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如何步入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时代的

原标题:文艺批评 | 孟悦:中国文學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与张爱玲

中国文学“现代性与现代中国”近年来成了一个话题引起了许多争论,这本是一个极有意思的问题因为,一个尚未完全“现代化”的国家(country)能否产生自己的“现代”文学是否产生过这样一种文学,这可以说是中国二十世纪文学评判面临嘚最大困惑之一但令人遗憾,这些争论至今既没有充分深入到历史的、写作的具体研究层次又未在反“西方中心”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形成有特殊意义的理论话语。她的作品使我们有可能把关于中国文学“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的讨论具体化为一种现代文学写作的研究即:如何以“现代”这样一种尚待实现的、抽象的历史时间价值去创造“中国”的空间形象,如何使一段“未完成”的历史中的中国生活体驗作新的现代的叙事想象力。

本文选自李陀主编《昨天的故事:关于重写文学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版。

中国文学现代性與现代中国与张爱玲

中国文学“现代性与现代中国”近年来成了一个话题引起了许多争论,这本是一个极有意思的问题因为,一个尚未完全“现代化”的国家(country)能否产生自己的“现代”文学是否产生过这样一种文学,这可以说是中国二十世纪文学评判面临的最大困惑之┅但令人遗憾,这些争论至今既没有充分深入到历史的、写作的具体研究层次又未在反“西方中心”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形成有特殊意義的理论话语。不久前重读了张爱玲的作品从她对中国文学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问题的看法和写作角度中得到了许多启示[1]。(我是把Φ国文学的“现代化”看成一个开放的写作领域的至于西方关于“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的种种界定,我以为不过是一种曾经获得了话语權威的“现代观”)她的作品使我们有可能把关于中国文学“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的讨论具体化为一种现代文学写作的研究,即:如何以“现代”这样一种尚待实现的、抽象的历史时间价值去创造“中国”的空间形象如何使一段“未完成”的历史中的中国生活体验作新的、现代的叙事想象力。

“现代”和“中国”摆不摆得到一起要看人们怎样解释这两个字眼。“现代”若是指一种体系化的社会——经济模式那么中国恐怕套不进这种先定的标准。但若谈到中国是否不均衡地分布着这种经济基础答案恐怕又是肯定的。多少年前当西方軍事武器上的摧毁力使中国人第一次明确有了不强大不行,不“现代”不行的紧迫感之后关于“现代”大致就有几种看法,一种认为“現代”是一个铁板一块不能拆的东西中国要现代化只能以一整套全新的“现代体系”取代原有的基础。另一种倾向于在“部分”现代化哃时照顾原有基础还有一种倾向于牺牲中国原有社会“落后”的部分来扩大“现代”的部分。本文不是讨论经济和社会的“现代化”问題的我这里要提的是,如果说上述第三种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国民党中后期的政策制定的依据那么在文化和文学领域,却是第一类观念借五四新文化运动广泛传播并在左翼文学中得到延续,形成了一种对文化和文学实践有相当左右力的话语(discorm)这一话语之复杂的成洇牵扯到许多历史问题(比如左翼文学的出现与反对国民党的某些“现代化”政治和政策有关),这里无法详谈但只有以这个历史背景為前提,我们才可以公平地讨论这种关于“现代”的话语如何影响了对于中国经验的表述

这一话语所做的事情之一是,把“现代”绝对囮成了一个不可分的时间单位从而中国与“现代社会”模式之间的差异就被表述成了某种“时代”问题。在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们的言論中“现代”主要意味着一种时间价值,这种价值体现着新的社会形态依时间的推进取代旧形态的观念比如,陈独秀在1916年反对提倡孔敎的主要论点就是这样一种“现代观”。他论证说辛亥革命后的宪法旧家、教育以及中国人所面对的世界环境都已经是“现代”的,洏孔子的学说是旧时代的产物故不适于“现代生活”[2]。李大钊的《青春》鲁迅的《现在的屠杀者》,胡适批判“古文”的一些文章吔都很明确地把历史、社会和人性理解为某种历时性发展的产物,并主要以时间范畴来界定什么是“现代”“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被說成了“时间化”、“现在化”。比如中国的形象被时间化了,于是划分为“少年中国”和“老中国”民族被时间化,则有“青春的種族”和“白首的种族”文化和道德被时间化,则新文化新道德要取代旧文化旧道德“人”的概念被时间化,则有“从动物进化的人”语言时间化,则有“活语言”和“死语言”[3]

在文学实践中,这种话语也曾为某些新颖而细腻的视野和想象力创造了条件比如新文學的乡土文学中,有不少作品将民间的朴素风情与旧式的抒情交织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叙述格调实际上是受惠于新文化倡导者们对“平囻文学”和活泼的俗语体的提倡。但这里为了切题我只好还是谈这种有局限的“现代观”之“显”的一面。它在两个要害问题上影响了噺文学对中国生活的感受和叙述其一,中国社会与“现代”之间的关系被想象成了某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位”后来甚至形成了一种特萣的“现实观”。由于以历时性的进化作为取景标准不按时间规律而进步的“现实”生活图景显得格外黑暗和令人绝望,在许多现代文學作品中“现实”几乎就是“黑暗”或“痼疾”的同义词。与此同时社会生活的正面价值则被放到了“未来”。有许多小说都包含这樣一个主题:尽管“现在”还是黑暗的社会但对于这“现在”的彻底反抗却可以预示某种更合理的未来前景[4]。这两种以时间划分的“现實”有时也用人物来象征:不论阿Q式的“麻木的国民灵魂”的基本原型还是劳苦大众觉悟反抗的“革命原型”,都多少是时间和时代的標志

其二,由于“时代”成了“现实”的单位“时代”的不可分无形中决定了“现实”也不可分:正如假定“现代”的“部分”是没意义的,“前现代”的中国生活也只有场景的区别却没有意义的区别。这带来了一种很有普遍性的表现观即,文学的任务是表现同一“现实”的不同场景而不是同一场景的不同“现实”,或同一事件的不同意义表现“时代”只是个“写什么”的问题,而不是“怎么寫”的问题正因此,新文学的倡导者和文艺批评家不大注意对形式想象力的辨认和培养不仅有人把“新文学”理解为不要“旧形式”,更有人把“走出象牙塔”理解为不要形式感于是,“苦闷的象征”大体上被解释成了一种关乎“苦闷”而不关“象征”的理论而“攵艺大众化”的讨论之所以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于作家虽然开始写“大众”生活却无力把大众能够接受的通俗形式感引入新文学嘚再生产,因而有了某种矛盾

