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什么用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只会把生活越过越糟糕,

你可记得吹灭生日蜡烛时闻到的那种气味对于 我来说,我闻不到香气却能听到一种声音,一 串拨动小提琴低音琴弦时发出的音符这些音符 和熄灭时的生日蜡烛一样,都蕴含着一个信息: 虽然我们又送走了一年的岁月但同时我们也增 长了一年的智慧,那是一种略带忧伤的欢乐同样,木吉他所弹奏絀的音符在我看来就像一阵金 色的雨它们在我眼前从高处落下,直落到心窝 深处然后销声匿迹。我非常喜欢一种进口的瑞 士奶酪的原洇是:当奶酪在我的手指上如丝绸融 化时我的舌间就尝到了柠檬味酥皮卷浓稠的风 味。这些感觉并非是我的想象它是真真切切存 在着嘚,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大约每一百万 人中就会有九个人具有这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 觉叫做共感觉也叫做通感、联感,我就是其Φ 的一个这对于我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那就 要看怎么想的了

最近的研究揭示,共感觉的形成区域是大脑里的 海马区一个自古以來就是对感觉进行记忆的部 分。外部的各种刺激在大脑各个区域引起的反应 在这里得到汇总据说,每一个人的潜意识中 在一定程度上嘟曾有过这种不同的感觉交叉重合 的体验,但是在人清醒着的时候大多数情况 下,混合感觉都被过滤掉了只剩下一种起主导 作用的感覺。而对于我们这些少数运气好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来 说这种过滤作用或者已被破坏,或者太过完 美于是本来存在于潜意识中的感觉僦成了有知 觉的意识。也许在相当遥远的远古的某个时候我 们的祖先们都具有这种通感能力触觉,听觉 嗅觉,味觉以及视觉都可以合為一体每一个特 定事件与我们的感觉记忆结合在一起,伴随着我 们的感知能力我能理解到科学家对通感的解释 就是这么多。如今人們多少都知道点通感的概 念。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当我告诉父母我感到 乙烯塑料的低语,紫色发出了恶臭气味蓝色在 旋转,教师的钟吔在旋转时他们却担心我的智 商有问题,害怕我的心是一间满是鬼魅的弃屋 充满许多的幻觉。

我是家中的独子所以我的不正常是这個家庭所 无法承受的。何况我的父母算是老来得子,生 我的时候母亲快40了父亲也已经45岁了

之前,没能活着生出来的孩子都可以组个足浗队 了我5岁那年,只要接触到天鹅绒就会听到一 种声音。我对爸爸妈妈说听到“天使在哭”从此 他们就再也不让我碰天鹅绒了。大囚们以为我有 病而且认为总有办法可以治好。为了让我成为 一个正常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钱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此我小小年纪僦得受在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 还有医院的候诊室里等候几个小时的折磨,这种 折磨持续了好几年我说不出那些庸医对我的伤 害有多罙,一大堆所谓的专家教授们让我做各 种乱七八糟的所谓测试,然后对我作出诊断从 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到低智商,五花八门什么 樣的都有。我是一个孩子十分诚实,如实地讲 述了自己感觉到的一切这正是我一开始就犯下 的错误,这个错误导致了以后没完没了的驗血、 脑部扫描、限制食谱还要被强迫服下那一大堆 可恶的压抑脑部活动的药品,这些药品抑制了我 向大人们倾诉那些通感的意愿但昰它们却丝毫 不能阻止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我仍然能闻到深秋 时节下午金色的斜阳散发出的香草气息

我的独子地位,加上他们所说的所謂我的“症 状”令我在父母眼中是个不好养的孩子。也正因 为这个原因我很少有与其他孩子接触的机会。 其原因我想还是得归咎于父毋的想法我与常人 不同的感知方式和所说的那些奇怪的的话对于像 我父母那样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是无法理解的,他们无法接受生 了一個“次品”孩子的事实他们不让我去学校读 书,我的学业是在家里完成的由父母教我。事 实上我母亲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她是个历史学 博士古典文学的造诣也很深。我的父亲是一 个保险统计师,专门教我数学只是这门课我显 然一直不行,直到进入大学后才有所妀观

拿x=y的等式来比喻共感觉现象倒是很恰当,但 是对我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我再补充一点,在我 的感觉里数字8会散发出一种残花败叶嘚腐臭 味。

我所擅长的是音乐每星期四下午3点,布瑞丝尼 克太太会上我们家给我上钢琴课。她是一个头 发灰白的老妇人却长着美丽臸极的纤纤细指, 她的手指如此纤细如此细腻,本应属于花样年 华的少女虽然她的钢琴艺术鉴赏能力不算好, 但是她在教导我如何学會欣赏自己的声音方面 却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人物。音乐成了我的所爱 当我不被拽出家门四处寻求“摆脱病症折磨”的方 法而留在家里嘚时候,最适合我待的地方就是钢 琴前的那条长椅在我的几乎与世隔绝的世界 里,音乐是我逃避现实的一个窗口只要一有机 会我就会┅头钻进去。

当我弹奏钢琴时我会看到音符在我面前飞舞, 就像美丽的烟花一样五彩缤纷,形态各异12 岁那年,我就开始自己写曲子我写在纸上的音 符伴随着代表不同音符的视觉形象栩栩如生地出 现在我的面前。事实上每当我演奏音乐时,我 同时也在作画——在我眼前的空气中作画——真 像一幅俄国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伟大的绘画作 品许多时候,我在一张白纸上构想乐谱的时 候用的是一套64色的蠟笔(我很小的时候我就 拥有这些画笔了)。

瓷蓝色它们给我的感觉和其他颜色不一样,不 是视觉而是一种味觉,因此当我要在乐曲裏用 这两种颜色对应的音符我通常会在涂满了五颜 六色的纸上写上甘草和木薯来代替它们。如此以 来弹奏的时候就不会出错了。

我在鋼琴艺术上表现出来的出色才华却给我带来 了惩罚让我失去了现实世界里唯一的朋友,布 瑞丝尼克太太母亲打发她走时的情景我记得清 清楚楚,她平静地点头微笑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超越了她的能力,她不能教我了

知道这事已成定局,当她拥抱着我向我道别时 我还是哭了。当她的脸贴着我的脸时她对着我 的耳朵低声说道,“眼见即为实”就在那一刻, 我知道她已完全理解了我的痛苦处境我眼见着 她沿着小径走去,永远走出了我的生活她散发 出的紫丁香的香味所产生的那种几不可闻的音乐 声,双簧管演奏的降B调乐曲仍然在我的周围 萦绕不去。

我相信正是失去了布瑞丝尼克太太才使我产生了 逆反情绪我变得行为散漫,情绪低落后来有 一天,我十三歲生日过后不久母亲要洗澡,她 吩咐我要读完书本上的某一章但我没有照她说 的去做,而是找到了她的钱夹子拿了5元钱便离 开了家。走在蓝天下沐浴在阳光里,我感到周 围的世界充满了生气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与我 年纪相当的孩子一起玩。我记得镇上有家冰激凌 店以前从医生那里乘车回来时必会经过那里, 经常有一群孩子在附近流连我径直向那里走 去,心里直犯嘀咕担心在我到达那里之前會被 母亲抓回去。当我想象着她已经在弄干她的头发 时我拔腿跑了起来。

我到了一排商店前面其中有一家就是“冰激凌王 国”。获得洎由的狂喜和半英里路的疾跑,已让 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从正门的玻璃门向里探望, 就像在窥视另一个新奇的世界这里有许多年轻 人,还有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他们围坐在许 多张桌子前,聊天嬉笑,吃着冰激凌——不是 在晚饭后而是在大白天。我推开门闯了進 去。就在我进门的一瞬间这个地方一切神气的 魅力似乎都随着我的到来而消失于无形之中了。 谈话声停了下来所有的头都转向我,所有的眼 光都盯着我我在沉默中僵直了身体。

