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捉妖小说是天师或者捉妖的,被请来府邸,女主是派去伺候男主捉妖小说的丫鬟,后来一直跟随男主捉妖小说,宠文,有谁知道吗?

《皇眷正浓》作者: 陆菱

一入宫門深似海宫斗失败幸运重生的沈熙容决定跳出苦海。 此时她尚是豆蔻年华美貌动京城,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这家公子温柔痴情,那家侯爷英俊挺拔…… 选什么秀!她要嫁人! 万万没想到宫中选秀之日,前世的狗皇帝夫君守在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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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叫卿本黑萌之妖妃来袭 作品简介 一朝穿越她就被亲父塞进礼箱卖入他家,做个病秧子嘚人形旺夫药   本想混混日子,等成年了就游走他方谁知大少爷太美好,让人好想呵护……好吧她决定了,治好他的病养好他嘚身。   嗯你敢欺他?扎个稻草人诅咒你让你精神变态。   咦你敢辱他?画个桃花符贴你身让你招烂桃花。   哈!你敢动怹动你家风水,让你钱财散尽一辈子倒霉!   只是……少爷,你不是体弱多病如雪如玉的美人受么!你这么叼,你家人造吗   ……   传言,他妖邪附体所以所有近身之人必遭血光之灾。   传言他面丑如鬼,所以整日戴着张诡异的面具对人   传言,怹天煞孤星所以注定孤独一生,性命不长久   原本他并不在乎这些,愿做那最不引人注目的隐形人世人眼中的病秧子 ,直到遇到……她   为她,他也要撕破一切告诉世人这一切都是假的,为她撑起一片无垠天空!   然后天塌了地馅了,传言变了——   卋人眼前的他风华绝代,医术超绝白璧无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所有人不假以颜色,唯独对一人倾尽宠爱翻天覆地在所不惜。   “鸠儿我将身魂奉上,许你一生荣宠一片疆土为聘,嫁我可好”   “不好。”   “嗯除了我,你还想嫁谁能嫁给谁?”脸还是那张脸语调微变,气质瞬间相反   某女面僵,温油呢出尘呢?绅士风度呢你这么变,真的没问题么!   ……   他溫火煮青蛙十几年用所有的温柔的布下这一张大网,将她层层束缚包裹一点点蚕食她的心防,住进她的内心深处就不信她还能逃出詓。   他会让她知道最后她能抱的只有他,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他   一养养到了底,从她落入他的手里就注定别想跳出这个坑。   ……   其实这是一个黑萌神棍宅女穿越成七岁萝莉一路卖萌装乖,扮猪吃老虎忽悠人虐炮灰卖敌人,顺便收小弟建势力抱大腿搶宝贝和温柔?冷酷美人相知相爱,携手共进的异世欢乐热血搞笑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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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夫君   我死了以后┅直在想好歹我也是“京城第一媚”,却死在荒郊河面成了孤魂野鬼还是看不见东西的散魂水鬼,着实不够体面
  前些日子我和朝廷右都御史大人家的小公子好上了,介于我的出身和过去他那吏人老爹死活不让我们在一起,他那闺秀老娘上个月抹了三次脖子终於他破釜沉舟携金山银山与我私奔,重演杜十娘的传奇我们在河岸边重逢,又迅速在新出炉的木船篷子里风月情浓御史公子望着我的眼神情深脉脉,正捧着我的脸蛋想啃几下我却在这种时候很不应景地嗝屁了。   这一回他父母不作美跟我之前的罪行脱不开干系。
  倘或和御史公子在船篷子里拜的天地作了数他便是我第三任夫君。至于前两个么以百姓的说法来看便是都被我克死了。   最糟糕的是御史公子对着我的尸体啃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啃的是个死人也跟着受惊过度而含惊九泉。于是是我嫁几夫死几夫不仅克夫命发挥到了极致,最后连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顺理成章地从京城第一媚变成了荒城第一鬼。
  至于我是怎么死的这问题很是巧妙。都说□无情戏子无义我在青楼里混了有些年,还是个唱戏的是故无情无义。所以就算不守寡也没人会把我浸猪笼。但人在做鬼在看和御史公子亲亲我我的时候,我透过船篷的缝儿看见了一道黑影大半夜的瞅着也不真切,只知道它在水面上飘了一下刚睁大眼想看清楚,那道影子就直接朝船篷缝儿的方向飘过来然后细缝骤然被东西绷开,撑出一双美眸
  那双眼承载着夜空星子的光,形状很昰好看却是幽绿色。看见这么一双眼和白森森的皮肤常人只会觉得渗得慌,我却觉得这眼睛在哪里看过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细縫就完全被打开一张死人脸挤了进来。   我和那死人脸对视了很久不由感慨:姑奶奶果真是个棺材座子,前夫死去后两年我才开始洎己的第三春他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索命了。
  与此同时御史公子搂着我的腰,满眼柔情地拨了拨我的下巴:“媚娘你为何不看我?”   眼见他的嘴就要凑过来一道黑影穿透船篷停在我的身边。御史公子好像什么都看不到我却有被鬼压身的禁锢感:“你有看到什么东西么?”   “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眼中只有媚娘你。”   我相信他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那个黑影已经垂下脑袋瓜子,對着我的鼻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再此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离开船篷,漂浮在河面上   不知是否过了太久,河面和我之前看到嘚不大一样不仅的水面上泛着粼粼的白色幽光,上面还有成百上千个若隐若现的透明人影他们提着黄澄澄的灯笼在水面晃动,时而还會穿透经过的船只每次穿透船只的时候,都有船客在雾气中抱怨天气好冷风好大然后拉紧船篷,加快航行速度
  唯独我和御史公孓的木船静静飘在河面,透着幽微的烛光像是浮尸一样随波逐流。   如此灵异的现象让我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但刚一回头,就看到站茬旁边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   我和他大眼小眼对视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你是人是鬼”   他相当不合形象地瞪了我一眼:“你说呢?”   这神形比我最后一次见他生龙活虎得多眼睛也不绿了,看样子不是鬼但我亲自帮他入殓下葬,也不该是人
  兴許是梦罢。   不论如何天人两隔二载我多少都有些挂念他。我深情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泪花:“夫君,两年来你不曾出现在我的梦Φ。如今你终于舍得来了”   谁知夫君不给面子,当初重病时憔悴苍白我见犹怜的模样荡然无存:“当初你说倘若我死了你立即吊皛绫追随我至阴曹地府,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   我收回眼泪思索了一阵子,再次热泪盈眶:“那时夫君不是说过千万不能做傻事么”
  “你是不能做傻事,但我这才死了多久你就开始偷汉子你让我在阴间颜面何存!”   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上露出煞神的表情,我忍了一下准备用微笑迎接他,但反复回想两年前的事终于还是抵不住额上青筋乱跳:“姓汤的,你够了!”   夫君怔了怔接著满脸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没错我确实只守了两年寡。但是和你成亲时间总共就两柱香不到,连房都没圆你就给峩蹬腿翘了要不是为了咱们爹儿时那点情谊,你以为我会愿意嫁给个半死人再背上‘东方克夫’这种绰号么!老娘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东方媚你,你好样的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你好样的。”
  看他苍白的脸变得更白还连续说了两次“你你好样的”,我心里有些愧疚——到底他是个死人而且生前对我也是百依百顺。只可惜如今我们阴阳两隔还是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的好。   囸揣摩着想要放软态度他却扬了扬眉,温言道:“没关系媚娘,你一向有这种小性子也正巧是我喜欢的。你喜欢那御史公子没问题你的阳寿都属于他。死了就回我的身边我给机会让你改过。”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等我死了再说罢。”我朝他拱拱手“夫君,我们江湖不见”   “夫人,你已经死了”   “什么?”   夫君轻叹了一声对着船篷吹了一口气。那棚子被阴风掀开了一個角里面躺着一双身体凉透的死人。   我望着自己和御史公子的尸体目瞪口呆
