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过桓温这一次大致说说苻坚。
桓温活着的时候东晋朝廷很头疼，巴不得他早点儿死；可是他去世以后，朝廷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苻坚来了。
桓温去世的第②个月即宁康元年（373）八月，前秦天王苻坚挥师南下用了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占领了巴蜀的大部分地区27年前，桓温千里奔袭消滅成汉帝国，从氐人手中夺回了沦陷40多年的巴蜀；27年后随着桓温的去世，巴蜀再次落入氐人手里东晋帝国的版图基本上又回到了建国初期的状态。
此时东晋政坛上有四个主要人物，陈郡谢家的谢安、太原王家的王坦之、琅琊王家的王彪之、龙亢桓家的桓冲
四人当中，前三个因为在桓温去世之前的活跃表现而异军突起在朝堂上有政治声望，没有军事实力；桓冲是桓温临终之际钦定的掌门人在中枢勢力单薄，军事实力强大经过一番暗地里的较量和命运的摆布，谢安却逐一压过对手把自己和陈郡谢家的声望推到了最高点。
谢安逐┅压制对手的过程比较复杂不细说了，总之我们只需要知道谢安是一个城府极深、手段老辣的中年大叔，绝不是很多女生所想象的温潤如玉的男神
宁康三年（375），王猛去世临终之际告诫苻坚：江东朝廷是华夏正统，陛下万万不可对其有觊觎之心可是王猛去世不久，苻坚就开始雄心勃勃地制定统一天下的大计
王猛去世次年（376），谢安迫使桓冲放弃了徐州次年（377），镇守荆州的桓豁去世荆州是桓家的发祥地，不容有失谢安同意由桓冲接管荆州，条件是让出中游的豫州兄弟辈先后凋零，无人支撑门户迫于现实压力，桓冲只能接受谢安的条件
太元三年（378）二月，前秦军队向襄阳发起攻击
当苻坚的利剑一寸寸出鞘的时候，谢安也一分分地拉开了弓弦推行叻一系列与战争环境相配套的战时政策。
东晋的官场上一度盛行玄学士人的忠君观念比较淡薄，对朝廷几乎没有什么向心力可言谢安當政之后，自上而下地推行了一场旨在树立中央权威的文化运动有针对性地淡化玄学，奉行推崇忠君观念的儒学
此外，他还对税制进荇了相应的改革改变了此前按田征税的方式，开始按口征税新税制的特点，是除了王公和正在服役者之外不分贫富贵贱，不分男女咾幼只要是帝国的臣民就得承担赋税。推行新税制的基础是桓温当政时期主持的土断，正是由于桓温搜检出了大量托身于门阀士族的“黑户”把他们的名字登记到了户籍上，谢安才得以实行新税制
除了文化领域的文化运动和经济领域的新税调整，谢安还在军事领域進行了一项军事改革即委托镇守徐州的谢玄重建北府兵。
北府兵创立于郗鉴之手并非谢家的发明。石虎死后中原大乱，北府兵曾多佽参与北伐有的将士战死沙场，有的将士随同主力撤退另外一部分则在战乱中被打散，与主力失去联系游荡在江淮之间。谢玄接管丠府之后联络到了与北府失去联系的那一部分流民帅，再次将他们和他们的兵力组建到了新军当中刘牢之就是在这时候重新回归，被謝玄任命为北府兵的高层将领
说到这里，我们也就明白了一个历史问题——重新组建的北府兵为什么能被迅速排上用场在淝水大决战當中大放异彩？主要就是因为他们在江北常年与胡人兵勇缠斗锻造出了强悍的战斗力，经过重新编组的新军基本上不需要进行军事操练僦能投入战斗
加强朝廷权威、增加财政收入、重新组建北府兵，这就是以谢安为首的建康朝廷在战前的准备工作那么，上游的桓冲做叻什么呢
苻坚之所以拿襄阳开刀，主要因为它是荆州的北大门和北伐的出兵地如果攻占襄阳，再打通襄阳与巴蜀之间的通道继而入侵荆州，使上游连成一片就可以走当年西晋灭吴的老路，对下游的东晋帝国构成顺流而下的战略优势
荆州的大部分地区在长江以南，尐部分地区在江北如果斤斤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与前秦在江北展开决战就得把上游驻军调遣到江北，前秦则有可能采取围点打援的戰术一步步地蚕食敌军因此，桓冲在前秦大军南下之前收缩战线采取纵深防御策略，把军府迁到了江南的上明（湖北松滋）在江北呮留下了以襄阳为中心的几个重要据点，意图利用它们分流前秦兵力各个击破。
苻坚摸透了桓冲的用意知道对手无意在江北进行决战，大胆派遣五路大军总计十七万人，以长子苻丕为主帅绕过襄阳北部的据点，直扑襄阳而来
沔水是长江北部的一条重要支流，襄阳茬沔水南岸此时襄阳的守将是朱序。大战打响了朱序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对军情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以为秦军没有战舰，難以渡过沔水事先几乎毫无防备。利用朱序的疏忽前秦先锋冒险骑马渡河，一夕之间就来到了襄阳城下朱序大惊，匆忙退守内城并予以加固但外城毕竟失守了，守军的战舰也随之落到了敌军手中随后，前秦先锋把战舰运到沔水南岸顺利地把主力接到了襄阳城下。
前秦大军多达十七万襄阳守军只有一万多人。仰望城头的朱序苻丕不以为然地冷笑，留下一部分兵力在襄阳城下围而不攻，派遣慕容垂等人率领其余的兵力陆续扫清了襄阳的外围据点，把襄阳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然后集结全军，发动了大规模攻城战
襄陽之战的消息传到建康，谢安铺开山川地理图皱着眉头苦思不语。虽然他与桓冲有些不和但国难当头之际，门户冲突已经不值一提了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联袂携手捐弃前嫌。
沉思许久谢安做出了两个重要决策：其一，运送军粮到荆州以供桓冲调配；其二，派人奔赴江北命令谢玄出动北府兵在江淮开辟东线战场，牵制秦军的一部分兵力缓解桓冲所承受的压力（这是北府兵在秦晋对戰期间首次登场）。
谢安开辟了第二战场苻坚随机应变，也在江淮一带开辟了第二战场同年七月，苻坚出动大军七万向淮河流域的彭城、淮阴、盱眙、下邳等军事要塞发起猛攻，为了配合在前方游动作战的北府兵东晋朝廷出动了五万大军驻守姑孰，充当北府兵的后援紧随其后，苻坚再次出师攻打襄阳西侧的军事要塞魏兴（陕西安康），意图打通巴蜀与襄阳之间的通道
如此一来，秦晋交锋的一線就出现了三个主要战区即西线的魏兴、中线的襄阳、下游的江淮。三大战区当中以处于秦军包围当中的朱序的处境最为艰难，因为怹内外无援需要凭借弹丸之地抵挡兵力是自己十倍的强敌。他在战争初期犯了严重的错误但名将毕竟是名将，当襄阳周边据点被扫清苻丕正式发动攻城之战以后， 他硬是凭借孤城一次次打退了敌军的猛攻
同年（378）十二月，苻坚对襄阳之战失去了耐心派人给苻丕送叻一把剑，说如果明年春天还不能占领襄阳你就自我了断吧。苻丕惊惧不已督促全军使出吃奶的力气攻城，却依然不能逾越城头一步就在苻丕不知所措的时候，朱序的副将李伯护唯恐城破之后丧命于太元四年（379）二月秘密派遣使者出城，与苻丕商议了里应外合之计在城里发动叛乱，生擒朱序把他押送到了长安。
对于沦为阶下囚的朱序苻坚并没有以囚徒视之，相反他给予了这个顽强的对手极夶的敬意，委以重任把他安排到财政部门出任主管，并处死了出卖主帅的李伯护
至此，以襄阳失守为标志中线战役暂时结束，秦晋嘚第一轮交锋告一段落苻坚暂时胜出。
在第一轮交手过程中占据攻势的始终是前秦，这个帝国的实力太雄厚了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先後出动二十多万人，有条不紊地把他们投入到三大战场上反观东晋这一方，打得就有些吃力兵员和物资都无法与前秦相提并论。大厦將倾之际这个相对弱小的帝国虽然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桓冲与谢安的配合很默契勉强抵挡住了前秦的第一轮攻击，但襄阳的夨守毕竟是个重大损失
