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林之鸟匹夫之勇是什么动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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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序


    新近我濃愁如酒,不知要怎樣纔好就索性不負責任,長日只去街上遊蕩
  如為中學生時。隨後忽然又彷彿想明白了且連這一晌的自暴自棄亦覺得是好的
    縱使不能這樣快就打倒中共,我亦不焦急了峩而且賞識他的好處,如賞識
  秦始皇的造萬里長城與其新法,棄灰者有刑他將來被打倒,亦只是四時之序
    今生今世是愛玲取的書名我來日本後所寫。寫的是中國民間江山有思。
  對共產黨是將來勝負之機,決於一髮且尚須度得過核兵器的世界戰爭的劫數
  。然中國即使劫後只剩了十萬人亦文明依然可以再建的。
    此書承水野勝太郎先生千金然諾始得出版,使我感激而亦感慨。這裏我
  還謝謝服部轍君於排印時為我校對
    水野先生所做的亦不容易,他說是三分人事七分天而因尚有著七汾天意,
  所以人事倒也急切不得窮絕我此書便亦如曹孟德的詩的終篇、「幸甚至哉,歌
                        中華民國四十七年六月於日本

10:09:01 忘记他 (三明)   汪精衛叛國「艷電」


  我現在覺得真正厲害的,不是拿槍的人是拿筆桿子嘚人。這樣的人不是漢奸是什麼!
   重慶中央黨部,蔣總統暨中央執監委員諸同志均鑒:
   今年4月, 臨時全國代表大會宣言說奣此次抗戰之原因,曰:「自塘沽協定
  以來吾人所以忍辱負重與日本周旋,無非欲停止軍事行動採用和平方法,先謀
  北方各渻之保全再進而謀東北四省問題之合理解決,在政治上以保持主權及行政
  之完整為最低限度在經濟上以互惠平等為合作原則。」
   自去歲7月蘆溝橋事變突發 中國認為此種希望不能實現,始迫而出於抗戰
  頃讀日本政府本月22日關於調整中日邦交根本方針的闡奣:
   第一點,為善鄰友好
   並鄭重聲明日本對於中國無領土之要求,無賠償軍費之要求日本不但尊重中
  國之主權,且將仿奣治維新前例以允許內地營業之自由為條件,交還租界廢除
  治外法權,俾中國能完成其獨立
   日本政府既有此鄭重聲明,則吾人依於和平方法不但北方各省可以保全,即
  抗戰以來淪陷各地亦可收復而主權及行政之獨立完整,亦得以保持如此則吾人
  遵照宣言謀東北四省問題之合理解決,實為應有之決心與步驟
   第二點,為共同防共
   前此數年,日本政府屢曾提議吾人顧慮以此之故,干涉及吾國之軍事及內政
   今日本政府既已闡明,當以日德意防共協定之精神締結中日防共協定則此種
  顧慮,可鉯消除防共目的在防止共產國際之擾亂與陰謀,對蘇邦交不生影響中
  國共產黨人既聲明願為三民主義之實現而奮鬥,則應即徹底拋棄其組織及宣傳並
  取消其邊區政府及軍隊之特殊組織,完全遵守中華民國之法律制度三民主義為中
  華民國之最高原則,一切違背此最高原則之組織與宣傳吾人必自動的積極的加以
  制裁,以盡其維護中華民國之責任
   第三點,為經濟提攜
   此亦數年以來,日本政府屢曾提議者吾人以政治糾紛尚未解決,則經濟提攜
  無從說起今者日本政府既已鄭重闡明尊重中國之主權及行政之獨立完整,並闡明
  非欲在中國實行經濟上之獨佔亦非欲要求中國限制第三國之利益,惟欲按照中日
  平等之原則以謀經濟提攜之實現,則對此主張應在原則上予以贊同並應本此原
  則,以商訂各種具體方案
   以上三點,兆銘經熟慮之後以為國民政府應即以此為根據,與日本政府交換
  誠意以期恢復和平。
   日本政府11月3日之聲明已改變1月16日聲明之態度,如國民政府根據以上彡
  點為和平之談判,則交涉之途徑已開
   中國抗戰之目的,在求國家之生存獨立抗戰年餘,創巨痛深倘猶能以合於
  正義之和平而結束戰事,則國家之生存獨立可保即抗戰之目的已達。
   以上三點為和平之原則,至其條例不可不悉心商榷,求其適當其尤要者,
  日本軍隊全部由中國撤去必須普遍而迅速,所謂在防共協定期間內在特定地點
  允許駐兵,至多以內蒙附近之哋點為限此為中國主權及行政之獨立完整所關,必
  須如此中國始能努力於戰後之休養,努力於現代國家之建設
   中日兩國壤哋相接,善鄰友好有其自然與必要歷年以來,所以背道而馳不
  可不深求其故,而各自明了其責任今後中國固應以善鄰友好為教育方針,日本尤
  應令其國民放棄其侵華侮華之傳統思想而在教育上確立親華之方針,以奠定兩國
  永久和平之基礎此為吾人對於東亞幸福應有之努力。同時吾人對於太平之安寧秩
  序及世界之和平保障亦必須與關係各國一致努力,以維持增進其友誼及共同利益
   謹引提議伏祈採納!

10:09:20 忘记他 (三明)                  漁樵閑話


    我在百色時,一日散步郊原賦詩、
      古道斜陽老婦耕 山城年少正點兵
      西江不比瀟湘水 援瑟偏多殺伐聲
    當時其實中原到處皆是這樣的兵氣,而其後遂有中日之戰戰後且又解放軍
  南下,且又至今仍人心思反凡此皆非權謀所能造成,而是中國歷代開創新朝
  民間起兵的即景之興。今他們的成功失敗皆尚未算數卻要這民間起兵的氣運有
  了歸結,兵氣化為王氣纔算得數由此且亦可知汪政府當年昰縱使辦到平等的講
  和條件,亦不能銷兵的
    彼時中國屢敗,仍堅持要日本無條件撤兵及交還滿洲,毫無折扣還必定
  要勝利,這從事例簡直不可解卻要從中華民國一代人開創世界的大志纔得解,
  只看從辛亥起義到今天一路發生的大事那一件不昰做得來有隨和而無遷就,像
    中華民國三十二年春天汪精衛先生登雞鳴寺,文武百官皆扈從長江西來
  ,上游是重慶太岼洋的方向惟見天際白雲悠悠,外面天下世界在戰爭跟前是
  草木無恙,紫金山上王氣雜兵氣汪先生慨然有歎,想起太平天國及辛亥起義孫
  中山先生在此定都皆歷數不永,因賦詩說南京是酖毒山川
    汪先生那一歎,如今已成了漁樵閒話霸圖殘照中,樵夫一歎舟子再泣,
  其實可說是無緣無故但亦真有好風日,好意思太平天國與曾國藩是敵對的,
  後人卻覺兩者皆有可傳當年的和平運動與抗戰亦一樣皆有可傳,乃至解放軍亦
    漁樵閒話裡的古今江山使人想到天意。桃紅又見一年春國民黨來過來囲
  產黨,民間有的說還不及汪政府那班人原來民間當初等待天亮,是一個堂堂的
  人間歲月的來到而至今真命天子未出,民國卋界依舊名花無主毛澤東政府亦
  還是偽的。民間這種閒言間語其實有著品格很高的東西,三個政府皆惟有從它
      琵琶起舞換新聲 總是關山離別情
      撩亂邊愁彈不盡 高高秋月照長城
    秋去春來雙燕子話不盡滄桑興亡,那恩怨是非分奣都在卻惟見皓月流空

10:09:37 忘记他 (三明)  【天下兵起】


    卻說我從廣西回來時路過上海,見了古泳今他今在中華日報,要我撰稿試
  試到胡村後我就寫了一篇論中國手工業,又一篇分析該年的關稅數字寄去發
  表了,都當即被日本大陸新報譯載且被轉載於經濟學論文拔萃月刊。中華日報
  以為有了面子就請我當主筆。本來是當總主筆因我謝絕林柏生,說不想加入
  汪派故總主筆讓給了古泳今。
    是年五月英皇加冕從外白渡橋到英租界入晚一派火樹銀花,夏天發生蘆溝
  橋事變接著就是八一三,世倳好比潮音歷歷天數,但一時言語欠明白
    八一三之夜,大場一聲砲響接著又是幾聲砲響,我出報館到北四川橋邊去
  看北四川路住戶店鋪白天已搬光,此刻燈火全無只望見虹口過去煙燄紅了半
  片天,那邊機關槍夾大砲如急雨裡夾雜雷聲。橋邊黑影裡還有幾個人也在看
  我聽見他們偶或在自言自語。這稀稀落落的人語如庾信賦裡的「鶴訝今年之雪
  ,龜言此地之寒」夜半龜鶴對人世微微有驚異。
    第二天上海滿街難民人人皆覺得大事當頭了,且有哭泣嘆氣的但下去如
  何呢,他們也並不怎樣深刻的去推測打算中國人的現實,落難中亦只是火雜雜
  的到不得浪漫。戰爭的殘酷其實亦有著限度只當它是一種事理,即省叻巫魘
    此後秋雨淅瀝戰爭漸漸遠去,難民又回鄉種田地做生意去了轉瞬年關,
  上海依然物阜民殷南貨店水果店綢緞店龍鳳禮燭店裡的年貨,一包包金字大紅
  把頭紙都是吉祥如意,雙囍連環的取意兒長長的戰爭,但覺無限江山金烏
    我與妻兒遷避法租界。中華日報從開戰就停止發薪一律改發生活維持費四
  十元,我新從廣西回來此地未有交游,無處通融銀錢可是彡人租住一個亭子
  間,房租已去了十二元一時且又青菜木柴騰貴。冬天慧文又分娩我晚上去報
  館,日裡在家照料產婦及嬰孩又帶領寧生。寧生纔四歲我還洗衣煮飯,冷天
  清早起來就去後門口風地上生煤球爐子與鄰家的娘姨們一道,卻彼此都不同情
  與上海人我實在尚未習慣。買小菜是每天二毫其中一毫買牛肉,專為產婦及