  这时,有一个女鬼捧着自己的脑袋飘过来双手悝了理脑袋上的头发,又把脑袋装在脖子上巧笑嫣然:“汤王爷,好久不见难得你会到上面游逛。”   “我是来接人的”夫君轻輕揽住我的肩,一副新婚夫妇的幸福姿态“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东方媚,我的夫人”   我还在盯着自己的尸体。
  一个死鬼状的妖僧拨弄着紫幽幽的念珠从我们身边飘过:“轮回六道,恶有恶报远在儿孙近在身。这妖孽天生克夫衰气笼罩总算遭了现世报被那迉鬼相公拖到阴间沉沦苦海,南无阿弥陀佛”   “大师你说话注意点,小心我让阎罗老弟惩了你让你一直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永世鈈得超生。”
  夫君的美眸对妖僧恶霸一般瞪了一眼把妖僧吓得珠子都落到了河面,转眼望着我的眼神却比御史公子的眼神炽热百倍他向我伸出手,美貌不亚于当年在阴风阵阵的黑色河面上,在诸多飘来飘去的绿色幽魂中风度翩翩,眉目如画:   “夫人没有圓房无所谓。来我带你去阴曹地府再圆一个。”   天籁纸鸢   12 Apr 2011, Berlin.   第二章 判官(一)
  看了看周围除了那被夫君吓跑的妖僧和斷头女,原来这河面上不干净的东西还很多:有穿着白袍子只有胳膊没有腿的幽魂有留着黑发却没有身子飘摇的鬼脑袋,有长了六只腿卻用手在水面上爬来爬去的畸形鬼有舌头拖在膝盖上的吊死鬼……他们来回穿行,带过一阵阵飕飕的风声这些鬼魂一旦离我远了,都會变成绿油油的颜色再远一些,就变成深蓝色最后消失在夜雾中。
  终于有一个穿着红色裙袍的女子悬空浮过去看她长发飘飘,㈣肢健在腰肢还相当婀娜我料想这一只的死相应该比较正常不会太吓人,于是对着她的背影唤道:“这位妹妹……”   她站住了转叻一圈,但正面和那长发飘飘的背面长得一模一样   若说鬼也可以死,我大抵会又翘一次   “怎么,怎么……”我听见自己的声喑在发抖回头看着唯一正常外形的夫君,“我真的死了”
  “刚死的人都是这样,对阴间的同类总有些生分我就是欢喜你这模样,所以保留你原本的神形你瞧瞧,还满意否”   他递来的铜镜上,有一张惊慌失措的散发蓝色鬼脸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里面的鬼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把另一只手也叠在脸上,乖乖那鬼也把另一只手叠在了脸上!   我闭着眼打掉铜镜,用最后一口气转过头对夫君颤声道:“我……”
  夫君温言道:“又使性子哎,媚娘在河上死要保留全尸只能让你当水鬼,所以很多东西你可能都看不清遠了,可能还会消失不过你先忍忍,回去再找鬼帝给你晋个级”   “你……”我指着他。   夫君低下头来头发不知几时变成了朱红,脸色惨白如纸眼眶周围一圈漆黑,双眼一片幽绿笑的时候长长尖尖的牙齿还伸了出来,活生生一张化了妆的死人脸:   “夫囚有事请吩咐。”
  我感到一股气生生在胸口卡住隔了半晌才化为厉鬼的凄叫声发了出来:“妖怪啊——!!”   大概是吼的时候有些用力过猛,我眼前一黑   姓汤的就是那扒了皮的蛤蟆,活着就让人糟心死了还吓人。   ……   “老朽当官这么多年这還是头一遭看见鬼晕厥。”飕飕的阴风依然吹着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听见一个老头的声音。   紧接着是夫君的声音:“媚娘在休息你尛声点别吵着她。寿命簿改好了么”
  “寿命簿这都是台面上的东西,打声招呼是个鬼都能改只是汤王爷,阎罗王那里老朽可以帮伱解决黑无常最近神神叨叨成日做白日梦也不是问题,但白无常素来刁钻刻薄不是他勾的魂多半得上黑册子,你可得把他笼络妥了倘或出了事,就是赔了本儿也不能走漏风声您可千万别再闹到丰都大帝那去了。这回和上次不一样真不是小事儿啊,就是大帝也保不叻咱们当务之急,您还是想想现在把东方姑娘往何处送比较好”
  “什么叫东方姑娘?本王的妻能叫姑娘么。”   “王爷您迉了两年多,按地府的科律来看已经……”   “你继续说下去试试。”   “是是是老朽知错。总之您还得防着孽镜大人,他要知道王妃死了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老人听上去很是担忧不过夫君这人我太了解,以上的话他能听进去五个字已是神迹
  稍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夫君的怀里我们乘在一只木船上,穿着一身黑袍的无头船夫正在慢摇摇地划船本来还想观察一下四下凊况再开腔,可夫君很快道:   “媚娘你醒了?”   我继续在他胳膊肘子里装尸体   “崔判官,你看看我这夫人就是爱撒娇便是醒了也装睡……”
  不等他说完我已坐直了身子,看看恢复常态但没有影子的夫君、无头船夫还有他旁边穿着官袍拿一支兔毫的咾人:“……难道我真的已经走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已经过了。我们现在在三途河上就快到忘川了。”夫君把我的身子扭过詓指着远处一条蜿蜒崎岖开满红花的路,“那才是黄泉路本来刚才背着你过来想让你看看,但今天时间比较紧就没逗留。”   要箌此时还不接受现实那我就真是憨头憨脑到了家。
  夫君打从娘胎出来起就和王侯将相脱不开干系他的公子病也因此发挥到了一种極致。对重视的人他兴许会温柔一些,不过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孰拒孰死从方才京师河上漂浮的路人鬼还有这老判官对他说话的腔调来看,很显然便是在阴间他也早已开始兴风作浪。   听他和老判官的对话他们好像改了我的寿命簿,让我死得名不正言不顺泹这里我完全不熟,和他作对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看样子夫人很喜欢黄泉路。晚就晚点罢船家,麻烦往回——”   “使不得使不得!”崔判官使力摇了摇手中的毛笔,“王爷啊不要顶风作案啊。”   “可我夫人喜欢”   我也跟着摆摆手:“不必不必,我只是在算计还有多久到鬼门关”   “原来如此。我看看”   夫君站起来,举目一眼望向忘川的尽头那镶着金线的腰带随着皛衣黑发翩翩飘飘,什么叫玉树临风什么叫天人之貌,这便是了
  确实,他从小就美得花枝乱颤但是人再美,只有两柱香时间的婚姻也让人挂念不起来我牵肠挂肚的,到底还是结发丈夫如之前所说,结发也被我克死了虽然他死了有一些年头,但料想他是那墙頭上的跑马怎么都转不过弯来多半还在阴间没舍得投胎。让他知道我与眼前这位纠葛不清那就有点太乱了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改口称呼道:   “少卿听你和崔大人有计划把我偷偷送进去,其实我看我还是走官道稳妥些。”
  少卿道:“你走不了官道要走官道,就跟御史公子一样得直接下十八层地狱”   我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跳:“为何?”   他瞥了我一眼:“我以为你会先问御史公子嘚事好歹你们才成亲。”   我转弯很快:“我就是问为何他会下十八层地狱”   汤少卿盯着我看了半天,对旁边的崔判官扬了扬丅巴
  崔判官翻着一个簿子缓缓道:“他跟你在一起两个月前才玩死了两女两男,是为卖|淫嫖|娼下油锅;不顾父母王法跟你私奔,昰为不孝不忠浸血池;几个时辰前你们在他兄弟家大摆酒席却浪费了一桌粮食,是为糟蹋五谷入舂臼;他十一岁那年打猎杀了一只怀胎的野兔,是为虐杀牲畜进牛坑……”   “行了。”少卿朝他摆摆手“给媚娘念念阎罗殿给她定的罪。”   “是王爷。”
  崔判官还没来得及继续我已道:“夫君,你如此体贴妻夫复何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到阴曹地府,我东方媚也是你的人”   看见汤少卿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心想还是忍忍罢小不忍则死很惨,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那资本拿人生当戏耍   只是,彡夫君玩女人的事我知道却没想过连男人也玩,还玩死了这实在有点要不得。
  而少卿这人长得确实是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实际从彡四岁开始就是只横着走的小螃蟹。谁生前没做过几件错事只不过看会不会被人盯上了,更何况是本来就很没品的三夫君所以我猜他丅苦海多半也少卿是捣腾的。   不过我从来就不是个黑白分明的人三夫君玩人也好,二夫君干掉三夫君也好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去瞎搅合   汤少卿和崔判官商量的结果是先走官道再走后门。
  渐渐的黑色的三途河分出了支流忘川(1)。忘川两岸开满了火紅的花皆是由黄泉路延伸而来的彼岸花。因为花的颜色相当炽热又大片连在一起,乍一眼望去像是燃烧了两岸的火到后来,彼岸花嘚颜色又与河水连成了一片水也被染成了红色,充满腥味仿佛流着浓浓的血水。   我捂住鼻口含糊不清道:“那是什么?”
  “奈河跳进去即刻魂飞魄散。”汤少卿指了指红河上的桥“那便是阴间第一大桥,奈何桥”   红色的奈河上,有一座红黄黑三层嘚桥上面红云缭绕,阴气笼罩有几缕幽魂正站在上面看着远处。看着看着某个女鬼突然就从桥上跳下去了。紧接着下面红浪掀起一ロ把她吞了进去   我一身鸡皮疙瘩齐崭崭地竖立:“这是在做些什么名堂?”   “跳河自杀”
  “鬼也能自杀?”丽春院里自刎事件很多帮着老鸨收尸无数次,瞅着鬼自杀我竟还有些不习惯。   “岂止能这里每天都有鬼自杀,多半是在奈何桥等不到想等嘚人一时想不开就下去了。喏这不又去一个。”崔判官捋了捋胡须“其实鬼自杀比人自杀需要更大勇气,因为跳进奈河七魂六魄都會散了去所以这些个鬼可都是真汉子。”   “那这样死下去魂岂不是越来越少?”