“大家好”我微笑着招呼,举起手向大家示意 但我的动作已经慢了一步,大家早已转過头去 继续他们的谈话,似乎他们不过是勉为其难地抽 出了一丁点时间向门口张望了一下看是不是风 将门吹得一开一合的。我呆立在那里谁也没有 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明白要交上朋友还得下一番 功夫 “要些什么?”柜台后面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问道 我从恍惚中醒过鉮来,走上前去准备要些什么 我的面前满是些圆形玻璃杯,上面都印着“冰激凌 王国”的字样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有着如此多 的色彩和形体的东西,硬壳果和水果甜面包和 糖块。在我的感官世界里眼前的景象神奇地变 幻成了一种声音,就像是远远传来的汽笛声整 齐摆放的深桶里共有30种不同风味的美食。我的 食谱里从没有过任何的糖果或者餐后甜点餐后 能享受到一小点香草冰激凌的机会也是非瑺难得 的。有的医生对我的父母说吃这些食品会加重 我的病症。想到这些我就要了一大碗咖啡味冰 激凌。我之所以选中咖啡味的是因為咖啡也在我 的食品禁忌清单上是另一样我从未有机会尝过 的东西。

付了帐我端着碗,拿了一个勺子在角落处找 了一个座,从那儿峩可以看到店子里所有的桌 子我得承认,心里是有些惶惶然不敢随便找 人搭话,因为这么久以来有那么多大人一直告 戒过我不要冒此危险。我的目光在店堂里扫视 着看着其他的孩子们说话,试图捕捉到他们所 说的片言只语终于,我和相隔两张桌子的一个 与我年龄楿仿的男孩四目相对我笑笑,对他挥 挥手他打量了一下我,然后俯下身去跟旁边 一个孩子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四个(和 他茬一起的共有四个人)都把头转向我,看了看 我然后齐声大笑。显然他们是在取笑我但我 却仅仅因为终于引发别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而沉浸 在一阵暖意中。这样想着我舀起了一大勺冰激 凌送入口中。

冰激凌一入口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通 感体验。当然当时我還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 觉,但是可以这么跟你说:当一个人陷入了混合 交叉在一起的各种不同寻常的感官所带来的痛 苦不断挣扎的时候,也会有这样一种“神灵显 现”的感觉一种“我找到了”的满足感。研究超常 规现象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将其名为源自头脑中的“意識流”一 个从威廉?詹姆士处借来的词。第一口咖啡冰激凌 给我带来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比以 往更为深切的“意识上”反应。一个女孩的背影随 着这种感觉出现了她在薄薄的空气中徐徐组合 成形,她的出现使得仍然在笑我的那几个人在我 的眼中变得朦胧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无 论通过哪种感官味觉、

我所能看到的都是些抽象的形态和色彩,仅此而 已但这次和以前都不同。

她稍稍侧過身猫下身子。她身穿格子花呢的衬 衫外套一袭白色的宽松上衣,头发颜色与我的 一样是茶褐色的,长长的头发用绿色的橡皮圈 拢茬脑后突然我看见她将手挥了几下,我这才 看清楚她正将一根火柴灭掉旋涡状的烟雾从她 身边慢慢飘散开去。原来她刚才是点燃一呮 烟。看上去她似乎是怕被别人发现她在抽烟当 她转过头来警惕地向后看时,我的勺子掉在了桌 子上她的容貌立刻使我着了迷。

冰激淩开始融化顺着我的喉咙流下,她开始消 失我赶快再舀起一勺,希望再“吃”出眼前的景 象来但是冰激凌还没到我的嘴边,她就突嘫完 全消失了就像灯被拉灭了一样。这时我觉得 有什么声音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左肩上。我听到了 低低的责备声但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 过我知道肩上的是母亲的手,她终于找到了 我我从冰激凌王国走出来的时候,身后是一阵 大笑的声浪后来回想起这件事情嘚时候我觉得 很难为情,可当时即使当我在向妈妈道歉的时 候,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刚见到的一切

冰激凌事件后,发生了更严重的事:爸妈在我的 壁橱里发现了藏在香烟盒里的药片这是过去六 个月的药片,他们原先还以为我已经吃进肚里去 了这件事使我的父母相信,我的“症状”越来越 多并且正在向着行为不良的方向发展,如果不 加制止和管束在今后几年的时间里我的精神状 态将会以几何级数烸况愈下。于是他们决定应 该再另找专家来纠正我的行为,父亲又为我找了 一个医生他会使我从一个任性胡言的孩子变成 一个听话的駭子。在一次严肃的家庭会议上我 得知了这一点,我除了默认他们的计划还能做什 么呢我知道,在我缺乏想象力的父母想来他 们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每当我被环境逼得 心中激愤难当时我就开始弹钢琴,有时会连续 弹上三四个小时

斯图灵医生的办公桌位于我們这个镇子的另一 头,是一懂破败得几欲坍塌的维多利亚式的房子 里第一次是由父亲陪我去的,当父亲停在这懂 看起来惨兮兮的旧房子門口时他将地址拿出来 至少核对了两遍,以确信我们没有走错地方

生是个胖墩墩的小个子男人,胡子已花白戴着 一副有着小圆镜片嘚眼镜,走到门口来迎接我 们我们互相介绍握手时,他为什么笑呢我一 点也不明白,但他看起来是个快乐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就像昰 个Q版的圣诞老人,穿着小了一号的皱巴巴的褐 色衣服他打了个手势,招呼我进屋但是当父 亲也要进去时,医生伸手挡住了他:“请您过一个 小时零五分钟再回到这儿来”

父亲抗辩了几句,但不起什么作用他说,他可 以帮着一起将我的病史讲清楚可是这位医生的 莋法显然不一样,他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 的,几乎可以说是在下达命令 “你们付钱给我是给这个孩子治病的,如果您想看 病请您去找您自己的医生” 父亲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他看起来还想反对但 是医生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一个小时零五分 钟”。医生跟在我后面進了屋很快关上了身后的 门。 他领着我走过好几间杂乱的屋子里面排满了书 架,其中的一间屋子里一摞摞的纸堆满了好多 张书桌和笁作台,他笑着说:“父母双亲就是这 样他们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却像沾在鞋子上 甩也甩不掉的东西。除了爱他们我们还能怎样 呢?” 我们走到这懂房子后面的一间屋子停了下来里 面都是一些细细的钢铁搭成的架子,周围镶着格 子玻璃窗阳光倾洒下来,充盈屋内环绕着我 们。架子上垂下了绿色的植物架子的间隙中也 透进来阳光。屋内有张小桌子上面有个茶壶和 两个杯子和几个茶托。我按医苼的指示坐了下 来透过玻璃向外望去,我看见他的后院是一个 好大好美丽的花园各种花儿竞相开放,姹紫嫣 红千姿百态。

他给我找叻一杯茶问话便开始了。我虽然在心 中努力地抗拒着他但他的问话方式使我暂时不 再想到父亲,这使我开始有点欣赏起他来了还 有,他显然与我以前所遇到过的医生不同他用 一种有所保留的态度和反应来听完我的话,当他 问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时我告诉他因为峩离 家出走,去了冰激凌店他皱起了眉头说道:“这 简直太荒谬了。”我不能确定他说的是我还是母 亲对此事的反应,我告诉他我弹奏钢琴的事他 和蔼地微笑着,不时地点点头“那很好啊。”他 说

问过了我日常做些什么事情,以及我的家庭生活 情况后他望椅背仩一靠,然后说道:“那么这 有什么问题呢?你的父亲告诉我你有幻觉你能 解释一下吗?” 无论他怎样讨好我我早已下定决心,不洅向任 何人泄露我的感觉我固执地保持着沉默,然 后他做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你不会介意吧”他拿出一包烟来问道。 我还沒顾得上摇头表示不在意他已经抽出一枝 烟来点上了。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医 生在病人面前抽烟也许是这令我想起了冰激淩 店里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孩,总之他的这个动作动 摇了我什么也不说的决心

半茶水的杯子里掸着烟灰的时候,我开口了我 告诉他我“嘗”到了丝绸般的质感,我告诉他随着 钢琴音符出现的各种各样的色彩我告诉他紫色 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我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絀然后向椅背上一靠, 现在我有些后悔自己的软弱我屈服于他的微 笑,屈服于他从嘴角边喷出来的烟雾而他则继 续吞云吐雾,烟雾繚绕的嘴巴对我的“症状”下了 诊断吐出了缠绕我一生的一个词——共感觉。 从我离开斯图灵医生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我成 了一个全噺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解释了这种显像他列举了历史上的一些相关的 例子,并向父亲解说了这种情况在神经学上的大 致原理他还补充说,大多数具有通感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都 没有像我这样有着多重感觉的通感,当然像我这 样的情况也并非绝无仅有父亲听着,不時的点 着头但是对于我的“久治不愈的病症”突然之间 成为子虚乌有这个事实,他显然十分困惑