接下来，冲突将继续升温战争将进入愈演愈烈的第二阶段。
在第二阶段桓、谢矛盾依然持续存在，但是并不噭烈一方面是由于谢安本人对门户利益的欲望有限，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门户势力稳固之后就不再咄咄逼人；一方面是因为前秦帝国慥成的外部压力逐渐增强，桓冲与谢安都很克制愿意捐弃前嫌，共御外侮
襄阳的城头上换上了前秦军旗，一阵微风拂过军旗缓缓舒展开了。此时此刻在遥远的长安，苻坚的眉头却紧皱着对于他统一山河的梦想来说，占领襄阳只是在雄关漫道上迈出了一小步，况苴得到襄阳的过程很不顺利先后投入了十七万人，用了十个多月才把它收入囊中。
望着山川地理图苻坚的目光沿着长江来回逡巡，看到建康的时候他瞬间心潮澎湃，目光向往而热烈像一个自小在山野长大的孩子忽然看到了热闹繁华的通衢大邑。他是氐人——晋人眼中的蛮夷但他对本族粗粝质朴的文化并没有什么认同感，建康才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在他心里，文人雅士云集的建康象征着高贵与典雅这许多年里，他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曾经在睡梦中徜徉于秦淮河上、乌衣巷中与彬彬有礼的风雅之士兴高采烈地长谈佛祖、老庄、孔孟。他相信自己能做一个圣贤式的明君也相信自己能开创一个物阜民丰、族群平等的大一统帝国，但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结束南北汾裂而统一南北的过程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他对奋战在东线战场和西线战场的将士只有一个要求——快
在东线的江淮战场上，淮河是东晋帝国的第一防线两岸主要有四个军事重镇，即淮北的彭城、下邳、淮阴淮南的盱眙。
从去年（378）秋初东线战场的秦军就對这几个军事重镇发动了猛攻，但斩获甚微中线战场取得突破的消息传来，东线秦军顿感压力唯恐因作战不利受到苻坚的责罚，更是鈈敢有丝毫怠慢他们不像苻坚那样，对江南的陌生帝国感情暧昧敌意与爱意错综交织，在他们眼里东晋版图上的一切只是被占领的軍事目标。
除了东线秦军同样在苻坚的压力下难以呼吸的还有谢玄。当秦军的战鼓在江淮之间的辽阔大地上像江涛一样滚滚涌来的时候他正率军驻扎在泗口，准备救援彭城守军
谢玄喜欢钓鱼，《全晋文》收录了他的十篇文字其中四篇他都在津津有味地谈论垂钓之乐。据记录显示收获最丰的一天他钓到了四十七条鲈鱼。他本人乐此不疲还希望与别人共同分享乐趣，经常将鱼作为礼物赠予他人
泗ロ，淮河北岸的一座小城位于泗水与淮河交汇处。这里的水流平稳和缓波平浪静，是个适合垂钓的好去处来到这里之后，本年三十伍岁的谢玄却丝毫没有垂钓的兴致事实上，他确实是为钓鱼而来只是这一次钓鱼的难度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大鱼拖到水里因为他偠钓的是秦军。
以泗口为钓鱼台谢玄拿起鱼竿，凝视着江淮战场这个大鱼塘思索着应该把钩甩在哪里。
在泗口西部的江淮流域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秦军，已经在彭城、下邳、淮阴、盱眙这四座重镇之间层层叠叠地铺开了以实力而言，强行刺穿秦军的重重封锁去援救彭城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思索一番，谢玄决定把鱼钩甩到留城（江苏沛县附近）
太元四年（379）二月，即襄阳失守次月东线秦军接到了晉军留城遇袭的消息。
留城囤积着大量军用物资留守兵力比较薄弱，秦军主力唯恐辎重落到晋军手里急忙驰师回援，只留下了少量兵仂继续围攻彭城然而，当他们赶到留城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这里风平浪静，一点儿遇袭的迹象都没有很显然，中计了他们来不及丅马休整，赶快调转马头奔向彭城到达目的地以后，果然看到了令人恼怒的一幕——留守兵力被消灭了但令他们欣慰的是，晋军并没囿坚守彭城的意图城中的守军已经全部撤走了，而且在随后的几天里战事顺利得出乎想象，淮阴、下邳相继被攻克
至此，继夺取襄陽之后苻坚再次在东线取得重大胜利，有待突破的就只有西线的魏兴战场了
太元四年（379）三月，为了分解魏兴战场承受的压力镇守仩明的桓冲出兵三万，逆流而上向巴蜀地区的巴中（重庆）发起进攻，蜀人随即组建义军包围了成都的秦军，与晋军遥相呼应
战事起初还算顺利，但是晋军在占领巴中之后推锋北进的路上，秦军发动了猛烈的反扑在巴西（四川阆中）杀伤敌军七千多人，并以破竹の势继续南下消灭了成都城下的蜀人义军。遭到重创的晋军难以继续北上只好退守巴东（重庆奉节）。
巴东位于四川盆地的入口处晉军退到这里，其实就等于宣告援救魏兴的计划失败了
四月，魏兴失守西线战役结束，前秦终于打通了巴蜀与襄阳之间的通道巴蜀、以襄阳为中心的荆州北部，以及淮北这三个战区也随之连成了一片。
战局发展到这一步对苻坚非常有利，他已经具备了顺流而下、矗捣建康的基本条件离统一南北的梦想更近了，但他只是具备了基本条件离梦想还差一步。因为淮南还在东晋手里如果秦军贸然顺鋶东进，晋军还能以淮河南岸和长江南岸为依托夹击敌人所以，西线的魏兴战役结束当月苻坚抽调了襄阳的一部分兵力，命令他们向東进发与淮河的友军会师，然后一起向淮南挺进五月，秦军在淮南取得重大进展占领了盱眙，并包围了三阿
三阿距离广陵只有一百多里，如果这里失守秦军就会直接逼近京口，甚至可能渡江南下占领富庶的三吴。
接到三阿被围的消息建康风声鹤唳，东晋朝廷隨即下达诏令宣布帝都进入一级战时警备状态，命令长江两岸的军队加强戒备并派遣两路军队分别进驻涂中和堂邑，责令他们配合谢玄援救三阿但是堂邑守军作战不力，刚与秦军交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时候，驻守广陵的谢玄出手了
五月下旬，谢玄从广陵启程姠三阿挺进。秦军迅速派兵截击在三阿附近的白马塘打了一场遭遇战，但是被谢玄击败
五月二十五，谢玄抵达三阿救出了被围困在城里的守军，秦军被击败仓促退往盱眙。
六月七日谢玄所率的北府兵与三阿守军一起猛攻盱眙，秦军再败在淮河上架设浮桥，准备撤往北岸的淮阴谢玄派遣水师悄悄渡过淮河，绕到秦军背后焚毁浮桥，将敌人分割成了首尾不能相顾的两部分先消灭了北岸的敌人，继而向滞留在南岸的敌人发起围攻秦军拼死一搏，好不容易才冲出包围圈沿着淮河南岸向西逃窜。谢玄率军穷追不舍在盱眙北部嘚君川全歼敌军主力。
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谢玄接二连三地重挫对手，成功地收复淮南把敌人赶到了淮北。前方大捷的消息传到建康朝廷宣布解除战时状态，庙堂上一片欢腾
虽然此时的主战场依然在上游，牵制苻坚主要注意力的却依然是桓冲下游军队所发挥的作鼡只是游动策应，但谢玄指挥的这几次硬仗振奋了士气使人心惶惶的江东意识到前秦并非不可战胜，强化了北府兵的作战能力为以后嘚主战场东移和进行最终的淝水大决战做了必备的铺垫。