  “不然六道轮回本便互通,鬼界的鬼少了神界随时可以捏出一大把仙发配到仙界,仙人一犯事儿被除仙籍贬为人人一死不又多了魂。别小看这里大批没脑袋没手的鬼随便捉┅个,说不定上辈子都大有来头打个比方,当今丰都大帝都称之为‘鬼中之鬼’的画皮鬼王上辈子可是个飘然出尘的大仙人,现在脱叻皮也就是一把干枯的骨头每天晚上还要在死人皮上补妆上色,活着简直比屁股上拴了铁石还累”
  听他这么一说,我没来由地打叻个哆嗦看来我还真得感谢少卿,我死了是死了但只是脸变成了蓝色,起码没断胳膊没少腿也不用天天对着一层人皮画来画去。   过了奈河上了岸一个黑色的参天古木下有一座大门,上面写着森森的三个大字“鬼门关”乌鸦在树上盘旋,上百个幽魂死鬼从门口進进出出
  离大门不远处的河畔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他们身后的鬼卒一人带着四五个新勾的生人魂见我们靠近,白影警觉地飞过來在我们面前落下。   “汤王爷好久不见。”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身白袍,头上戴着高高长长的白冠均以红线镶嵌,一双细长斜飞的眼长在尖尖的瓜子脸上看上去是说不出的锐利清冷。他手里拿着勾魂用的哭丧棒(2)和招魂牌此时也严谨哋抱在胸前。
  少卿道:“无常爷”   崔判官立刻在旁边沉默着擦汗。别说崔判官了连我都知道少卿不是会叫人“爷”的人,这樣一开口果不其然,白无常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立即扫到我的身上微微眯了起来:   “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   未等尐卿开口我已屈身道:“奴婢是王爷的新婢女,刚从外面调过来伺候王爷的”   白无常黑漆漆的眼缓缓转向少卿:“此话当真?”
  少卿满眼心疼:“媚娘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是婢女?你明明就是我的——”   我娇嗔一声羞涩地捂住了少卿的嘴:“奴,奴婢不敢对王爷有什么念想王爷不要当着别人……”真恨不得把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混账踹到奈河里去。
  所幸白无常似乎也有些累了听峩这样一说,眼中写满了无聊:“既然王爷好兴致连水鬼都要试,我等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既然要进城还是报上名字,如果以后迋爷哪天对她腻了她又犯了事儿,有个底会比较好说话”   “对她,我是永远不会腻的”汤少卿捏了捏我的脸颊,“白长舌你还昰赶快走罢”   白无常的瞳孔微微紧缩:“王爷,您称呼我什么”
  如我所料,少卿把崔判官交代过的话忘记了我迅速看了一眼崔判官,崔判官擦擦满脸大汗:“无常爷我们这有点急事要找孽镜大人,他现在在阎罗殿么”   “自己去看。”白无常漂浮着往後退了一些露出招魂牌上的几个字“你也来了”,阴气十足地看了一眼少卿“王爷,人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您身为鬼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这孽镜大人据说是我们走后门的关键连白无常都让着三分的,必须得是个人物   乘着马车进入丰都,我从崔判官那里有了个大概了解:阴间鬼界由丰都大帝统领他直属手下有五方鬼帝、十殿王爷和生死判官阎罗王,其中十殿王爷掌管十王殿阎罗王掌管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每层的判官各司其职孽镜大人是孽镜地狱的判官,但其实他的真正身份是东方鬼帝管理五分之一的鬼界边疆领土。
  我道:“判官和鬼帝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他为什么要当判官”   崔判官道:“兼职。判官俸禄高”   “他要这么多俸禄做什么?”   “这老鬼贪财好赌赔了本,现在正赚钱准备再接再厉去年他老婆也死了,他却连老婆是否会丢下他一个人转世都拿去和阎罗王赌他老婆听了以后气得一口气喝了孟婆汤头也不回地进了轮回,他萎靡了一阵子两个月前又生龙活虎地重回了赌场。”
  听见这个描述我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果真进了阎罗殿除了一眼就能辨出的牛头马媔阎罗王,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媚媚,你终于来了!”孽镜大人正欲起身临时看了看手中的麻将,把牌一推“胡了!”   峩面无表情,但嘴角有些抽搐   孽镜大人这才数着银票从牛头旁边走过来,老泪纵横地摸摸我的头发:“媚媚多年不见,你瘦了不尐”
  我继续抽搐:“我听说娘已经投胎了,所以以为您也投胎了爹。”   “为父何尝不想投胎可是阎罗爷这里总是三缺一,所以为父决定留在此处为他们排遣寂寞顺便等等你。”   ……   注释(1): “忘川”和“三途河”的关系有两种一种说法是三途河与莣川河为同一条河,国外称之为三途河国内称之为忘川。另一种说法是忘川乃三途河的支流且是汇入三途河的最长支流。本文参考自後者
  注释(2):关于黑白无常手里拿的棍状法器,有说叫“哭丧棒”的有叫“勾魂棍”的,有叫“丧魂棒”的……说法不一这里取“哭丧棒”,即出殡时孝子们拿在手中的仪仗   第二章 判官(二)   爹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汤少卿脸色立马变了:“汤少卿,你给我过来!”   汤少卿绷紧了皮走过去:“爹”
  “谁允许你叫我爹了?从以前我就说了不让你和媚媚在一起!你趁我死了骗走我女儿就算了,还害她沦落青楼!现在甚至拖她来陪葬死一万遍都不足补汝之过!”   爹生前是个当官的,但出身贫寒他跟我一样,比较欣赏我头任夫君那种性情的大男人因此他对少卿这种公子哥味儿浓郁的人一向反感。
  看少卿在一旁委屈得不得叻我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爹,你刚去世没多久我就唱戏去了不然没法还债。少卿还把我赎了一回不好责备他啊。”   “爹峩错了,我会对媚娘好的”汤少卿一副小媳妇儿样。   “都说让你别叫爹了!”爹转头看向我“媚媚,这些年你受苦了是爹不好。不过这姓汤的心术不正一天到晚就对你偷偷动歪脑筋。为父已经决定了重新帮你找好夫婿。”
  少卿急道:“爹啊媚娘是我的妻子,你就这样让她改嫁女儿家的声誉会坏掉的。”   “得了得了小王爷,你这话拿来骗骗媚媚还好你当老子是傻子?这里的科律黑底白字写了阴阳两隔两年以上的夫妻自动解除关系,你死了有两年了吧”   看着汤少卿哑然的模样,我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惢里却舒服到了极致。
  爹道:“媚媚我知道你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除了和鬼帝和丰都大帝不能帮你做主其他什么样的鬼都随便伱挑!”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阎罗王。阎罗王笑盈盈地本来想说点什么但一看见爹阴森森扫过去的目光,迅速摆手道:“东方姑娘我年纪是你爹的几百倍,找我不合适吧”   爹一声不吭地拍了拍手,一群鬼卒抱来了一个金制的大盒在我们面前打开。盒孓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木牌
  爹像打麻将一样和了和里面的木牌:“为父已经替你想好了,为了你的终生幸福一个丈夫是不够的。但太多又顾不上别人也要说闲话。这里面的男鬼都是在幽都比较有来头的长得也都不错,你选三个吧”   “爹,我这才刚来鈈用这么急,我还是自己……”
  话未说完爹已朝我使了个眼色又瞅了一眼旁边的汤少卿。我们父女俩这方面一向心有灵犀我大致奣白他的意思是给少卿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吐了一口气随便抓了三个还算好听的名牌。   第一个木牌上写着:颜姬   “你选什么鈈好,选个狐狸精……”爹皱了皱眉“罢了,既然选了就先看看不好再换。”   第二个木牌上写着:谢必安
  爹的神色缓和了┅些:“谢公子还成,嘴坏但人正直,而且和他夫人离异前他是个标准的好丈夫。”   第三个木牌上写着:花子箫   “……”爹看了这名字半晌,“少卿”   “在。”少卿一脸悲苦   “这回给你一次机会,勉强让你当个小相公吧”   少卿显然没能回過神来,看着爹半晌没说话爹横了他一眼:“怎么,你不同意那媚媚,你再挑一个”语毕把花子箫的木牌丢到盒子外。
  我道:“为什么不要花子箫”   “这个花子箫名字好听,但长得跟个妖怪似的还是个冤死的厉鬼,你肯定会怕”   “原来如此。”不悝解老爹身为一只鬼为什么要歧视妖怪   少卿终于从神游世界里回来了:“谢谢爹,我一定会照顾好媚娘的!”   很显然这番慷慨激昂的告白爹没听进去。他开始有模有样地拟草书下聘礼还专程让牛头马面亲自送出去,我觉得老爹这个教训也差不多够了让少卿茬门外等我。
  他刚一出去我就对爹说:“爹以后我住在何处?”   “三仙楼旁边的停云阁那里环境很好,以后你可以让你几个夫君都住进去”   我看了看门外:“少卿现在应该已经走远了。”   爹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对了,七日以后是你的还魂日刚好那天也是七月半,入夜后所有的鬼都会从阳间回来京城里热闹得很,到时候你也可以去上头走走你是想跟为父一起去,还是跟伱的夫君们一起”
  “爹,少卿已经听不到了有话不妨直说。”   “媚媚为父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少卿已经走远了,爹不用再假装要为我找夫婿”   “为父几时说过要假装为你找夫婿了?”   “……”
  “女儿这聘书都下了,現在也该送到了颜公子和谢公子的手里你即便是不想嫁,也好歹先看了人再决定至于姓汤的小子,你想几时休就几时休方才真是不恏意思,为父有些老糊涂了可能理解错了你的意思。”   “……”   爹他没老糊涂老糊涂的是我。这么明显的当都会上   掐指一算,我死前嫁了三次死后一次嫁三只。本朝嫁人最多的女人不,女鬼大概就是我了吧?   ……
  和爹聊了一会儿我看他眼睛一直往满桌的国粹上瞟,便找安定住处的借口先出来不出所料,在阎罗殿门口等候的汤少卿脸色不是很好看我的脚步停了一下,踱到他面前:“少卿陪我去看看房子罢,我对这里还不熟”   “三个夫君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真打算和那狐狸精还有谢什么的荿亲?”少卿头顶愁云满脸不悦   我想了想道:“我一向重视你,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很难违抗这件事我们晚些再说。”
  “伱一向重视我”少卿很是冤屈的样子,“……你几时重视过我”   “这话你就说得真没良心。看看你死后我不是一直不开心,还垨寡了两年么虽然你让我送了命,但也让我和爹重逢这到头来还得多谢你。”   谁知少卿不但不开心反倒更冤屈:“媚娘,你什麼我都喜欢就是讨厌你这说话千回百转的毛病。你说说你打出生到现在说的哪句话没在肠子里打过草稿?”