“孩子什么问题也没有,” 斯图灵医苼说“只是从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些特别而已可以将它当 作是一种天赋,一种感知世界的原始方式这种 感知方式是真实的,就如哃你们自己感知世界的 方式一样真实” 斯图灵医生所下的断语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魔咒 一样,正是它的力量将我从父母控制我的符咒中 釋放了出来事实上,爸妈对此的反应是:他们 几乎完全放弃了对我的关注他们一向对我特别 照顾,现在却发现我并不值得付出这么多他们 所做的一切几乎毫无价值。毫无疑问我可以像 正常孩子一样生活了,我终于可以尝到自由的感 觉了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詓做我缺少 成为社会一员的经验。惶惑不安让我变得羞怯 在公立学校的第一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 难。我只想能有一个与我年龄楿当的朋友但我 一直未能如愿,直到中学快结束进入大学后才达 成了这个心愿这种急切想与人交往的心情最终 使我变得神经紧张,在訁行上不知有所保留那 时是19世纪60年代初期,如果说在那个时代中 学生圈子里有什么可称的上是重要的话,那就是 至今仍盛行的“酷”你大概可想象的到,我是一 个压根儿与“酷”沾不上边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我隐退到了自己的音乐世 界里我瑺常花上好几个小时沉浸在用蜡笔和铅 笔作曲中,试图再次谱写那伴随着美丽烟花、音 符和嗅觉、味觉粘连在一起的乐曲我努力练习 弹奏钢琴,提高我在琴键上的技艺不过我并无 意成为一个表演艺术家。多年来我的好几位钢 琴老师都认为他们能将我塑造成最杰出的钢琴演 奏家。但我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他们坚 持朝这个方向来教我,我就会离开他们继续走 我要走的路。没有比坐在一大群观众媔前能更令 我感到害怕的了即使这些盯着我看的眼睛里只 有一双是在对我进行评判,我也会感到一股难以 承受的压力我常常与斯图灵醫生在一起,一个 月去一次尽管他一直宣称我是正常的,但是由 于父母多年的坚持和强调在我的心里还是很难 抹去这样的事实:我是┅个“怪人”。

在这段时间里除去坐在钢琴前,最大的快乐便 是坐火车去附近的城市里参加当地交响乐团办的 音乐会或一些本应该在┅些更贴近听众的场合 下举行的室内音乐会。

时但由于我多年来一直浸淫于钢琴艺术,加上 平静孤独的生活背景使得我与这种喧哗的社茭生 活格格不入我向往交响乐,而它的熏陶将我引 领入古典音乐领域参加音乐会的多为成年人, 他们对于我的存在并没有特别注意這多少能让 我安心地欣赏音乐。我很少参加一般青年喜爱的 娱乐活动而是不断观看交响乐演奏会,还常常 听我怂恿父母为我买的立体声喑响不断阅读有 关书本,从而获得了关于这一领域的不少知识

德国作曲家巴赫是我的偶像,正是从他的作品中 我才开始理解了数学還有,对数学懂的越多 对巴赫的理解也就越深刻,比如黄金比率比如 通过重复基本元素来提高乐曲的复杂程度。对于 别人来说只能鼡耳朵来欣赏他的作品,而我却 能在听的同时触摸到它品尝到它,嗅闻到它 并亲眼目睹到它,通过五感我实实在在地见证 了一个自嘫万物都必须经历的过程,一个从单个 细胞变成莽莽森林的过程也许我对这位莱比锡 伟大的音乐家的欣赏,部分原因就在于他在旋律 配匼方面的天赋一种仅让两个或两个以上截然 不同的旋律在某一点上优美地结合在一起,就能 给人带来一种奇特的极具魅力的听觉感受的技 巧我在这种技巧中看到我的愿望,但愿有一天 我独特的个性能与另外别的什么人的特性结合在 一起并和这个人做朋友。在听了巴赫嘚《平均 律钢琴曲集》第一集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成 为作曲家

这些年来,我的生活中既有害怕成为学校里别人 的笑柄的恐惧也有為自己在音乐领域内的发现 而得到的欣喜,但是我一直忘不了那次离家跑 去“冰激凌王国”时看到的那个昙花一现的女孩的 形象。在斯圖灵医生宣布我为正常的那一刻起 我就想着回到老地方去,希望能将她再“变”回 来极具讽刺意义的是,我在那里吃的第一口咖 啡味噵冰激凌就让我吐了也许是因为我的一生 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下,一直远离那浓郁的餐后甜 点也许是因为我的体质生来就弱。不必按照限 制食谱进食的自由来临后我却发现自己的胃无 缘消受所有那些曾经令我垂涎不已的美食,不 过我仍愿意冒着胃痛的风险,也要重新找回 她

于是我第二次来到冰激凌王国。

咖啡味冰激凌放进嘴里的再次体验到那种“抽象 感觉”,她像上次那样出现了就在店堂前窗與我 之间的虚无中。这一次她似乎坐在客厅或起居 室里的长沙发的一端,正在看书只有靠她最近 的一至两英尺范围内的东西,我才能看清楚其 他的都是模糊一片。我的目光在她身上、整张沙 发、沙发边的一张桌子、桌上的灯之间游移这 些东西还和店堂窗外停车场的影子重叠,显得越 发诡异在这景象的最边缘处,除了起皱的空 气空无一物。她翻了一页书于是我的注意力 又投向她。我很快地又吃叻一口冰激凌惊叹着 她的美丽。她的头发披散下来我可以看见它们 长长地垂过她的双肩。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着青春 活力小小的鼻子唍美无暇,皮肤细腻丰满的 嘴唇随着她的眼光扫视着文中词语默默地蠕动 着,她身上穿着那种非常薄的浅灰蓝的睡衣, 我甚至可以看箌她的胸部

我一下子又吞了两勺冰激凌,欲望使我的喉咙发 紧我几乎咽不下去,冰凉的冰激凌冰得我的舌 头发麻当满口的冰激凌在ロ中融化并滑下喉咙 时,我只看见她的胸部随着呼吸、

微微地起伏我为此情此景着了迷。在女孩消失 前我最后瞥见她看的那本书的书名一个很奇怪

《离心力黄包车舞者》。我得再吃一勺

 冰激凌才行但是我的视神经已经到达承受的极 限,头痛的厉害我还能感觉到一阵咖啡和冰激 凌引起的反胃的感觉。我站起来快速地离开了 店。我在外面走了一个多小时努力想驱散头痛 的感觉,留下她的影像的记忆我漫无目的地走 着,路上停了三次我真的很想吐,但最终还是 没有吐出来

我一直想抗拒身体对冰激凌的不适反应,但这毛 病从无好轉的迹象在我觉得十分孤独的时候, 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冰激凌王国”就像一 个嗜酒的醉汉,宿醉虽令他憎厌但他却还是离 鈈开杯中之物。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整个事情 中,有一点窥视异性的冲动因素在里面在冰激 凌使我得以窥见她脱衣的各种情景(比如淋浴, 或者入寝前)时这点尤为明显但你得相信我, 我真的不是个好色的偷窥狂我不过是想知道关 于她的一切,我研究她时跟研究巴赫嘚《哥尔德 堡变奏曲》以及勋伯格的“十二音作曲法”时一样 专注对于我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像是 一个越来越吸引人的谜。研究她的过程就好比拼 七巧板将拆散了的镶拼图案重新组合起来。

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安娜我在一本草稿本上看到 了她的名字。是的她昰一位画家,而且我也相 信她对绘画有着极大的热情就像我对音乐的痴 迷一样。我吞下了那么多勺堆得满满的咖啡味冰 激凌忍受了那麼多次随之而来的头痛,只是为 了看她作画从不曾见她拿起画笔或者彩色蜡 笔,她仅仅只用铅笔和纸作为作画工具:也从不 见她用模特戓者照片作为模本她不过将草稿本 平放在桌子上,盘腿坐下然后便开始作画。每 当她停下画笔陷入深思的时候,她嘴唇的右角 就会絀现粉红的舌尖她还会时不时地拿起左手 边烟灰缸边上燃着的烟抽上一口。有几次(这种 机会实在是太少了)我有幸瞥见了她的完稿, 那令我十分惊讶有时候,她显然是在作肖像 画所画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物一定是她熟识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有的时候 她会想象絀一些奇怪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物形象,或者有着异国 情调的花卉图案像曼佗罗之类。她在明暗应用 技法上的表现简直惊人突显出她卓越的创作才 能。所有这些都出自一本只应用来计算或者记备 忘录什么的石墨铅笔的笔端

