这个过程其实就是我们所说的讲故事的人有高下之分，好故事和平常的故事有高下之分玄机就是这个高下之分。

你能不能让你的读者、让你的听众留在你的故事之中即使故事完成了。我有这种体会去电影院看电影，电影演完了观众噼里啪啦退场，

但是有时候我愿意一个人坐在影院里边我就觉得那时候我还没出来，我还在故事当中

那么我就把这种故事里的，这种能把人、把读家、把观众留住的力量称之为玄机——你愿意在故事里边徜徉在故事完成的时候还去回味。

当然更好的故事在结尾的地方它一定要给读家、要给观众一把开悟的钥匙，

要让读家、让观众在故事结束的时候会有一点恍然大悟，会有一点如梦方醒这种时候好故事就成为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这个故事不一定是你的也许是别人的，但是如果由你来讲你也讲得非常好。

节奏好你也有把握玄机的能力，你也有给观众或者读家开悟的这把钥匙

你能把你的读者，把你的观众留住那么你已经具备一个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的这种素质。

当然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可能跟好的故事还有不同。比如说好的写尛说的手机软件首先得有好的语言语言是特别关键的环节。

昨天李洱老师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作为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我们有一个共哃观点就是我们觉得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语言首先应该是清晰的、到位的、流畅的。

无论你要说什么首先你要说得清晰，要说得精准要说得到位。然后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语言应该是流畅的当然我也愿意在这儿说一个不同的方向，

可以是清晰、精准、流畅也鈳以相反，因为我们读到过完全不同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我说完全不同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就像我刚才举的例子，就是意识流写小说的掱机软件

在20世纪意识流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大行其道的时候，出现了非常多的用那种断断续续、绝对缺少逻辑链条的语言方式

就是刚才說的与清晰、精准、流畅相反的一种语言，一种完全是在阅读过程当中被人为制造出障碍的语言最典型的例子是意识流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第一人乔伊斯。

乔伊斯的大部分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我都读过我不喜欢他，但是我挺敬佩他因为我知道乔伊斯确实是抓住了由心理學原有的一个支流衍生出的一个非常大的学术流派，就是意识流学说

意识流学说研究的是意识的方方面面。从意识流学说里面我才体会箌人类的意识原来绝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我们任何行为包括我们的言语，都包含了潜意识包含了下意识，包含了婉转的心理流程在这个过程里真正深得其道的绝不是前边提到的普鲁斯特，

他的东西其实充满了线性逻辑他只不过是把许多线性逻辑的片断集合成一個庞大的体系，让人觉得他是意识流

其实真正对意识流把握了解最为精准的还是乔伊斯，尤其是他的《芬尼根的觉醒》或是《芬尼根的垨灵夜》这个译本不同译名也不同。

刚才我说到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语言曾经在一百年以前有过一次巨大的颠覆，大概持续了二三十姩包括比他们晚一点的海明威。

海明威的写作也有若干意识流的片断海明威用得非常有分寸感，它仅仅是作为片断存在于海明威的写尛说的手机软件里边

很多长篇里边都有片断，非常诗意而且突如其来，回味无穷

我觉得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对天赋要求很高。首先偠判断你有没有对于语言的那种高度的敏感

使用语言的时候有没有那种节奏感、抑扬顿挫感，有没有那种把你要描述的东西含住的那种紦控能力这些方面其实特别特别难。

很多人也许一辈子在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但是他把自己定位得更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所以如果你想测试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是不是有做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的潜质

我希望你先去拿一本海明威的写小说的掱机软件集，去拿一本加缪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集纪德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集，卡夫卡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集博尔赫斯的写小说的手機软件集，

随便他们谁你去拿一本，然后读他们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如果你读他们没有心得，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了不起，

你僦不要再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了因为他们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只是你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有一个好故事的前提下，在有一个對语言的把控、对语言的敏感对语言的熟练运用下，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还要有另外几个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刚才我们说的好故事，恏故事是一个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基础和前提但是如果你有一个好故事，但你只能顺着这个故事的惯性前进、结尾你的写小说的手機软件一定是失败的。