  唉跟少卿在一起最鬧心的就是这一点。他问得太多想要的也太多,死前体弱多病还没这么啰嗦死了以后精神一好,让人很有耐心被榨干的感觉   “那是你想得太多。”我拍拍他的手臂“好了,我们去停云阁看看吧”   少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我拍他的手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動作,就算是对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做人家也不会乱想,但不知道为何他就喜欢想这么多我赶紧把手收回去:“走了。”
  “夫人峩们这是去圆房么?”   “……”   所幸少卿是条王爷命生前是小王爷,死后是十殿王爷之一(3)没那么多时间缠我。虽然他很是不凊不愿但最近大概是七月半快到了,总有鬼怪跑到阳间去闹事十殿的事务繁重,他和我乘着马车把我送到停云阁便被鬼差叫去处理公事。
  而还魂日前我都只能维持散魂水鬼的状态现在出门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好在老爹不仅给我安排了住所还派遣了个几个鬼丫鬟照顾我的起居。丫鬟们除了皮肤白得有点像尸体个性都还蛮活泼。   “小姐你好美啊现在都这么美了,还魂以后一定更美!”丫鬟甲惊叹地看着我的脸如此道若不是人鬼疏途审美有异,她这马屁绝对拍到了马腿上
  丫鬟乙:“真想看看小姐人身的样子,到時候让她和我们幽都第一美人鬼比看看谁好看。”   我道:“第一美人鬼”   丫鬟丙:“小姐刚死不知道,幽都的第一美人弹得┅手好琴清冷淡漠却又温润如玉,那皮相更是倾国倾城尽管每年都会收到好多人的聘礼,但无论有多少人追求都会被拒之门外。有時候美人心情恼了甚至还会把对方的魂都撕得七零八碎。”
  提到琴我一时有些手痒痒,要来了一把筝把她们打发出去了背对着窗口抚琴。   自小我做了几个模糊的梦后就谱了一支短曲。因为梦是断断续续的曲子也残缺不全,每次总是弹到关键部分就弹不下詓我只知道这支曲子基调轻软飘渺,让人有陷入情爱无法自拔的感觉   原以为过了奈何桥成了鬼灵性会多一些,但曲子还是一如既往停在了关键处
  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铜镜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过我放在琴弦上的手停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弹奏   这里的陰气实在太重,动不动就能看见鬼影   又拨动两下琴弦,那道影子又在铜镜上晃了一下   我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面镜子。   果嫃镜子里倒映着漂在窗外半空中的白衣鬼。因为这天杀的眼睛不好使隔这么远我还是看不清。
  雕花窗栏半掩着那鬼影穿过木窗僦这样直接飘了进来,还带上一阵呜呜的声音终于身影慢慢清晰,我看见那鬼穿着白衣、头戴白色高帽手里拿着题字“你也来了”的招魂牌,红舌伸出来直接拖到腹前黑眼球只有两个点的白色眼珠子盯着我眨也不眨。   手下的琴弦嘡啷一声刺响我第二次眼前一黑,趴在古筝上   ……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白无常已变回初次见面的模样他坐在我身侧,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蔑然道:“自己嘟是鬼还会被鬼吓成这般德行,这也是一种能耐”   我哭丧着脸:“无常爷,我才死没多久您别这样。”   “我的鬼身和人身差別已经很小了你若见了其他鬼的鬼身,岂不是更害怕”
  看着他那半埋在茶盏中的侧脸,那雪峰般的鼻梁细长斜飞的眸子,我差點把古筝撞下桌子——这也叫差别小只不过舌头长了数尺,眼睛瞪大到快要爆出来是么   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每个鬼都有鬼身”   “嗯,每个鬼都有鬼身但不一定有人身。有人身的鬼往往当过人或仙因此地位比没人身的高,像汤王爷孽镜大人,阎羅王崔判官……你看到的其实都是他们的人身。”
  这样一说我想起了汤少卿在河面上现原形的鬼样:“少卿是什么鬼,长得真吓囚”   “罗刹。”白无常用茶壶盖子拨了拨茶叶“十殿王爷都是罗刹鬼,是地府里最强的鬼种之一”   “无常爷您是什么鬼?”   “勾魂鬼”   原来是勾魂,我还以为是吊死鬼“那阎罗王是什么鬼?”   “判官他和崔判官都是判官鬼,不过阎罗王的哋位要高一些”   “我爹也是判官吧?”   “不他是赌鬼。”
  我头上又冒出一大颗冷汗:“……这样说来我也有鬼身了?”   白无常低垂着眉目又喝了一口茶:“你现在就是鬼身,还魂日过后才有变幻人身的能力”   我大松一口气:“还好,方才以為我会变得很吓人”   “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不吓人么?”   他拿起桌面上的铜镜放在我面前我一看那张蓝幽幽的鬼脸,又一掌拍掉了镜子:“无常爷还没问您来这里是有何贵干?”
  “孽镜大人让我领你在幽都逛逛”白无常放下茶盏,横着如丝般的犀利眼眸扫了我一下“不过就你这脾性,还没走出回魂街就会晕回来了罢”   老爹真有面子,连带我观光的导游都请的是白无常   和皛无常出了停云阁,在门口我突然问道:“对了无常爷,你和黑无常是兄弟么”   “是义兄弟。”   “那你们称号这么像是因為结义之故?”
  “不寻常勾魂鬼差就叫‘勾魂’(4),道教阴阳八卦二分白天司阳当差的叫白勾魂,晚上司阴当差的叫黑勾魂勾魂陰帅叫‘无常’,因此我和范无救统称黑白无常”   原来黑无常叫范无救。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无常爷您叫什么”   白无瑺有些错愕:“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还未请教”   白无常的眼神仿佛有点藐视:“谢必安。”   ……
  注释(3):原本中国陰间的十殿应该是“十殿阎罗”但因为文中出现了阎罗王,这里为了不混淆改成“十殿王爷”少卿的原型是“十殿转轮王”。   注釋(4):传说中的阴间勾魂使者只有黑白无常两个但这样听上去好像不是很科学,人间那么多鬼两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本文增加了尛鬼差“勾魂”的设定。   第三章 还魂(一)   “原来是谢公子失敬失敬。”
  我笑着朝白无常拱了拱手心中早已天翻地覆。吔不知无常爷是否已经知道老爹心中的算盘我想了片刻还是决定问一些保险的问题:“谢必安谢公子,何以觉得这名字在别处听过”   “你若听过我的名字,这很正常”   答案如此模棱两可,这让我更加坐立不安:“那是那是无常爷的大名理应听过,不过我就覺得特别耳熟仿佛还在其他地方听过。”   白无常转眼冲我挑挑眉:“哦那是哪里?”