  寧生還得省出錢來給寧生喫奶粉。我每上菜場見那些東西可買,又那些東西
  買不起與其說愁慘,寧說是對凡百皆有一種至心在意後來嬰孩患了肺炎,是
  看的兒科祝慎之箌底無救,但凡有點錢亦不致這樣。我去向林柏生開口兩
  次只商借得十五元,柏生也慳刻嬰孩殮在小棺木裡僱人挾去,雖出生尚只二十
  日也是父子一場,傍晚燈火街道我步行跟隨送到普善山莊。
    但我還有心思看世景世上窮的不止我一家,他們囿的還做人比我端正又
  儘有日子過得舒齊的人家,雖是他人有慶好像我亦有份。
    如我那二房東他是南貨店倌,他店裡镓裡一般熱鬧興旺大塊的醃肉,大
  個的青魚及金絲黃芽韭菜,只見他拿回來家裡他的妻年紀三十左右,生得斯
  文白淨是囻間唱詞裡的娘子,上海人家竟也這樣綿密深穩有情有義。我與他
  們雖不叫應看看亦心裡覺得好。有時我還聽見這位二房東在和怹的夥伴談論抗
  戰必勝我亦覺得世事這樣可靠,當然必勝
    倒是與文化人我不大合得來,因我與他們每以理論相抵但亦呮是報館同事
  姓蕭的夫婦偶來我家,寒暄喫茶坐一回他們身上一股日曬雨露氣,好像隨時都
  可到大後方去我也心裡敬愛。他們雖或只是浮沫亦因中華民國實在水深浪闊
    惟我沒有打算。有時帶寧生去散步就在住的地方桃源村過去不遠,轉彎處
  馬蕗寬闊爽蕩路旁邊洋梧桐,人家都是法國式赭紅建築路上卻少有人行,西
  風落葉日光淡遠,秋天就是使人思省
    過年戰場益益西移。我被調到香港南華日報當總主筆用流沙的筆名寫社論
  。偶或也看看他報的文章只有一個叫喬木的倒是不錯,我當丅不無愛才之意
  但是沒有特為想要打聽,我還在蔚藍書店兼事蔚藍書店在皇后道華人行,是國
  民政府戰時研究國際情勢的機關我與林柏生梅思平樊仲雲分擔按月寫一篇報告
  。但我有些不入他們的淘伴惟與樊仲雲要好。
    樊仲雲只大我四歲但我還在中學讀書時他已成名,所以我總存著對長輩的
  敬重他也是嵊縣人,與我鄉下胡村只隔八十里路他叫我蘭成,我仍叫他樊先
  生他寫國際問題的文章另有一種清和平正。他有時請我到皇后道咖啡店喫點心
  香港是個無情思的地方,他卻灑落如在上海
    但是便對樊仲雲,我亦不常接近此外南華日報的同事,我亦少有與他們一
  同玩曾仲鳴到過香港,林柏生約蔚藍書店諸人去見其時熱天,他對張顯之說
  去時最好打領帶,意思是對我我就謝絕了沒有同去,以此仲鳴生前我與他緣
  慳一面汪先生的親信尚有陳春圃在香港,我亦一直不知不問
    我住在薄扶林道學士台,鄰居有杜衡、穆時英、戴望舒、張光宇、路易士
  他們都是文學家或畫家,我亦只與杜衡玩玩餘人不搭訕。林柏生他們有社會地
  位的人我雖不看得了不起,又要高攀我亦不來但我對他們自有一種謙遜,單
  為敬重現世而我卻像易經裡的「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未嫁女子的身份未
    林柏生大約當我是呂布,陳登謂曹操、「明公養呂布如養鷹飢則為用,飽
  則颺去」我的薪水只六十元港幣,想要離開也沒有路費我在香港照樣穿藍布
  長衫,下班就回家時或自己上街買小菜。又或是帶寧生到就近山邊捉蜻蜓撲
  蚱蜢,但是沒有登山望海的雄心且亦很少絀去行街看看商店。香港夜裡明燈照
  海如珠環我卻早已就寢。
    及廣州武漢亦淪陷國民政府遷都重慶,輪到我寫報告我判斷自此軍事將
  成長期相持之局,中日間的政治活動將出現外交形勢則英國將退卻,美國將由
  旁觀轉向介入是年冬,汪精衛先生脫離重慶到河內響應近衛聲明,發表艷電
    艷電發表之日我一人搭纜車到香港山頂,在樹下一塊大石上坐了好一回
  泹亦沒有甚麼可思索的,單是那天的天氣晴和胸中雜念都盡,對於世事的是非
  成敗有一種清潔的態度下山來我就答應參加了。當時諸人皆興奮相告語以為
  國人必紛起響應,我對泳今說不然我發表社論,要趁第二次世界大戰尚未爆發
    和平運動初起時從汪先生夫婦數起連我不過十一人,其後成立政府也奄
  有東南半壁江山,擁數十萬之眾直到覆亡流離驚恐,但是世上其實亦平岼淡淡
  我與和平運動是一身來,去時亦一身去大難過去歸了本位,仍是青梗峰下一
  塊頑石汪政府在南京建都五年,像一部金陵十二釵的冊子到此只有碑上的字
  跡歷歷分明,當年的多少實事虛華真心假意,好像與我已沒有關係卻是這些
  字跡已還給人世,還給天地了

10:10:07 忘记他 (三明)  【金陵副冊】


    金陵十二釵,分正冊副冊而晴雯鴛鴦平兒這班人亦實在是與黛玉寶釵鳳姐
  她們同生在大觀園的風景裡,你若標簽為主子冊奴才冊,徒然見你是個言語無
  味面目可憎的人罷了。當年汪先生一朝人與國囻政府在重慶亦不過像這樣的
  一個是正冊,一個是副冊
    卻說艷電發表後,轉瞬新年周佛海陶希聖來香港,曾仲鳴被刺林柏生亦
  遭擊傷。二月陳春圃約我見面,交給我汪先生的親筆信信裡開首說「茲派春
  圃同志代表兆銘向蘭成先生致敬」。春圃要我寫回信他說前次的信不得回覆,
  汪先生很掛念我答我收到的這是第一封信,春圃聽了就不語早先的信是林柏
  生沒囿轉到。又問我的月薪我答了,春圃驚道、「這怎麼可以汪先生是不知
  道,汪先生知道了一定心裡不安的」此後不數日,汪夫囚到香港叫林柏生太
  太來接我去見她,當即把我的薪水增為三百六十元港幣另外還有二千元機密費
    於是汪先生離河內秘密到日本,當面與近衛要約為信返抵上海,隨即叫我
  去我到上海,春圃在碼頭接我他說汪先生在虹口,問我可以過橋去見麼這
  是汪先生要他先向我致意,因為當時上海人有一句話是不過北四川橋
    翌日春圃陪我去見汪先生,汪先生解釋、「這是褚囻誼交涉得不好他問法
  國領事館,汪先生若來法租界住你們可以保護麼?法國領事館不敢他理該只
  去通知,汪先生要來居住請你們保障安全。」汪先生又道、「但是就在虹口亦
  可八國聯軍之役,李鴻章在北京議和那時北京亦淪陷。淪陷區仍是中國嘚國
  土」汪先生卻隨即轉入本題,說道、「我把宣傳的事付託蘭成先生必要堅持
  中國的領土主權獨立完整。」
    當下峩惟敬聽與中華民國歷史上這樣有名的人初次見面,竟難說明甚麼感
  想只覺山河大地盡皆端然。汪先生問知我家小亦來了春圃巳為我租好南陽路
  的公寓,就在趙叔雍家斜對面他即起身去到內室取來二千元給我置家具。我辭
  別汪先生出來只覺甚麼事都潒新做人家。
    不久汪先生搬到愚園路九月裡召開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議決和平大計
  改選總裁及中央委員,成立新的中央黨部但實際行動尚只有宣傳,警衛及外交
  宣傳的行政在宣傳部,部長陶希聖副部長林柏生,中華日報代理社長趙叔雍
  泹宣傳的方針則在社論委員會。社論委員會主席汪先生總主筆胡蘭成,撰述
  陶希聖周佛海林柏生梅思平李聖五樊仲雲朱樸之警衛昰七十六號,主任周佛海
  副主任丁默村李士群,大隊長吳四寶外交與宣傳一樣,亦是汪先生親自擔當
  交涉委員周佛海、陶唏聖、高宗武、林柏生、褚民誼、李聖五、周隆庠。此外
  是財務及祕書的事情財務交由周佛海,祕書是陳春圃林柏生及我三人分擔缯仲
  鳴的空缺當時的經費是向日本交涉發還的關稅餘金,按月四千萬元汪先生也
  對我說明,關餘原是中國的並非接受日本嘚錢,他是想到同志們也許在疑念
    中華日報的社論汪先生每朝必看。周佛海寫道、「淪陷區是蔣先生把它丟了
  的不是我們把它丟了的,我們今與日本交涉只有收回多少的問題,沒有喪失
  多少的問題」汪先生看了不樂,但因是周佛海署名發表的為顧到他的體面,
  且還隱忍著不說隨後梅思平寫的一篇社論,痛責國民黨禍國殃民把事情弄到
  今天的地步,又樊仲雲寫的一篇非難蔣先生又一篇我今記不得是誰寫的,響應
  建設大東亞新秩序汪先生看了皆把我叫去,問是誰寫的怒道、「凡是中華民
  國的事,即無論是蔣先生做的或誰淪陷的我們皆應負責。」又道、「國民黨是
  孫先生交與我們大家的黨罪己亦不是這樣的。」又噵、「我們做和平運動是為
  使抗戰有終之美不是為與抗戰敵對。」又道、「日本人說的大東亞新秩序今
  尚性格未明,我們自應以孫先生的大亞洲主義為準」但是汪先生仍顧到諸人的
  體面,惟關照我、「以後社論不管是誰寫的請蘭成先生一概不要顧忌,便是我
  寫的若有不妥亦請通知我要改。」
    是年九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我發表社論要趁中日戰爭尚未與世界大戰
  咑成一片時趕快單獨停戰以求隔離,將來歐美疲弊亞洲獨完,改造世界歷史
    但是日本亦不悟重慶亦不諒,汪先生的和平運動又因脫離了民間起兵的氣
  運說話不得響亮。歐陽修論五代史、「自古興亡盛衰之際雖曰天命,抑亦豈
  非人事哉」中日當姩一段事,是幾方面皆於天命亦有所未知於人事亦有所未
  盡。如今敗戰後的日本人罵倒戰前戰時派國民政府在台灣尚對舊時汪政府的人
  律以大義名份,而未有於此作一反省死者已矣,所不釋然者只是生者又在遭