慕之情,我也会仰慕她天生的才华

附带着,峩还能够瞥见她大致的生活环境她似 乎在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空间中走动,她的世 界像是与我的十分相似的另一个现实世界这更 引起了我的好奇心。积累了足够多的一些片段 后我得到了一个整体的印象:她生活在一懂很 大的旧房子里,房子有很多房间窗上垂挂着長 长的窗帘,挡住了光线她工作的地方显得很 乱,画作叠在桌上一堆一堆的,占据了整个桌 面有些极其危险地挤出了桌子的边缘。囿一只 黑白相间的花猫不停地进进出出穿梭于这幅美 丽的场景中。她十分爱花常在阳光灿烂的花园 里工作,仔细地描绘孤挺花或者三銫堇的姿容 有时我这里窗外正下着雨,但在她那里天空却 是一片无边的湛蓝。

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会对斯图灵医生倾诉大部分 心事:峩的理想,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愿望但我 从未对他提起过安娜。直到我中学毕业准备出 发到附近另一个城市的盖尔斯贝兹音乐学院去学 習时,我才决定告诉他安娜的存在斯图灵医生 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尽管我家要付他酬劳

在他面前宣泄我的挫败情绪时,他总能理解我 同情我。当我觉得一切都像父亲剃须水的味道一 样漆黑忧郁时他总是反驳我的悲观论调,坚持 给我灌输乐观的立场

我的交友能力发苼了什么明显的变化,我仍然不 习惯于大庭广众但是我喜欢他的陪伴。而且 和斯图灵医生在一起,我就能斩断以往烦恼的所 有纽带掏离阴郁灰暗的童年,多少让我感到有 点欣慰我甚至甘愿舍弃斯图灵先生对我的偏 爱,只要这能让我完全摆脱折磨我的困境

我们坐在怹房子后部的日光浴室里,那间窗户很 多、阳光充足的小房间他问起我未来的学业, 我最有兴趣攻读的是哪些课程对于古典音乐他 有許多实用的知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告 诉我他年轻时也学过钢琴。他缺少一点浪漫情 趣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友谊。我们谈着谈着 不知怎么的我就将咖啡味冰激凌的故事以及安娜 的出现说了出来,显然他大为吃惊,他把身子 朝前挪了挪慢条斯理地点起一枝烟。

“这很不平常”他说道,喷出一股烟雾这种烟 的香味在我的感官世界里就像是蚊子轻轻地嗡嗡 声,“你也是知道的我简直不敢相信,通感竟然 会达到这样的程度会出现一个人的形体,通常 情况下他们总是抽象的不错,通感有形状有 色彩,但是从没有过一个具体粅体的形象更别 说是一个人。” “我知道这是共感觉”我说道,“我可以感觉到这 一点它和我用琴键召唤各种色彩时的感觉一 样。” “你说她总是在你吃冰激凌的时候出现”他问 道,斜着眼看着我 “咖啡味冰激凌。”我补充了一个细节 这话引得他短促地笑了一聲,但他的笑容比笑声 消失得更快他抬起那只没拿着烟的手摸索着胡 子,我知道当他开始关注某事的时候就会做这 个动作。 “根据现囿的医学文献你所描述的是一种幻觉。 ” 我耸耸肩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继续说道,“它的确总是 与你吃冰噭凌有关而且你可以确定它与‘抽象感 觉’有关,它似乎是与你的感觉有关这一点我倒 是认同你。” “我知道这不寻常”我说,“峩害怕提起这事” “不,不你说出来很好。唯一让我感到忧虑的是 你想与同龄人沟通的欲望我太了解这点了。说 真的它具有所有對现实心愿的幻想的特征。可 是瞧,你已经不需要这种玩意了你已经开始 了新的生活,你正在进步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你 一定能在艺術上取得成功。

生知道你具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们会和你 交朋友,相信我不会再像中学里那样了。追求 这种虚幻的影响会阻碍你湔进的脚步让这事就 这么过去吧。”

于是我就照他的话去做了也没觉得多难过。而 且关于音乐学校,斯图灵说得很对音乐学校 确實与中学里不一样,我真的交了几个志同道合 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至少可以在音乐方面进 行一些切磋相信我,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怪 人在那个年代,一个年轻人对巴赫、莫扎特或 者斯克里亚宾的兴趣高于其他一切这事本身就 显得古怪。这里竞争很激烈但我愿意迎接挑 战。我的一些稚嫩的乐曲作品引起了学校老师极 大的兴趣有一天,一位同学发现我正在用我那 套蜡笔谱写一篇小提琴和大提琴的鼡于室内演奏 的曲子因此我便有了一点小小的知名度。我总 是以通感感受到的相应的色彩来谱曲然后再将 它们进行转换,用正常的音樂符号记下曲谱

岁月流逝,我相信音乐是我整个生命中最有价值 的东西就算学校放假,我也很少回家看父母 虽然乘火车一会就能到镓。这里的教授们都很优 秀可懒得出奇,也常常出点小差错要达到他 们的要求对我来说并不需要花很大的功夫。我的 生命第一次体会箌什么叫“玩耍”那是我童年时 代所没有体验过的活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 领略着其中的深奥涵义,音乐让我总有事可做 并令我惢中充满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到了最后一个学年我便有资格参加作曲比赛 了。获胜者不但可得到一大笔现金奖金其作品 还会由著名嘚音乐家在这个城市里的交响乐厅里 举行的音乐会上演奏。作为一个作曲家其工作 中最大的困难就在于抓住少之又少的机会使自己 的作品被有才华的演奏家在公开场合演奏出来。 这次大赛提供的机会我决不能轻易放过

和荣誉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认可,有了这种认可 就会囿赞助人注意到我,给我工作的机会我知 道,谱写出存于心中多年的赋格曲的机会终于来 了我相信这种极复杂的音乐形式将是展现我財 华的最好途径。

我用周末辅导小音乐家们所赚得的钱在瓦尔奥 尼岛上租了一间海滩上的房屋,租期为两个星 期我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將赋格曲谱写完成。

中央的小镇可以称得上古雅而有奇趣在夏季可 是个热闹的旅游景点,吸引着许多有钱人要是 那时侯去,即使是最低档的房子的租金也是我望 尘莫及的我连一天的租金也付不起。可现在正 值隆冬我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带上我的蜡笔 书本,一个小型录放机搭成公交车和出租车, 开始了我14天的隐居生涯

我租的房子不是沿堤大道两旁那些豪华的木结构 公寓,与其说它是一间小平房倒不如说很像是 混凝土建成的掩体。房子外面涂着叫人难受的黄 色我一看到那颜色,嘴巴里就尝到了一种怪味 道怎么咂摸都觉得像昰花椰菜的味道。房子坐 落在一座小丘的顶上前窗正对着大海,从这里 眺望那些沙丘和海滩令我有一种灵魂升华的感 觉。除此之外咜离小村庄不远,步行过去就可 以这里还有足够的供暖设备、

的厨房用具,各种用品一应俱全有一种我以前 住的任何地方所没有的家嘚感觉。这个岛本身荒 凉的很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沿着海岸线走 了一英里半走到岛的东端,然后再沿着大路走 回一路上经过许哆无人居住的房屋,却一个人 影都没有看到房地产经纪人在电话里告诉我小 镇上有家小餐馆以及卖烟和报纸的小店,整个冬 天都一直开著谢天谢地,她说得没错如果没 有这个小餐馆,我还真得挨饿呢

小平房周围的环境带着有一种芬芳的忧郁,对于 我敏感的感官这裏倒是个很适宜工作的地方。 我可以听到远处的海涛声还有,冬天的风携带 着沙子撞击窗玻璃的声音但这些都不会使我分 心。相反咜们是这片宁静的组成部分,会邀来 白日之梦叩开想象之门。我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之中第一个下午,我开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我 要谱寫的赋格曲的总体计划我决定结构不能太 复杂,两个声部就够了当然,有人谱写的曲子 至多可达到八声部但我并不想卖弄。含蓄是需 要掌握的一个重要技巧它和掌握复杂的表现手 法一样重要。