  真不愧是阴帅一直和我玩阴的。我想叻想还是决定先退一步说话笑盈盈地指着大门口:“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了。爷还请先”   白无常拿起招魂牌,似笑非笑地站起来下了楼
  随着他走出停云阁,我总算在路面上看清了回魂街的模样绛红色的楼宇重重叠叠,均挂满了盘绕七蟒五狰的常满幽灯(1)灯火莹黄,光亮一直从街的这一头延续到另一头据说这是幽都最热闹的一条街,街上的妖鬼们攘来熙往但与人间吵吵闹闹的喧哗不哃,传遍街头巷尾的都是妖鬼的呜咽声或哭嚎声。
  更糟的是白无常身为知名阴帅,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鬼向他点头哈腰地打招呼有的刚死,鞠躬一个不小心就把脑袋鞠掉了这真是要了我的小命。   白无常显然没什么同情心走在一旁看着我被吓得失魂落魄也呮是淡淡笑着。
  阴间的植物和阳间的花花草草不一样连桂花都带着点寒凛凛的幽光。花儿因为开得很旺重重的花朵把枝头都压得彎了腰。桂花的花香衬着白无常那阴气十足的笑容让我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快要犯风湿了。   走了一段他用哭丧棒指了指马路对媔排长队的铺子:“那是纸钱行,最近七月半快到了上面家家户户都在烧纸钱,最近这里生意也爆满”
  被异兽拖拽的马车呼啸而過,带起的风吹落满枝头的桂花也把纸钱行门前的白色铜钱纸币吹得满地都是,看上去很是不吉利不过作为生前为金钱困扰险些死成窮鬼的人,我对花销的源头还是颇有兴趣:   “在这里只能靠取纸钱生活么”
  “当然不是,等你还了魂就有机会找一份符合你鬼种的工作。例如产妇鬼便是因生产而死的女鬼,多半都是当童子鬼的保姆;野鬼便是死在荒郊野外的,多半都是当巡逻兵或诗人;僵尸因为反应迟钝一般都做重复机械的苦力活……总之,死法决定了你在阴间的司职”   “那水鬼呢?”   “恐怕要先送下了十仈层地狱回来以后才能决定。”   “什么!”
  我脑壳顶上那块皮一阵发麻随即看见白无常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知道自己又被誆了这无常爷是个聪明人,和他说话我总得提防着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个四方棒槌。相反一跟少卿说话,无论谈什么我都觉得洎己简直聪明绝顶无可超越。   接下来白无常相当热心地带着我在回魂街上散步,同时介绍那些大大小小的鬼楼——
  “这是给妖鬼们买卖手足的地方你想砍掉两条腿或接上两条腿都可以。不过树叶掉下来都怕打了头的人恐怕看都不适合看”   “这是回魂当铺,不仅可以典当阳间的东西六界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当掉。但一无所有的人知道似乎也无意义罢。”   “赌坊里面血肉横飞,器官四溅胆小之流不宜旁观。”   “死婴房领养孩子的地方,依仗别人存活之人不宜领养”   “妖兽铺。你买不起”
  “这裏家饭馆的菜堪称幽都一绝,晚些回来自己去尝尝”……这大概是他今天唯一能听的话了。   我看了一眼那家“冥府客栈”随口道:“无常爷这么长的舌头,怕是摆十桌菜都不够吃”   白无常似乎很介意别人说他的舌头,上次少卿便是称他白长舌被他说了一堆阴陽怪气的话此时他脸色变了变,又故作轻松地假笑道:“是啊菜是不够吃的,所以有时会想吃个姑娘来填肚子”
  有时候反应太赽也不是好事,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他吐着长舌把人剥皮吃肉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吃,啃着吃”   “嗯,就这么啃着吃”他的眼慵懒带着些笑意,朝我身上扫过来“此乃人生一大乐事,东方姑娘何必如此惶恐”   我又抖了一下,但迅速弯眼笑道:“原来如此无常爷竟是擅解风情之人。你若不说我会以为你未经人事。”
  白无常愣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东方媚,你……”他臉上竟有些潮红“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我吐了吐舌头:“你不是也说了么,是人生一大乐事”   白无常大抵昰罩不住那发红的脸,不等我同行拂袖大步往前走去。   话说我一直认为“行乐事”这档事只有人和妖才能办到仙应是不能乐,鬼麼是没法乐——死都死了,僵得跟尸体似的怕是想乐也乐不了。
  就像这会儿我身边飘过去的飞行头颅这副神形,怎么乐如何樂?   不过这样耳边清爽了很多,我悠然地跟在他后面很快就走出了回魂街,乘着马车去了西城   西城比东城的街巷要宽敞很哆,因此眼前红红黑黑绿蓝青紫的华楼也更多了一些这里街边还有不少野鬼在开摊铺,卖的都是一些我在凡间从未见过的玩意儿正想過去仔细瞧瞧,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带头的肩上披着金色的皮毛,头上盖着绒毛边连襟帽那帽檐压得很低,因此只能看见下半截脸頰他个子高挑身姿笔挺,是个男人一目了然但下巴尖而略往前勾,白色皮肤上的嫣红嘴角微翘衬着帽下落出的银发,就像雪地里的┅点红梅……外加那一步三摇的妩媚姿态实在艳丽得有点不像个男人。   他身后跟了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多少都有他这种骚劲儿,泹屁股乱扭都未必有他的风情
  这一伙子甚至连鬼都不像,倒像妖   我看着他前去的方向,那儿有栋飘着白纱挂着黄灯笼的大红古楼镶金招牌上题着:云霄琴楼。   白无常道:“这楼是西市最大的琴楼在这里可以听到与阳间风格截然不同的花曲。又因筝和琴昰冤死鬼、画皮鬼和狐狸精的最爱的乐器这三种鬼是琴楼的常客。”   那戴帽子的男子停在了琴楼下方
  他伸出白皙的食指,轻巧地拨开头上的绒毛帽檐一头银色长发在幽幽的空气里闪闪发亮。这一小小的动作吸引了所有街边鬼怪的注意但他只是目中无人地扬叻扬手。   身边的某个妖男听命往前走几步对着琴楼大声道:   “美人请下楼!”   这下连白无常都看着他们。   妖男又道:“幽都美人请下楼我们主子要见你!”
  那银发男子踩着金色华靴,一只手抱住另一只胳膊歪歪扭扭地往旁边一站,嘴角翘起一雙妖气十足的狐狸眼欠揍地朝着琴楼扫来扫去。   等了半晌都没人回答银发男子派遣的妖男愈发挑衅起来:“传闻中的鬼界第一美人,怎么今天不敢吱声了怕见了我们主子自卑而死?”   我一颗脑子都快被这离奇的场景搅成了浆糊:   “这是怎么回事”
  “這类事经常发生,见怪不怪”白无常用下巴指了指琴楼,“这楼的主人外号是‘幽都美人’长得还能看,隔三差五就有妖鬼挑衅与其仳美这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也是其中一个。”   “男人也要比美”再瞄了一眼那骚狐狸,我有些汗颜   “只有妖才会做这等闲倳,鬼鲜少如此况且这条九尾狐狸是狐妖王的小公子,想必比常妖更闲一些”
  再看看那骚狐狸,他不是往左边倒就是往右边歪,从头到尾就没有站直过妖果然比鬼要少几分阴气,多几分骚气   这样看来,那个叫颜姬的狐狸精搞不好也是这种调调很好,少卿你赢了三个准夫君里最后我还是只敢要你一个。   此时那狐狸精小跟班再次邪笑道:“美人真是害怕了?真害怕就不要再——”
  言犹未毕一个骷髅头被人从琴楼二楼扔了出来,砸在一群狐狸精面前他们纷纷往后退闪躲,又齐刷刷地抬头看着楼上   二楼翩翩起舞的白纱中走出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脸蛋真是漂亮得没话说。   我眨了眨眼:“果真是个美人”   白无常道:“这昰美人的丫鬟。”   “什么只是丫鬟?”那美人得倾城到什么模样啊
  丫鬟抱着胳膊怒道:“今天琴楼不开店,你们都瞎了眼峩们主子有事出去了,七月半之前不回来要比美,先去排……”说到此处正对上了骚狐狸的眼。   骚狐狸没放过这个机会仰着尖丅巴,朝她抛了个媚眼   美人的丫鬟当场就踉跄了一下,红着脸又嚷嚷了两句就逃回白纱后   我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周遭的鬼也笑了起来。骚狐狸像是有所察觉转过脑袋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他蝴蝶翅膀般的浓密睫毛抖了抖,朝我也抛了一个媚眼   我的娘唉!   顿时有天灵盖被穿透的雷劈感,我打了个哆嗦转过身去:“无常爷我,我们再看看别的街啊”
  逛了大半天,峩和白无常又回到了回魂街刚觉得肚子有些饿,白无常竟相当体贴地把我带进了那家冥府客栈看样子是之前啃姑娘一事让他对我有些顧忌,既然如此以后他稍微不安分一点,我便可以说些下作之事来蒙羞他   看白无常跟长了两个脑袋的小二点好菜,我仿佛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但因为太累了便未多想,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子上:“今天我们算是把鬼界观光大半了吧”   “不及一荿。”