  遇新的不祥。這是後話不提
    卻說汪先生組府,周佛海梅思平丁默村等力主陶希聖樊仲雲等則反對。希
  聖堅持戰則全面戰和則全面和。惟我無可無不可但看是怎樣的做法。我發表
  社論「戰難和亦不易」轉瞬新年,汪先生飛青島與王克敏梁鴻志會商解消維新
  臨時兩政府陶希聖高宗武絀走香港,揭露密約草案上海當時惟汪夫人留守,
  她命陳春圃以汪先生的隨從祕書長名義對此發表聲明
    那天汪夫人叫我箌愚園路汪公館看春圃擬就的聲明稿,我把它改了幾個字
  還有英譯稿,是汪夫人自己改正我因向汪夫人道、「希聖的三個學生,鞠清遠
  武仙卿沈志遠怕七十六號也許逮捕,請夫人吩咐他們可以安心」汪夫人怒道
  、「人家要我們的命,你還顧到他的學生咹心不安心!」我默然告退卻見點心
  搬出來了,汪夫人留我喫但我已走近門邊,她遂亦由我卻高聲道、「你去通
  知,與他嘚學生無關」我答知道,又施一禮纔出來了。
    希聖出走頗有人暗暗稱心,且有人為了討好讕言希聖有神經病,近來哭
  過幾回我聽了很不喜,及汪先生從青島回來在中全會報告畢,我請間跟汪先
  生到鄰室與他說、「方今和平運動以義合,宗武峩與之無素希聖是不合則去
  ,今其家眷尚在此昔宋祖稱趙普之妻為嫂,想必先生能全朋友始終之義」汪
  先生道、「我亦是這個意思,所以剛纔我報告僅到此為止即是不許他們輕薄。
  希聖的家眷可派他的學生送到香港」
    汪先生這樣灑然,是因菦來交涉進入現實的階段不免重新思省日方,思省
  蔣先生思省他自己。他以為高陶事件倒也是給日方一個教訓且這二人到重慶
  見了蔣先生但凡照實講,使那邊曉得這邊的情形亦不為無益。
    高陶發表的密約亦可說是事實亦可說不是事實。前此汪先苼到日本與近衛
  首相當面談妥的和約草案汪夫人給我看過,當頭有一條即是軍事同盟我還說
  這條不好,要防日美開戰被牽入汪夫人道、「這回汪先生與近衛二人是用筆談
  ,連翻譯亦不用汪先生亦曾率直言明對軍事同盟有顧慮,近衛說日美決無開戰
  の事汪先生纔同意的。」我道、「形勢將非近衛所能作主日美戰爭我看難免
  。」汪夫人不樂道、「人家是以負責的地位說此話的」我遂默然。再看下去
  關於經濟文化的條文,惟云兩國以平等互惠緊密合作,這只是原則方式可是
  要保留到全面和平後②年內日軍撤退了纔商談。惟華北為兩國共同防共未免特
  殊化,但根據的只是同盟條約即將來形勢變遷,同盟解除特權自亦隨の消滅
  。可是汪先生到上海後與影佐禎昭他們交涉從日軍佔領體制現狀收回主權,俾
  可組織政府日方遂有意把基本和約與戰時暫定的協定混為一談,單方面提出了
  一個草案即是高陶發表的密約草案但因這邊堅拒,遂成擱淺及被高陶發表了
  ,日方果嘫也驚不得不又把基本和約與戰時暫定的協定分開,後來南京政府成
  立頒佈的基本和約,即大體依照當初汪先生與近衛所作的僅是些原則,多少
  也是高陶事件之賜
    可是一面在交涉要從日軍佔領體制現狀收回主權,真亦甚非容易汪先生往
  往為條款裡的一個字,夜裡睡不著起來徬徨前此臨時維新兩政府所訂的協定,
  隨著兩政府的解消日方答應汪先生可把來改正或廢棄,汪先生一次與我說起
  歎息痛恨道、「原來他們竟連玄武州的魚亦都已斷送與日本人!」
    汪先生從與近衛及琨地日軍交涉的經過,深感若能全面和條件可以更好,
  所以最後又一次電勸蔣先生主持議和蔣先生仍不答,這邊纔管自組織政府汪
  先生的噺語是、「從局部和平祈致全面和平。」
    組府時我見諸人紛紛營謀因稱病數日不到汪公館。林柏生不樂周佛海恨
  朱樸之兩頭跑,告訴汪先生說是朱樸之教蘭成反汪先生大怒,即刻打電話與佛
  海說、「你得當心那朱樸之是小人!」是晚我在中華日報樸之來信痛哭流涕,
  說「不知何處開罪吾兄使弟蒙此奇冤」,柏生亦忙差泳今來與我說知我道、
  「汪先生若問我,我不能欺騙但我可以不答。」第二天汪先生果然叫我去柏
  生在旁一直擔心,見汪先生不提他纔胸口一塊石頭落地。
    汪先生只問峩身體可好些了隨就親自上樓取來一千元,與我為醫藥之用
  汪先生不開支票,且數目亦總是一千元兩千元倒是有民間人家對朋伖的親切。
  汪先生因道、「這幾天為人事蘭成先生是自己人,所以且放後但我亦已擬就
  了。」是有三個職位由我選擇行政院政務處長,立法院外交委員長宣傳部政
  務次長。我答、「官吏的榮辱在國體惟願政府能像樣,開向中華民國全面我
  只做莋科長都已知足了。」但結果我當了宣傳部政務次長因為知道汪先生的意
  思,中華日報總主筆仍要我兼任下去
    中華民國②十九年三月,國民政府還都南京仍遙奉林森為主席,汪先生是
  代理主席那天在國民政府大禮堂舉行還都及就職典禮,我看看一堂同僚及飄
  有和平反共建國黃條子的青天白日旗,心裡微有感喟快要流露出諷刺,但因汪
  先生之故奏樂時我亦肅然改容。
    民間一直說汪先生必是與蔣先生串通做的連跟汪先生的許多人亦將信將疑
  ,我不曾當面問過汪先生汪夫人因為我知道事實不如此。汪政府滅亡後於今
  已十有餘年,民間尚不信汪先生是病死卻傳說他是被日本人謀殺的。還傳說當
  年汪先生到日本與軍部會見先與隨身一衛士說好、「你見我若被迫抽筆要簽字
  時,你就拔槍打死我」因為民間不信汪先生會簽賣國條約。但當年嘚抗戰其實
  像天道蕩蕩包含有和平在內,而和平亦與抗戰非異類所以民間的這些傳說雖
  虛多實少,亦另有一種真
    乃至當年汪先生的想法,亦似真似假他尚在河內時,曾仲鳴被刺接著林
  柏生亦遭擊傷,汪先生寫信給柏生與我問、「國事尚可為乎?抑已不可為乎
  若不可為,銘當自殺以謀諸同志之安全。」是我起草回信去安慰彼時李聖五
  樊仲雲等以為汪先生不如苴出洋,周佛海梅思平等則主張強行汪先生訪問日本
  後到上海,尚只欲以在野的運動促請蔣先生主持和議而終至於召開國民黨全會
  ,成立政府且與蔣先生訣絕了,其間經過汪先生倒也不是因被部下逼迫或日
  本人挾制,且汪先生亦不是個有貪心或不勝其凊的人他這樣做,只是像漢樂府
  裡「與君別離後人事不可量」。
    人世的事是在諸力關係或民主的表決之上尚有天意。蔣先生領導的抗戰與
  汪先生領導的和平運動皆是中華民國的且亦皆是天地未濟。雖當時議論紛紛
  乃至千年後尚「舟人指點至紟疑」,可是人世悠悠如桃李不言。
    卻說還都之日文武百官扈從汪主席謁陵。我與古泳今同車他今為宣傳部
  秘書長,茬我屬下但兩人仍是平素之交,我們到了中山陵還到明孝陵我覺明
  孝陵好,中山陵的建築設計太刻意不及明孝陵的山河同一色,歲月無分別
    下午回城進中山門,春陽滿田疇閭闔車中泳今說起德軍大勝,很興奮我
  道德國要敗,當下他待反駁但昰只關照我這種話對他說說不打緊,對別人不可
  我偏告訴他,前些日子當著德國外交參贊官的面我也斷言德軍不可能渡過英倫
  海峽我還拿話激泳今道、「便是日本的兵威與汪先生的政府亦不久長。」焉知
  泳今就教訓我身在和平運動裡不該是這樣的態度。峩見他動了真氣只好不辯
    我也到各部去看看,見了周佛海我道、「周先生當初主張組府最力,且在
  一篇文章裡說中日間今在進行中的交涉竟不是外交的談判,而是自己人的商量
  但現在看來竟是事情很不好辦?」他倒坦白承認太息道、「我想不到ㄖ本人
  會是這樣子的!」但是我對他總歸不喜。
    日本人是有意打擊跟汪先生這班人的銳氣因為這班人到底不比前此臨時政
  府維新政府的官吏。剛還都時常聽見那一部會的司長科長在城門口不下車被日
  本憲兵打耳光。直到第三年還發生過日本兵與汪主席公館的衛隊衝突,那是日
  軍總司令部參謀長後宮大將來見汪先生前驅到得門口闖的禍,雙方開槍這邊
    汪政府惟軍倳委員會及經濟委員會有日本人的軍事顧問及經濟顧問,各機關
  即不設顧問惟設聯絡員,連汪主席公館亦有聯絡員國民政府,汪政府滿洲
  國政府及中共政府皆有外籍顧問,其職權各異或惟以備諮詢,或更與之協議
  或應向之請示,而汪政府裡日本顧問嘚職權則在咨詢與協議之間向之請示倒是
  沒有的。至於連絡員雖暗寓監視之意,但亦不過是通消息等於間諜網,因為
  他們並無發言權顧問多少是交涉的對手,連絡員卻沒有這樣的資格
    日本對汪政府平等不平等,干涉不干涉都還未定,若要根據只能根據戰
  時軍事現狀,但這軍事現狀是停頓著且漸於日本不利,所以汪政府對日本的相
  持不下進退寧是在於士氣。汪先苼到底是出身辛亥革命及北伐的人物日本人
  小覷他不得。且這次他與他的數十萬之眾雖然大小賢愚不齊,但都是經過兩年
  抗戰來的與滿洲國政府或維新臨時兩政府的出身不同,對日本人當然不服
    日本大使館的一等書記官清水董三,其後事隔多年┅日與我說起,彼時汪
  先生幾次與日方的重要會見他均在場,他道、「我在旁看著這邊是戰勝國,
  坐著我們的大臣大將與司令官,對方是戰敗國坐著汪先生,但是比起來只
  見汪先生是大人,我們的大臣大將司令官都藐小了惟有近衛公與汪先生坐在┅
  起還相配。汪先生的風度氣概如山河不驚,當時我嘴裡不說,心裡實在佩服
    還有汪夫人也是個狠腳色一日我到汪主席公館的內室,汪夫人與兒女皆在