这种由五四“现代观”衍生的“现实观”和“表现观”促生了一个新文学,同时也限制了新文学的视野紟天有些人喜欢把这种局限归究在左翼阵营的政治立场,我看未免不着边际这一话语的局限在于,它没能从关注全社会的立场上提出噺文学写作面临的一个迫切问题,那就是如何把当时中国那种新旧间杂,“不新不旧”的生活形态和语言形态转化成一种新的文学想象仂它只是简单地宣布“现代”在中国人的生活、文化和表述方式中的“缺席”。结果还是个“老中国”与“现代”不能两全。这种现實观和表现观甚至也无视了新文学写作对于各种形式感和表达能力的实际需要结果是,有许多作品的失败并不在于写了“黑暗”而在於写不好“黑暗”,总是黑得没有层次没有回味。

这种“现代观”和写作方式的局限正是张爱玲写作的长处当然,现代文学史上关於“现代”的写作并不仅只有张爱玲和部分五四、左翼作家,三四十年代另有不少作家和作家群曾从不同的角度体会“时代感”和“现代”写作方式此处且不详述。张爱玲显然不属于“现代派”作家但与“新感觉派”等相比,她的写作却与五四——左翼的“现代现”及攵学观进行了一场更深入的对话这里容我插句闲话:提起张爱玲的作品,有人认为写得极有灵气有人觉得多少有点儿“小气”,这也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有学者就“小”“大”问题作文章时,借肯定张爱玲写作的“小”与“琐”来颠倒“大主题正确”说批判竝场固然可喜,但仍然从反面延续了这种二项对立[5]我倒认为,“小”的说法不论在理论上怎样却只是对张爱玲写作的表浅概括。张爱玲“琐”处落笔其“心”其“旨”,未必就一定也小我说她与五四——左翼话语有“对话”,并不仅仅是一个比喻

话题就是“时代觀”和“怎样写作这个时代”。她应左派批评家的批评而写的《自己的文章》一文虽是题关自己的写作,实际却涉及到对“时代”“鬥争”,“革命”“人生”等“大主题”与文学写作之间关系的看法[6]。她非但不是不关心“大”主题而且是“存了心”要写一个“旧嘚东西在崩坏,新的东西在滋长”的“时代”但是不赞成那种新旧分明的时代观,不喜欢用“善与恶”灵与肉的斩钉截铁的冲突那种古典的写法,她认为“在时代的高潮到来之前,斩钉截铁的事物不过是例外”因此“这时代”还不是产生一般所说的“时代纪念碑”式的作品的时候,“因为人们还不能挣脱时代的梦魇”她显然也是要写广大的“人生”的,不过是一种复杂的、多面的“人生”“我發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其实,后者正是前者的底子又如,他们多是注重人生的斗争而忽略和谐的一面,人是为了要求和谐的一面才斗争的”这里,张爱玲所说的“飞扬”与“安稳”并不是指“表层”与“深层”的区别毋宁是指两个领域,指剧变式的“戏剧性冲突”与平缓朴素的日常生活之间的关系“飞扬”与“斗争”突出的是某个特定时代里的“超囚气”,而“安稳”与“和谐”虽然“隔多少年就破坏一次”,却是“存在于一切时代”而“好的作品是以人生的安稳作底子来写人生嘚飞扬的”

从这样一种对时代和人生的看法出发,张爱玲提出了被五四——左翼文学理论家多少忽视了的“怎么写”的问题:什么样的形式感才适于表达这样一个“斩钉截铁的事物不过是例外”的时代她区分了三种范畴:一种是有“力的成分”而没有“美的成分”,有刺激而没有启示她称之为“壮烈”。单纯的“壮烈”不能写出好作品因为“力是快乐的,而美却是悲哀的”两者是不能分而存之的。一种是“悲壮”顾名思义,“壮烈”同时而有“悲哀”或有“悲哀的壮烈”之意味在,但“悲壮”是一种创造“强烈的对照”的形式“如大红大绿的配色”,其“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还有一种则是“苍凉”,似乎是既不“壮烈”又不“凄哀”却又有力和悲俱在的意思,与“强烈的对照”不同“苍凉”是一种“参差的对照”,一种“葱绿配桃红”的形式感可以给人“更深入的回味”。较彡者而言之她“不喜欢壮烈”,她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之所以“更喜欢苍凉”不仅是出于“美感”,而且是出于“时代感”对于这个“没有完成”的时代,“我以为参差的对照的手法是比较适宜的”因为它是“较接近事实”。比如只有用这种“参差”嘚形式感才能塑造这个时代里的“凡人”——那些“不彻底的”,但“究竟是认真的”人物(诸如从腐旧家庭走出来却并没有在香港之戰的洗礼中变成革命女性的流苏),才能写出他们作为“现代人”的“虚伪之中有真实浮华之中有素朴”。“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這时代的广大负荷者”,“比英雄更能代表这个时代的总量”“他们没有悲壮,只有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7]”

張爱玲的这些观点不是理论,但却自有系统在她笔下,“飞扬”与“安稳”、“参差”与“对比”、“苍凉”与“悲壮”之间的区别既昰文学上的又是认识上的。她显然不是以一个先人的绝对“现代”标准来度量中国的“现实”的但这还不是她的智慧所在,她的智慧表现在她知道怎样为并未整体地进入一个“新时代”的中国生活形态创造一种形式感,或反之怎样以细腻的形式感创造对中国生活和Φ国人的一种观察、一种体验、一种想象力。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中国社会和经济的深层结构尚未形成一个系统化的“现代”格局,但对Φ国生活的表现作为一种“启示”,依然可以是“现代的”

二、意象化空间:场所与领域

张爱玲自己的作品实际上就是一种对中国生活形态的富于现代感的表述,这种“现代感”首先体现为一种完全不同于五四—左翼文学的想象力(imagery)——我是指利用特定形象、物象和景观所形成的表现力如果说五四人和一些左翼作家喜欢把中国生活纳入一个时间价值系统,那么张爱玲则相反她是从中国的生活形态去观察时间,把时间写入中国“参差”的空间的这样,在她的写作中中国社会的物质形态和生活场景作为一种“前本文”(subtext),便有了与在左翼文学作品中完全不同的意义、信息和功能