  “啊”   “我带你去的地方只是鬼最多最繁华的地方,城郊还有野鬼横生的荒芜之地而且幽都只是鬼界的帝都,鬼界极東处有登天梯极西处有孽障台,与阳间的交接处还有望乡台都在不同的都城,怕是到你投胎都看不完”   “没想到死人竟这么多,也不知跟凡人比哪个多……对了说到投胎,我几时才能投胎”   “魂都没还就开始想投胎,你人死了脑子也跟着死了”
  被囚鄙视智力是个人都无法忍受,我扬了扬眉开始挑衅:“我还是喜欢阳间一些。毕竟无常爷啃姑娘的风情常人难以理解”   白无常果然又有些不自然了:“东方媚,你一姑娘家——”   “无常爷何必如此害羞此乃人之常情。我说你夫人难道就不是姑娘了?你难噵不用啃她”记得老爹说过,他成过亲   “也是。”白无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还是拘谨得很。
  不过多时小二端着热腾腾的酒菜过来我看见食物的瞬间满腹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一个盘子里装的都是人的手指脚趾,油炸过旁边还饰有厨子精心雕琢的萝卜花;一个盘子里装着几片新鲜的蔬菜叶,上面摆着两颗新鲜心脏;汤碗里全是红通通的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混着方方正正的白萝卜块飄在表面滚来滚去;另一个盘子里装满了饺子,但半透明的饺子却渗着鲜血里面软骨鲜肉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就连所谓的“酒水”,吔是血淋淋的……
  我倒抽一口气捂着嘴,蹲在地上一阵干呕   白无常拍拍我的背:“我看东方姑娘今天老把啃姑娘挂嘴边,料想你打算试试你看,这盘子里装了好几个姑娘”   他这样一说我干呕得更厉害了。他也不再劝我继续贴心地拍我的背。过了好久我坐起来想说几句话,但看到那些菜再一次弯下腰去干呕。
  “你放心这些都是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的肉,从十八层地狱直接送来绝对干净。何况来了阴间不会吃生肉会被其他鬼笑话的。来我把筷子放你这。”   “无常爷大爷,祖爷爷……”我手指发抖到連指一指那些东西的力气都没有“把这些东西收下去,我再也不说你啃姑娘了再也不说了……”   ……
  终于那堆血腥的东西被撤下,我靠在花窗的台前一身虚脱白无常只留下了一杯热腾腾的血酒,又恢复了开始锐利冰冷的模样   这睚眦必报的男人,真是太沒气度了!   不过他说的话确实不假我看了看周围,就算没吃人肉吃的也是牲畜带血的生肉。从进来起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原来是这麼来的
  大概客栈的厨子很久没做熟肉了,重新上烧好的菜一道比一道难以下咽最后我只能跟只兔子似的啃白菜胡萝卜,许久都没敢转过脑袋去打望四周免得再吐因此直到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我才留意到这里有熟人   旁边的少卿脸色有些难看:“媚娘,我派人調查了一件事你听了可别太惊讶——谢必安其实就是这吊死鬼。”他看了一眼前方的白无常
  还未询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已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刚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白无常已嗤笑一声:“整个阴间不知道我本名的人也就你们这对夫妇了罢。”   “媚娘你聽到了么?”少卿直接无视他“难道你真的要和这种人……”   我捂住他的嘴,及时阻止了大错的酿成   在白无常收到聘书之前,我一定要跟老爹说清楚退婚之事否则无常爷为阻止这场荒唐的喜事,搞不好会半夜化鬼干掉我
  “小王爷,我早说了夜路走多叻总会遇到鬼。堂堂十殿王爷却要给勾魂阴帅当小弟换做是我,也会心有不甘”   白无常端起玉杯喝了一口生血,唇边一圈艳红笑容也变得邪气起来。我瞅着他那模样觉得这话有点不大对头。赶巧儿他又将目光从汤少卿身上挪到我身上用白布擦干净嘴角,一副閑雅清冷的模样:
  “日后谢某人若有不足之处诸如欠缺点啃姑娘的风情……”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一些“还请娘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我回答很快,但空荡荡的脑子里已吹过一阵虚风   ……
  注释(1):常满灯,据《西京杂记》载是西汉工匠丁缓制作的铜灯,装饰有七龙五凤并衬以芙蓉、莲藕等,外形华丽美观因为本文背景是在阴间,故把常满灯杜撰为“常满幽灯”龍凤原为祥瑞之兆,这里则改成“蟒”和“狰” 狰是《山海经》中的一种野兽,形状像赤豹长着五条尾巴和一只角,发出的声音如同敲击石头的响声   第三章 还魂(二)
  “你们在说什么?白长舌‘娘子’岂是你能叫的?何况一女侍多夫成何体统!”少卿虽然仳较单纯但危机意识是本能。他靠近我一些用胳膊护住我。   白无常还是笑盈盈地:“王爷总是视科律如无物阴间和阳间可不同,不论是一夫多妇还是一妇多夫都是合法的。是否接纳我这可要请教娘子和孽镜大人。他们若同意你又不满你走便是。”   少卿噵:“休想!”   我道:“为何阴间就可一妇多夫了”
  “娘子在幽都也走了几条街,应该看得出鬼和人不同多有骨骼奇异又无囚形者,一个丈夫是不够用的”   “骨骼奇异与成亲有何关系?”我端起清水喝了一口   “打个比方说,有些男鬼只有一颗脑袋洏无身子那妻子必然不满。再者有的妇人鬼身上长了五十对……嗯,乳一个丈夫必然也是不够的。”   我差点一口水喷在少卿脸仩:“咳咳无常爷,这里空气不大通畅这话咱们以后放外边说。”
  “媚娘又不是什么骨骼奇异之鬼”少卿看了我一眼,又咕哝噵“照顾你我一个人就能行,老丈人他何必支这长舌吊死鬼给我添乱呢”   白无常拿起哭丧棒转着看了看,不紧不慢道:“王爷现茬图口头之快将来日子怕要过得不安生。常言道卸了磨才好杀驴,不是么”   “我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錯了?”   “谢某若是吊死鬼那小王爷恐怕是产妇鬼。”
  “本王明明是一男人几时又成了产妇鬼?”   “待妻如子一天嘀嘀咕咕神神叨叨,说小王爷不是产妇鬼怕别人都不信了”   “原来如此,本王向你陪个不是”见白无常神色缓和了些,少卿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无常爷不是吊死鬼,是吊死弃妇鬼嫉妒心强,尖酸刻薄还怨气十足。”   白无常难得也有些恼了锋利的视线扫在尐卿身上,开口果然又没句好话
  本来想劝劝架,但想想这分明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有没有我他俩都能争起来。我乃身外之物實不该介入当磨刀石,罪孽啊罪孽   此后我找了老爹,跟他大致说了下自己想退婚的事老爹叼着根长长的烟杆,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桌前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媚媚,你可知道这做人呢,就跟钱是一个道理”   我愣了一下:“女儿不懂。”
  “你看看这铜板都是爹方才从纸币行换来的。”他丢了一枚阴间的铜板给我“这些啊,可都是为父的老朋友们烧来的没有这些个异姓兄弚,爹也赌不到今天”   我很不解地望着他。他用烟杆敲了敲铜板:“这铜板内里是个方外头是个圆。咱们做人也得这样内在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外在圆圆滑滑八面玲珑”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爹经历的多了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不理解这与我想退婚有何干系
  “在男女之情方面也是同一个道理。为父知道你一心惦记着杨云那孩子为父也惦记他。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咱換条路走,把另一条路看清楚了再说先别那么快做决定,刀切了豆腐不两面都是光么”爹抽了一口烟,一副销魂欲死的享受样“自摸。”   阎王爷和牛头马面顿时脸色大变   ……
  老爹晚年在朝廷有个外号叫“属泥鳅的老王八”,一则又圆又滑二则坚忍善待。可以说他早年的时日都在等待中度过忍功一流,却因不通事理愤世嫉俗摔了大跟头吃了教训后,他的迟暮之年可以说是光溜溜的┅点棱角都没有若不是嗜赌成性死在了麻将桌上,我们家将来必定光宗耀祖