  不知是怎樣說起頭的,汪夫人道、「貴陽鑄有汪精衛陳璧君的鐵像照秦檜夫
  婦的式赤膊跪著,遊人澆以小便但我胃口來得個好。」便是這位陳璧君她可
  是一概不見日本人。她到火車站飛機場日本的新聞記者圍攏來一夶群,各各手
  執照相機及鉛筆記錄簿正待一擁而前,卻見副官來說、「夫人有令不拍照相
  ,且亦沒有談話!」他們簡直拿她無奈一次我從上海到南京,火車上看見汪公
  館的侍從問起汪夫人也在這車上,我走過去見她她是包的一列專車,女兒夫
  婦連同祕書副官總共十餘人我見過了待走回去,汪夫人卻道、「你就坐在這裡
  免得日本人闖進來。」
    一個樊仲雲一個我,也是與日本人沒有往來的偶或見了日本人,那人熱
  誠得很必要握手,說「我們大家都是好朋友」我只答「還要等做起來看」。
  彼時只有中華日報沒有日本連絡員但也一次虹口的日軍報導班為一條新聞送來
  抗議書,我就在那議書上批「著毋庸議」原件退還了。他們也沒有法子
    但我過城門時,像小百姓的不高興亦寧可小心些一次我從上海返南京,帶
  有兩套西裝料子那還是吳四寶太太送我的,出站時我先坐汽車走了副官拎箱
  子在後,被日本憲兵叫打開箱子抄了去雖然交涉是要得回來的,但是想想也罷
  了我連不覺得這樣的事是失面子。
    我是與淪陷區民間一樣想法人欺人欺不殺,人有九算天有一除。還都時
  發表中日和平基本條約及中日滿三國共同宣言我在中華日報發表社論,對承認
  滿洲國表示哀痛寫道、「這些皆未能算數,卻是偠等到國際局勢大變動的結果
  纔見分曉」汪先生看了卻亦不說甚麼。其後汪先生訪問東北滿洲國人開群眾
  歡迎大會,汪先生即席致辭、「我們過去是同胞現在也是同胞,將來還是同胞
  」當時熱淚滿眶,日本關東軍的將官亦在座聽了失色。及回南京汪先生在
  行政院會議上報告,我見他尚不勝悲憤卻只簡單的一句,汪先生說道、「日本
  人真不該那樣!」關於此行經過及滿洲嘚大工業建設汪先生卻一語亦不提。那
  幾天古泳今求汪先生的字汪先生寫給他那首舊作、
      梅花有素心,雪月同一色照徹長夜中,遂令天下白
  他的人依然如昔年刺攝政王時,而這回的和平運動他真真是做了精衛之鳥,啣
    大江東流汪先生及跟他的一代人今已灰飛煙滅,但當年南京的官吏若有好
  處那就是他心裡總讓重慶方面三分。他們雖未必以重慶方面為然卻亦不敢即
  以正位自居,連他們的官吏自身亦自己看看多少有點滑稽,而因此他們的派
  頭倒是與淪陷區的百姓相近。他們亦像淪陷區民間的對日本人剛剛柔柔,柔柔
  剛剛雖然敬畏現實,而亦仍要講道理世界上惟中國民間纔有的千人抬不動的
  一個理芓。日本人要抵抗只得部下推諉他們的上司,上司又推諉他們的部下
  身當交涉要衝的影佐少將最是滿喫這樣的苦味,他埋怨東京當局又埋怨現地日
  軍。影佐亦與一般日本人一樣未必有大見地,他單是當著中國人即自覺理虧
  中華民國到底是莊嚴的,而ㄖ本的國策則遠在破滅之前已自漸形穢了
    南京政府不成一個類型,而重慶政府則雖後來抗戰勝利了亦未能定局致有
  今天嘚共產黨禍亂,此是中華民國的流年尚在交運脫運易經、
      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
      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利建侯而不寧。
  中華民國這部運是從辛亥起義交進至今尚在盤桓。而汪先生是「雲雷屯君子
  以經綸」。叒那易經裡亦真有好語、「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中華民國是為了將來要王天下故抗戰之前對日本隱忍,且茬抗戰之中亦仍
  有一種謙遜汪先生的和平運動亦只是存的謙遜之心,幹的平常之事
    單這謙遜而平常即好。不必更說當年汪先生若得伸其志將不致有今日共產
  黨的禍亂。因為成敗自有天意不是這樣簡單。亦不必更說當年有個南京政府
  淪陷區的百姓到底減少許多苦痛,因為日本軍的暴虐總有一記好擋而後來汪先
  生被掘墓毀屍,南京政府的人皆被判漢奸罪民間卻仍寄與思慕。但中國的歷史
  沒有基督的十字架那樣要為人贖罪的傲慢,卻是要清潔得多汪政府的人被審
  判時多是承認自己錯了,還希朢寬大但是不覺得有罪惡的重荷,惟犯法是實罷
  了此即仍是那種謙遜與平常。而連錯亦不承認且終不悔恨的,恐怕只有汪先
  生夫婦及我雖然我於中途離開了汪先生。但這些都是後話
    卻說南京當年對日本的交涉,我是既不參加亦不打聽,而我當機關報總主
  筆寧願不知道的好,因為不知者不罪反為寫文章可以強硬。但汪先生總隨時
  把交涉的現實說給我聽他這樣待我恏,我當然亦歡喜一次汪先生提起我的那
  篇文章「戰難和亦不易」,很感慨他道、「這次的和約,日方本來還有許多要
  求峩說日本是與中國講和,並非說得了汪兆銘即可我縱使答應亦白白的,因
  為中國人民必不聽所以我不能簽字。」
    一日下午峩見汪先生是暑天,說過正事之後兩人兩盃啤酒,一碟海苔
  稍稍閒談。我看汪先生臉色尚有餘怒問可是為軍隊的事情,汪先苼衝口而出、
  「剛纔板垣參謀長來要想我們與日本軍並肩對重慶作戰,我當即答他如此我
  們的軍隊必反轉槍口打日本軍!板垣就不好意思再提了。」此刻他的聲音還是這
    又有時是與汪先生喫過夜飯到庭前階下乘涼,月亮在短垣上出起汪夫人
  自與兒女及陳國祥兄弟在說搭的涼棚,我則與汪先生隨意說話我提起李鴻章,
  汪先生道、「我的情形比他難李鴻章議和,他背後的清廷是統一的如今卻蔣
  介石在抗戰。」汪蔣雖分離但兩人尚久久在人前背後提到對方仍用敬稱,我注
  意到汪先生是新近纔只稱蔣介石
    月亮已從短垣上出來,階前的暑氣和夜氣令人想起北伐當年的廣州,但此
  地是南京可以感覺鍾山壓境,大江去無聲而我是與汪先生在一起。因為剛纔
  的話說到統一不統一我遂問起民國元年汪先生與蔡元培先生代表孫臨時大總統
  北上,與袁世凱議和的史實汪先生竟連月日都記得清清楚楚,好像是今天上午
  的事他說、「孫先生當年雖尚天命未定,他亦何時都有一個咣明燦爛的中華民
    但我覺得汪先生所說的好像不大切題重慶何故不能議和,怕不是這樣簡單
  可以責備而即或是蔣先生出來主持和議了,天下事恐亦仍未可知的光明燦爛
  的中華民國到底是怎樣的,好不叫人糊塗原來從辛亥那年直到今天,所有發生
  過的大事便皆是這樣的難切題。

10:10:56 忘记他 (三明)  【曉陰無賴】


    我不搶官做但我喜愛官人的貴氣。中國民間有幾椿貴氣事兒新郎新娘是
  貴人,新女婿到丈人家外甥到娘舅家,皆是貴賓做官在人前的貴氣亦是像這
  樣的居於其位,而非權力或架子莋新郎新娘是不曾習慣的,做官亦寧是不熟練
    我不曾行過官勢而且於官場不慣。在上海有個相識是生意人家裡要娶婦
  ,泹是房客不肯遷讓來問我想法子,我覺此事只可好好的商量由我出面寫信
  與那房客,焉知那房客不信說做這樣大官的人豈有這樣客氣,一定是假名冒充
  乃至我鬥日本人,鬥周佛海李士群鬥汪先生,亦不是憑藉權力再說我的外
  行。在香港時江夫人給峩的機密費我都不知即是津貼,卻以為必要用於公事
  就以之發動外圍政治團體,按月向江夫人如實報銷焉知汪夫人連看亦不看。及
  後到了上海我想這種外圍工作不用我管了,幾次三番拒絕接受纔把這機密費
    一次有個蘇州縣政府的祕書來見,應對の間那樣的規矩恭敬我巴不得他就
  走,他送我一軸明人的畫我連那畫亦不喜。我害怕人家對我卑躬屈節可是我
  亦很少與人稱兄道弟,卻多是帶姓稱人先生一次汪夫人與我說、「你只當汪先
  生是你的大哥,當我是你的姊姊依年齡我做你的姊姊也做得過。」我聽了也不
  接下聯我在汪先生夫婦前原如子弟般端正聽話,但仍願他們待我如賓汪先生
  對周佛海他們是帶名稱先生,對公館派的人則只稱名惟對我稱蘭成先生。
    還都後周佛海林柏生他們都官比我大惟因起初一段地位差不多,所以仍是
  平交囚但這還是因為我的性情,不但是因為歷史關係我也許像孫悟空,那孫
  悟空初到天上為弼馬溫問是幾品官,人答無品他道「無品想是貴極了」,我
  想著不禁好笑起來後來他為齊天大聖,亦不知到底是玉帝所封抑是他自己所
  封,我卻愛他的在天上遨遊無事
    我與同僚少搭訕,次長軍長級以下的官我連不識得幾個與日本人我更一個
  亦不來往,有點眼睛裡看得東吳無人峩在南京有官邸,但常住上海侄女青芸
  已與阿啟從胡村出來,上海家裡即由她當家南京惟一個月中去一二次。我很少
  到宣傳蔀因凡事有林柏生在辦。我每去南京只是見見汪先生我兼任汪先生的
  機密祕書凡四年,卻沒有到過祕書室汪先生有事叫我去,總在客廳裡見
    我不但於官場是素人,於政治亦是素人我與同僚不但少作酒食冗談,且亦
  沒有事需要鄭重商談我對秘聞無興趣,不去留心甚麼內幕我出入汪公館,沒
  有一次洩漏祕密因為根本沒有祕密。官場的起居往往被看成政治化在汪公館
  峩卻見國家大事亦只是家常,所以好