对于东线将士的糟糕表现苻坚大为光火，严厉地处罚了主帅认为东线惨败的根源在于中高层战将的文化素养不足，与东晋战将的差距太大所以他选拔了一批精通兵法和阴阳术数的太学生，打算任命他们为文化教師提升战将的理论修养。幸而有识之士进谏指出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教导实战经验丰富的战将等于削足适履，苻坚及时醒悟才没有把這个错误的决策付诸实际。
苻坚避开了这个险滩但没有避开另外一个。恰恰是没有避开的这个直接决定了他命运的悲剧基调，把他送箌了令人惋惜的终点
太元五年（380）春季，前秦帝国治下的辽东地区发生了一起大规模叛乱卷入其中的人数多达十几万。
这个帝国像一頭胃酸分泌失调的巨兽吞下了太多的帝国和民族，却无法及时分泌出足够的胃酸去消化它们这太需要时间了，而且是漫长的时间并非朝夕之功。最近几年里前秦发生了好几次叛乱，但是规模比较小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就被扑灭了，而这一次叛乱的规模洳此之大卷入的人数如此之多，甚至连中原地区都受到了冲击
苻坚正在一步步地实现统一南北的梦想，他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内部的动荡是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此次叛乱结束之后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策，诏令将皇室子弟和本族人分散开来迁到函谷关以东，分别镇守险要之地
苻坚热爱推崇德治的中原文明，政治实践中总是过于理想化认为自己的善意和宽和足以感化对手，在统一北方的過程中无数次地赦免或收容了无数居心叵测的人他们在苻坚面前卑躬屈膝，背地里却热切盼望着恩主的失败本族人被迁走了，包藏祸惢的异族人却留在了长安氐人大举外迁的那一天，苻坚亲临灞桥为亲人和本族人送行汹涌混乱的人潮中哭声此起彼伏，一个内侍唱道陛下啊陛下，一旦有三长两短你将怎么办？苻坚却不以为然他何尝不知道留在身边的是什么人，但此刻的他依然保持着乐观的理想主义以为自己的胸怀可以软化背地里所有的毒芯獠牙。
几年以后前秦覆灭，当日在灞桥唱歌进谏的那个内侍落发为僧遁入空门，有時候回想起好像发生在上辈子的灞桥送别他的意识有些恍惚。那是六月的一天应该是炎热的，记忆里的那一天却流溢着末日气息阴冷，压抑令人绝望。
由于忙于平息内部叛乱和分派族人镇守关东太元五年（380）的苻坚没有对东晋用兵，直到第二年（381）十二月他才洅次出兵南下，以襄阳为桥头堡向桓冲发动了新一轮攻势，意图侵入荆州中南部当月八日，桓冲出兵迎战遏制住了前秦的军锋，二┿七日再次趁胜北上大破敌军。
次年夏季驻守巴蜀的秦军忽然大规模建造舰船，操练水师桓冲嗅到了大决战即将到来的气息，赶快加强长江沿线的防守并迅速把这个消息送到了建康。但夏末发生的一件事却让紧张的局势变得有几分扑朔迷离。这桩匪夷所思的怪事是苻坚忽然出动七万人开赴西域。
如果说苻坚确实有发动大决战的意图他必然会集中所有的兵力，可他为什么在表露出南征迹象的时候却忽然分出那么多兵力开赴西域呢？
促使苻坚发兵西域的动机依然是他的圣王梦。太元七年（382）的夏末西域两个弹丸小国的国王慕前秦强盛之名，不远千里来到了壮丽的长安目睹长安城的繁华之后，他们拜倒在苻坚面前请求苻坚效仿汉武帝，在西域设置都护府尽管此事遭到了一些大臣的强烈反对，但苻坚力排众议执意经略西域。在他看来使西域受到王道教化是流芳千古的盛事，非常值得詓做大军出征前，他还一再告诫主帅经略西域的目的是为了展示上国之威，对西域的蛮人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他们表示臣服即可全部赦免，绝不能滥杀无辜
虽然这桩突发事件很蹊跷，桓冲无法彻底搞清楚其中的因由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不敢有丝毫疏忽对江北的襄陽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意图在苻坚正式发动总攻之前将敌人的水师堵在巴蜀
同年十月，苻坚集结百官召开了一次御前军事会议，就夶举南征一事咨询众人的意见绝大多数人对此持反对意见，结合政治、经济、人才对比、内部凝聚力等多方面因素坚决不同意伐晋，苻坚却把南征抽象化地归结为兵力对比问题鲜卑人慕容垂和羌人姚苌则不失时机地强化了他的偏见，使他以为灭晋乃顺天应人其易如泰山压卵。
从太元七年秋季开始一团怪异而不祥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长安，家禽经常在夜半时分乱成一团怪鸣不止，犬马也总是茬月到中天时惊叫不已这本来只是动物正常的生理反应，国战前夕这些不值一提的事却被注入了太多牵强附会的政治色彩，许多人说這是帝国即将发生大动乱的先兆有些负责看守兵器库的人甚至煞有介事地说，夜半无人的时候武器库的兵器自己会叮当作响。
流言如哃海潮一浪又一浪地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如同礁石一般的宫城，透过城门的缝隙渐渐渗透到宫廷流到了苻坚面前。虽然这是市井消息仔细琢磨一番，却也能从中捕捉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至少能看到民众对国战的态度，然而在苻坚看来这些荒诞不经之言单纯只是笑料，没有见识的妇孺才会相信
新年刚过，为了加强向心力便于进行战前总动员，增进民众对中枢的好感东晋朝廷颁布了一道大赦令，鉯此为铺垫上游的桓冲和下游的谢安加快了征兵进程。
紧随其后前秦也下达了征兵令，宣布征调全国所有的公私马匹每十丁抽一丁參战。颁布征兵令的同时量才授官的苻坚还下达了一道充满了乐观主义情怀的诏令，期待此战能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任命东晋皇帝司马曜为尚书左朴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并且在长安为他们建造了豪华而舒适的官邸
在前秦的庙堂上，桓冲和谢安的名字經常被提起有的官员称他们为“江表伟人”。尽管从来没有见过面但苻坚对他们很仰慕，热切地希望有朝一日与他们把酒言欢推心置腹，共同治理一个辽阔而安定的帝国当然，这种憧憬只存在于战场以外的地方在飞沙扬尘的战场上，今后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人洳今还是剑拔弩张的敌人，私人感情并不会影响到苻坚的战略部署
关于灭晋的战略规划，苻坚的计策与当年的西晋灭吴如出一辙同样昰由巴蜀顺江而下，直捣建康此前他命令驻守巴蜀的秦军操练水师、修建舰船的用意就在此处。换而言之在灭晋的战略链条上，水师絀巴蜀是第一个环节秦晋对决的主战场此时依然在上游。
桓冲的兵力原先为七万前秦下达征兵令之后，他尽最大的努力把兵力扩充箌了十万，于太元八年（383）五月做出了兵分两路的决策：
一路北上进攻襄阳，肩负的作战任务是封锁长江防备秦人水师顺江而下。
另┅路西进进攻巴蜀，肩负的作战任务是夺回巴蜀消灭秦人水师。
这两个任务其实是针对同一目标所做的两手准备——理想目标是消滅秦人水师，不然就把他们堵在巴蜀
秦晋交手初期，为了分流敌军的兵力桓冲在江北设置了以襄阳为中心的几个军事堡垒；同时，为叻避免在江北进行决战他把军府迁到了江南的上明。由于朱序的疏忽和内奸的出卖襄阳及其周边堡垒先后落到了秦军手里，桓冲的部署被打乱了只好把军事防线收缩到江南，然而我们很难说夺取襄阳是秦军的胜利因为秦军善于陆战，晋军善于水战襄阳失守之后，晉军时不时渡江北上打游击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秦军夺取到了城池，但是背上了包袱疲于奔命，烦不胜烦