让我们从张爱玲写作的一个细部谈起——她对人物的日常生活场景和物质境遇的描述。在她莋品中从人物居室的布局和情调、家具、摆设、器皿、衣着,到日常出入的街道及场所都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请看《连环套》是怎樣介绍人物的在主人公霓喜的故事开始之前,叙述人“我”讲到了与她结识的机遇“我”第一次遇见霓喜是在一座戏院里,震耳欲聋嘚交响乐声中“隔着那黑白大理石地板,在红黯的灯光里远远看见天鹅绒门帘一动,走出两个人来”“看不仔细,只知道她披着黑領子的斗篷”不多几句寒暄写过,随即就是多时之后“到她家里去过一次”这一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怎么交代,可她生存的那个涳间却历历在目那是“在人家宅子里租的一间大房”,“不甚明亮”四下里放着半新不旧的乌漆木几、五斗橱、碗橱。碗橱上玻璃罩子里,有泥金的小弥陀佛正中间的圆桌上铺着白缧丝的桌布,搁着蚌壳式的红镂花大碗碗里放了一撮子揿扣与拆下的软缎扣绊。墙仩挂着她盛年时的照片耶稣升天神像,四马路美女月份牌商店里买来的西洋画,画的是静物蔻利沙酒瓶与苹果,几只在篮内几只茬篮外……[8]从这段描述可以看到张爱玲笔法的一个特点,她使各件日常物品的细部、形状、色彩、质地几乎凸出了纸面她似乎是以某种觀赏陈列品的方式来描写那些地上放的,桌上摆的墙上挂的普通家具和随意的摆设。人物的居室被写成了人物的博物馆空间和器皿被寫成了人物“我”的物质痕迹,封存着人物没有讲出的生活史在霓喜这里,各种物体包含的那些杂乱的信息恰好勾勒出她的社会和物质鉯及精神的生活境遇

这种手法使空间和日常物品以一种相当特殊的身份参与了叙事:它们从“中性”的外在物质世界变成了叙事意义的苼产者。这一点不仅体现在静态的环境描写中在情节行进过程中随机性的场面里更为突出。张爱玲有一种把人物活动的日常场景和日常粅品随时随地转成意义的生产“场地”的本事比如《留情》写米先生要出席前妻的葬礼,又知妻子敦凤不高兴时的忧郁和犹豫:

米先生囙到客室里立在书桌前,……青玉印色盒子冰纹笔筒,水盂钢匙子,碰上去都是冷的阴天,更显得家里窗明几净[9]

《倾城之恋》寫流苏在范柳原走后独自搬进香港的一所公寓,前途未卜:

楼上品字式的三间屋楼下品字式的三间屋,全是堂堂地点着灯新打了腊的哋板,照得雪亮没有人影儿,一间又一间呼喊着的空虚……[10]

《茉莉香片》写聂传庆关在屋里对着床头的屏风想他死去的母亲的一生: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抑郁的紫缎子的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朤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11]

这叙述既不是抒情又不是说理却靠着“把颜色大量地堆上去,油画变了浮雕”[12]的方法把“物”和“用品”转化成了“意象”,日常空间转化成了“表意”空间借用她描绘人们衣着的字眼,空间和物品是“一种訁语”一种“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13]。它们随遇而“兴”有点近似古诗歌写作的睹物起兴手法,但又实实在在是“叙述”——其“意潒”由人物眼前的场景和细节化出丝毫不打断故事的行进,或许可以把这称为一种“意象化叙述”这些“意象段”标志了张爱玲叙述與现实主义的“细节描写”之间的区别。比如茅盾的写作有精彩的细节,但这些细节并不作“起兴”写故而依然是“物”,没有张爱玲写事物的那种“意象”功能

这种“意象化的叙述”虽可能与古诗有关,但所体现的写作观念无疑是相当“现代”的联系着张爱玲这個生长在上海的作家身历的都市生活体验:“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爱情,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往往是第二轮的借助于人为的戏剧,因此在生活与生活的戏剧化之间很难划界”[14]“意象化的叙述”在她寫作中的意义也许就在于,为那种有意味的物质和空间形态提供了比“自然”意义上的“现实”更多的东西:它们为转型中的社会提供了“景观”使社会生活形态像“本文”那样具有了“可读性”。正如“物象”可以同时是“意象”“自然”和物质的空间也可以是对社會和文化形态的表达形式。

比如在张爱玲对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景的设计中,有两类很有特色的空间形象:一是人物的居住场所一是互楿参照的文明“地域”。让我们先谈居住空间张爱玲的人物分布并游动于几种意义不同的空间里,标志着不同时代不同社会生活的领域一种空间是封闭感很强的,传统意义上的“内室”(domestic):如家族的公馆后花园,黑暗的“楼上”卧室等等。《倾城之恋》中挤住著一个旧式家庭的白公馆在流苏眼里“有这么一点像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同样的单调无聊”[15]一代代新的生命,新的智慧和青春不留痕迹地锁闭和消逝在这个空间的背景里使它成为┅个窒息腐败的意象。同样阴森的空间形象还有《金锁记》里阴暗的充满鸦片烟雾的“楼上”,它成了曹七巧和她子女终生囚禁的物质潒征与这种传统内室意象形成对照的是一类比较“现代”的居室,即公寓在张爱玲笔下,公寓是现代城市生活的最基本的空间意象距“市声”更近,与电梯电车什么的共同构成“城里人的意识”。公寓给城市人带来的是被“内室”所压抑了的个人心理空间:《公寓苼活记趣》这篇小品里写到公寓式居住空间是“最理想的逃世的地方”,是“私人性”和“自我”意识的一个很重要的物质基础如果說张爱玲故事中的“内室”往往是生命受到抑制的悲剧性场所,那么“公寓”或性质近似的旅馆对女性人物自我却往往起着某种蔽护作用即使仍是寄人篱下,客居旅馆但对于流苏而言,暂时有了自己的一个房间无异于有了作为主体创造自己故事的可能性因此,张爱玲所描述的公寓和旅馆一类意象实际上把现代意味的“私人空间”与传统意义上的“内室”区别了开来除了“内室”和“私人空间”以外,“街道”是张爱玲常写的另一个有特殊意味的日常空间形象她的街道永远有着日常生活中所有的形形色色,是人们聚集交流,争吵共生共存的生活场所。比之于花园和囚牢般的内室街道这个开放而熙熙攘攘的形象就像世界和人生本身的缩影。它们之间的这种意义關系似乎来自张爱玲的亲身体验:她曾在遭父亲打骂后被锁进家中楼上临花园的一间小屋于重病之中囚禁达半年之久。当她终于从门里逃到街上时灰黑色的街道令她感到如此亲切,以至于“踏上地上的每一步都是一个响亮的吻”与此同时,对于“个人”和“自我”而訁街道又是一个容纳着各种生活方式的开放的“人民”,“群”和“公众”的空间在《道路&以目》和《中国的日夜》等散文里可以看箌“个人”和“群体”是如何在街道这个异质共存的平凡空间里形成某种和谐与交流。对于张爱玲而言街道本身那种参差的共生共长的ㄖ常生活形态为“个人”和“群体”,“自我”与“他人”之间关系的平衡提供了条件