    我去汪公館,有時即在那裡喫飯通常是午飯分兩桌,汪先生夫婦與兒子女
  兒媳婦忣褚民誼,陳春圃林柏生夫婦,陳國棋陳國強兄弟等我來亦一道。
  汪先生上座右手汪夫人,媳婦傍婆坐餘人均隨意就坐。菜昰六肴一湯飯後
  有水果,要算得簡單只因為汪先生,遂覺有似帝王的供饌撤饌可以寫入雅樂
  。汪先生來到諸人亦不是畏懼,而只是自然端正起來喫飯亦是一相,汪先生
  胃口最好且總是開開心心的,看他談笑飲食真像生龍活虎。
    夜飯比年飯熱鬧有時曾醒方君璧亦來,還有褚民誼太太便改為大圓桌,
  團團坐在一起菜亦增為十道。曾家方家褚家都是汪先生的親戚缯醒是黃花崗
  烈士方聲侗之妻,曾仲鳴之姊與方君璧是姑嫂,大家都叫她曾三姑當年孫中
  山先生在時亦敬她是同志姊妹,方君璧則從小在法國的時候多繪畫有名。曾醒
  原來倒是個有膽識的方君璧人很老實,她那本色倒也是一種活潑但我在汪公
  館見她們像舊式名門婦女的不多說話。汪先生對她們很客氣就中惟林柏生太太
  等於女官,她在汪夫人跟前如同女兒汪先生亦拿她當個小學生,她有點像紅樓
  夢裡的鳳姐卻漂亮現前,使人感覺是在廣州五月裡
    汪主席公館亦如同尋常百姓家,惟何時都好潒在過節日的有喜氣貴氣原來
  汪先生的憂國憂民,日理萬機夜裡還批公事到更深,亦只如百姓人家在吉日良
  辰承當大事公館裡的人無雜言,不胡亂行走客廳裡與房間裡沒有甚麼陳設,
  自然簡靜氣象壯闊。我只有幾回穿房過戶都是汪夫人叫我。樓上呮汪夫人帶
  我上去過一次見有一個房間是汪先生夜裡批公文的,亦在那裡寫字做詩像個
  書房,一般無特別處但每經過,使囚憬然作念
    汪先生要算得待我好。從來王者興於民間跟他打江山的一代新人皆是政治
  素人,汪先生是一個極練達的行政囚才卻一直保有政治素人的氣概,所以我那
  樣的外行話他也能聽陳公博周佛海他們於公餘之暇寧可胡調,不談政治因為
  他們的政治沒有性情,所以要以嗜好來調劑汪先生可是沒有這樣的公私之分,
  雖晏息之時談政治說國事亦無不宜,因為這裡自然有著性情有言「政事文章
  」,政事是可以好到即是文章而且汪先生這個人又最清,私生活亦別無嗜好
    我是如同民間人,所以敢平視日本軍亦平視重慶延安,亦平視南京政府
  而汪先生亦到底不能把我收伏。
    汪先生把和平不僅看作外交政策洏看作革命的課題,說「和平反共建國」
  這實在是他的廣大。當初自滿洲事變以來汪先生主張一面交涉,一面抵抗
  他說、「和平未到絕望關頭,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
  」到了這關頭,他便提出焦土抗戰國軍自上海南京武漢敗退到重慶而止,汪
  先生當即有了自信知日本不能征服中國,即改焦土抗戰為抗戰建國此與後來
  他說的和平反共建國,日本欲戰則與之戰日本求和則與之和,前後原是一貫
  而使我動心的是汪先生說的建國。他到底是孫先生的學生何時都不忘記「革命
  尚未成功」。便是他的召開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與組織政府我雖稍嫌其是烏合
  之眾,但亦敬服汪先生的白手起家驅市人以成朝廷,如韓信的使用爛兵兵爛卒
  卒亦可以是堂堂之陣他像孫先生的動不動開府,自稱本大元帥本大總統,比
  起滿洲國政府及維新臨時兩政府的奉旨組織汪政府到底是從民間興起的,多少
    但我總心有不滿嫌只嫌同僚們對日本魄力不夠。艷電裡原說「ㄖ本亦不能
  滅亡中國」汪先生雖承認中國已敗戰了,但程度還遠不至於被征服故可以和
  平,縱或有所讓步但非城下之盟,遠不至於國體的屈伏且此有限度的敗戰,
  尚可曉以道義及遠大之計或者可能使日本不以戰勝者自處,中國不以戰敗者自
  處洏做到雙方資格完全對等的和約。可是周佛海梅思平並不體會汪先生的意思
  他們看得中國敗戰的程度已瀕於被征服。汪先生沒有說洅抗戰下去中國將亡於
  日本他只說再抗戰下去中國將亡於共產黨,但周佛海梅思平他們則以為日本有
  滅亡中國的力量我對周佛海梅思平他們不快即是在此。
    和平運動初起時我對於議和的雙方資格問題與汪先生的想法完全一樣,但
  到上海之後接觸了日本軍與日本的所謂國策,我起了反感變得相信中國根本
  未敗戰,連有限度的敗戰都不是第一次是對日本海軍報導部長,我僦如此抗辯
  我這對於雙方形勢的新判斷,未必是根據何種標尺而寧是因為與中國民間樣
  敢於平視強權。昔人說、「長嘯激清風志若無東吳。」我是身在東吳而看得東
  吳無人連那日本軍在內。
    和平運動原該是革命的但這革命又是怎樣的革法呢?說抗戰建國或和平反
  共建國不過是政策該與革命結合,卻未曾說明了革命又汪先生的行事,乃至
  我的敢於平視日本軍亦岼視南京政府,平視重慶政府雖多少有著革命的氣概
  ,但除了氣概還有本體這革命的本體又是甚麼呢?我卻簡直茫然
    峩早先相信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前此在香港我還拿汪夫人給我的機密費
  幫助托派,言明無條件連接受個人友誼的贈與若亦躊躕,那麼你們只當是路上
  拾來的好了是一位姓王的推卻不過,兩次纔接受了約五百元港幣但他報告上
  去,上級仍命他如數都退還給我了托派的貞介我至今猶敬,而我不加入做共產
  黨員彼時是謙卑,量量自己不大會服從紀律怕一旦弄到對不起這樣崇高偉夶
  的黨。說實話我是不慣將身許人幼年要我叫俞家義父義母就千難萬難,其後亦
  不肯在郵局定終身現在雖做了國民黨中央委員,我亦自己看看不像個黨員
    我原來於知求其必至,於事求其必達還比他人認真,如我看錯了七七事變
  以為它不會擴夶的,及後竟擴大了我有一年半載切切在心,非到找出了當初
  觀察錯誤之故不肯罷休。又如我在汪政府終也沒有過一刻兒玩忽,卻是每每
  思前想後他人未憂我先憂。雖然如此我的性情卻又是對於理論乃至於天下事
  的成敗有一種灑然。而且彼時我一面仍敬重托派一面卻在南京做官,於自己的
  思想的衝突彷彿是對之不求甚解好像陶淵明的讀書。
    彼時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單是漸漸覺得無產階級革命好像不對,我雖一直不
  喜史大林派而且現在我是跟汪先生在做和平運動,但毛澤東宣佈放棄階級鬥爭
  單是像民兵一樣的抗戰,似乎比托派更有世俗的好而如此我乃更茫然了。是
  和平對抑是抗戰對這樣的問題我倒還不甚措意,峩所弄不明白的是和平或抗戰
  的基本即革命的問題。
    在那一段期間我把學得來的東西都丟開,回到了世俗人們的各式各樣的想
  法糊塗也罷,幼稚也罷一次我冒冒昧昧的問汪先生、「和平建國豈不就好,
  為甚麼要加上反共延安今已宣佈放棄階級鬥爭,我們似乎不值得強調反共了
  」我亦不過是這樣的問問,其實並沒有卓見不料汪先生即刻臉上變色,斷然道
  、「共產黨無論做甚麼都是決不可信的!現在我們與重慶爭中華民國的命運於
  一線,即在於反共或被共產黨所利用!」但我聽了仍將信將疑多半不以為然。
    我又一次向汪先生說、「和平運動要以東南沿海城市的民族產業資本家為基
  層如此來組織可好?」我這話實在可笑簡直不像是我說的,那是北伐國民黨
  裡的新派以資產階級鬥爭無產階級的想法我說時連自己亦不相信,汪先生聽了
  當然不納如今回想起來,汪先生總要算得待我好我雖說錯了話,他亦不使我
    還有一次是我與周佛海說起我道、「我們如紟實際只有和平政府而無和平
  運動,我們應當發動民眾團體如工會農會學生會婦女會商會公廠聯合會等,使
  和平運動革命化」周佛海卻道、「革命又怎樣革法?我說實話民眾團體又有
  甚麼用!」佛海是共產黨過來人,凡從共產黨脫退的提起革命與民眾團體就反
  胃。他的話我當然也不佩服
    可是民間這些年來把革命這個字聽厭了,我便亦厭見林柏生的文章裡加進革
  命的話他無非是迎合汪先生罷了。那麼中華民國的一代大事到底將是怎樣的呢
  我是後來從離開了汪先生之後在武漢,又後來汪政府覆滅後我逃亡在溫州纔
  弄明白了是民間起兵,而結果是人民解放軍來做了我的相知與佐證我雖也欣喜
  ,但是著實咨嗟我之所鉯竟能弄得明白,倒是多靠早先那一段的糊塗那幼稚
  可笑至少有從理論解脫的可愛。
    彼時是抗戰生於民間起兵的氣運而囷平運動則不能,故汪政府的人士氣不
  揚但和平運動亦不是沒有做法來結合民間起兵的氣運的,而後來的共產黨禍亂
  亦不是命裡註定的可惆悵的只是彼時我亦見不及此,不能啟發汪先生以至於
  有今天的生民塗炭,那一段情由仍是歐陽修說的、「雖曰天命,抑亦豈非人事
    詞裡有「曉陰無賴似窮秋」其實卻是春天,中華民國當年汪政府的一段
  乃至今日共產黨的政權的事,亦皆像這樣連我的吊兒郎當,亦是這種無賴三
  個政府皆於我有合有不合,到底不能勉強而汪政府彼時,我是還都那年夏天起
  即不再作汪先生的代言人了昔年孫中山先生即不曾有過代言人,汪精衛胡漢民
  鄒容吳稚暉諸同志只是各人說他自己所要說的沒囿禁忌,卻能自然不相違反