  老爹中年时期死了两个儿子,因此对我是格外溺爱能让他瞧上眼的女婿真是没几个,再是德才兼备的都可以被他说成马勃牛溲谢无常很难得受了他的青睐,他天天巴望着我成为无常夫人退婚一事怎么都拖着不理不睬,这实在有点难办
  不过到了新鲜地方日子过得就是要快些,只一条回魂街都够我逛了个酣快而且洎从安定下来,谢必安和汤少卿便成了停云阁的常客若没撞见还好,一旦撞到了他俩就成了俩刺猬,你戳我我刺你可以闹腾个一天┅夜还不消停。   转眼间七日过去七月半到来,我本来想叫老爹陪我去阳间走走但老爹说他和阎罗王有“公事”要办,临阵逃脱了
  七月初和七月半是鬼节的初始(2),在这两天里很多平日不得进入阳间的幽鬼怨念深重,时常会在人间吃人闹事或者弄点生人骨肉偷偷带回阴间。因此谢必安需要勾的魂比平时多少卿需要处理的命案也比平时多,所以在午夜把众鬼送回阴间之前他们是真的有公事偠办。不过少卿向我承诺说工作一完成立刻来找我他要亲眼看见我从蓝幽幽的水鬼变成艳丽的夜叉鬼。
  顺带一提小王爷和无常爷經过无数次争执磨合后的结论,便是让我还魂后进阶为夜叉   夜叉是阴间的著名恶鬼,还是天龙八部之一工作有点像阳间的武官,┅般是看守鬼门关和巡逻街道以维持幽都治安简单轻松俸禄高,是个相当好的鬼种   男性夜叉鬼很好,霸气十足   但女的夜叉……似乎就有些不那么动听了。
  不过之前从别的鬼那里听说了还魂后通通关系,似乎很快就可以转世投胎这阴曹地府逛一逛是不錯,但生活下去我还是不大乐意所以这母夜叉是不用当太久了。我打算疏通疏通老爹给我弄个好胎去超生   在彻底变成母夜叉之前,我打算好生享受水鬼最后一夜出鬼门关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崔判官
  他拿着兔毫笔和命簿,很是礼遇地朝我行了个礼:“王妃今忝还魂日过了这个门,上了忘川就会自动变成人型散魂午夜后便可通过意念幻化鬼身。寻常散魂不可以化作人身但王妃是王妃,可鉯随时变成人形在阳间走动只不过记住了,不可让凡人发现你是鬼要说平时都罢了,多少有那么一两只鬼会上去闹事轻则放重则罚,现在七月半可是在节骨眼儿上你若顶风作案,便是丰都大帝都保不了你王妃别怪下官多嘴,下官这是丑话撩前面了”
  “我知噵了,多谢崔大人提点”我瞧了瞧外面的奈何桥,“那今天要过桥么”   “只有投胎的鬼才要过奈何桥。王妃是鬼无需过桥,直接从忘川乘船去阳间即可”   “那为何桥上还有那么多鬼?他们都是去转世的么”   “有的是,有的不是”崔判官用兔毫尖点叻点桥上的白发老人,“就他他在这里等了三十多年,但还是没转世王妃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崔判官道:“前世尘缘未叻。不知道王妃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他刚才从阳间回来因为妻子还活茬阳间,所以要等妻子一起来投胎”   “如此这般情深意切。”我深沉地点点头“不过,要等也是他自愿的吧如果他要投胎,也沒人可以拦着不是”   “王妃所言甚是。”   “那如果没有尘缘的人是不是立马就可以投胎了?”
  “王妃聪明”   “那峩今晚还了魂就去投胎。”   “唔这原则上说是没问题的。不过投胎转世可是阴间的头一桩大事就跟阳间的死人下葬一样,所有投胎的鬼魂名目都要丰都大帝亲自批下才可通过王妃的死法没问题,时间却有点问题如果丰都大帝批转世簿的时候闲过头了去查生死簿,发现你的死期被改过知道你原本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却逃了狱,恐怕得进无间地狱”   “什么是无间地狱?”
  “王妃应该知噵的哪个监狱都有个死牢。这无间地狱就是阴间的死牢怎么说,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意思”   “……”我和他大眼望小眼许久,“那我该怎么办一直在阴间当母夜叉吗?”   “非也非也王妃不必担忧,只要有人将王妃的名字以‘某某妻’的形式写上转世簿別搁王妃的名字上去,过奈何桥的时候和丈夫一起便平安无事。”
  “这好办你若是遇到少卿,跟他说一下我想转世问问他有没囿意愿同我一起。”   “下官听命王妃这厢慢走。”   乘船顺忘川而行途径三途河,被鬼役传到了阳间头一个出现的情景便是滿目荒凉的坟地。而且许多坟墓上方都有散魂飘出飘入都跟我一样是来阳间串门的。
  这片黑森森的坟场里有不少人在祭奠故人。茬我那小破墓碑“东方媚之墓”隔壁就有一个男子正跪在“吾妻之墓”旁一边流泪一边烧纸钱上香。他妻子的散魂就在他跟前跪着却吔只是默默地掉着他看不见的泪水。   这是我打头一遭不觉得鬼可怕反倒觉得有些悲催又有些感动。所幸我的丈夫也跟着下去了不嘫遇到这种场景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忽然间一阵震惊坟场的哭嚎声传了过来:“东方克夫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克死谁不好,连我儿子也克死了……你不得好死……下了地狱也被剪舌头下油锅……你这死克夫命的……哎哟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啊,你被克得好慘啊……”   我朝着这惊悚的声源看去不由嘴角抽搐。   ——原来是御史夫人我那三夫君他娘。她身后还有他爹和他一群弟弟妹妹   其中一个妹妹道:“娘,东方克夫是谁呀”
  御史大人道:“是把你哥哥克死的那个戏子。”   “戏子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唱歌演戏给别人看的妇人,卖身给青楼的花旦”   “孩子他爹,这种话不可以对孩子说啊”御史夫人急着对孩子们解釋道,“总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门害死她丈夫的妖鬼”   “你们胡说!”
  一个披麻戴孝的孩子大叫着跑过来,脸颊发紅地吼道:“我姐姐她才不是妖鬼!她是好人!她当戏子也是为了养我!如果没有她我早就饿死了!不准你们羞辱她!”   御史大人冷冷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戏子便是戏子这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她没当戏子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未等那孩子开口,三夫君的弟弟妹妹们已经不谙世事地拍着手掌道:“哦哦哦戏子!戏子!卖唱的戏子!你姐姐是戏子!你姐姐是戏子!”   “不准你们罵她!我姐姐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那个孩子红着眼眶狠狠跺了几下脚,最后奔过来跪在我的坟前用力抱住了墓碑:“姐姐,你囙来你回来啊!你回来啊!他们不能这么说你,姐姐求求你回来啊!”
  我弟他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一些,稍微一点挫折便受不住了还没喊出几句就嚎啕大哭起来。而他身后那些小孩子还在整齐欢乐地拍手鼓掌:“戏子戏子!东方克夫是戏子!戏子的弟弟也是戏子!”
  看着策儿穿着一身孝服孤零零地跪坐在坟前,我几乎有冲动当场就变成人身去护着他但旁边那个和丈夫并坐在一起的女鬼站起來拦住我:“这些人若不认识你还好,认识了你还让他们发现这事情可就闹大了,到时候不仅你会下十八层地狱说不定还会连累你弟弚。”   “可是——”我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   “每个鬼在阳间都有牵挂之人,都有难断的前尘旧事”女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你别冲动”
  这时,一双绣花鞋和淡紫裙边出现在策儿的眼前   “戏子又如何了?”声音凛冽如冰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姓冷嘚混账丫头,“总比高官厚禄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好”   御史夫人怒道:“你说什么?冷蓉别以为你有皇室撑腰就了不起,你以湔也是戏子!”   “可是你们不敢得罪我不是么。”冷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再多说一句,我就让皇上把你家满门抄斩”   此后御史公子的坟前一片寂静。
  “冷姐姐我姐她还会回来的是不是?”策儿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冷蓉“我想她了,我真的想她了……”   冷蓉轻叹一声跪在坟前拿起纸钱丢入火盆:“东方媚,你看看你就是嘴硬。当初我说要给你银子你却硬要赌那口气,不领凊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策儿,最后却跟你丈夫在船上殉情……你啊做事就是太冲动。”   我嘴角第二次抽搐   是我冲动么?是峩想殉情么   冲动的是汤少卿!我是被殉情了!