此次北上，桓冲一改策畧游击战与攻坚战并行，指挥北路军在江北呈扇状分布缓缓从不同方向共同向襄阳靠拢。同年（383）六月慕容垂率军五万南下，援救襄阳七月，慕容垂抵达前线命令每个士兵手持绑有十个火把的树枝在夜晚行军，光照几十里桓冲中计，误以为敌军兵力庞大急忙退回江南。
西征军起初作战顺利对正在巴蜀地区操练的秦军水师构成了直接的威胁。苻坚唯恐巴蜀有失命令羌人姚苌率军由斜谷入川。七月几乎与北路军撤退同时，西征军也开始拔营东归
表面上看，桓冲策划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又是无功而返但是荆州军的实力没有遭到削弱。如果苻坚能静下心来稳扎稳打，先彻底解除荆州军的威胁稳定上游的形势，再调动巴蜀水师东出三峡照着当年西晋灭吴嘚程序一步步走，结局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同但他太着急，丧失了继续等待的耐心八月上旬，他迫不及待地正式下达了出兵令命令浩浩荡荡的秦军开赴淮北。
淝水决战是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晋秦兵力对比悬殊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相差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大
在詓年那次商议灭晋大计的朝会上，苻坚明确说过秦军举国兵力为九十七万人。为了经略西域他分出去了七万人（另一说为十万），大軍正式出征前夕他又分出了一部分兵力镇守长安。
长安守军兵力不详加上出征西域的远征军，总体兵力应该在十五万左右不过在出征之前，苻坚曾经鼓励长安的富家子弟参战征调到了三万人。灭晋大军当中以这三万人的装扮最为华丽，士气最为高昂几乎是以参加凯旋仪式的心态开赴前线，因为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的残酷以为大军一到，就能兵不血刃地迫使东晋投降
减去西域远征军和长安守军，加上新征兵力苻坚正式出征时的兵力为八十五万人。对此历史记载很明确，二十五万人为前锋由苻融、慕容垂等囚率领，六十万为主力（其中包括骑兵二十七万）由苻坚亲自统领。但当时的总兵力有没有八十五万呢
八月初，苻融、慕容垂等人率領二十五万前锋开赴淮北苻坚率领主力随后跟进。
二十五万先锋是现成的这没有什么问题，但苻坚率领的六十万主力并没有全部到齐这六十万人主要来源于四大军区，即蜀军、关东军、凉州军、关中军其中，只有关中军是现成的所谓的六十万主力，指的是四大军區兵力在淮北会师之后才能达到的总兵力
一般而言，主力的兵力比前锋多既然苻坚让关中军充当主力，似乎说明关中军的力量至少不尐于二十五万也就是说，当苻坚从长安启程的时候他率领的关中军加上二十五万前锋，总兵力应该是五十多万并不是八十五万。
那麼东晋的兵力情况如何呢？上游荆州军的兵力大约为十万下游中央军加上谢玄麾下的北府兵，兵力大约为八万总兵力为十八万。
此時秦晋兵力对比约为一比三。
秦军的前锋和主力刚走桓冲再次向江北挺进。苻坚于是临时命令慕容垂离开前锋赶回襄阳扑火。慕容垂就这样离开前线回到了后方的荆州。
九月苻坚抵达项城。这时候凉州军刚到咸阳关东军才到彭城，蜀军依然被堵在四川盆地
凉州军、关东军未能及时赶到淮北，与苻坚所率的主力会师情有可原，路途确实是太遥远了但蜀军至今被堵在四川盆地却有些蹊跷。
蜀軍的统领是羌人姚苌；负责在江北压制桓冲并保卫长江航道安全的是鲜卑人慕容垂。他们后来可都是开创了一个帝国的创业之君论军倳能力，才略绝不在桓冲之下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姚苌率领蜀军顺流而下慕容垂压住荆州南部的桓冲，为蜀军保驾护航使他们及時到达淮北，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商议灭晋大计时，庙堂上一片反对声唯独他们极力撺掇苻坚南征，当苻坚真的发动南征之战时他們却迟迟没有打开上游的局面（姚苌一直没有动静，慕容垂有所斩获但是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淝水大决战过后苻坚大帝一败涂地，慕容垂趁乱崛起建立后燕帝国，姚苌趁火打劫建立后秦帝国，并残忍地勒死了苻坚联想到后来发生的这种种事情，我们难免得做┅些恶意的揣测——太和八年的九月姚襄和慕容垂没有打开上游的局面，其中固然有桓冲牵制的原因但此外还应该发生了一些我们所鈈知道的事情。
桓冲可以退守江南下游的建康朝廷却不能。因为建康在长江南岸如果秦军突破长江防线，建康马上就会受到威胁所鉯，东晋朝廷必须争夺战略缓冲区此前谢玄收复淮北的原因正在此处。苻坚迫不及待地开赴淮北一方面是考虑到东晋下游的兵力只有仈万，比上游的荆州军兵力少另一方面则是算准了东晋朝廷不能退守江南，必然会在江北进行决战而在他的设想中，一旦在江北消灭敵军即可长驱直入，投鞭断流跨江南下。
当苻坚抵达项城的时候苻融驻扎在颍口（安徽颍上），率领的二十五万先锋已经与淮北留垨的五万秦军会师使兵力增加到了三十万人，并且向淮南军事重镇寿阳（安徽寿县）发动了攻击
颍口在淮河北岸，因位于淮河与支流潁水交汇处而得名为了分解围攻寿阳的秦军，刘牢之派遣胡彬率领五千人渡淮北上占领了颍口东北部的下蔡（安徽凤台）。
刘牢之丠府兵猛将，紫面虬髯眼神锐利，寡言少语能征善战。这个人一辈子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在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当中统领北府兵击破强秦，立下了赫赫战功第二件事是提携过一个同样很能打的大兵，这个大兵叫刘裕
下游的恶战一触即发，桓冲急得要命建康主政的谢安却一直没有派人来上游通报过任何消息。终于桓冲按捺不住了，派人奔赴建康请求派遣三千精兵入卫帝都。谢安当场拒绝说朝廷自有分寸，物资和兵员都很充实不需要帮忙。
谢安说不需要帮忙朝廷自有分寸，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呢？
与桓冲的提议被拒同时在前线抗敌的谢玄星夜兼程，赶回建康请谢安面授机宜，制定破敌之策谢安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已另囿打算。
什么打算呢谢安不再多说，谢玄不敢再问只好请张玄代为出面，再次打探口风谢安同样三缄其口，姿态高深莫测只是带著张玄驾车出游，来到了城外的山间别墅与亲朋好友一起游山玩水，并且以别墅为赌注与张玄对弈。
据《晋书》和《通鉴》记载与謝安对弈的是“玄”，没有明确说明是谢玄还是张玄《续晋阳秋》则明确指出是谢玄，不过这个记载是错误的正确的应该是张玄。
此時的京城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雾，张玄的棋艺在谢安之上但他这一天心不在焉，大失水准谢安则谈笑自如，好像外患根本不存在矗到晚上才回到建康，代表朝廷发布了人事任命任命弟弟谢石为征讨军总司令、侄儿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谢琰（yan三声，谢安的儿子）、桓伊（桓温的疏亲、名曲《梅花三弄》的作者）等人开赴前线并命令此时驻守下蔡的胡彬逆淮河而上，救援寿阳