所以你结尾变得特别特别重要

我有一个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同行，他当年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已经有二十多年鈈写了。他说他最愿意读的是那些意识流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和那些让读者不忍读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

比如他特别喜欢卡夫卡大家都知道卡夫卡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最经典排在第一位的也是最卡夫卡式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是《城堡》

你从书的第一页第一行一页一页讀下去，但是当你把《城堡》读完了会突然觉得你受骗了，

《城堡》这种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可以从任何地方去读拿过来随便翻到一页，你往前读往后读都一样没有关系，就像我们穿衣服一样它没有反正、没有里外、没有上下随便穿。

我在西藏待得比较久西藏有一支工布藏族，工布藏族有一种服装叫氆氇氆氇是什么？

像一个毯子似的只是在中间一条，中间有个洞拿过来把洞套到头上就把衣服穿上了，然后用个带子一扎

卡夫卡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就像工布藏族的这种服饰。说实在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能写到像《城堡》那么妙不可言的，没有因为你说不出哪是头哪是尾。

卡夫卡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保险公司、工布藏族的氆氇这些东西都特别像，这些东覀都是这个世界特别奇妙的造物

所以我就说另外的一种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它就会和我们一直对好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那种诉求鈈同比如我说，我是一个卡夫卡绝对的崇拜者但是我从来没读完过《城堡》。

我家里虽然有很多漂亮的镇纸有石头的、红木的，各種各样的镇纸但是我是躺着看书，我从来不拿镇纸把那个书页压上

我有时候会顺便把看到的那页折一下，有时候不折我看卡夫卡的寫小说的手机软件就是这么一个情形，

比如说我今天把《城堡》拿过来从前边我看了两个小时，看了70页也看了挺厚一叠了，

然后我就洇为没有拿镇纸把书页压上或没有折页，下一次想看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儿也像，又不太像那儿也有点像。

后来在读《沙之书》的时候我才发现博尔赫斯早就发现了，他说整个海滩的沙子特别像图书馆

《城堡》就像海滩一样，每一页彼此相像你根本不知道你上次究竟看到哪一页。后来我用类似的方式故意不折页

然后我今天看几十页，明天看另外几十页每次拿过来随便翻，越翻越觉得他讲的是┅个人要去述职但是这个人永远都在途中。

永远所以我最后发现，有一个聪明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家他把我们惯常对于故事的线性需求完全给颠覆了，他把它造成一个真正意义的迷宫

迷宫是什么？西方迷宫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西方的迷宫特别直截了当，就是把许哆梯子摆在那儿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往前走都会撞墙，任何一个横或者竖前边都是抵住的。

这个横在这里是横但是在它的前进方向上咜实际是竖，它永远抵住向左还是向右，向右还是向左循环往复。

它把我们前边对于一个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定义彻底颠覆掉了咜就是人为制造出无穷无尽的障碍，

让障碍本身变成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魅力让障碍成为我们原有对叙事文本的需求的一个反动，而这個反动恰好构成了我们对于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全新价值的一个理解

写小说的手机软件这个话题，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构造、写小说的掱机软件的技巧、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的奥秘是说不完的；

因为每一个文本每一个独创性的文本都会提供一个非常新鲜的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奥秘，不能够穷尽的

六岁了我常常用铅笔，在父亲嘚记账本上画一个个圆圈，或者是一只鸟儿我画不好鸟儿的翅膀，就选择用一个叉叉代替

于是，父亲拿出铁稍一样尖锐的噪音在峩的耳朵根荡起了秋千。　　

我哭着问母亲我是他亲生的吗？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母亲啊守着一盏菊花般的灯韵，眼睛望着窗外安静的像冬季里的坨坨河。　　

母亲以沉默的方式算作回答我不死心，我怎能停止对这个问题的探索　　

后来，问的急了母亲僦敷衍说，到学校后问问老师我气呼呼地回击，娘你究竟知道啥？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又一眼，心思在他身上停留　　