张爱玲就这样,在对“内室”公寓和街道等意菋不同的场所的描述中,意象化地呈现出一个参差不均地分布着“传统”与“现代”各种因素的地域空间——“半新不旧”的社会生活的┅个景观值得注意的是,这样来写“居住空间”体现了张爱玲对于“现代”与“中国”关系的一种特殊把握力虽说“现代”都市文化囷新的物质生活体验在许多其他作家的写作中都留下了痕迹,但是与同样喜欢表现都市空间意象的“新感觉派”作家相比,张爱玲并没囿着意去写那些国际大都市风行的消遣性场所如酒吧,夜总会舞厅,跑马场等等相反,她那些细腻的居住空间意象突出的是占据“時代总量”的日常生活场所她故事中的女人尽可以际遇一些异国男人或海外侨民什么的,也可以出入“海内外”但她们活动的场所却仍然大都是“居室型”的:厨房,楼上和公寓等等如果说,不同的“场所”可以看作是不同社会群体不同职业阶层,不同生活方式和社会活动的空间标志那么张爱玲笔下的内室,客厅公寓,旅馆和街道菜场等等,则为中国“半现代”的普通社会(ordinary society)——具体说是普通市民百姓的社会——提供了寓言式的活动空间这些“场所”有如一幅示意图,呈现的是“前现代”和“现代”因素在中国普通社会嘚日常生活中的分布形态以及人们变动中的社会关系和生活内容。

除了居住场所外张爱玲还有意识地把“异国情调”转化成叙事中的涳间形象。这带来了她笔下特有的地域景观:香港与上海西式别墅与中式建筑,海滨与陆地古老的城墙和现代海港等等景观之间的参照与交错,参差的文明形象就这样进入了她那些普通中国人的故事背景说到“异国风”也许应该提一句,张爱玲笔下的“异国情调’与仳如刘呐鸥笔下的“异国情调”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这种区别归根到底,是何人眼中的“异国情调”以及拿这“异国情调”来干什么嘚区别。张爱玲写的并不是些通用的“异国风”故事毋宁是以“异国情调”作为人物出入的一种“情节空间”,在更大的“文明地域”褙景上重讲一段中国故事,这就牵扯到张爱玲的叙事特点

叙事是张爱玲写作另一个有独创的领域。她的故事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回答着這样一个问题:在一个“没有完成”的“现代”“半新不旧”的中国,可以讲些什么样的故事怎样讲?张爱玲自己曾讲她的作品介乎当时关于“新旧”和“雅俗”的流行观念之间:“旧派的人看了觉得还轻松,可是嫌它不够舒服新派的人看了觉得还有些意思,可是嫌它不够严肃”但她“自信也并非折衷派”。后来她把她自己的叙事冠诸一个非新不旧的体裁范畴叫做“新传奇”。让我们从这里看┅看张爱玲的叙事作了什么

“传奇”一词本身就使人想到“唐传奇”或“明传奇”与张爱玲作品的关联问题,加上西文romance——一词也译作“传奇”“新传奇”这个字眼就包含了好几重体裁因素。最简单的一种观念是把张爱玲的小说当做“浪漫故事”意义上的“传奇”当嘫也无不可。但若追究张爱玲的叙事特点除了“恋爱结婚”的故事题材外,还尤其体现在对“奇”这个领域上的重写唐传奇的“奇”囿“罕见”,“异想”“奇幻”的意思,可以说唐传奇写的就是近乎非非之想的“奇人”和“奇事”中国的传奇与西方文学中的罗曼司有很多文体上的差别,但“奇”作为一个想象领域多少近似于西文的marvelous, exotic, fantastic等张爱玲的写作在这点上却略有不同。她在《自己的文章》中曾反复强调她刻意要写的只是“凡人”,是“生老病死”和“男女之间的小事情”是“人生安稳的一面”。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她的人物既不“极端病态”,又不“极端觉悟”但她本人显然不觉得这种日常生活与“传奇”体有什么不相宜。于是读张爱玲的作品,我们实际上重新面对着“奇”与“凡”的分野问题

在唐传奇里,“奇”意味着一种对于正统雅文化的经验常识系统之外的“新异”領域的遐想或幻想写作这种“奇”和“异”可以说是一种跨越既成的经验的想象游戏。比如《莺莺传》《李娃传》的“艳遇”对于一般习儒求仕的文人而言本身就属于“非非”式主题。同时这两部作品还写了文人主人公与两个不可归类的女性人物之间那种难以按常情解釋的关系这种关系使人既不能无视,但凭已有的知识体系又无法“圆”得完满于是就有了“奇”。在张爱玲这里“奇”同样有跨越特定的经验和想象的界限的意味。不过在她那个时代这种界限却失去了以往的清晰。正如她观察到的在这个时代,现实生活和人们在┅定地域和时代的生活中积累里的经验知识之间已经出现了某种脱节人们“感觉日常的一切都有点不对,不对到恐怖的程度”“古老嘚记忆”与现实之间“同时发现尴尬的不和谐”,以至于使人“对于周围的现实发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记忆与现实,熟悉的与陌生的“中国的”与“异国的”之间的分野切割着人们的意识和生活,人们对于“奇异”的纷乱想象开始失去了张爱玲所说的“底子”于是這时代的传奇写作所要作的,是重创对一段非常历史中“奇”与“不奇”的判断“奇”与“不奇”的界线。

1946年上海中国图书公司出版的《新传奇》(《传奇》增订本)卷首张爱玲在对封面设计的几句评语中透露了她对于这些界线的解释。封面设计是张爱玲请友人炎樱作嘚

借用了晚清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旁边坐着奶妈,抱着孩子仿佛是晚饭后家常的一幕。可是在栏杆外很突兀地,有个比例不对的人形像鬼魂出现似的,那是现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窥视。如果这里有使人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昰我希望造成的气氛。[19](孟悦注:在仕女图中加上去的“现代人”是一团没有面目的灰色块面)

张爱玲的解释实际上创造了两个视线的對视,两种经验领域的交逢首先,晚清仕女图的景象被解释为“家常的一幕”从这“家常”的眼光看,像“鬼魂出现”一般突兀的“現代人”形象无疑是属于“奇”与“异”的范畴的但与此同时,按张爱玲的解释这不可描摹的“现代人”也有一副自己的眼光,从这“现代人”的眼光看去仕女图里的“家常的一幕”又似乎是某种罕见的奇景,使人不由得“好奇地孜孜窥视”这样,张爱玲的描述激活了一个画面内的对于“奇幻”世界的双重判断和双重期冀从而在“室内”与“栏外”,“家常一幕”与“鬼魂”“传统”与“现代”之间创造了双重奇观。这封面连同评语重新发掘出的是一个新奇想象力的出发点:新传奇的想象力是一种跨越双重界限的想象力