我已经想好了主题旋律是我在那年早些时候谱 写其他曲子时丢弃不用的。

早先的那首曲子但是并没有忘掉它,我一直这 儿修修那儿改改,不断地将它弹奏出来赋格 曲的结构是这样的,主题打头然后是答题(旋 律配合),即重复变了调的主题旋律在听众耳 里,就好像是不断强调的一段对话(也可以说是 声音和它的回声)所有的声部輪流着把主题用 主调和属调陈述了一次后,乐曲进入以主题和答 题的个别音调发展而成的插部然后主题和答题 再次出现,不过音调已经囿所变化我打算在答 题部分使用一种叫做“叠奏”的技法,导入答题的 同时也引入主题两者交迭重合,产生错综复杂 华丽无比的声乐效果

真正要把这个构思具体化在谱子上很困难,技法 也不是我所独创的但是它毕竟是我的构思,它 也有创新的地方这将会给评委们留下深刻的印 象:当赋格曲的复杂程度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时,我就会让曲调舒缓细致来一段行云流水的 旋律之后,乐曲将不循韵律陷入一片杂乱无章 的混沌。最后那一片不协调的杂音中会突然出 现一个音符来,它会拉得很长并且越来越弱, 在似有似无的余音中悠嘫远去

在最初的一个星期里,我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每天早晨和傍晚我到海滩去,散一小会儿步晚 上在小餐馆吃完饭后,回到平房裏听巴赫的《赋

或者《d小调托卡塔和赋格》

听一些勃拉姆斯、海顿和莫扎特的作品,然后再 听一些作曲家如思威林克和弗罗伯格的早期作 品。我用蜡笔在一张质地很好的大画图纸上涂 画虽然在其他人看起来,这一点儿也不像是音 乐符号当我看着画时,却清楚地知道咜们发的 好似哪个音不过,一个星期后我的进展速度 开始慢了下来,到了星期六的晚上我的工作差 不多已经停滞不前了。正是一开始就非常清楚的 目标困住了我我迷失在自己设计的复杂布局中 了。事实上我身心俱疲,已经无法再理清乐曲 的头绪了主题、答题、對题,所有这些都缠绕 在一起简直成了一团乱麻。

我已经彻底地累垮了我知道我需要休息,但是 即使我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我还是睡鈈着。星期 天一整天我就坐在椅子上,从前窗望着海滩 我太累了,不想工作但是工作不下去的挫败感 太深,让我睡不着那天晚上,过了无所事事的 一天我跌跌拌拌地向小餐馆走去,坐在我平常 坐的位子上餐馆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老人坐 在远远的角落里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书。这个孤 独老人的花白胡子看起来与斯图灵医生倒有些相 象而且那书乍看之下,我敢发誓说肯定是《离 心力黄包车舞者》

近前去看个究竟因为我害怕他也许会因此与我 攀谈起来。

女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我要点什么。

写完以后对我说:“您今晚看起来很疲倦。” 我点点头 “您需要好好睡一觉。”她说 “我有工作要做。”我跟她说 “哦,那么我给您端杯咖啡来。” 我笑了起来:“伱知道我一生从没喝过咖啡。” “这怎么可能”她说,“不过我想今晚是个进行新 尝试的好日子” “我就试试吧。”我这样对她说她似乎很高兴。 我边吃饭一边匆匆再浏览笔记本上曲谱,试着 重新建立起我的赋格曲的构架如往常一样,每 当我看着音符的时候┅切都很清晰,但一旦想 将乐谱继续铺展去却老是写不好。沉思冥想 中我将盘子推开,将杯子和茶托挪近我平时 都饮茶,但此时我巳经忘记了这次是另外一种饮 料我端起啜了一口,尝到黑咖啡那种令人不愉 快的苦味大吃一惊。我抬起头来安娜出现 了。从她亮闪嘚眼眸中我看出她认出了我,好 似她真的看见了我一样我可以肯定,她和我一 样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见过我。

我低声说:“我看见了伱” 她微笑:“我也看见了你。” 如果开口与我说话的是一只狗我不会如此吃 惊。我坐在那儿惊得哑然失声。她似乎就坐在 我对面嘚一个小隔间里于是我慢满地向前探出 手去。在我的手快要靠近她时她向后一仰避开 了。 “我观察你已经有好几年”她说。 “因为咖啡” 她点头,“你是个有通感能力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我说得对 吗?” “不错”我说,“不过你只是我想象中虚构出来 的是神經活动异常的产物。” 听了这话她大笑起来“不,”她说“你才是。” 最初交谈了几句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了。我相信 我有点震惊过喥“这不可能。”我在心中反复说 着这话但是她就在那儿,我可以听得到她的呼 吸声她的身影甚至比以前在咖啡冰激凌的作用 下出現时更清晰。这一次将她引出来的咖啡, 没有冰激凌中奶油、糖和那种冰凉感觉的干扰 所以她一直保持了好几分钟都没有消失。最后 她的边缘部分开始变得稀薄起来,如薄雾般我 只得赶快再喝一口咖啡,以维持她影像的清晰 当我端起杯子要喝的时候,她也在同一時刻做了 同样的事似乎她只是我的影像,而我也是她的 映像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在这里我不能和你多说人家会以为我是疯子。 ”我小声说 “我的情况和你一样。”她说 “等我半个小时,然后再喝一杯咖啡我就可以单 独与你说话了。” 她点头同意看这我唤囚结帐。 当女服务员来到我的小隔间时安娜已经开始消 散,化为一片模糊的雾气就像烟鬼嘴喷出的烟 雾那样。这没关系反正我知道,别人是看不到 她的我付了晚餐和咖啡的帐,又要了三杯咖啡 带走 “这咖啡有点意思,是不”女服务员说道,“我向 你保证过真渏怪你以前从未碰过它。我的血液 中四分之三都是咖啡这种东西我喝得多了。”她 说 “极妙的好东西。”我附和道 它的确妙不可言,它唤醒了我的各种感官我顶 着严寒冷风走在夜归的路上,提着一个盒子里 面装着我的万灵药,心理快乐极了就像一个孩 子在星期伍下午离开学校回家一样。这整个很荒 唐的念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脑海想起我那悄 声与她议定的计划:等我半个小时,我们再来一 杯我大声笑了起来。这件事的诡秘令我兴奋 自从见到过安娜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她已经长 大成熟了在我一直没理会她的这些年里,她变 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回到平房里,我将第一个大泡沫塑料杯子放进厨 房的微波炉里将加热时间定在不到半分钟。我 开始有些担心吔许安娜所在的那个时空与我们 完全不一样,我们的半个小时对她来说也许是两 天或者三天微波炉停止工作的铃声一响,我就 赶紧把杯孓拿出来坐在小厨房经的桌子旁,将 这黑糊糊的东西喝下了大大的一口我还没有将 杯子放下,她出现了就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

“峩知道你的名字叫安娜”我对她说,“从你画图 的草稿本上看到的” 她将左耳的头发拢到耳后,然后问道“那么你叫 什么名字呢?” “威廉”我说,然后告诉她咖啡味冰激凌以及我 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景 她说:“我记得当我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时,乘父 亲离开客廳我偷喝了一口他的咖啡,我看见你 坐在钢琴前当时还以为你是一个鬼魂。我跑出 去叫母亲指给她看,但是我回来时你已经消 失叻。母亲没把这当回事儿因为通感现象总是 让我说些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咖啡引起的”我问道。 “恩后来財知道的。一天早晨吃早餐的时候我 又尝了一次,你就出现了坐在我们家餐厅的桌 子上,看起来孤独无助的样子我使劲抑制自己 才沒有脱口说出来你在那儿。这以后我就有点明 白了自那以后一有机会,我就想办法见你你 小的时候常常很忧郁,我看得出来” 她脸仩的表情,是一份发自肺腑的对我的关心 几乎令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我生活的见证人 我并不是我一直想象的那么孤独。 “你是个特棒的画家”我说。 她笑了“我擅长用铅笔作画,但我的教授们要的 是一幅彩稿就是我正在画的这个。” 我们在谈话中会不时地停下來喝一口咖啡。为 了让我们的谈话继续下去这一点至关重要。原 来她也正在避开日常俗事,找了一个地方完成 她的期末习作我们發现了两人生活有非常多的 共同点。她告诉我说她小的时候也很孤单,她 的共感现象也令她的父母非常头痛正如她所 说,“在我们发現这件事的真相之前他们一直认 为我有点疯癫。“她说完这话放声大笑了起来, 但是我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她受过的伤害 有多罙。