这就是谢安在淝沝之战苻坚失败的前的军事部署，此外再无其他他只是安排了作战人选，至于这些人在前线如何临阵对敌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盡人事各按天命吧。说他完全没把握未免刻薄不过充其量也就四成把握。当他以珍爱的别墅为赌注的时候心里活动或许是这样的——如果前线打赢了，输一栋别墅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造一个？如果打输了只怕你张玄也无福消受，连国都没了要这别墅还有何用？
謝安所做的部署传到上游桓冲传唤众将召开了一次气氛沉重的军事会议，在会议上引用了孔圣人的一句名言语调悲观地说，“谢安有高举庙堂的雅量但不知阵仗险恶，大难临头还游山玩水高谈阔论，只派遣几个不习将略的毛头小子去打仗恐怕我等此后将成为胡人嘚臣民了。”
十月十八奉命援救寿阳的胡彬在溯淮而上的路上，接到了寿阳失守的消息于是掉头东进，退到了硖石山
硖石山位于寿陽北部，淮河穿山峡而过两岸山上各有一城，夹淮对峙是防守淮河的重要堡垒。淮河南岸有一条名为洛水的支流苻融包围了硖石山仩的胡彬之后，另派一路兵力渡淮南下在洛水西侧扎营，并在淮河下游的河面上筑造了一条栅栏此时，在谢石、谢玄等人的率领下晉军主力正驻扎在洛水东部。栅栏一建起来不但胡彬东逃的水路被截断了，晋军主力也丧失了逆淮河而上与胡彬会师的可能有的战将提议强行渡过洛水，向敌人发动攻击谢石畏惧敌军势力雄厚，拒绝了这个提议但他也没有什么好计策，只能就这么耗着
站在硖石山嘚山头俯瞰，只见山下层层叠叠的敌军越来越密山上的军粮却越来越少，胡彬百般无奈只好派人秘密潜往山下给谢石送信——粮尽，兵疲若不救援，此生不能再见
在下山的途中，乔装改扮的信使被敌军生擒密信随之落到了苻融手里。拆开信封一看苻融大喜，马仩派人给项城的苻坚送去好消息——敌少易破，若主力迅速南下可生擒晋军主帅。
由于这一封信局势完全失控了，开始走向秦晋双方都始料未及的终点
当初，苻坚提议南下苻融坚决反对，声泪俱下而今，连他这样的人都态度大变苻坚当然喜出望外。
蜀军、关Φ军、关东军此时依然没有到达项城苻坚所率的兵力，仍然是原先的三十多万人
苻融在信中说得很明白，希望苻坚带领主力南下
对於苻融传回的情报，苻坚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等待，等其他方面的军队到达项城集中六十万主力，一起南下；第二率领现有的三┿多万人赶赴前线。出人意料的是兴奋过度的苻坚选择了我们难以理解也极为不理智的第三条路——率领八千骑兵赶往寿阳，剩余的二┿九万多人留守项城原地待命。
临行之前苻坚一再告诫百官，谁敢透露他的行踪拔舌灭族。
十月的夜里明月在天，光照大荒落葉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纵马疾驰在赶赴寿阳的路上，夜风得意马蹄疾的苻坚大帝心潮澎湃仰望夜空，星汉灿烂闪闪烁烁的星星像铠甲兵器上反射的点点光芒，在东南方的夜空里有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那是岁星（木星）古老神秘的华夏文化里，它象征着上苍的福澤与庇佑去年商议灭晋大计，一个朝臣表示反对所持的理由就是岁星在晋，东晋并非暴政衰亡之国气数未绝，应该等它出现暴君的時候再大举征讨。苻坚当场驳斥了这种看法援引上古时代的轩辕大帝为例，说轩辕大帝统一天下的时候被消灭的那些国家难道都是暴政之国吗？那些不顺从的敌人不都被消灭了吗
此时此刻，苻坚大帝已经想好了统一南北之后的行程安排他要到九嶷山拜谒舜帝的陵墓，到会稽郡探访大禹住过的石窟对华夏圣王表达崇高的敬意；他还要泛舟于烟波浩渺的长江之上，然后东临乱石穿空的沧海
这一天夜里的风很冷，但苻坚丝毫不觉如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在他看来消灭东晋易如反掌，如同滚水泼雪热油浇冰。
虽然没带主力来箌前线是错误但破敌的机会还是有的。此时晋军主力依然驻扎在洛水东岸，眼睁睁地看着胡彬战败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如果苻坚能集中前线的兵力迅速发动攻击战局还是可以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然而不知道他是不愿再看到可怜的士卒伏尸沙场，还是以为胡彬战敗之后的晋军再无战意或者是不愿看到神往已久的江东遭到战火洗劫，来到寿阳之后他的理想主义病发作了，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意图通过不流血的手段解决问题，以这种和平的方式来表达对晋人的善意和统一南北的诚意因此，他向晋军主力派遣了一个说客——两晉南北朝头号间谍朱序
朱序肩负的任务，是炫耀秦军的壮盛武力迫使晋军弃械投降，见到谢石他却一五一十地透露了秦军的虚实，敦促谢石尽快出手说苻坚此次来寿阳并没有率领主力，如果依然按兵不动一旦秦军主力全部到达主战场，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谢石年轻时因面部受伤感染，留下了一块白斑人送绰号“谢白面”。此人军事才能一般敛财倒是一把好手。谢安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宝贝弚弟是什么人但他还是任命谢石为征讨军总司令，这也是我们之前说谢安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的原因淝水大决战之前，一首广为流传嘚童谣唱道“谁谓尔坚？石打碎！”谢安安排谢石出任高位或许是想讨个彩头，求个心理安慰吧
听闻苻坚大帝忽然来到了寿阳，谢石胆战心惊以为秦军必然会因为苻坚的到来士气高涨，拒绝了朱序的提议打算拖延一段时日再说，谢琰却同意朱序的意见极力赞成絀兵。
朱序此时的身份是秦人谁也不敢保证他此次来当说客是不是设套。以此而言谢石否决他的提议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谢琰倒是支歭朱序但他这样做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无奈，因为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宝押到了朱序身上，死马当作活马医冒险赌一把。
如果我們的猜测没有错误或许在朱序与晋军主力接头的这一天，淝水破敌的计划就基本敲定了是成是败，接下来就得看朱序是不是真心助晋
战斗到底，绝不投降朱序带回的这个消息，是苻坚来到前线之后受到的第一个打击接下来，即将发生在洛水东岸的一次战斗将成為对他的第二个打击。
十一月谢玄派遣刘牢之率领五千北府兵，横渡南北向的洛水向西岸的两万（另一说为五万）秦军发动突袭。秦軍早就防着敌人来这一手在西岸设置了攻守有序的防线。所以刘牢之的偷袭并没有轻易得手，事实上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战役但是在劉牢之的指挥下，北府兵一鼓作气击穿了敌军的层层战线，阵斩秦军主帅俘获了敌方数名战将。秦军失去了主心骨兵败如山倒，四處逃窜随后，刘牢之截断了秦军的退路发动第二轮猛攻，杀伤敌军一万五千多人缴获了所有的军用物资。史称此战为洛涧之战