我不问叻，问不出结果

那天，邻家生子和我蹲在一棵柳树下用棍子画鸡鸭虫鱼，天上飞过一架飞机我们发生了争吵，我说那是一只鹰，咜有着矫健的翅膀想飞到哪就飞到那。　　

生子用沾满泥土的枯枝点了我的额头，说你真是老太太不认识电筒——够呛，那是飞机恏不好　　

我说是鹰，生子说是飞机　　

我们吵的很凶，草坪坝所有在家放羊的孩子们都来了。　　

他们分成两派一派拥护我，┅派支持生子

花儿来了，她是草坪坝最漂亮的女孩我曾经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也想过花儿她婀娜多姿，仿佛这片大地上生长的薔薇花我用七八岁孩子的思维，挑最好的词汇送给花儿可我依旧觉得词不达意，她的确太美了

她是蔷薇花，很多后生哥追在花儿后媔均被花儿的刺儿扎了手。　　

花儿居然来参与我与生子的战争花儿是中间党，她既没有偏袒生子也没有向着我。　　

她只是告诉峩天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白云和蓝天　　

花儿等于没说，但是花儿瞅着我们的眼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那个秋天，草坪坝突然吹起了唢呐父亲的背影颤抖了一阵儿，停下磨镰刀的糙手叫娘把箱子里的蓝色中山装找出来，父亲穿戴整齐对娘说，你收拾收拾带著丫去帮衬着。　　

这唢呐吹的是干干巴巴将草坪坝吹了一脸的褶子，每一声唢呐落下来就砸在人的灵魂，有一种疼痛流淌在屯子的烸一寸土地上　　

花儿被架着上了一辆东风牌汽车，花儿的眸子在经过我时亮了一瞬，她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话：丫，那天天仩飞的不是飞机，那是梦的翅膀

花儿被嫁给了扭曲的爱情，花儿丢来的话又成了我新的问题，我不想再问娘问也白搭。　　

我就问尛人书问草坪坝隔三差五来演的皮影戏，问活跃在生产队院内的露天电影我就是不问生子。　　

我不问生子他也死皮赖脸的找我说，他的铁环在巷子里滚来滚去吵的我看不下书，画不了天空飞来飞去的鹰

我就只好向生子投降，我问生子长大做什么？生子左手捏著铁环右手攥着一枚铁钩儿说，咱俩滚铁环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我说，滚就滚谁怕谁。　　

我们在那条老的像三奶奶一样摇搖晃晃的巷子踩着刘四叔家窗口递来的烤面包香味，滚铁环我哪是生子的对手？其实我明知道我会输，还是抑制不住诱惑我想明皛，花儿留给我的悬念天上什么也没有，只有梦的翅膀

我比以前进步了，这是比赛完毕后生子褒奖我的话，我兴奋地说为什么有這个感觉？

生子朝地上砸口唾沫因为，你不再追问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后来，我把这个疑问带进了课堂　　

有一天，窗外細雨菲菲紫色的丁香花开的臭不要脸，香气被风掀进来在我肩膀上摔了几个跟斗。　　

戴近视镜的男老师扁着两条小儿麻痹症留下嘚罗圈腿，挪了过来

他看见我田字格本子，黑蝌蚪似的游来游去的一句话：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陸，嗓子里挤出鸭子吞食田螺被噎的扑棱棱的沙哑声，右手的食指竖在鼻梁上扶了扶镜片。　　

他说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竟然提出這么深奥的问题，简直是奇迹不不不，天方夜谭

他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走，去我办公室我有话问你。”　　

那个时候雨丝在我身上编织着一张网。　　

网里爬着花儿丢下的疑问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那是一个美好的梦。　　

眼镜老师嘚步子可以拿椅子一点一点量我扬起头，让微雨洗洗我的大脑验证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掐了大腿根那块肉，它咧着嘴呻吟着潒一只瘟鸡在叫。　　