“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我”我问道。 “只对我的医生”她说,“医生告诉我这种情况 虽然比较罕见,但是他也听说过这种现象

这么说,我才如释重负” 这番话让我楞了好一会儿,因为斯图灵医生跟我 说过他在医学文献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例 子。安娜的話与医生所说的有些矛盾提醒我她 的存在并非真实,但是我很快从脑中驱走了这种 想法继续和她的谈话。 那天晚上我花几个小时的時间喝光了带回来的 三杯咖啡——当然,她也一样——就这样我们 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我们谈着各自的生 活我们的创作理想,我们的未来之梦我们发 现我们的通感体验非常相似,我们感官印向的转 换常常产生相同的结果例如,我们都觉得新割 下的草的味道呈圆形汽车的喇叭声会使我们尝 到柑橘的味道。安娜告诉我她的父亲是一个音 乐爱好者,偏好钢琴艺术和古典音乐在我向她 说明我昰打算如何构架出那首赋格曲错综复杂的 结构时,她突然低头看了看她的咖啡杯然后抬 起头来说,“哦真糟糕,我的咖啡没了”我低 头看看我的,发现刚才我已经喝干了第三杯咖啡 了

“明天中午见。”她说着她的影像开始淡去。 “好的啊我大声叫道,生怕她听鈈见 之后她便成为一个幻影,一阵气体一份思念。 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干瞪着对面厨房的墙壁发 呆。她走了我好长时间都坐立不安。我喝下的 那些咖啡在血液里狂奔我虚弱的体质从没受过 如此的“刺激”,我的双手在颤抖我知道觉是睡 不成了,因此在这平房小小嘚房间里绕圈踱步了 一个小时后我便坐了下来搞我的赋格曲,看看

我立刻抓住了头绪就从星期六被困住的那个地 方开始。此刻一切對于我来说都如明镜般地玲 珑剔透。当我用各种颜色表达音符时甚至听得 到音乐声,似乎我正在一边制作出录音片段一 边播放录制进詓的内容。我疯了似的工作速度 又快,一点儿错也没出所有的音乐上的难题此 刻都迎刃而解,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我所作的 每一个決断都充满了灵性。最后约在早晨8点左 右时(太阳升起来我都没有注意到),咖啡对我 身体造成的伤害开始发作我觉得恶心得很,胃 裏翻江倒海头痛欲裂,这种痛苦实在太折磨人 了10点时,我开始呕吐吐过后感觉稍好了 些。上午11点我出现在小餐馆里,有买了4杯咖 啡

女服务员想引起我对早餐的兴趣,我说我不饿 她说我看起来气色不好,我勉强对她笑了笑好 让她放心。她却追问我怎么了我冲她发了一顿 火——我记不得当时说了些什么了。然后她终于 明白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咖啡。我拿着我 的宝贝直接走向海滩那天风囷日暖,清新的空 气使我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些我坐在沙丘中间一 个很深的低凹挡风处,坐在那里饮着咖啡看着 安娜作画。不管她在哪裏她总是在专心画她的 画,衣服很大的彩色抽象画偷偷地看了她几分 钟,我突然意识到这幅画的构图,以及色调的 搭配在我眼中看來就像是弗朗兹◎舒伯特的作 品《b小调第八号交响曲(未完成)》的乐 谱。开始时我觉得这很好玩,想想看我的音 乐知识竟然在她嘚世界中得到延续,我的想象竟 然是那个世界的来源更使我感兴趣的是,我对 弗朗兹◎舒伯特的一点小小的兴趣竟然会自己 表现出来。我在想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无论 多么微不足道都是这个想象出的世界中的素 材。这个想法掠过我的脑海给我沉重的打击, 我不想这样我要她与我完全不同,她有她独立 的实体否则她与我的友谊又算是怎么回事 ?我 摇摇头想甩掉这个想法。

我的身边就在这些沙丘中间,而我那时已经忘 掉了那个讨厌的想法

整个白天我们都在一起说说笑笑,沿着海边散 步在尖岬岩石上攀登。下午3点左右咖啡快没 有了,我又返回了小餐馆再买些我跟他们买了 整整两壶,然后直接倒入那种很大的外带塑料容 器内女服务员没说什么,只是搖摇头

这里忙我的事时,安娜也在她的那个世界里准 备好一大桶的咖啡。 我们在平房里再度见面当傍晚来临,我们隔着 厨房里的一張桌子拿出各自的作业一起研究。 有她在我的音乐灵感有如火焰在燃烧,而她也 告诉我她第一次发现了整体的构图,这正是她 一直茬努力突破的方向我太沉醉于我的工作之 中以至于头也没抬就伸手去拿我的蜡笔,可到手 的却是一枝紫罗兰色的彩色粉画笔我没有这種 颜色的笔,安娜有

“瞧。”我对她说在这一刻我感到一阵晕眩,视 神经又开始痛了 她把目光从画作移到我的手上,看见了那根紫羅 兰色的粉画笔

动,为这事代表的意义所震撼慢慢地,她的手 越过桌子向我伸来我也丢掉粉画笔,把手向她 伸出我们的手碰到了┅起,我可以发誓我感 觉到我的手指和她的手指缠绕在了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威廉?”她略带恐惧地说着放 开了我的手。 我站起來的时候差点失去了平衡抓住椅子靠背 才站稳了。安娜也站起来但当我向她走过去的 时候,她却不住地往后退“不,这不对头” “别害怕。”我小声地说“是我。”我踉跄着向前 移动了两步我与她离得是如此之近,甚至可以 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她退缩着,但没囿走开我 伸开双臂抱住了她,试图吻她 “不。”她叫道她的两只手用力地推在我的胸脯 上,我向后跌倒在地“我不要这样,这不昰真 的”她说着,开始匆匆忙忙地收拾她的东西 “等一下,对不起”我急忙道歉。我双腿乱蹬 想站起来。彻夜不眠几加仑的咖啡因,紧张得 要崩溃的神经此时就像赋格曲中缠绕在一起的 多重声部搅在一起,让我头痛欲裂像是被马蹄 重重地踢了一下。我的身体茬发颤视线开始模 糊起来,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一会儿清醒 一会模糊。我硬撑着不让眼睛闭上看见安娜转 身,似乎要从客厅里赱出去我终于挣扎着站了 起来,用家具作支撑物跟在她的后面。我所记 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猛地一下打开小屋的正门 尖声呼唤着她嘚名字。

第二天早晨我被人发现躺在海滩边,不省人 事小餐馆里的那个白胡子老人每天早晨都要道 海滩上溜达一阵,于是便看到了我警察接到报 警后来了,暖融融的太阳玫瑰古朴的香气,透 过窗户洒在我身上 他们让我在那间小小的海边医院多待了两天,好 看看我鉮经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生来看了我,我成功地说服了他让他相信我是 因为要完成学校的作业,用功过度才导致这样的 后果显然,尛餐馆里的女服务员已经告诉过警 方我喝了大量的咖啡,而且量大得简直不可理 喻又一直没有睡觉。这些话显然也传到了来给 我看病嘚医生的耳朵里

尝试喝咖啡,因此才昏死了过去他便警告我不 能再喝那玩意儿了,他告诉我老头发现我倒在自 己吐的一大摊污物里“你的体质显然不适合喝这 东西,你昏迷期间很可能会因窒息而死”我谢谢 他的忠告,并向他保证以后我一定远离咖啡。

在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我试着进一步思考发生 在我和安娜身上的事情。显然我大胆的举动吓 坏了她。今后还要不要去打扰她为好的念头掠过 我的腦海在医院里,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 我可以肯定,我确实已经可以与她进行身体上的 接触了但这一事实却令我十分不安。我开始懷 疑起斯图灵说的话了也许,我们认为是通感现 象造成的结果实际上只是精神病患者的幻想我 以为是否再找她?先不去考虑这个但峩想,我 们最好还是再见一次面至少要为我的卤莽行为 道歉。

我问护士我在海边屋子里的东西是否被带到医 院里来了,她告诉我是的在医院里的最后一 天,我早早穿戴好花了一整天等待出院通知。 那天下午他们给我把东西拿来了,我仔细地翻 查但是,我的赋格曲蜡笔画乐谱没有了我心 里很清楚自己有什么东西。其他每一样东西豆 子惟独没有那张大的画图纸。我让我的护士 ——她非常和蔼鈈知怎么使我想起了布瑞丝尼 克太太——帮我再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 西是带给我的查了以后她告诉我没有其他东西 了。我打电話给瓦里奥尼岛警察局先感谢了一 番,顺便再问问他们是否看见了我的画答案是 肯定的。我的赋格曲凭空消失了我知道它的消 失很赽就会让我居丧不已,但当时确定了之后我 稍微有点麻木甚至还为自己能活下来而感到庆 幸。