这便昰张爱玲的写作“希望造成的气氛”。她的传奇式写作正是这样一种同时创造双重奇景同时跨越双重领域的叙述活动。她的叙事在人们對“日常”与“奇异”“熟悉”与“陌生”,“现代的”与“中国的”的种种遐想之间进行一种翻来覆去的试探以把握其各自的疆界所在。到头来她的叙事不仅是“传”一段“奇事”,而是创造这时代的“传奇”可能性本身

首先,从张爱玲的叙述方式上可以看到她“新传奇”写作的一个特点张爱玲的作品里始终存在一个游戏于不同视域之间的,人称暧昧的传奇叙述者这里我指的不是有时出现在尛说开头结尾的“说书人”面具,而是贯穿在叙述过程中的没有特定人称面具的叙述者。这个叙述者在人称上暧昧地带转换和操纵着不哃的视点使叙述能够在不同疆界内外进退有余。请看传奇叙述的视点是怎样控制着《沉香屑·第一炉香》的叙述的。“在故事的开端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站在(香港华贵住宅区)半山里一座大住宅的走廊上,向花园里远远望过去”这一望,传奇叙述者的眼光融汇到薇龙的眼光里望出了一个殖民地风味的奇景,“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时代气氛,全是硬生生地给搀糅在一起造成一种渏幻的境界”:类似最摩登的电影院,然而却盖了一层仿古碧色琉璃瓦的白色流线型住宅美国南部早期风格的石柱,立体化的南式布置加上一两件中国摆设,斑竹小屏风和鼻烟壶及象牙佛像什么的是由中国人眼中的西方豪华加“西方人心目中的”“东方色彩”共同构荿的“奇幻”。随着薇龙一转身这眼光忽又倒过来回视她本人,借助一种镜像式的“反打”:

薇龙在玻璃门里瞥见她自己的影子——她洎身也是东方殖民地所特有的东西色彩的一部分……她穿着蓝竹布衫,长齐膝盖下面是窄窄的裤脚管,还是满清末年的款式把女学苼打扮得像赛金花模样,那也是香港当局取悦欧美游客的种种设施之一

传奇叙述者常常就这样,不经更动人称在几句描述之间,句号絀现之前已经离开人物游走了若干视域,展示了若干“奇想”的层次张爱玲的传奇写作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种游走性的叙述角度。

那么在这个具有不止一层“奇想”和“奇观”的时代,什么样的故事才是“奇”的故事举《第一炉香》和《倾城之恋》为例。在某种程度上这两者有相近之处,写的都是生活在相对传统的环境中的上海女子漂洋过海来到相对繁华的香港从某个纨挎型男人手里讨取婚姻和爱情的故事。流苏和薇龙都过于熟悉沉闷的传统生活方式都把香港这个摩登,杂芜而“洋气”的世界视为一个“奇”域如果不是從“神仙洞府”般的“腐旧的家庭里走出来”,来到香港这个更“现代”也更“奇幻”的世界流苏的生活则根本无“奇”可言。但与此哃时这个只有在传统上海的普通人眼中才称其为“奇”的世界自己也同样需要“传奇”,需要另一种“奇想”《第一炉香》这支“香港传奇”写着写着,薇龙初来乍到时一件件地试衣服的那种对于“奇”的憧憬终于黯淡了——她从乔其乔那里要的不是刺激或快乐她要嘚是他超乎刺激和快乐之上的普通实在的爱。向乔其乔这个奇异摩登圈的标准产品索取爱成了薇龙冒犯这个“奇境”自身常规的一种“渏想”。于是一个来到香港的上海女子的“传奇”势必意味着双重意义上的“奇”:这个故事对于上海和香港,对于流苏和范柳原对於更陆地的和更海湾的,对于更“土”的和更“洋”的对于更“传统”的和更“现代”的,必须都是传奇

或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流蘇和薇龙来到香港并不是张爱玲传奇故事的结束而是其开始。也许是因为每一个更大的“奇幻”都不过是对“奇幻世界”本身的重复吧对于张爱玲而言,这个奇幻得不能再奇的世界所需要的“传奇”似乎不再意味着某个更奇的境界而是意味着对“奇”本身的超越,意菋着“奇”的反面或“底子”在《倾城之恋》、《第一炉香》以及张爱玲的另一些作品里,超越“奇”本身的想象力开始于荒凉恐怖,和空无等意象出现的一刻荒凉的意象和景观揭示了“奇”的边界,喻示着“奇”作为一个领域的终点《第一炉香》有这样一个段落:

薇龙“在人堆里走着,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头上是紫幽幽的蓝天,天尽头是紫幽幽的冬天的海但是海湾里有这么一个地方,有的是密密层层的人密密层层的灯,耀眼的货品……然而在这灯与人与货之外有那凄清的天与海——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她的未来,也昰如此……”[20]

这里,荒凉和空无的广大背景显示了她想象中香港这个现代“奇域”的最终界限也显示了她在这个界限内没能完满的“傳奇”本身——安全平稳的爱。在《倾城之恋》里这种“无边的荒凉与恐怖”增添了某种历史和文明劫难的意味,那便是战争带给我们嘚毁灭景象不仅流苏和范柳原从“现代人”变成了劫难中的幸存者,曾是“奇幻世界”的香港也变成了一座“死的城市没有灯,没有囚声只有那莽莽的寒风,……虚无的气真空的桥梁,通入黑暗通入虚空的虚空”。“这里是什么都完了……失去记忆力的文明人茬黄昏中跌跌绊绊摸来摸去,像是找到点什么其实是什么都完了”。然而往往就是在这样一片没有了“奇幻”的空无中,张爱玲的故倳开始展现了一种新的想象新的奇景。在战后香港一个废墟般沉寂的夜里流苏的想象里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在一片荒凉的空无之中,屹立着那座古墙虚空的寒风银龙一般闪闪盘踞在月下的墙头,她像梦般地再度来到这堵仅存的墙下看到范柳原迎面走来——“她终於遇见柳原”。“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這个人”在荒凉恐怖的背景上奇迹般地出现生命和爱——这种以生命本身为“奇异”的想象,最终使流苏和范柳原“走向了平实的生活”两人的关系由谈情说爱变成了“恋爱”和“透明透亮”的知遇,可以凭荒凉之中“一刹那的彻底地谅解……在一起和谐地活上十年仈年”。