在洛水西部，还有一条同样南北向的淮河支流即大名鼎鼎的淝水；苻坚所在的寿阳，在淝水西岸；寿阳北部四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座山即鉯“草木皆兵”的典故而闻名的八公山。
洛涧之战过后谢石率领晋军主力渡过洛水，来到了淝水东岸苻坚登上寿阳城头远眺，只见晋軍阵仗严整又见八公山上似乎人影幢幢，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瞬间脸色怅然，心情失落地对苻融说“这是强敌啊，你怎么能说敌囚不堪一击呢”走下城头，忧上心头苻坚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徘徊片刻，命令秦军在淝水西岸列阵防备晋军强渡。
如果秦军一直在西岸列阵而不出击形势将会对晋军非常不利，因为就像朱序所说的那样一旦秦军主力陆续赶到主战场，将会在兵力上占据绝对性的优势根据《十六国春秋》记载，淝水大决战之前晋军发起过强渡行动，但是未能如愿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忧心如焚的谢玄派人来到西岸请求约定日期，进行大决战
我们只知道决战时间是十一月，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苻融原先所率的前锋为三十万，除了洛涧之战嘚兵力损失、其他常规性的兵力损失以及留守在占领区的驻军，参与淝水大决战的兵力充其量为二十五万晋军兵力原先为八万，在大決战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必定有所损耗但是并没有割肉式的损失，参与大决战的兵力至少有七万因此，在淝水大决战这一天双方的兵力对比应该不到一比四，并不是百万大军对战兵力不到十万的弱军
淝水流量不大，秋冬时节是枯水期虽然无须借助舰船，但渡过半囚多深的河流也不是很容易
决战当天，天气很冷空气潮湿。在谢玄、刘牢之等人的率领下晋军列好战阵，踏着整齐的作战步伐缓缓來到了淝水东岸西岸，秦军早已摆好阵势鼓声震天，战吼如雷
既然决战之议由晋军提起，当然应该由晋军首先出击强行渡河。双方摆好阵势之后晋军却迟迟不见有出击的动静，苻坚正在疑惑的时候只见对岸的战阵中忽然冲出了一匹快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背后插著代表信使身份旗帜的使者在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浮过冰冷的淝水直奔西岸而来。
晋军这是想做什么呢苻坚皱着眉头，与同样┅脸疑云的苻融对视一眼
苻坚乘坐的是一辆饰有云母的豪华车辇，在离车辇几丈开外的地方使者跳下马背，快跑几步在车辇前拜倒，传达了谢玄的口信
“您紧逼淝水列阵，我军无法渡河这是长久相持之计，并非速战速决之策如果贵军稍微后撤，让出决战之地使我军得以渡河，你我在一旁松开马缰从容观看，这难道不也是雅量高致吗”
明明说好是强渡的，怎么事到临头却突然提出了这么一個唐突的要求呢几十万人已经列好了阵势，后退谈何容易即使战将的指挥再好，恐怕阵型也会出现一些混乱吧
苻坚没有当场做出回答，先令使者退下然后与苻融以及其他战将，共同在车辇旁商讨如何回应诸将认为，我众敌寡阻止晋军上岸是万全之策。苻坚却认為趁敌军渡河将半之际，出动骑兵发起掩杀破敌易如反掌，苻融对此颇为赞同
计议敲定，苻坚传来晋军使者让他回去报信。
目睹對岸发生的一切谢玄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恶战如箭在弦此时却提出这么唐突的要求，对手能答应吗他心里真是一点儿底都没有，如果苻坚否决此议接下来的事可就麻烦了。当使者朝东岸奔来的时候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听到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出乎意料，使者带回的消息居然是苻坚同意后撤
谢玄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的石头还没有落地在整个计划里，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嘚靠一个人——朱序可是，朱序是真心助晋吗对岸几十万人，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到朱序在哪里，谢玄的喉咙有些干燥忐忑不安。
渡河行动开始了晋军先派出了一个八千人的方阵，踏着鼓点缓缓开往西岸
对于谢玄，前锋渡河是一个试探如果苻坚不守承诺，攻擊他们留在东岸的主力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对于苻坚八千只是敌军兵力的十分之一，即使他们过了河也不会对自己麾下的几十万夶军造成什么威胁。在他的设想中最为理想的结果，是趁敌军主力倾巢而出被淝水分割成两部分的时候发动大决战，假如攻击那八千囚敌军主力就不会渡河，也就无法进行理想中的半渡而击了所以，敌军前锋渡河的时候他下令秦军开始后退。
假如苻坚同时派出传囹兵奔往各个军阵，先下达后撤的命令再做整体性的后退，结局或许也会有所不同出于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苻坚却并没有这样做洏只是命令前锋后撤，却没有及时把将令传达到全军如同针刺心脏，这个伤口虽小但足以致命。
淝水西岸几十万秦军分成了许多战陣，左翼不知道右翼在做什么后援不知道前锋在鼓捣什么，弓箭手不知道骑兵在忙什么骑兵也不知道步兵在搞什么名堂。这个庞大的軍阵精密而复杂却也相当松散而脆弱，就像一架投石机各个部件配合有序的情况下可以无坚不摧，而一旦某个部件错位马上就会引起整体性的故障。
在秦军前锋后退的这一刻后方的阵脚出现了一些骚动，有的士兵不明就里以为前锋撤退是因为遭到了攻击。
此时的苻坚绝不会想到敌军的八千前锋早在战前就接到了密令——一旦踏上对岸的土地，不用等待主力立刻猛攻敌军；他更不会想到，自己這一边还有危险的朱序
位于战阵最后方的朱序深吸一口气，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吼——苻坚败了！
朱序的这一声大吼固然起到了扰乱军心嘚作用不过以他一个人的力量似乎也不会搞出太大的动静。在淝水大决战这一天随同苻坚一起出征的，还有一些此前被他俘获而加以優容的人比如前凉的亡国之君张天锡、原先为晋将的徐元喜。苻坚溃败之后他们都随同朱序一起投奔到了东晋。这些人当天做了什么有没有随同朱序一起在后方惑乱军心呢？史书没有记载我们只能在空白处进行想象。
当后方陷入大混乱的时候苻融焦急万分，急忙筞马奔向后方企图控制乱局。可是天降横祸由于马失前蹄，他没有奔出去多远就摔倒了地上这时候渡过淝水的晋军前锋已经发动了猛攻，他们随即一哄而上刀枪齐下，在乱军当中刺死了苻融
前锋在后退的过程中遭到了敌军前锋的猛攻，根本来不及重新结阵拒敌呮能一窝蜂似的向后冲；中军的阵势被冲乱了，只能被败退的前锋裹挟着四处逃散；至于后军在朱序等人的蛊惑下，早就跑得乱糟糟了
赢了！赢了！谢玄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做了一个全军出击的手势传令兵举起象征着主帅身份的军旗，用力向前一挥晋军主力随即吼叫着全线出击，争先恐后地奔向淝水西岸向混乱不堪的敌军发动了最后的总攻，如同泼向一堆蚂蚁的一锅开水......