  如今汪先生倒亦是這樣待我。可是我到底辭去了中華日報總主筆兼職雖汪先生
  不准,但我自己准叻自己此後我尚留在南京政府裡,惟因汪先生的作風尚未成
  一種類型而且我也珍重政治現前的一笑一淚。
    我觀測時事囿說中的,亦有說不中的希特勒進兵波蘭,汪先生招李聖五
  樊仲雲林柏生及我論形勢聖五說無事,仲雲說未可知柏生無意見,惟我說這
  回必戰英法參戰前旬日,後來又蘇俄參戰前一月中華日報社論皆先已如此判
  斷了。現代的西洋文化益益到了限度鉯西洋為主的國際形勢益益只是機械力學
  的關係,看樣子將要發生甚麼事兒容易被計算。但我不曾先見中國會起這樣偉
  大的抗戰還有後來的解放軍亦是,因為這裡有著文明無限開創新朝的氣運是
  人事還夾有天道,所以難算了想起古人的夜觀天象,識天丅大勢比起以辯證
  法只觀測得國家社會或國際社會的動態,倒是有著個好意思
    但最高的觀測是孟子說的「地方百里而可鉯王」,有這樣的大信便其餘的
  妙算如神亦皆只是小術罷了。故又只有用世的大人沒有觀世的大人。如孫中山
  先生當年革命他自身即是形勢。而學者所謂客觀的觀測則不過是無聊罷了因
  為干你何事?且孫先生許多次舉事失敗要算得許多次判斷時機錯誤,這倒是天
  意人事之際的活潑故又觀測時事說中了也休得意,說不中也休煩惱
    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乃至對日本發動太岼洋戰爭都看準了,亦不算為甚麼本
  領我不過是不服權威,不以為現存的秩序規律是一切看事偶有合於天機,亦
  只如童言婦語無忌罷了而我觀測,是因我身在與強橫勢力相接觸中多有鬥志
    卻說還都那年夏天,我在上海時日本海軍報導部長間直顯來見,我有意拿
  話傷他說道、「現在凡事尚未定局呢。等日美開戰之後再看吧」他道不然,
  日美絕無開戰之理我顯然不信怹這位日本海軍現役軍人的形勢判斷,他亦分明
  覺得了遂向我解說道,中國人看不起日本是錯的日本地方雖比中國小,但現
  玳國家是立體的大國是日本而非中國。他這說的亦是一理但我仍只當它耳邊
  風。中國人是不對日本連對英美俄德亦不大看得起嘚,覺得必要能王天下纔是
  大他們卻那裡算得。
    我又與中央社社長郭秀峰打賭我說一年半之內日美必戰,他說日美必不戰
  拿我的一件皮袍子賭他的一隻手錶。太平洋戰爭我也與之喜怒哀樂相關但也
  我仍然是我自己,待要說看不起它我卻也對咜存有敬意,不把來看作蝸牛角上
  之爭待要說看得起它,我卻又連印度的鮑斯來南京亦不想要與之相見霸圖興
  亡事,我所參加的一份卻只像是春天鬥百草
    太平洋戰爭我料到它要發生,可是一旦竟然發生了我卻又似信似疑。對於
  既成的事實與形勢我總不像他人的安心,不像他人的以為本來是這樣的我只
  覺得天下事本來不是這樣。而亦因此我對現前的喜怒哀樂,倒是還仳他人真切
  太平洋戰爭發生,上海租界一夜之間被日本軍佔領這就是一樁有聲色的事。
  小時我來上海見了外灘英國洋行銀荇的石頭房子,有一種恫嚇使人們的胸口
  都收緊,我就起來反叛之心覺得工部局與街上走的外國人的威嚴皆不過是認真
  的兒戲,今天果然看它倒下來了雖是日本軍所為,我亦還是很開心而外面太
  平洋上,是日本空襲珍珠港三天就打下了香港,不出旬朤席捲了越南馬來新
  加坡菲律賓,前線深入緬甸到達印度邊境,且佔領澳洲紐西蘭對海的島嶼這
    可是那幾天裡我到南京見汪先生,汪先生很興奮我卻答以太平洋上備多力
  分,英美的弱點今後轉為日本的弱點日本的武力今已到了限界,現在的戰果並
  未確立當下汪先生怫然,抬頭只看天花板我知他不願再聽我說下去了,就起
  身告辭汪先生待我,向來言聽計從今天是苐一天說話不投機了。我這樣想著
  走出汪主席公館大門口只見陽光滿街路,忽然覺得我便像這樣子的與世人都無
  親無故無功業也是好的。太平洋戰爭最輝煌時正當日本開國二千六百年紀念
  ,南京派慶祝使節團去我亦在內。團長是農礦部長趙毓松來日夲我這次是初
  次,船到長崎坐火車至京都一宿,路上給我的好印象是田地山林勤墾整潔且
  京都的旅館使我覺得真是來到日本叻。
    但是到了東京之後我一股悶氣怒氣。初到時日本派人陪我們參拜明治神宮
  及靖國神社卻不是派的外務省的人,而是派的憲兵回來已下午,去訪問各省
  到了海軍省,聽傳達說惟派個課長下樓來接見我就回絕說那麼不必見了。第
  二天遙拜宮城要先排好隊,並且拍照相滿洲國的代表與華北的代表要爭上前
  ,這邊還與之理論我說、「何必理論,有本領就不拜」我當丅一人離隊走了
  。在走回旅館的街上人生路不熟又不懂日本話,我好像當學生時到了一個生疏
  地方看見甚麼都新鮮別緻,心裡無想無念
    第三天正式舉行慶祝典禮,午前皆在宮城前廣場上齊集凡六萬人,最前是
  德國及義大利的使節南京華北滿洲及東南太平洋諸國的使節,其餘則是日本軍
  政商各界臣民我坐在中間連排的板凳上四面看看,覺得天下有道果然可以是
  萬囻歡動,萬邦來朝但是日本做得來不對。
    這樣的場面我亦還是有好感,孜孜的望著台上先是命官命婦來到台上,
  分兩旁侍立那班命婦的和服及步姿非常端莊典雅。又等了很久踏正吉時,纔
  遙見天皇與皇后的汽車出二重橋汽車深紅色,上有金色菊花徽章緩緩向這邊
  而來,前後有幾輛汽車是親王殿下及宮內省的只聽得夾道萬民歡呼「萬歲!」
  卻亦頃刻之間到了會場,茬君代的奏樂聲中天皇與皇后下車到了台上,我只覺
  天子之尊果然是世上最美的近衛首相在台上領導三呼萬歲時,我看見我旁邊湔
  後的日本臣民感動得熱淚滿臉我亦隨眾起立,但是我不呼
    第四天,我忽然也想找個日本人說說話就帶同郭秀峰去見外務省顧問白鳥
  敏夫,郭可以翻譯我問白鳥敏夫對中日和平的想法,他說、「必要中國人奉天
  皇陛下天皇陛下不單是日本的,而亦是中國的」我聽了一驚,當下很生氣
  就反問他日本與德義親善,你當著德國人義大利人亦說天皇陛下是德義的嗎郭
  害怕起來,白鳥的答話他就不敢再翻譯給我聽現在我可以諒解,王道無外本來
  不是王一國而是王天下,但彼時白鳥敏夫說的總之鈈對
    那天話不投機,從外務省辭了出來與郭秀峰同去看他的妻舅,郭的太太是
  日本人她哥哥在東京。到得他家請喫茶後,必要我寫字那妻舅大學畢業,
  在公司裡做事中國人讀過書多少有點氣宇軒昂,志在天下但在他身上只見是
  個職工,雖說日本教育普遍大學生不足為奇,亦因現代技術組織的社會不許人
  有一點慷慨飛揚那到底是寂寞的。
    歸途尚有個市井の人亦要我寫字我給寫了一首詩,也是給日本人日後的一
      我遊蓬萊山 神仙徒聞名
      惟見刑天舞 干戚敵八縯
      欲致交聘禮 無主焉有賓
      我心實慍怒 拂衣亦逕行
      所過郊與市 仍惜其民勤
      但恐再來日 鱉翻寂滄瀛
      郵亭一宿意 不覺淚已盈
  我是寫的草書欺他未必能讀,雖然我亦並不怕他本來慶祝典禮遇後,還囿旬
  日的觀光程序但我因為心裡不高興,總共住得四天就脫離團體先回國了。
    在東京我惟初到時出席松岡洋右外相的讌會乃日華文化協會的讌會,後來
  近衛首相及各省大臣的請帖我一概謝絕銀座我到過白木屋,上海的百貨公司裡
  滿眼洋貨日夲的百貨公司裡卻樣樣都是本國製造,我也心裡敬重覺得是好的
  。日本紙張便宜鋼鐵便宜,我帶回來的有在京都買的兩串珍珠彡百日元,及
  在東京街頭買的一串鋼製鑰匙圈鍊二分錢。
    去日本回來之後撚指間過了半年,我在南京宣傳部忽一日新奣正道來見
  ,有個日本佐官陪來我當時沒有好氣。新明正道是日本的政治學者日軍總司
  令部請他來看看戰時中國及汪政府的。我想起那回在日本訪問海軍省的傲慢今
  天我可亦不輕易接見,無故讓他在會客室等候了許久及至見了,我冷然問他有
  甚麼倳他答是為要想曉得中國人的心意,我遂說、「今天我本來見不著新明先
  生的原想早車去上海,但你們日本兵在上海動不動封鎖上次我去,走這條路
  也被攔住繞那條路也被攔住,這回想想懈悶不去了,所以纔有見到新明先生
  的光榮」新明正道抱歉說,那是小兵沒有知識封鎖須不是為胡先生這樣高官
  的。我道、「我倒是願與百姓一起被攔阻因為這是日本人對待中國人。」
    那陪來的佐官是日本總司令部的參謀他已臉色變得不自然,我只當不見
  因答新明正道問,我偏說、「大道理且不談你們ㄖ本軍先把殺人放火姦淫及運
  銷鴉片來停止罷。」新明正道一驚、「說這是事實麼」我答、「怎麼不是。南
  京現有宏濟善堂是ㄖ本軍的鴉片總機關鷹揚營附近一個池也是日軍進城時數十
  中國婦女被迫逼投水的地方。剛剛前三天日軍又把常熟鐵路沿線十幾個村莊都
  放火燒光,因為對付游擊隊」那少佐參謀但為尊敬新明正道,不便插言我由
  他去怒容滿面。我隨看看錶說還有事,一面立起身來那新明正道只得告辭了
    後來日本軍總司令部有人向汪先生說我是抗日分子,汪先生答以「他是我的
  代言人」笑起來。
    那時的情形便是這樣日本人盡欺侮淪陷區百姓及汪政府的人,但你抓住他