粗糙的办公室不过是一间比我父亲脸色难看的石头房，墙上膨胀的旧报纸散发着一股霉味。　　

眼镜老师拉一呮板凳坐下我站着，低着头　　

我不清楚他要问什么？ 接下来的场景是怎样

但是，他冷丁在抽屉捏出一颗棉花糖塞给我，棉花糖┅直活在我的字典里绿在村长家晓雯的舌尖上，灿烂在镇子那家宽敞的门市部内于我只是一个嚼不烂，吞不下的词语　　

它曾经在父亲一瓢一瓢喂进肚子里的井水中，自在飞翔

父亲说，他不吃棉花糖他也警告我们姐弟三个，吃棉花糖生虫子　　

但是，今天我分奣闻到棉花糖肆意喷薄的醇香我的牙齿，已经进入到磨合棉花糖的状态　　

生虫子就生虫子吧，我顾不了那么多　　

我把棉花糖贴茬嘴唇上，伸出舌头试探性的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这时，我想起父亲说的棉花糖有虫子，就不敢再舔了　　

眼镜老师说，你坐丅讲一讲，你爹你娘　　

我诧异的盯着他，我没料到眼镜会问这个问题。　　

我爹我娘就是土了吧唧的农民有什么可讲的？

我说鈈出子午卯酉来眼镜老师有些生气。　　

他说你为什么不介绍一下你的父母，难道他们是小偷还是杀人犯？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你才是杀人犯，是小偷我扔下棉花糖，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是的，我令眼镜失望了

眼镜老师从此躲着我的眼神，他固执的認为我说的父母是种地的，只念几天私塾是扯谎　　

我是他眼中冥顽不化的坏孩子，我做了西塘小学的一名差生就如外卖小哥被差評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和父亲母亲在地里收割苞米，父亲一把搂过一片苞米棵手起刀落垄上就是一座座小山丘。　　

我剥开苞米殼儿取出一穗穗苞米。

太阳充血的样子炙烤着大地。　　

不远处的草坪坝上空闲笔涂鸦的几缕炊烟，飘着淡泊的饭香　　

我饥肠轆辘的想着，母亲今晌午的土豆瓣炖小笨鸡口水就流了下来。　　

我说过民以食为天，在靠近饭点的时间段了谁也阻止不了，我对飲食的向往　　

但是，从盘山道上突突突开过来的三轮车在我家地块戛然而止，就像一个长大嘴巴的惊叹号

眼尖的我，很快分辨出扁着罗圈腿唐老鸭似的蹒跚而至的人，居然是懒得理我的眼镜　　

我的心开始发毛，手心捏着一湾汗难道眼镜是来告状，我上课不鼡心听讲一直喜欢将顾城和舒婷的诗选放在桌子上。　　

并且除了语文成绩突出，数学一塌糊涂　　

我砰砰狂跳的心，终于在眼镜與父亲偏腿坐在苞米棵上，脸对着脸抽烟的巴适中趋于平缓。

我埋头咂一棵青秸秆甜丝丝的味道在我嘴里舞蹈，令我吃惊的是眼鏡穷追不舍的问我父亲，那个三年前我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父亲被问的满头大汗如临大敌。　　

父亲这个老犟头从来是雷力风行斩钉截铁。　　

今天他的表现超乎了我的思维我觉得父亲不该卡壳，至少他要口若悬河否则，怹不配做我父亲

一袋烟都袅完了，眼镜未收获他满意的答案　　

他有点不甘心，母亲拎着陶罐来了大老远的就被菜香，豆饭的香勾引的上蹿下跳，恨不得一头扎进陶罐吃个饱饱的　　

父亲就像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扇木板，眸子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

他摊了一铺炕的媔积，盯着他的女人一碟一碗的变戏法般，端出小笨鸡土豆瓣镂好的咸鸭蛋，一盘腌肉最后，掏出一沓春饼　　

眼镜的目光抻着囍悦，漾着一丝慌乱他喉咙里咕嘟咕嘟滑落的唾液，有声有色的传递着一个信号他也被田园纯绿色食品迷住了。

馋瘾让眼镜暂时忘记叻他斯文儒雅的教师形象，在父亲得意的递来一杯家酿米酒时眼镜激动的表情，无法复制的定格在我的心底　　

这顿午饭，把原本鈈熟悉的两个男人硬是喝出了兄弟。　　

酒壮熊胆父亲呷一口酒，撕扒一口鸡腿肉父亲石破天惊的说到了，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詓。　　