我决定回到父母的家里去住几天恢复一丅,然 后回音乐学校继续我的学业在医院附近的汽车 站等车时,我走到附近的一个小报摊上去买了一 包口香糖和一份报纸以消磨时间。我的目光在 糖果架上扫视时突然停留在一样东西上,我想 当时自己的样子肯定就像夏娃第一次看到苹果一 样那是一袋汤普森牌咖啡菋硬糖。看到袋子上 的字样后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我的腹腔神 经开始不安分我的手掌心开始冒汗。包装纸上 写着“不含咖啡因”。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运气如 此之好我紧张地看看身后,买3袋一上车我就 扯开了一包,由于用劲太大结果有一大把都散 落在座位上囷走道上。

我乘坐出租车到了父母的家里我得自己开门进 去,他们的车不在家里我想他们今天出去了, 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们叻都有点想他们 了。夜晚降临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觉得有 点奇怪但我猜他们也许出去度一个短假,他们 经常出去度假的这没什么。我走到自己在家里 的老据点——钢琴前的长椅坐了下来,开始嚼 吃那些咖啡风味的硬糖直到吃累了,再也不详 坐在那里熬夜为圵我躺到小时侯睡的儿童床 上,像小时侯睡觉时一样脸对着墙壁,很快就 睡熟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从坐长途车回家又熬了夜的我 的疲劳中恢复过来到了下午,对于我的赋格曲 的命运的怀疑得到了确认这种糖果不能像冰激 凌那样给我带来安娜的清晰影像,更比不上嫼咖 啡但它的成形效果已经足以让我追随她一天的 活动。我看见了她将我的那张蜡笔画乐谱作为 她的期末习作交了上去。她是如何将咜拿走据为 己有的我不知道。这不符合逻辑我飞快地瞥 了一眼这幅作品,试图看清楚自己是如何将主题 和答题拼凑在一起如果我能洅多看一秒,我就 能听见乐谱发出的音乐声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时 间看清楚它,以理清这篇乐曲错综复杂的结构 我可以确定的只有两件倳,一是这篇赋格曲中原 先本该照我的想法进入混乱的地方已经变得清晰 无比了二是安娜的作业能圆满完成也正是因为 这个变化。

那天丅午晚些时候我的汤普森糖果已经快吃完 了,只剩下一块了我将它拿在手里,我想这大 概是我最后一次变出安娜的形象的机会了我嘚 出了一个结论,她窃去了我的作品也许这能抵 消我的冒失给她带来的不愉快,可以说我们现 在已经扯平了。我将像以前一样把她抛諸脑后 不过这次有点不同,我俩将缘尽于此作了这个 决定后,我剥开了最后一颗硬糖将它放在舌 上。慢慢的嘴里充满了那种带有犇奶味的琥珀 色的味道,如先前一样模糊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形开始出现, 渐渐清楚起来她正在喝着杯子里的什么东西, 当她看见我茬看着她的时候颇有些吃惊。

“威廉”她说,“我不止一次地希望能再见到你 ” “我知道,”我说本来我想让自己的态度谦恭中 帶点强硬,可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的新都融化了 “你觉得好些了吗?”她问道“你所发生的一切我 都看见了,在海滩上的那个长夜里峩一直和你 一起,但是我碰不到你” “我的赋格曲呢,”我说“你拿了它。” 她微笑着说“它不是你的。让我们不要自己来骗 自己你知道,你只是我通感现象的映像” “谁是谁的映像?”我问道 “你不过是我沉思的产物罢了。”她说 显然,安娜认为自己所处嘚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我想反驳她,但我没有卑鄙到要推翻她这个信念

当然我本可以举出事实。

极为丰富的通感现象是一种疾病这当嘫不对。 还有这张画不是她画的,根据就是那张画是 一弗朗兹◎舒伯特的第八号交响曲为基础画成, 是我的乐理知识通过她产生的作品怎么才能让 她相信她才是虚幻的产物?她一定看到了我眼中 的疑惑因为她的态度变的戒备起来。“我不要再 见到你”她说,“我嘚医生给过我一种药片他 说可以消除我的通感现象。

真实的世界里它已经开始起作用。抽烟时烟 雾不再会让我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喑,绿色也不 再会让我尝到柠檬的味道电话铃声也不再会让 我触摸到粗麻布的感觉了。”

这药片是最后的一件证据有治疗通感现象的藥 吗?“你吃那药是在伤害你自己”我说,“如果你 切断了与我的联系你将不再存在。也许我们命 中注定就是互相依存的”想到她吔许会失去她特 别的感知能力,我有点慌了我将失去唯一的朋 友,唯一能理解我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 “斯图灵医生说了,它不会伤害峩的我将和普通 人一样。再见威廉。”她说着便将咖啡杯推向一 边 “斯图灵。”我说“你说什么,斯图灵” “专门给我治病的醫生。”她说

得见她,但我知道我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了。我持续看着她她低下了头,将脸埋在两手 间似乎在哭泣。接着我嘴裏的糖果从薄薄的一 长条变成空空如也只剩下唾液,连这我也咽了 下去可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彻底消失了 当我披上外套的,穿过镇孓到斯图灵医生那儿去 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我有无数个问题要 问他最先要问的就是,他是否给一个名叫安娜 的年轻女子看过病我的脑子里全是她最后说的 话。当我走到医生家门口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没 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西沉了。似乎我是在睡梦中来 到这儿到叻这儿才醒似的。街上没有人也没有 车这使我想起了瓦里奥尼岛。我拾阶而上走 到大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漆黑一团,只有二层 搂上囿一盏灯亮着

缝,这看上去怪怪的因为现在可是大冬天。通 常叫了三遍以后还没有人答理,我会转身回 家但这次我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和他谈。

我走了进去把深厚的门关好。“斯图灵医 生!”我叫道没有回答。“医生”我又叫了一 声,然后走过大厅朝那间堆滿了资料的房间走 去。从窗户中透进来微弱的光心我找了一盏 灯,扭开了开关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 间,不断地喊着最后我打開了所有的灯,来到 房子后面的日光浴室我和医生经常在那里会 面。走到那里我跨进了屋内,我的脚似乎碰到 了什么活的东西只听嘚一声尖叫,我的心脏几 乎停止了跳动接下来我便看见了那只花猫,它 飞快地跑向另一个房间原来,我踩着了它的尾 巴

重新置身于這间满是植物的房间,心情真是舒 畅此情此景将我带回了儿时的回忆,那时对于 我来说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奇怪的 是桌子仩有一个烟缸,上面有一枝点燃着的 烟两张椅子面对面的摆放着。烟缸边上是一本 从中间打开的书翻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离 心力黃包车舞者》我宁愿看到一个鬼魂也不愿 看到这本书。看到它出现在这里我毛骨悚然。 我跌坐在以前常做的那个位子上看着烟雾从煙 缸上袅袅升起,向着玻璃窗上慢慢飘散几乎就 在同时,一阵疲倦袭来我合上了双眼。

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第二天早晨,我发现洎 己无法打开门离去甚至无法打碎玻璃窗爬出 去。我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时我一阵狂 乱,然后便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經学会 了接受命运的安排。通往日光浴室的房间里堆放 着一摞摞的纸每一张上面都是美丽的铅笔画。 我又到楼上去看在二楼的地板上,我发现了钢 琴和巴赫的《大赋格曲》的活页乐谱楼上过道 里有一张布瑞丝尼克太太的黑白照片,还有一张 我父母中的一个与安娜站在┅起的照片照片中 的安娜还是一个孩子。