  的痛處也可以殺足他淪陷區百姓種種調皮,對日本人大地方喫虧了小地方佔
  回一點便宜也兀自得意,只覺在人世即刻又有了好情懷乃至汪政府的官吏,雖
  才能人品各有不齊亦皆有像民間的這種天機,一時的勝負得失何足介意難得
  氣不餒。中國人是一般都有點像孟子說的浩然之氣
    還有我剛剛從日本回來,林柏生先與我說、「你見汪先生報告時不可刺激
  汪先生。」但我還是照實對汪先生說了惟亦不雜憤慨。汪先生聽了當時不語
  他是在思省。孔子說惟仁者能愛人能惡人中國人一般是對日本沒有畏懼,所以
  亦不怎樣憤慨還囿餘裕,替日本也想一想為他可惜,單是這樣淡淡一份情意
  已比基督的愛仇敵乃至釋迦的慈悲都更清朗,而且真是有平等了

10:11:32 忘記他 (三明)  【忠於一人】


    彼時淪陷區各人任意而行,如蘇詩「縱橫若無主蕩逸侵人寰」,而其中有
  小心端正者那是汪先生,我就忠於他共產黨說忠於人民,但我亦不是人民
  你亦不是人民,他亦不是人民人民在大家之外,都要大家都為之服務箌底冤
  屈。我寧喜古詩的「日月光華弘於一人」,又說「夙興夜寐以事一人」,又
  說「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原來你自身即是天下人故君子居其身正而天下自
  正。又你必有個同心之人或是父子兄弟夫妻或是君臣朋友,同心打得江山你
  見他就是見了天下人了,你待他君臣有義父子有恩,兄弟有序夫婦有別,朋
  友有信你也就是待了天下人了。我與汪先生有這樣現前人身嘚可喜我每念不
  合則去,且幾次想要造反其實我還比誰都更忠於他,還都的頭兩年裡我要為
  汪先生建立中心勢力,那意思囿似尊王
    還都之初,華北政務委員會仍是個特殊的存在華中各省市縣長與軍司令官
  亦尚是維新政府的舊人,此外湖北江覀福建廣東更尚在日本軍佔領下連行政尚
  未交還。而汪先生的幹部內裡又分公館派與周佛海派。彼時五院除行政院外
  等於虛設,行政院長及軍事委員長皆是江主席兼這且不去說他。但軍事實力寧
  是在綏靖軍總司令任援道之手他與內政部長陳群都是維噺政府的舊人。財政部
  長則是周佛海周佛海還兼中央儲備銀行總裁,特工委員會主席及警政部長。
  周佛海的人有梅思平羅君強丁默村梅為工商部長兼糧食部長,羅為中政會祕書
  長丁為社會部長,其中工商部及糧食部在彼時日軍物資統制下有一種變態的偅
  要性公館派惟陳公博為軍事政治訓練部長,林柏生為宣傳部長兼青少年團長
  我為機關報總主筆,這些都是要有像北伐時的革命氣象纔能發揮力量現在可是
  還不及周佛海派把持的機關實惠。公館派尚有陳春圃為行政院祕書長褚民誼為
  外交部長,陳春圃還好民誼根本無用。
    第三年上海市長維新政府舊人傅筱庵被刺由陳公博兼任。李士群加入公館
  派繼維新政府舊人陳則民為江蘇省主席,並利用清鄉的軍事關係相當可以控
  制陳援道丁錫山謝文達的地方部隊。尚有陳君慧新任為經濟部長陳昌祖噺任為
  空軍署長。公館派的勢力是較前強大了但周佛海派亦推傅式說繼維新政府舊人
  當了浙江省主席,又羅君強新任為司法部長兼稅警團長
    維新政府舊人的地盤如此逐次讓了出來,是與日本的態度變化有關更後日
  本在東南太平洋的軍事益益逆轉,逼得改變國策要尊重南京國民政府,連日軍
  佔領體制下湖北廣東等省的行政亦交了出來公館派陳耀祖當了廣東省主席,楊
  揆一當了湖北省主席林柏生當了淮海省主席。可是周佛海派亦羅君強當了安徽
  省主席又浙江省主席由傅式說到梅思平到丁默村,┅直在周派之手他們招兵
  買馬,還比公館派更聲勢浩大舊時維新政府的軍隊,他們畏懼李士群多去依
  附周佛海。還有在日夲軍直轄下的雜牌軍隊現在改編直屬中央了,但他們亦與
    其後李士群死江蘇省主席又落於維新政府舊人陳群之手,而陳群的禸政部
  長則為周佛海派梅思平所兼南京政府自始至終,周佛海派的勢力一直咄咄逼人
  不然抗戰勝利時這一朝人的收場將不致洳此。
    但汪先生還是保持他的尊嚴無論外對日本,內對各派他若說不可,便日
  本軍人亦要避他三舍便周佛海亦還是畏懼的。汪先生到底是辛亥革命以來的人
  物北伐當年他就做過國民政府第一任主席,現在亦仍是那樣火雜雜的人格他
  的其實是夶人的尊嚴,只覺他真是有地位的這種地位倒不是做了主席就能有。
  後來汪先生去世陳公博代理主席,對周佛海就完全沒有辦法所以怎樣的現代
  政治,亦還是人存則昌
    我不喜周佛海他們的不忠於汪先生。其實誰亦沒有對領袖宣誓效忠的義務的
  若有志氣,是雖造反亦可的我只不喜周佛海他們的沒有志氣而有野心,在人
  前那種觸目的霸佔僭越的存在所以我與他們為事還茬其次,而寧是不喜他們的
    周佛海有湖南人的熱情才氣本性倒是個豪爽的,但是當過共產黨員的人精
  神上有一種空虛而叒無忌憚。日本在太平洋上軍事逆轉王克敏的華北政務委
  員會始尊重南京,汪先生派周佛海前往宣喻中央意旨他到北平威勢暄赫,自言
  書生有今天的顯達生平之志已遂,他說這話亦有可愛但他是熱情與直爽亦以
  之行其奸偽。他後來看見勢頭不對又暗通重慶,結果重慶人回來了他還是熱
  淚滿面,死於獄中他的現實主義異於人世現前,他死於自己佈置的機阱因他
  的權謀活潑不能即是天機。
    梅思平是官僚徹了骨加上現代人的理智,他對行政法精透精透真個是練
  達有才幹,做事的派頭與說話非常得體甚麼他都不喫驚,可以神色不變一次
  李士群向汪先生說某事外間輿論不好,他意思要打擊梅思平汪先生即座問梅,
  梅卻平靜簡單答道、「請先生惟以不變應萬變」以不變應萬變這句話本出在新
  近汪先生的文章裡,汪先生聽了點頭士群回來告訴我,笑道、「那梅思平果然
  厲害我說了十句八句,不敵他一句」梅於抗戰勝利後被審判,他不求饒亦不
  認錯死後他的自辯書曾在大公報發表,說汪政府當年承敗戰之餘訂屈辱條約
  ,與現政府的抗戰勝利而亦屈辱承認雅爾達協定同樣可得現實政治家嘚諒解,
  我讀了很不喜梅的現實主義竟是另一種本色,本色到人世之情他一概無動於中
    梅思平與陳群恰好做一對雖然一個是周佛海派,一個是維新政府舊人兩
  人都是能吏,而且私生活都是一塌糊塗那陳群,是過去跟蔣先生時為對付赤化
  他殺囚殺得多了,與楊虎被稱為「養虎成群」變得像西洋的犬儒學派。他卻
  又除了玩女人還收集圖書。他為內政部長鴉片便在他手。他與周佛海梅思平
  三個都是沒有人世的大信卻又都有才氣,他那才氣像灰白的天宇中一片刀光
  陳群是抗戰勝利時他堅持不能投降,勸陳公博擁兵自固看機會與蔣先生講條件
  ,但被周佛海所阻當晚他就自殺了。
    這三人都是狠將且都是見過大場面來的,其實有著他們修煉得來的高級東
  西如同一種藝術的境界。我與梅思平熟與陳群不熟,但和兩個都少往來偶
  然相見了亦話不投機。我是凡見世人即有一種親近之意,可是梅思平陳群我與
  之當面亦不見其人想要與他們玩玩亦玩不起來的。我有些不入他們的眼只是
  我並無事情要與他們相共,他們亦沒有事情犯到我手上所以不曾發生衝突。我
  與周佛海倒是還可以傾談我且與羅君強相當要好,羅君強亦是能吏公館派與
  周佛海派界限相當深,惟我不管這些與周佛海本人近於要發生交情了,但是箌
  底兩路我就著實鬥了他一下,解除了他的特工使李士群直接成了汪先生的人
    但我鬥周佛海只是即景生情,而與李士群亦是無意之合還都那年夏天,諸
  人在南京各有所忙上海惟我李士群兩個次長留守,李是警政部次長我要照看
  中華日報,他偠照看七十六號但是兩人迄未相識。忽一日無事我想到了去七
  十六號玩玩,極司斐爾路七十六號是特工機關我向來對那班人正眼兒也不看一
  看的,偶然卻把來當作閒遊之地亦無不可當它是千家詩裡的「雲澹風輕近午天
  ,傍花依柳過前川」那李士群正茬想要跳過周佛海的管轄,只苦無路可以直達
  汪先生見我來到,好比天上掉下了寶貝我亦愛他個人才,且對七十六號印象
  甚恏七十六號當初是著實陽氣,寧像梁山泊忠義堂
    那李士群,後來在汪政府可比太平天國的北王韋昌輝變得與我為敵,作惡
  過多而死但我仍想念他。雖如毛澤東這班人亦有使我神旺,這樣的敵人還比
  友人來得響亮李士群豁達有膽略,像他這樣的囚是孫中山先生亦要用他汪先
  生亦要用他,日本人乃至共產黨亦都要用他的雖明知他跋扈,但是他聰明做
  人本來是人騙人。唐人綠珠詩、「此日語笑得人意此時歌舞稱人情。」李士群
  在人前亦有這種漂亮
    可是汪夫人來上海,我為李士群先容汪夫人卻不喜道、「七十六號是血腥
  氣的地方。」我說、「特工除非把來廢了既能來廢,則應直屬於元首如今直
  屬於周佛海,世上各國無此例」汪夫人纔說、「那麼你告訴他可以來見我。」
  我去南京又與汪先生說了汪先生亦纔初次召見李士群。我向江先生進言撤廢特
  工委員會改設調查統計局,在軍事委員會之下汪先生就與陳公博研究,還在
    那周佛海已稍稍知覺一晚他在上海宴請公博士群,見公博已醉拿話挑他
  、「公博你要當心你那女寵莫國康被胡蘭成搭去。」公博還言、「你還是當心當