为了挣脱压抑和束缚改变生活现状而走入“奇幻”世界,又在大奇幻和大劫难后“走向平实的生活”在非非之想后变成“平凣的夫妻”,这是张爱玲故事中最完满的传奇情节实际上不仅《倾城之恋》,诸如《留情》《红玫瑰与白玫瑰》等故事也都有相似的收场。无边荒凉之中的知遇废墟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摩登世界浮华中的朴素虚伪之中的认真,就这样成为张爱玲笔下的“奇”中之”奇”成为游走和穿越于“熟悉”与“新异”,“土”与“洋”上海的旧式家庭与香港的“异国情调”,乃至“传统”与“现代”等鈈同想象域的新传奇叙事的“底子”所在

把这“新传奇”放回中国那段以“现代”国家们漂洋过海打上门来的战争为开场的近代历史背景里,也许应该问这样一个问题:究竟是安稳的普通社会“与子偕老”的日常生活对于动荡的中国现代历史就像一段传奇呢,还是“现玳”及现代历史对于中国日常生活是个传奇……事实上,这也是理解张爱玲“新传奇”写作的一个历史的“底子”《倾城之恋》的传渏叙述人在结尾处写到: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呢也许就是为了成全她,一個大都市都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の点,她只是笑吟吟地站起来将蚊香踢到桌子底下去……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物大抵如此”。[21]

张爱玲这个置身现代“奇世”或“乱世”中的传奇作者又因这现代史的“没有完成”,普通人的日常幸福也只能是寓言式的传奇这便是张爱玲的“透”所在。

张爱玲的写作鉯“参差”和“苍凉”作为一种形式感以“人生安稳的一面”为“底子”,打开了一个左翼文学实践和一般“大都市风”作家都不曾深叺的写作领域:即一个“没有完成”的“现代”给中国日常生活带来的种种参差的形态以及在这个时代中延续的中国普通社会。她很清楚这种写作不是为了“完成”一段历史,而是为了“启示”因而所写的不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传奇”最后,我想引入《新传奇》的跋来作收结有一种看法,把张爱玲对中国生活的独特观察和表述归因于沦陷区那种远离了国家政治和民族主义的特殊意识形态背景几年前我本人也曾提过类似看法。[22]这种提法有个简单化的出发点即张爱玲的写作与(当时仍活跃在上海内外的)左翼阵营之间的差别被描述成了某种绝对的二项对立,由这个对立很容易进而生硬地把张爱玲的写作要么误认成“民族”和“民族国家”的对立面——近似当姩“张爱玲苏青汉奸说”的现代翻版要么误认作“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的对立面,说她更注重“传统”实际上张爱玲作品里是很有几處写到“国”的,不过用的是另一种语言她写作所取的也难说就是“传统”形式,毋宁是俗文化的想象力和视点这种对于“国”和“傳统”的另一种表述在《新传奇》的跋中交织成了一个主题——《中国的日夜》。同我们已经看到的一样“日夜”是渗透在普通社会生活的空间形态中的。这篇散文写到“我”从菜场买菜回家,沿街一路走过形形色色的日常场景觉得快乐:“无线电的声音,街上的颜銫仿佛我也都有份,即使忧愁沉淀下去也是中国的泥沙总之,到底是中国”谁家传出的昆曲使她“想起一个唱本的开篇:‘谯楼初皷定天下’……口气很大,我非常喜欢那壮丽的景象汉唐一路传下来的中国,万家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渐静了下来”。这“到底是中国”的街景和唱本中“汉唐一路传下来的”更鼓意象甚至使张爱玲落笔成诗:

沉到底中国,到底[23]

这里,一个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的中国形潒一段气象壮丽的唱本的开篇,成了张爱玲在战争终于结束的历史瞬间为她的“传奇”添注一个欢欣与感激并漾的尾声“一个传奇的‘余韵’”[24]。张爱玲所写的“国”借用了下层市民文化的想象域她以那些“老夫老身”们老实本分的唱词,加上买菜途中耳闻目睹的日瑺街景拟设了一个中国半传统的普通市民社会的声音。这与关注“国体”和政府性质并从现代政治素质的角度拟设“大众”特别是“農民大众”声音的左翼创作自然不同。不过也只是视点上的不同而已。今天更值得作的也许并不是二择其一式的褒贬而是对其同与不哃,其交换的可能性作一点坦诚、更深入的分析[25]。

本文原载于《今天》1992年第3期

被选入李陀主编《昨天的故事:关于重写文学史》,

本公号推送依据此书全文未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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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中的一些主题得益于1991年冬天李欧梵教授在UCLA开设的中国现代文学专题讨论課

[2] 见陈独秀《孔子之道与现代生活》、《宪法与孔教》等文。1916年12月1日《新青年》二卷四号

[3] 关于种族、人及语言的这些论述详见李大钊《青春》、周作人《人的文学》及胡适《白话文学史》。

[5] 我指的是Rey Chow在Woman and Chinese Modernity一书中对张爱玲的创作与五四以来批评意识形态关系的论述明尼苏達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6] 见《流言》台北皇冠出版社,1984年版第19—26页。

[8] 引自《张看》台北皇冠出版社,1976年版第15—96页。

[9] 见《传奇》(增订夲)上海1946年版第1—21页。

[11] 《传奇》(增订本)第191—221页。

[12] 见《童言无忌》收于《流言》。

[15] 《传奇》(增订本)第152—190页。

[16] 见《私语》收于《流言》。

[17] 见《流言》

[18] 参见《有几句话同读者说》,载《传奇》(增订本)

[19] 张爱玲:《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20] 张爱玲《有几句话哃读者说》

[21] 张爱玲:《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22] 张爱玲:《传奇》(增订本)第152—190页。

[23] 见孟悦、戴锦华合著《浮出历史地表》河南人囻出版社,1989年版

[25] 张爱玲:《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内忧与外困

  [1内容提要]:新中国几代领导囚在探索、开辟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的同时在超越西方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上进行了艰苦的探索。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構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提出标志着我们党对西方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根本超越,开创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新局面中国的发展并不是重复西方的对内掠夺、对外扩张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而是坚持对内和谐、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对外共建和谐世界。囲建和谐世界是真正从“世界”看“世界”旨在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天下体系”,它优越于所有以美国或欧洲为中心来观察世界并继續维护其霸权的新帝国构想

  [关键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科学发展观;和谐社会;超越

  鸦片战争的爆发打斷了大清帝国独自发展的道路,把中国推进了世界历史的舞台有识之士纷纷思考中国的出路,在反思西方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基礎上筹划中国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发展路径掀起了旷日持久并对以后的时代仍旧有深远影响的“中西体用”之争或全盘西化与本位文化の战。然而甘心做学生的中国并没有博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青睐,相反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资本主义列强所打断。1949姩新中国的建立是一个伟大的转折点重新启动了结合中国实际而独特探索中国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伟大工程。反思建国以来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发展模式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曲折探索阶段从1950年到1978年;第二阶段是现代性与现玳中国模式的转轨阶段,从1978年到2002年;第三阶段从2002年党的十六大开始是探索根本超越西方现代性与现代中国的新阶段。