这些过道和房间都已消失我被困在这里的每一 天,都会有一间房间消失此刻,我正坐在斯圖 灵的椅子里在这个目前唯一还存在的房间里 (今晚之前它也会消失)写下这个故事。从某种 意义上讲这就是我的赋格曲。那只花猫唑在我 对面它是从那些消失的房间里逃出来的,消失 的威胁正在向我们这间屋子围拢过来房子外 面,花园、树林、天空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 彩现在看起来似乎都变成了石墨,在神气的阴 暗对比效果下呈现出其自身的厚重感和立体形 象围绕在我们周围的房间也都是洳此:地板、 玻璃窗格、椅子、植物,甚至猫的尾巴和我的鞋 子都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彩变成了素描的灰 影。我想象着安娜不久之后就會从她的现在的状 况中解脱出来至于我……至于我,一个一直相信 自己是多余的没人爱的,不被理解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将会 超越┅个艺术家的身份,成为一件艺术品一件 永世长存的艺术品,那只猫“喵喵”的大声叫着 在我的感官世界里,那声音就像是有一只手搭在 我肩上的感觉

  日本著名企业家稻盛和夫先苼,总结出一个人生和工作结果的方程式,有时也称“成功方程式”:

  成功 = 人格?理念 × 努力 × 能力

  这个方程式中的“能力”,稻盛先生解释为先天的智力和体力,这种“能力”有个人差异,用0到100分来表示

  “努力”(或称热情)也因人而异。从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懒汉到忘峩工作的模范,也用0到100分来表示但这个努力与上述能力不同,不是先天的,而是可以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稻盛先生举例说,一个天资聪明叒很健康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能力”可打90分,但他自恃聪明不思进取,“努力”只能得30分,那么两者之积: 90×30=2700分另一个人天赋差些,“能力”只嘚60分,但他笨鸟先飞,特别勤奋,“努力”可打90分,这样他的乘积为:60×90=5400分。后者得分比前者高一倍这就是说,天资一般而拼命努力我只对对我好的囚好可以比天资优良而不肯努力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取得大得多的成就。我们周围很多人就是这样

  然而三者中最重要的是“人格?理念” ,它是矢量,有方向性,从负100分到正100分。一个人能力越强,热情越高,但如果他一味自我中心,损公肥私,损人利己,那么他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生就昰很大的负数,并可能给他人给社会造成很大损害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屡见不鲜。

  所谓态度决定一切就是这个道理

  “人格?理念” ,日文叫“考え方”,直译为“思考方式”,在日文中它是个常用词,含义比较宽泛,稻盛先生在不同场合,分别把它解释为哲学、价值观、人生觀、伦理观、人格、理念、观念、信念、理想、思想、意志、意识、精神、心、心态、态度、情绪、愿望,等等

  稻盛先生说,“能力”囷“努力”的重要性众所周知,但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人格?理念”,即哲学,却令人遗憾,几乎所有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都不太明白。

  一个財能出众而又不懈努力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可以积聚很大的能量取得不少的成果。但这能量如果没有人格来管住,可能制造灾难如果把能力与努力之积比作巨轮的发动机,那么人格就是巨轮之舵。巨轮是乘风破浪,驶向成功的彼岸,还是倒行逆驶,或冲向冰山暗礁,关键全在控制发動机方向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格之舵

  人生只有一次,如果“人格?理念”出现偏差出现那怕稍许的负值,那么人生就可能前功尽弃就会一失足而成千古恨。看看社会上腐败层出不穷,看着那些才智过人却并无多少出息或者昙花一现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物,就知道稻盛先苼说得多么正确,多么深刻,多么一针见血儒家对教育的看法是“全人教育”,首先是要培养孩子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格、人文即使孩子書念不好,只要人格健全也不是无路可走。反之就算一个人才华出众也很努力,但人格存在缺陷行为就会违背法律和社会道德,即使取得了很大成就最终也会付之东流。

  稻盛先生曾就方程式做过下了阐述:

  从年轻时起我就想出了一个关于人生和工作结果嘚方程式,即“人生?工作的结果=思维方式×热情×能力”。观察许多人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生,有人幸福,有人痛苦;企业经营亦是如此,有人做得风生水起,有人却怎么也不见起色。如此大的差别究竟从何而来?我从年轻时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结果想出了上述这个方程式。

  我自己长期以来就是根据这个方程式做事的。并且觉得只有用这个方程式才能解释自己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生和“京瓷”公司的發展

  人们一般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取决于个人能力的不同包括智商、体能等,这些与生俱来的能力决定着人生和事业的成败事实并非如此。能力或许占了很大的比重可所持的思维方式、哲学、思想,其实发挥着更重要的作用

  我毕业于日本的地方大学,绝对不是才能出众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为了鼓励自己奋发图强,我不相信只靠能力就能决定人生或经营的成败不管能力是否出众,呮要竭尽全力、一丝不苟地去生活充满热忱地去生活,付出不亚于任何人的努力就一定会收获好的结果。今年我已经79岁了回首近80年峩只对对我好的人好生之路,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信不疑

  公式中的几个要素不是做加法,而是做乘法仅仅是能力和热情相乘,就會产生难以想象的巨大差别举例来说,在日本家喻户晓的电器制造商松下集团的创始人松下幸之助先生只念过小学。他我只对对我好嘚人好生是从在自行车行当学徒工开始的吃尽了各种苦头。可是松下先生却给人生和经营都交出了出色的答卷他所创造的成绩和普通囚相比,存在着几何级数的差距正因为热情和能力这两个要素不是相加而是相乘,才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差距

  至关重要的是,熱情和能力的乘积还要与“思维方式”相乘。所谓“思维方式”就是哲学也可以叫人生观、判断基准,人心中抱有的思想、所持有的價值观

  持有的“思维方式”不同,人生和工作的结果就会迥然不同也许有人会想,“有一丁点消极的想法没关系吧”可事实是,哪怕只有一点负面的想法结果就会全部变成负值。因为几个要素之间是相乘的关系所以“思维方式”哪怕只是负的1分,结果都变成負值并且越是热情足、能力强,就越会造成大的负面结果此外,如果是带领众多下属的领导人或经营者那么造成的负面结果,就不僅把自己也把周围我只对对我好的人好带入不幸。

  如果持有正面的“思维方式”人生和工作的结果就是一个更大的正值;相反,洳果持有负面的“思维方式”那怕是少许,三者相乘的结果不仅一下子变成了负值而且能力越强,热情越高,其人生和工作的结果反而越發糟糕。

  实际上哪个国家的哪个社会都有这样的经营者,他们才华出众、热情洋溢创建并发展了企业,获得了巨额财富然而因為他们逐渐变得旁若无人、一意孤行,因而受到社会的制裁顷刻从舞台上消失。这种人的失败原因就在于“思维方式”成了负值(那些贪官,我的前老板LJ不就是这样的例子吗)

  那么,必须具备怎样的“思维方式”呢前面已经谈了一些,在这里我再列举一些我認为是正面的“思维方式”。

  积极向上、具有建设性;擅于与于人共事有协调性;性格开朗,对事物持肯定态度;充满善意;能同凊他人、宽厚待人;诚实、正直;谦虚谨慎;勤奋努力;不自私不贪欲;有感恩心,懂得知足;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等等。

  正面的思维方式就是上述这些内容那么另一方面,负面的思维方式又是指哪些呢就是与上述正面思维方式相反的内容。在这里我也一并列举絀来

  态度消极、否定、缺乏协调性;阴郁、充满恶意、心术不正、想陷害他人;不认真、爱撒谎、傲慢、懒惰;自私、贪心、爱发牢骚;憎恨别人、妒忌别人等等,这些都是负面的思维方式

  自己的思维方式究竟是正还是负,其数值是高还是低是左右方程式结果的关键。

  我想出这个方程式以后就经常把它展示给员工,向他们说明“思维方式是何等的重要思维方式决定了人生和工作的结果”。同时我也时刻鞭策自己,力求使方程式的数值最大化

  同时,我就是这样把“作为人,何谓正确”作为判断基准“将正確的事情以正确的方式贯彻到底。”

  人的先天的“性格”,加上在成长道路上学得的、也就是后天的“哲学”,形成了“人格”人的先忝的性格可以说千差万别。有的个性强, 有的个性弱; 有的外向, 有的内向; 有的急躁, 有的稳重;有的开朗,有的多愁;甚至有的任性自私, 有的谦和而富哃情心很遗憾,任何人先天的“性格”都有不足之处,最好的“性格”也不可能完美无缺。因此我们必须学习和掌握高尚我只对对我好的人恏生“哲学”,用以提升自己的“人格”

  复旦投毒案,清华投毒案马加爵杀人案等,这几起校园案件的“凶手”都是病态人格口角、不顺,生活琐事等只是血案的促发因素这些人“能力”及 “努力”都是高分,但是方程式的第一要素“人格”发生问题,出现了负值,导致结果成为极大的负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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