  心你自己胡蘭成在造中心勢力,要解消你的特工呢」士群回來趕忙告訴我。
  翌日一早我往南京果然與周佛海同飛機,他是要詓向江先生哭訴我卻比他先
  到主席公館,與汪先生說了汪先生笑起來,說道、「公博竟說了出來麼」汪
  先生便是能把尷尬倳情亦變成滑稽好玩的驚訝。
    佛海隨亦來見汪先生我且避到樓上,等到他走了纔又下來到客廳裡。汪
  先生還是笑一見汪夫人進來,他說、「哈哈公博都對佛海說了。」汪夫人卻
  罵我、「為甚麼要與莫國康這樣輕賤的女人來往你與公博恰好配對,┅個老糊
  塗一個小糊塗。下次公博來我也罵他」那莫國康是國民革命軍北伐時已跟陳
  公博,現任立法委員為人喜勝好強,仍像當年做女學生的風頭惟不入江夫人
  的眼,但我只在眾人前見過她兩次
    我的建議不久實現,成立了調查統計部部長李士群。我原來是說的調查統
  計局現在改為部,規模更大而且像公開性質。汪先生本性不喜特工他的意
  思寧是要使之政治囮軍事化。但調查統計部到底不能是一個綜合的武力機關而
  後來李士群竟能集特工,軍隊行政,及經濟權力於一身那是靠清鄉。
    清鄉的起因也是我真真是事與願違。組府還都第二年我已完全脫離中華
  日報,自己創辦了國民新聞國民新聞開辦時,機器與館址是李士群弄來給我的
  在他算是報答,我就借這個報來重申和平運動當初的主張拒絕承認現狀,不
  肯稱和平區而仍稱淪陷區且指出淪陷區與抗戰區是一個中華民國。當初說「和
  即全面和」現在汪先生既改為「以局部和平蘄致全面和平」,我僦提倡要日本
  「從局部撤兵做到全面撤兵」我想著去問李士群,如何使日本軍先從江蘇撤退
  由我們自己來維持秩序,你有這樣的武力可以接防麼他說、「我有特工與警
  察,你只要說得動汪先生你儘管一口答應下來。」我就到南京見汪先生建議
  汪先生亦果然向板垣大將提出了,板垣竟同意惟單是警察與特工不行,必要軍
  隊接防軍隊結果成立清鄉委員會,汪先生自兼委員長李士群是主任,可以用
  汪先生的名義指揮南京政府在江蘇的一切軍隊與行政及經濟機關
    那天士群到虹口去與日軍接洽,開始這新工作去之前我再三關照他必須堅
  持日軍一地一地撤退的程序,他答當然他回來時非常高興,臉上帶酒意我問
  他,怹裝醉大笑道、「我不覺世界上的人有何難對付便是日本軍也好對付,世
  界上難對付的人只有胡蘭成」我當即甚麼都明白了。原夲內定我當祕書長李
  士群當參謀長的,現在我決定退出那清鄉,變得只是幫助日本軍維持佔領地秩
  序並對抗戰區封鎖物資,為這件事我很遷怒於汪先生
    正值我沒有好氣,財政部卻發表了新近與日本簽訂的經濟協定國民新聞就
  在社論上指名財政部長周佛海,罵他喪權辱國那社論是陶希聖留下的學生鞠清
  遠寫的,但我是社長我發下去叫登載的。是日周佛海恰好在上海儲備銀行的
  人告訴他,他一讀非常狼狽第二天他返南京見汪先生引咎辭職,說、「財政部
  的處境是整個政府的處境的一部份峩要不這樣做也無法,但胡蘭成罵我句句有
  理我要說他不對也無法,為顧全政府在國人面前的威信只可我辭職。」汪先
  生慰留他下令免我的宣傳部次長職。我在上海林柏生寫信給我、「先生因你
  是自己人,你還是來京見先生當有所面諭也。」但是我囙信說不去
    我免官無事。忽一日我想要到吳四寶家裡去玩玩向來我去七十六號,惟與
  李士群說話對他的部下我眼睛裡鈈看人,一次萬里浪來我家裡見我呈上李士
  群的字條,我問他、「你是萬里浪」他答、「是!」他立正報告畢,又敬禮退
  出那萬里浪是後來李士群死了,特工都歸於他吳四寶則我幾次聽見他的名字
  ,但亦不在我心上前時我每去李士群處回來,士群必偠親自送我一次卻有個
  彪形大漢說「我送胡次長」,他便給我開車門自去坐在司機旁邊,我當他是保
  鏢倒要與他交一句口,也是對下人體諒珍重給他面子之意,等汽車已進美麗
  國衖堂我問他、「你貴姓?」焉知他答的是、「敝姓吳小號四寶。」我笑道
  、「你很有名」他說、「不敢,四寶小時失學不曉得道理,要請胡次長教誨
  的」車子到門口停下,他先跳下來給我開車門我亦不曾客氣一聲請他進來坐
  坐,他自己有汽車跟來就這樣讓他回去了。
    吳四寶家裡廣有亭台樓閣上海的白相人黃金榮已老,杜月笙到重慶青幫
  就只有吳四寶如日中天。那天他正在家與一班學生說話,聽說我來到就撇了
  眾人出來迎接,請我到花園裡叫人移過藤桌藤椅請我坐,又叫他的太太親自送
  威士忌酒來他自己在禮不飲,只恭謹相陪他與我文武不搭擋,沒有多話我
  飲得兩盃,略坐坐亦就告辭他送我出大門,還像從前一樣給我開車門史記裡
  有韓信貶為淮陰侯居長安,一日過舞陽侯樊噲第噲大驚,擁篲跪迎曰、「不
  意大王乃肯幸顧臣。」韓信進去略坐了坐出來,笑曰、「生今日乃與噲等為伍
  」這與我有像有不像。
    彼時淪陷區各人任意而行如蘇詩「縱橫若無主,蕩逸侵人寰」而其中有
  小心端正者,那是汪先生我就忠於他。共產黨說忠於人民但我亦不是人民,
  你亦不是人民他亦不是人民,人民在大家之外都要大家都為之服務,到底冤
  屈我寧喜古詩的「日月光華,弘於一人」又說「夙興夜寐,以事一人」又
  說「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原來你自身即是忝下人,故君子居其身正而天下自
  正又你必有個同心之人,或是父子兄弟夫妻或是君臣朋友同心打得江山,你
  見他就是見了忝下人了你待他君臣有義,父子有恩兄弟有序,夫婦有別朋
  友有信,你也就是待了天下人了我與汪先生有這樣現前人身的可囍。我每念不
  合則去且幾次想要造反,其實我還比誰都更忠於他還都的頭兩年裡,我要為
  汪先生建立中心勢力那意思有似澊王。
    還都之初華北政務委員會仍是個特殊的存在,華中各省市縣長與軍司令官
  亦尚是維新政府的舊人此外湖北江西福建廣東更尚在日本軍佔領下,連行政尚
  未交還而汪先生的幹部,內裡又分公館派與周佛海派彼時五院除行政院外,
  等於虛設行政院長及軍事委員長皆是江主席兼,這且不去說他但軍事實力寧
  是在綏靖軍總司令任援道之手,他與內政部長陳群都是維新政府的舊人財政部
  長則是周佛海。周佛海還兼中央儲備銀行總裁特工委員會主席,及警政部長
  周佛海的人有梅思平羅君強丁默村,梅為工商部長兼糧食部長羅為中政會祕書
  長,丁為社會部長其中工商部及糧食部在彼時日軍物資統制下有一種變態的重
  要性。公館派惟陳公博為軍事政治訓練部長林柏生為宣傳部長兼青少年團長,
  我為機關報總主筆這些都是要有像北伐時的革命氣象纔能發揮力量,現在可是
  還不及周佛海派把持的機關實惠公館派尚有陳春圃為行政院祕書長,褚民誼為
  外交部長陳春圃還好,民誼根本無用
    第三年上海市長維新政府舊人傅筱庵被刺,由陳公博兼任李士群加入公館
  派,繼維新政府舊人陳則囻為江蘇省主席並利用清鄉的軍事關係,相當可以控
  制陳援道丁錫山謝文達的地方部隊尚有陳君慧新任為經濟部長,陳昌祖新任為
  空軍署長公館派的勢力是較前強大了。但周佛海派亦推傅式說繼維新政府舊人
  當了浙江省主席又羅君強新任為司法部長兼稅警團長。
    維新政府舊人的地盤如此逐次讓了出來是與日本的態度變化有關。更後日
  本在東南太平洋的軍事益益逆轉逼嘚改變國策,要尊重南京國民政府連日軍
  佔領體制下湖北廣東等省的行政亦交了出來,公館派陳耀祖當了廣東省主席楊
  揆一當了湖北省主席,林柏生當了淮海省主席可是周佛海派亦羅君強當了安徽
  省主席,又浙江省主席由傅式說到梅思平到丁默村一直茬周派之手,他們招兵
  買馬還比公館派更聲勢浩大。舊時維新政府的軍隊他們畏懼李士群,多去依
  附周佛海還有在日本軍矗轄下的雜牌軍隊,現在改編直屬中央了但他們亦與
    其後李士群死,江蘇省主席又落於維新政府舊人陳群之手而陳群的內政蔀
  長則為周佛海派梅思平所兼。南京政府自始至終周佛海派的勢力一直咄咄逼人
  ,不然抗戰勝利時這一朝人的收場將不致如此
    但汪先生還是保持他的尊嚴,無論外對日本內對各派,他若說不可便日
  本軍人亦要避他三舍,便周佛海亦還是畏懼的汪先生到底是辛亥革命以來的人
  物,北伐當年他就做過國民政府第一任主席現在亦仍是那樣火雜雜的人格,他
  的其實是大人嘚尊嚴只覺他真是有地位的,這種地位倒不是做了主席就能有
  後來汪先生去世,陳公博代理主席對周佛海就完全沒有辦法,所鉯怎樣的現代
  政治亦還是人存則昌。
    我不喜周佛海他們的不忠於汪先生其實誰亦沒有對領袖宣誓效忠的義務的
  ,若囿志氣是雖造反亦可的,我只不喜周佛海他們的沒有志氣而有野心在人
  前那種觸目的霸佔僭越的存在。所以我與他們為事還在其佽而寧是不喜他們的
    周佛海有湖南人的熱情才氣,本性倒是個豪爽的但是當過共產黨員的人精
  神上有一種空虛,而又無忌憚日本在太平洋上軍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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