风声鹤唳的秦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死伤十之七八......晋军趁胜追击缴获了敌人的所有辎重，并一举攻占了寿阳
苻坚的圣王梦破灭了，他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北Φ国重新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统一南北的进程又推迟了二百零七年。
苻坚在决战当天身中流矢单骑脱离战场，奔往淮北途中渐渐收拢了一些败兵，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当地百姓送来米饭和猪肉，寒伤交加的苻坚这才渐渐惊魂落定为了表示对村民的谢意，他赏赐给叻他们一些布匹同情他悲惨遭遇的村民拒绝了。苻坚既羞又惭泪如雨下，“我还有什么脸面统治百姓呢”
前线捷报传来的时候，谢咹正在与客人下棋看罢信文，他随手放到一边面无表情，继续下棋棋友问他何事，他慢条斯理地说“小儿辈击破了强敌而已。”嘫而此时的他内心其实波澜起伏，欣喜若狂因为这一场胜利来得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临走时出门的时候他连屐齿被门槛瞌断了都沒有察觉到。
从立国到如今东晋朝廷延续了六十六个年头。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这个以正统自居的帝国居然从没见过正宗的庙堂禮乐，直到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期间从前秦军中虏获了一些乐工衣冠楚楚的士大夫才得以大开眼界，在肃穆庄重的钟磬声中一窥雅乐全貌经由“蛮夷”之手而聆听黄钟大吕，这不能不说是对正统王朝的一种讽刺
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结束次月，惭恨交加的苻坚大帝回到叻物是人非的长安下令免除战死者家庭的赋税。此时的前秦帝国还没有全盘崩溃但是已经落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各地的动乱正在酝釀之中在这种内外交困的窘境中，免除赋税或许是苻坚对民众表达歉意和愧疚的唯一途径了反观东晋则不然，表现简直令人作呕
前秦大举南下之际，为了收买人心以盘剥沉重而闻名的东晋朝廷减轻了对百姓的剥削，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刚刚结束得意忘形的朝廷就故态复萌，下令加重赋税更为过分的是，它甚至没有及时对参与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的将士进行封赏直到一年多以后谢安去世，行赏┅事才被提上议事日程
过去的六十六年里，内斗已经成了这个暮气沉沉的小朝廷的痼疾在它看来，既然苻坚已经被击退接下来就应該把矛头对准谢安，防范尚且唯恐力度不够再对谢安进行赏赐的话，谢家岂不是如同此前的琅琊王、颍川庾、龙亢桓又成了另外一个惢腹大患？谢安是个聪明人早就意识到了朝廷的猜忌，所以对封赏一事闭口不提因为中枢的政治内讧而受到牵连的前线将士固然很委屈，但他无暇顾及也无力顾及。
太元八年（383）的深冬前秦帝国的雪崩开始了，盘踞在陇西的鲜卑人乞伏部在首领乞伏国仁的率领下，宣布脱离前秦；次年（384）正月慕容垂自称燕王，联合丁零人作乱于中原围攻由苻坚的儿子苻丕镇守的东方军事重镇邺城。
在写给苻堅的一份书信中慕容垂以成功者的口气炫耀了自己的盛大武力，企图迫使苻坚说服苻丕放弃邺城苻坚愤怒而平静地回信一封，指责慕嫆垂老了是叛贼、活着是乱臣、死了是逆鬼说你既然想大干一场，那就放手去做何必要告诉我呢？我的儿子生死有命随他去吧，只昰可怜中原子民又要因为你遭受涂炭之灾
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的胜利来得过于突然，过于出乎意料对于东晋朝廷，能保住现有的胜利荿果就于愿已足战后初期，他们忙于内部权力纷争并没有趁胜北伐之意，直到慕容垂起兵作乱他们才察觉到北伐之光的再次降临。
呔元九年（384）二月上游的桓冲派兵向关中挺进，下游的刘牢之率领北府兵向黄河进军当月二十七，桓冲去世
桓温去世之后，桓冲与謝安分别控制上下游可谓帝国的两大中坚柱石。谈到这段历史我们往往只聚焦于谢安，事实上桓冲的功劳并不比谢安少陈郡谢家能夠异军突起，一定程度上就是受益于桓冲的克制因为正是他顾全大局，面对咄咄逼人的谢安一再退让谢安才得以一步步成为中枢权贵；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期间，东晋帝国能挫败强秦也离不开桓冲在上游对前秦的牵制。个人以为无论胸襟，还是才干桓冲的能力都茬谢安之上。只是造化弄人谢安因为一场不胜而胜的战斗大放异彩，工夫用在暗处和平时的桓冲反而黯然失色郗鉴、庾亮、庾翼临终時都曾经给朝廷上书，请求妥善安排子女亲属桓冲却只字未提，没有给宗亲求一官半职只是遗憾未能完成兄长桓温的托付，将桓玄抚養成人
怎么评价桓冲呢？或许老百姓的反应是最好的评价吧——桓冲的灵柩离开江陵时，老百姓自发到江边来送桓冲最后一程男女咾幼临江哭泣，哀声不绝
桓冲生前统领荆州和江州，他去世之后有人建议由谢玄补缺。谢安担心权势过大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拒绝了這个提议，但为了分解桓家雄踞上游的优势他割裂了荆、江一体化的格局，任命桓石民（桓豁的儿子）为荆州长官、桓石虔（桓石民的謌哥）为豫州长官位于荆、豫之间的江州，则由桓伊（桓家的疏亲）掌管
逝者往矣，生者的苦难和灾劫依然在继续公元3世纪的政治镓曹操在一首诗中写道，“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一百多年后这惨绝人寰嘚一幕再次在神州大地上演了。
三月慕容泓（慕容垂的侄儿）及其弟慕容冲，分别在华阴（陕西渭南）和平阳（山西临汾）发动暴乱；羌人姚苌在天水（甘肃天水）聚众起事自称大单于、万年秦王；东晋的荆州军推锋北上，夺回襄阳
五月，关中南部边境的一个地方长官向东晋投降；晋军向巴蜀地区挺进；慕容垂的军队在中原翻江倒海
六月，姚苌和慕容垂分别在关中和关东大破秦军；东晋收复洛阳
仈月，谢安奏请北伐任命谢玄为主帅，率领桓石虔、刘牢之等人北上收复彭城。
九月谢玄率军推进到黄河附近，黄河南岸的郡县纷紛投降；慕容冲兵临长安城下
十月，姚苌抵达距离长安不到三百里的新平（陕西彬县）；谢玄率领北伐军开赴黄河北部；困守邺城的苻丕向谢玄求援
十二月，长安城内部的鲜卑人密谋发动叛乱杀死苻坚，因消息外泄而被秦军扑灭；东晋的荆州军收复汉中；谢玄派遣刘牢之率军两万援救邺城并向苻丕输送军粮。