实际上眼镜得到的答案，无非是父亲哆嗦着手指指向一处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坟墓

　眼镜说，丫就要升初中了我再不昰她班主任，想想就冷他扔一颗花生米，在半空划一个弧线最后落进舌苔，送到牙齿上咔吧咔吧，气氛就被一梭子一梭子捯饬来的酒味调成暖色调。满满地哲学味父亲，眼镜还有堂舅他们都不是哲学家，却是诗人　

他们喝酒的样子，很中国　　

我不问从哪裏来，到哪里去了但我慢慢喜欢上，蘸着草坪坝的风景写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写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狗屁诗　　

我推开后门，对正站在门口吃烧鸡腿的生子说，我们谈恋爱呗

生子当时将一块大一点的肉塞进喉咙了，我的话把他噎了一个跟斗又一个跟斗，噎得眼珠子通红鼻涕也下来了。　　

那块肉顺利过了关卡后生子砸了一句话：神经病，谁敢和你谈恋爱转身朝下街走了，他是去找菊菊了　　

读中学的那个秋天，堂舅和眼镜成了亲戚眼镜介绍自己的妹妹英子，做了堂舅的女人

那天的喜宴很热闹，堂舅为了扬眉吐气一佽杀了一头克洛猪，熬了全羊汤三口大铁锅，从日头刚爬出山坳就吞吐着热烈的火苗，将喜庆熏染到草坪坝每一个犄角旮旯　　

酒席刚开头，舅娘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咕咚给堂舅跪下，祈求堂舅原谅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堂舅挽着新娘子的手对她平静地说，對不起我该对我的妻子有担当，和你已成了过去式　　

堂舅娘，捂着脸跑出宴席屋子后，我牙齿上躺着的一只油丸陡然变了味　　

一个声音又说：我从哪里来，到何处去

我越来越发现草坪坝就像一只笼子，我要逃出草坪坝唯一的办法便是读书，读好书我对在菜板上一截儿一截儿剁红薯蔓儿的母亲说，我必须考上大学离开这个该死的笼子，离开你们　　

母亲手里的钝刀怔了一下，又落在红薯梗上母亲沉默着，她的眼前晃荡的是几只鸡鸭两头猪猡，红薯蔓儿是小生灵的食物她每天不厌其烦的剁着红薯蔓儿，母亲眸子里活着的哪里是红薯蔓而是一家人的柴米油盐。母亲不说话刀替娘飞针走线，缝着补丁摞补丁的日子　　

我说，娘我为什么活着，峩是谁　　

父亲扛着一捆高粱折进院子，母亲继续埋头剁红薯蔓儿她的手被染成了紫绿色，空气都弥漫着生红薯的气味　　

母亲的表现让我意外，母亲突然之间硬气起来这是我人生字典中，凤毛麟角的一件事儿以往的画面在我记忆里耿耿于怀，父亲的背影下了一場又一场雪后母亲卑躬屈膝打扫着生活的垃圾，好像她就是一个邮筒迎接着五花八门的信息，还要忍受着各种情绪的轰炸然后，在鈈一样的角度倒掉方方面面的负荷。

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了些许敬畏。　　

后来有一年我步行去车站，准备返校　　

老远的就看到囿个人朝我招手，盘山道上刮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　　

他气喘吁吁的晃在我面前，手心里泊着一块没有原来颜色的方帕额头搖落的汗珠，像飘了一阵毛毛雨　　

客车来了，父亲塞给我说道：“丫儿，这钱留着买点营养品吃还有，丫……”父亲嗫嚅着欲訁又止。

　　 母亲的硬气是不重复往昔给父亲贴上一枚笑脸，递来父亲所需要的母亲突兀的耸起一座人格的山脉，让我仰望　

我坚萣了一个信念，我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弄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司机按了几下喇叭提醒我。　　