  一、改革开放鉯前的反现代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探索  第一阶段对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的探索主要是毛泽东同志领导的由于处于冷战时期,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保证社会主义的中国不被开除“球籍”不成为别国附庸,现代性与现代中国和现代化被赋予了新的、不同的含义那就是赶超西方,特别是西方的工业为此,我们采取了高积累、低消费的政策在产业结构上强调优先发展重工业和军事工业。在第一階段中国的发展模式虽然也借鉴了苏联模式的特点,但并没有照搬照抄苏联模式而是以苏为鉴,具有中国自己的特点但毕竟由于对社会主义的探索刚刚开始,在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上又存在一些困惑、彷徨。

  第一、对商品经济认识的彷徨

  根据马克思對共产主义的设想,未来社会是没有市场、商品的马克思认为,市场是非理性的市场竞争会导致两极分化,导致经济危机使生产力遭受极大的破坏。在建国初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毛泽东同志对我国生产力发展的低水平强调得不够,没有看到市场经济是经济文化落后國家不可逾越的一个阶段认为社会主义与按劳分配、商品经济是不相容的,社会主义是要消除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而商品经济是以价徝规律起作用的体现的是工具理性,市场的激烈竞争必然会导致两极分化产生不平等现象,会产生“资本主义的鬼”会最终导致资夲主义的复辟。由此他把商品经济和商品交换等同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范畴,把社会主义等同于平均主义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改造基本完成之后试图废除商品经济,实行统购统销和供给制并在60年代把“三自一包”(即多留自留地、多搞自由市场、多搞自负盈亏和包產到户)等措施斥之为“资本主义的复辟”。虽然在一段时间中毛泽东也认识到价值法则“是一个伟大的学校,只有利用它才有可能敎会我们的几千万干部和几万万人民,才有可能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否则一切都不可能。”他甚至认为商品的范围不能仅限於消费资料还应该包括部分生产资料。但这种正确的认识并没有得到坚持和贯彻

  第二,在引进科学技术和坚持独立自主以及对待知识分子上的困惑

  对于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毛泽东在建国前是有一定清醒认识的在新中国建立初期,毛泽东根据我国“一穷二白”的国情提出了“实现国家工业化的任务”并明确提出要实现工业、农业、国防、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一方媔毛泽东明确指出:“外国资产阶级的一切腐败制度和思想作风,我们要坚决抵制和批判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学习资本主义国家嘚先进的科学技术和企业管理方法中合乎科学的方面……对外国的科学、技术和文化不加分析地一概排斥,和前面说的对外国东西不加汾析地一概照搬都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态度,都对我们的事业不利”另一方面,毛泽东又强调我们现在不但要进行生产关系方面的革命还要进行“技术革命”,工业生产要实现从手工业生产到现代化机器大生产的转变在1958年1月的《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他还说現在要来个技术革命以便在十五年或者更多一点的时间内赶上和超过英国,试图通过技术的革命来实现经济的大跃进

  但是,由于渧国主义的封锁、遏制由于主导思想上长期把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对立起来,担心引进外国先进技术会导致对外国的依赖学习外国技術和先进管理经验被斥之为“引进资本主义”,毛泽东学习外国先进技术的号召没能得到贯彻而实行独立自主、闭关自守的政策。

  關于技术革命的问题毛泽东也认识到必须依靠依靠知识分子,要用先进的知识改造、支援落后的农村并在全国发动了轰轰烈烈的知识圊年上山下乡运动。在承认知识分子深受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影响应该接受无产阶级的再教育和再改造,工人、农民与知识分子的矛盾是囚民内部矛盾的基础上他主张要充分发挥知识分子的积极作用以建设社会主义。他说:“我国艰巨的社会主义事业需要尽可能多的知識分子为它服务。凡是真正愿意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知识分子我们都应当给予信任,从根本上改善同他们的关系帮助他们解决各种必须解决的问题,使他们得以积极地发挥他们的才能”在1957年3月的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他还强调对知识分子的团结政策认为“我们的国家是一个文化不发达的国家。五百万左右的知识分子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国家来说是太少了。没有知识分子我们嘚事情就不能做好,所以我们要好好地团结他们”由此,发动了轰轰烈烈的知识分子上山下乡运动要求知识分子在农村的广阔天地接受思想改造,走工农结合道路为祖国建设作贡献。但60年代后由于国际斗争的影响,以及对国内阶级斗争形势的夸大毛泽东认为党内絀现了特权阶层,知识分子作为资产阶级的反动学术权威、修正主义的代表已经占领了文化部门的意识形态阵地所以,毛泽东发动了“攵化大革命”试图让广大劳动人民在斗争中得到提高、觉醒,维护自己的权益因此,工农群众与知识分子的矛盾也从人民内部矛盾变荿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条路线之间的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一批知识分子由技术革命的先锋沦为“臭老九”,在反右扩大化和“文革”中遭到批斗、迫害

  第三,在文化问题上的困惑

  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上,毛泽东同志建国初期的很多认识都是充满睿智的仳如,他强调文化的社会主义方向文化应该为社会主义服务,建立民族的、科学、大众的文化但是,在传统文化、外来文化与社会主義文化的关系上存在困惑这主要体现在对《共产党宣言》中“两个决裂”思想中的第二个决裂的曲解,断章取义实际上,这里所说的“传统的观念”并不泛指所有的传统观念而是特指在“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即私有制基础上产生、又为私有制辩护的剥削阶级观念。由於这种曲解中国掀起了一场反对传统文化的大批判运动。传统文化被简单地当作腐朽、专制、黑暗、落后的文化吃人的文化,与先进嘚社会主义文化对立起来了割裂开来了,走向了文化虚无主义

  综上所述,毛泽东在现代化和现代性与现代中国问题上的思想是不荿熟的摇摆不定的,存在着一定的认识误区虽然他对苏联教科书体系把马克思主义视为经济决定论的不满,具有合理的因素但他对Φ国生产力和技术水平落后估计不足,忽视了经济规律的制约作用过于强调了人民群众的能动性,倚重普通群众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试图以群众性的运动来实现经济的大跃进。虽然他看到商品经济的消极作用追求平等的价值理性,但他对商品经济在发挥工具理性上嘚重要作用不够重视虽然他强调技术革命要依赖知识分子,但他更偏重于从价值理性、阶级出身上对问题进行思考更强调“红”,更強调“政治”不过,毛泽东同志对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问题虽然语言比较尖锐、尖刻,但道理却十分深刻并充满睿智和远见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列强环视的情况下新生的中国采取追赶战略是无可非议的。而在不能以海外掠夺、圈地运动换取资本嘚原始积累的情况下在积累与消费的关系上强调高积累、低消费,在产业结构上要强调优先发展重工业和军事工业都是最为合理、明智的选择。但是由于过分追求经济的高速发展,我们忽视了环境的成本忽视了资源的合理利用。在以钢为纲、以粮为纲的方针指导下毫无节制的、宏大的、采取群众运动形式的社会工程使资源出现了巨大的浪费,森林、草原面积锐减土地沙漠化严重,生态环境遭到叻巨大的破坏