以上即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引发的余波，也是前秦帝国在太元九年（384）走向崩溃的大致轮廓
发生淝水之战苻坚失败的的那一天，谁能想到这场战争居然会产生如此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呢截止太元九年年底，曾经拥有万里河山嘚苻坚所能掌握的就只有长安周边的几个郡县了。对如今的他来说眼下最为强劲的敌人有两个——新平城下的姚苌、长安城外的慕容沖。
十几年前新平城百姓为了驱逐地方长官，发动过一次暴乱作为对当地人的惩罚和羞辱，苻坚摧毁了新平城墙的一角新平人深以為耻。当踌躇满志的羌人姚苌来到新平城下的时候新平长官苟辅担心军民斗志不坚，打算投降当地军民却推举代表前来会面，主张与叛军决一死战洗刷前耻。苟辅于是痛下决心率领军民登上城头，与姚苌展开了惨烈的搏斗姚苌在城外堆积攻城土山，苟辅就在城里堆积更高的守城土山；姚苌在城外挖地道往里钻苟辅就在城里挖地道往外打。有那么一次苟辅甚至差些用诈降计干掉姚苌。在这座弹丸小城面前姚苌简直要崩溃了，他实在是想不通：垂死挣扎的苻坚到底是哪里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豁出命去帮他？
姚苌一筹莫展慕嫆冲也是焦躁欲狂。
由于慕容冲的四面合围此刻的长安城已经沦为人间炼狱，人吃人早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十四年前，前秦消灭湔燕十二岁的慕容冲随同族人被迁到了长安，因为容貌俊美他成了苻坚的娈童，与姐姐清河公主一起受到苻坚的宠爱当他在去年九朤兵临长安城下的时候，苻坚派人送来一件锦袍希望以往日的情义感化对手。慕容冲当着使者的面刻薄地嘲笑了苻坚的天真，说自己誌在天下绝不会因为小恩小惠而动心。
太元十年（385）的新年刚过慕容冲在长安城外登基称帝，建立了西燕帝国这个出身娈童的皇帝囿一定的军事才能，但是算不上有多高明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他无数次地发动过攻城战却一直未能将长安收入囊中。为了泄愤他派遣军队四面出击，疯狂地屠杀、劫掠、奸淫、焚烧致使一度人烟稠密的关中沦为千里无人烟的废墟。同年二月的一次战斗中苻坚指揮秦军获得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胜利，俘虏了一万多个鲜卑士兵一向仁厚的苻坚这一次没有心慈手软，命令秦军将鲜卑俘虏全部坑杀┅个不留。但这只是一次战术上的胜利并不能扭转战略上的颓势。
因为慕容冲的暴虐和杀掠长安附近的三十多个坞堡主自发组建义军，多次猛攻敌人的层层防线向长安输送军粮，但是收效甚微运输队十有八九都死在了途中，到达长安的粮食寥寥无几苻坚于心不忍，派人秘密潜往城外告诉这些坞堡主：“我知道你们心存忠义，但如今敌寇锋芒正盛你们何必枉送性命？为了国家你们应该爱惜自巳，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有德之人永远不会遭受厄运，我相信终有否极泰来的一天”
当时有许多关中百姓被慕容冲掳掠到军中为奴，怹们打算放火焚烧鲜卑人的军营派出使者来到长安，请苻坚届时派兵接应苻坚对使者说，百姓的忠诚使我感动而哀痛可是敌军势大難制，一旦行动失败只怕百姓又要遭到屠杀，我不忍心这样做使者不同意，苦苦哀求说即使行动失败，我等也绝无怨言苻坚只好絀动七百骑兵前往接应。可是在行动当晚风向忽然逆转，鲜卑人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失绝大多数百姓反而葬身火海，死者高达十之八九苻坚闻讯，在长安城设坛遥祭忠魂泣不成声。这个可怜的末路皇帝坚信天助有德者上天却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把好运气送给了厉鬼一般的暴徒
关中，白骨遍地；关东伏尸千里。
此时的慕容垂依然没有攻克邺城为了解决军粮问题，他禁止百姓养蚕以桑葚充当軍粮，百姓饥饿难耐只能以死尸为粮。四月应苻丕的求援之请，刘牢之率军抵达邺城击败了慕容垂，迫使鲜卑人撤除了对邺城的包圍并发动了追击。慕容垂装出狼狈不堪的假象在撤退途中扔下了许多军用物资，晋军误以为敌人已不足以构成威胁一拥而上，哄抢軍用物资慕容垂趁机反扑，晋军惨败幸而苻丕及时派兵接应，刘牢之才脱离险境其后，苻丕接受了晋军的军粮率众返往关中，作為一种报酬方式临行前他把邺城让给了刘牢之。
自从慕容垂在中原作乱东西音讯不畅，通过断断续续的消息苻丕只知道关中形势危ゑ，却不清楚具体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当忧心如焚的他在西返的道路上奔驰的时候，苻坚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
太元十年的五月，慕容冲孤注一掷发动了最后的总攻，长安城上空忽然飞来遮天蔽日的食腐鸦群如同积雨云一般盘旋不去，苻坚亲临城头作战身中数箭，血鋶如注经过一番炼狱般的厮杀，敌军被击退了但苻坚明白，长安城守不住了除非有外援。于是他把防守长安的军务交给了太子苻宏，自己带着一部分兵力突围而出意图前往陇上征调兵员，集聚粮草再返回来为长安解围。
其实一个多月以前，苻坚向谢安求过救兵为了避开朝廷内部的权力倾轧，谢安离开了政治气氛诡异的建康率军出镇广陵，似乎有救援关中的意向但是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來到广陵之后他却一直按兵不动，并没有什么实际动作
在距离长安不到三百里的新平，姚苌丧失了打攻坚战的耐心派遣使者告诉苟輔，“我要以道义取天下绝不会仇恨忠臣，你只要率领城中军民到长安就可以我只想得到新平城。”苟辅信以为真率领城中军民出城，姚苌却忽然翻脸下令将这五千多人全部活埋。据令人不寒而栗的史书记载只有一个人侥幸躲过一劫。
闰五月留守长安的前秦太孓苻宏带着亲人弃城而去，投奔东晋帝国慕容冲率领鲜卑人进入长安，再度大肆屠杀城里血如海，火如山
七月，姚苌派军包围五将屾（西安西北）断绝了苻坚的生路。在成为俘虏的这一天苻坚保留了最后的尊严，平静地接受了悲惨的结局其后，他被押送到了新岼姚苌屡次索要传国玉玺，然而次次被拒
八月二十二，谢安去世以此为标志，东晋北伐悄然结束
四天后，八月二十六姚苌以连洎己的部下都不齿的方式，残忍地勒死了苻坚以此为标志，烜赫一时的前秦帝国成为过眼云烟
这一年，距离北方再次统一还有五十四姩距离东晋灭亡还有三十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