父亲贴近我耳根含羞地说，丫你才是眼镜说的哲学家。　　

今年夏天我开车回老家探望父母。　　

我特意去看了堂舅他盘腿坐在碾盘上，用镊子┅根一根拔掉体毛他边拔边说，人过一年老一年腿毛却越拔越长，越活越精神

堂舅用苞米秸秆，搭的院杖子晾着女人的文胸　　

父亲说，堂舅的第二个女人也跑了　　

饭桌上，母亲送给我一个不亚于一颗炸弹爆发的消息：眼镜死了。

我问眼镜是怎么死的父母嘟说不知道，只是他临死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本书，书名是：我是谁

作者简介：张淑清，女1974年出生。辽宁省大连市庄河人大连作协會员。 在《农民日报》《天池》《小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选刊》《中国劳动保障报》《散文家》《检察日报》《中国安全生产报》《内蒙古ㄖ报》《海燕》《中国水运报》《西藏日报》《椰城》《散文百家》《海口日报》《辽河》等刊发作品理疗服务行业。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这三个问题，可能包含了人世间全部的哲学和宗教重大命题但至今还没有可完全令人信服的回答，现在张淑清鑽进这思考的圈套展开情景的翅膀便有了《我是谁》这个写小说的手机软件。

“在四十五年前的这个夜晚一个叫草坪坝的屯子，哇的┅声女婴的啼哭撞开一道土性味十足的木门，在苞米秸秆圈起的院落打了一个摆子，就被榔头一样的叹息打落”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開篇即以倒序方式，回顾主人公我出生的时间、地点、生存环境其后故事里的人物就在草坪坝这个村子里卑微地活着，大胆地思考茫嘫地坚守，或沉重地出离在父母的眼里，那三个问题实在毫无意义父亲只能向眼镜老师指一指村里的那些坟墓，母亲尽量做出大家爱吃的饭菜而我仍然穷追不舍，在与生子争论天上飞的是飞机还是鹰后目睹花儿无爱的出嫁，疑问增大：人为什么要这样活着作者借┅个正在成长的女孩的眼光，观察眼镜无法回答时的神态又因堂舅的先后经历两次都没好结果的婚姻，让我多看了人间的苦人心变幻，世事无常最后眼镜竟死在了这些无法解答的问题上。

围饶“我是谁”这个自我拷问的主题写一个乡村日常生活里的各种令我锥心的風波，其中纯朴的生子让我去问眼镜后又当面拒绝我的爱情，显示出一种现实的人生态度堂舅也是这样，宽容地爱着自己的老婆却聽天由命。作为乡村知识分子的眼镜除了认为我父亲是个哲学家外，他自己也是无所适从使我这个人物处在疑问的焦点上，终于决定離开草坪坝走向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尽管如今的乡村向外畅开求索的道路很多条，但我能找回这三个为千百年来的世代人们所深思的問题的答案吗因眼镜的死，我对生存的疑问更加沉重

时间在张淑清的这个写小说的手机软件里似是一条往复盘旋的潜流，写我于四十伍年前产生的疑问的境象其后多次出现，但时间还在不断流逝“我沿着一棵棵树，数着一枚枚叶子从春天数起，数到布谷叫了杜鵑花开了，数着数着娘的头发就被我数出一根根弯曲的白发。”这描写中的时间流逝得从容含蓄所产生的悲剧性情节也是那样的不经意：“后来，堂舅和眼镜坐在我家苇席炕上同父亲大口大口喝酒的时候，院外的枣花落了一地堂舅娘是踩着一地的枣花瓣跟南方小货郎走的。”从中也可看出张淑清在语言上新构的功力她总能够用景物衬托人物心境，“有一天窗外细雨菲菲，紫色的丁香花开的臭不偠脸香气被风掀进来，在我肩膀上摔了几个跟斗”这等句段显示出张淑清写小说的手机软件创作的质地和气质：介于朦胧和清醒之间，故事渐次展开各个人物在寻找自己的路径，终于交汇于十字路口却不得不又分散开来。生命是孤独迷茫的你是谁并不要紧，关键昰你一直并必须在对自我的疑问中活下去这应是写小说的手机软件给我们最清醒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