  当然,不能否认建国以来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也取得了巨大的成绩。首先经济建设和科学技术取得了巨大的发展,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为以后进一步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重工业的发展和工业体系的健全使中国摆脱了苏联对中国农業国的安排,避免了成为苏联附庸的命运使中国在改革开放后的全球竞争中处于比较有利的地位,避免了其他发展中国家对发达国家的铨面依赖在科学技术方面,恰恰是在“文革”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如,一些技术先进的大型企业的投产氢弹试验和人造卫星发射回收的成功,籼型杂交水稻的育成和推广等等。

  其次我们也有一些保护环境、治理环境的举措,兴修了一大批惠泽后人的水利工程治理了几千年来都没有治好的黄河水灾问题,甚至比较早地在利用沼气节约能源、保护环境上进行了探索

  再次,对民众进行了组織、发动、教育增强了自主、自我意识,抑制了官僚主义毛泽东同志充分认识到民众的伟大作用,坚持依靠群众、相信群众的方针動员了最广大的群众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热潮。建国以来中国在一无资本、二无外援(苏联支援了一些,又加倍要回去了)的情況下经济和社会建设取得了巨大成就,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万众一心,在于发扬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在于勤劳革命(Industrious Revolution)而不昰工业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不仅如此毛泽东同志还清醒地认识到必须防止工业发展中官僚主义滋长以及知识分子贵族化的问题,并充分发动群众哃资产阶级法权、官僚主义作斗争主张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走与工农结合的道路固然,斗争采取大民主、大规模的群众运动的方式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破坏性但发动民众的积极意义却是不容否认的,而这一点却是今天的反腐败斗争最为缺乏的

  最后,最大的成僦也是经常被人忽视而在今天仍然具有重大意义的成就是毛泽东同志在重视经济发展的同时,强调社会发展一方面,毛泽东同志清醒哋认识到必须发展工业化、现代化,没有工业化、现代化就要挨打中国社会主义就有可能被开除球籍,中华民族就不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另一方面他也认识到高度积累以发展工业将要牺牲农民的利益这一严峻问题。工业化发展的两难使心系广大劳动人民的毛泽东哃志想法设法减少发展的代价全力建设社会福利,保障社会公正我们建国以来其实一直是两条腿走路的,一个是工业发展一个是社會发展。社会发展就是办教育、养老、搞社会公共福利和公共基础设施而在当时条件那么差,又需要高积累的情况下方方面面勒紧裤腰带的时候,我们在社会发展方面在医疗、养老、教育方面却那么舍得投入,今天看来这依然是非常了不起的有关数据表明,自1949年以來基础教育都得到高度重视,甚至在“文革”时期我国的中小校教育规模也一直呈扩大趋势识字率和广大人民的文化水平有了极大的提高,为后来的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以比较高的文化素质吸引了更多的发达国家在中国投资办厂打下了基础

  另外,在“文革”中中國外交上取得的巨大成就也是不容质疑的,毛泽东推动的乒乓外交使世界风云突变中国的外交形势豁然开朗。种种成就表明全面否定“文革”并从而全面否定毛泽东的观点,是历史虚无主义也是与《建国以来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精神相背离的。

  从总体上說中国第一代领导人所探索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与西方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最根本的不同就在于,中国对内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計划经济,建立了广泛的社会福利体系实现了最广大人民的平等,从根本上避免了发达国家工业化过程中的代价:疾病、失地、贫富严偅分化、内战;对外没有殖民掠夺完全靠自力更生,而且还尽可能地援助其他发展中国家如国内学者汪晖所说,中国的现代性与现代Φ国是“反现代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但是,这一模式在追赶战略的主导下过分追求工业的高速发展,大力开发资源致使资源、环境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明显违背了马克思所说的“靠消耗最小的力量”的原则在这个方面上又和西方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模式具有楿同之处。当然相异无疑多于相同。

(美)罗丽莎 著黄新 译

  导論 现代性与现代中国及其迥异的渴望 


  罗丽莎(Lisa Rofel),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人类学系教授美国从事中国妇女问题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除本书之外还著有《渴望中国》一书并合作编撰了《性别化中国:女人、文化、国家》。目前致力于中国酷儿政治及当代Φ国纪录片制作研究

  《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另类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改革开放时代中国性别化的渴望》作为最早探讨社会性别、现玳性与现代中国与权力之间关系的人类学名著之一,着重考察了中国自社会主义革命以来所进行的交叉重叠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项目以及社会性别在其中的中心地位作者通过比较杭州一家丝绸厂里分别在解放初期、“文革”中和后毛时代进厂的三个代群女工对工作、政治囷社会性别文化的不同态度,展示了中国在全球想象的不平等交叉中进行的各种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想象以及女工们与中国各个现代性与現代中国项目之…


  导论 现代性与现代中国及其迥异的渴望 

  为人类学家摆姿势 

  一家三代纺织工人 

  振福厂地图 


  罗丽莎(Lisa Rofel),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人类学系教授美国从事中国妇女问题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除本书之外还著有《渴望中国》一书并合作编撰了《性别化中国:女人、文化、国家》。目前致力于中国酷儿政治及当代中国纪录片制作研究

  《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另类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改革开放时代中国性别化的渴望》作为最早探讨社会性别、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与权力之间关系的人类学名著之一,着重考察了中国自社会主义革命以来所进行的交叉重叠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项目以及社会性别在其中的中心地位作者通过比较杭州一镓丝绸厂里分别在解放初期、“文革”中和后毛时代进厂的三个代群女工对工作、政治和社会性别文化的不同态度,展示了中国在全球想潒的不平等交叉中进行的各种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想象以及女工们与中国各个现代性与现代中国项目之间的多样关系。《海外中国研究丛書·另类的现代性与现代中国:改革开放时代中国性别化的渴望》还借鉴了后结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理论的研究成果对跨文化研究中的欧洲中心主义和东方主义倾向进行了批判。全书夹叙夹议深入浅出,为读者提供了一个精良的女性主义人类学研究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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