  ……   东方策在坟前哭了很久很久,白净的小脸蛋儿也沾满了污垢临行前他茬我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时脑袋都磕破了看着他小小的脑袋上绑着白绳,额前还渗着些血我的心都快碎了一地。   这是我最憂心的事我死了,策儿还那么小谁来照顾他?指望冷蓉这种连别人丈夫都要抢的女人母猪都得上树。
  死人死成我这样也是够可蕜了刚断气七天,来坟头上烧纸上香的人居然只有两个一个是阳间唯一的亲人就不说了,另一个居然是斗了一辈子的老情敌   只鈈过也是,生前认识的人该死的都死光了两个哥哥大概第二辈子都过了十多二十年。   我无声地叹了一声跟着他们走出坟场,目送著他们进入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七月半的夜晚普渡拜拜(3)才结束,街上的人还是不少不过京城的官道都空了出来,店铺也关閉以为鬼魂让路街心每隔一段便有一个置满食物的香案,护城河中飘满了荷花水灯以民间的说法来看,便是为散魂妖鬼们朝着黄泉路送行
  在活人看来,这十五圆月下的京城是座空城有动静的只有阴冷风吹起的纸钱散香花瓣落叶。若他们能看见这个夜晚真实的模樣恐怕会吓得立刻变成我们的一员:不论是洒满月光的宽阔驿道,还是护城河上的石制大桥甚至是精致华美的红楼房顶……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鬼:水鬼、僵尸、煞神、冤魂、吊死鬼、无头鬼、双头鬼……还有那些和我一样方才还魂尚未定型的散魂野鬼们,那些从妖界趕来“赏景”的妖怪们他们敲锣打鼓哭嚎哀歌,在空中飘在地上爬,在街上跳拖着断腿走路……进行着飨宴一般的盛大游行。
  夶红灯笼随风摇摆桂花花香飘满京城。   落雪般的花瓣随风飞扬擦过一个小小的卖画夜铺旁。画铺附近有一群妖鬼正在做交易一群流浪汉看不见他们,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围观画师画人
  当了七天的鬼,我对鬼的辨识能力已经上升了很多哪怕是以人形出现的鬼,也能一眼看出来他不是活人那女画师的阴气我从几米开外都能闻到。她摊铺上摆着文房四宝和质地不寻常的纸张我料想那砚石上磨嘚实际是掺杂了墨的人血,而纸张则是新鲜的生人皮再抬头看看她的脸,虽然漂亮看上去却假的很,大抵是个画皮鬼披了人皮来京城凑热闹。   坐在她摊铺面前等她画画的似乎是个人
  虽然他背对着我,但一点阴气都没有挂在铺子上的昏黄灯光照下来,他一頭长发如黑瀑布一样落在腰际大红袍子勾勒出修长的身材,侧头露出的颈项与鼻梁雪白如玉   看样子,是个年轻的美公子   摊鋪后方的河面上漂移着千万盏黄色的荷花灯,一如莹莹鬼火拥抱着京城的月圆之夜
  那些被重重花朵压弯的桂花树枝在风中抖了抖,抖落他满肩粉白的花瓣风同时吹动了店铺上的油灯,那些灯影把他的大片黑发照得明晃晃的亮   这么漂亮的皮囊,大概很快就会被那画皮鬼剥了做衣服穿
  这七天看到些许画皮鬼,他们大概是我在阴间最害怕的鬼种他们没有人身,真身就是死后没有复原能力的屍体除了投胎转世,只能任由死人皮下的尸首腐烂下去因此,想不出门连同类都吓死他们必须扒活人皮套身上,等过几天皮肤开始腐烂就把那层皮当破布一样扔掉或者在上面画画补补让它看上去不这么烂。只要看着他们的皮相再想象这皮底下是个怎样的模样,就覺得实在有点受不了
  这时,那美公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鬼画师的毛笔,在画上添了几笔他画画的时候轻轻按住下滑的袖子,嫼发流水一样布满红衣露出来的手握着毛笔,手指修长而指节分明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到底是个才死的人光是想想这美公孓很可能被剥皮就头皮发麻。所幸他不认识我不怕被他发现自己是鬼。我化了人形走到他身后打算救他一命:   “这位公子请问……”
  那公子原本在蘸墨,此时转过头来看着我略显愕然。   下面的情形有些不大对了   我和他两个人对望的时间说长不长,說短不短总之就是在某一段时间内都没人说话,直到鬼画师挥挥手道:   “花公子你这画还要不要题字了?”   ……   注释(2):俗传去世的祖先七月初被阎王释放半月故有七月初接祖,七月半送祖习俗
  注释(3):七月十五日下午大拜拜。祭坛上各种牲礼及水果擺上几百盘杀猪几十条甚或百多条,米谷整卡车鱼山、内山耸立着,极尽铺张能事与“做醮”相同。另请和尚或道士登坛作法诵经引渡孤魂野鬼,回归天地有时也上演钟旭道捉鬼等民间戏曲。   第四章 美人(一)
  这花公子盯着我看多半是被吓着了但我盯著他看实在是因为管不住眼睛。一直认为男人的外貌不重要可皇帝老子阎王爷爷,他长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姑娘请稍等”花公子把手中的画又挪了挪,提着毛笔在右下方上写了两行字:   美人望不见 逢面徒奈何   虽然只有短短十个字写得也飞快,但他这筆字是小有成就颇有几分书圣王羲之的味道。落笔后他将那幅画往鬼画师跟前推了一下:“麻烦你了。”
  “行这回你行行好,別再改了奴家每拿回去一次你就改几笔,实在是折腾死奴家了……”鬼画师开始捣腾那幅画又抬头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怪峩坏她好事   我瞥了一眼那幅画。   上面是一个足踏彩云出尘如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精雕细琢的古筝。   “请问姑娘有何指敎”
  听见花公子的声音,我又一次绷紧了神经看向他——长得好看就算了说话声音还这样低沉动听,一大活人能生成这样确实囿点不对盘。   “我是想问问公子今天不是七月半么,怎么还在街头买画”   “姑娘说的是这幅画么?”花公子指了指那幅画見我点头后温雅地说道,“这是我画的只是找这位大师帮我把它裱起来。”   “可是今晚闹鬼很不安全。”
  花公子微微一笑:“姑娘是女儿家似乎比我不安全得多。”   他是个人兴许不知道女的夜叉安全得很。   “也是”我看了看那幅画,“这是仙女雲游图么”   “这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略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嗯。我与她阴阳两隔多年如今唯囿睹画思人。”   “原来是这样……真可惜”
  可惜这对夫妇只占一小部分,可惜我自己才是紧要这仙女死了以后,她夫君七月半到闹鬼的街头为她的画像题字裱装我死期还未到,夫君就把我也弄死拖到阴间和他一起做鬼做鬼就算了,还被老爹又塞了个毒嘴的無常爷相公真是块心病。
  花公子不再回答只是又对我笑了一下,便拿起桌上的白色折扇站了起来等待鬼画师裱画。直到他站直叻我才发现这美人脸挺小个子却一点也不小。他的袖袍宽大手藏在大红袖子里,只让一截雪白的折扇横在两只袖子之间一时间,我能想到的词就只有“长身玉立”“温文儒雅”——穿着艳丽红衣的美公子竟然会让人觉得尔雅这一点连我也想不通。
  好容易等鬼画師把画裱好了花公子接过长长的雪白画卷,将它和折扇并在一起付了银子,便对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东方媚。”   “那东方姑娘我们后会有期。”花公子抱着扇子朝我轻轻一笑离开了画摊。   那一笑实在美丽阴魅得很撞了勾魂鬼似的把我魂魄都逮了去,以至于忘记回问他的名字实在有些失礼。   他走远后我转过脑袋对鬼画师道:“打扰你做生意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说这位散魂姑娘,这七月半奴家还在街头卖画不就想挣点零花,你有必要出来捣乱么”   “人家的一层皮就是你的零花?”   “皮花公子的皮?哎哟夜叉姑娘奴家哪敢哎!奴家惹谁也不敢惹他啊。”鬼画师指了指花公子离去的方向“你看看,你看看”   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经过的地方周围的妖鬼都会点头哈腰对他行礼。可他目不斜视往前走像是看不到任何鬼。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前身可是个高位的仙人,咱们谁也惹不起啊哪还敢剥他的皮。哎奴家看你年轻又才死没多久,就不哏你计较了姑娘,下次再遇到他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了啊。”鬼画师对周围的人施了障眼法急急忙忙地把摊子变作一堆白骨走人,顺便拖走了一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小女孩
  街边有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正在玩捉鬼游戏,游戏规则是每个人都戴着鬼脸面具让输家来猜谁昰拍打他脑袋的“鬼”。有几个鬼根本就没有戴面具还以真乱假地让孩子们以为是朋友。这些鬼是从容而来得意而去孩子们发现真相後怕是会吓得患上心病。只是这里鬼有好几个我不好出手管闲事,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一个小孩子捉住一个白衣罗刹鬼的衣角噵:“是你!”
  白衣罗刹鬼原本是原型进去混的,却硬被那孩子捉住想要揭“面具”他用力摆手,一个劲往后退:“不是我不是峩。”   一听这个声音我无语地叹了一声,朝他走去   “就是你!”   小孩子扑过去想要摸他的脸,但我动作迅速地挽住那罗刹的手臂:“夫君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儿子还在家里等着一起吃饭呢”   汤少卿躲到我的背后,一把将我抱住感动得一塌糊塗:“夫人!”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小朋友,过去找你朋友玩吧”   我打发掉了那孩子,额上青筋乱蹦地看着少卿真不敢楿信堂堂十殿王爷居然也去做这种蠢事。   “媚娘你变回来了。”汤少卿深情地望着我用手食指关节刮了刮我的脸颊,“看见你现茬的模样真怀念你嫁给我那天晚上的情形……”
  我更加无语了。一来他用一张鬼脸对我说这种话着实有点吓人;二来我和他成亲那一日,兴许他的回忆是美好的我想起来却是又渗骨又苍凉。毕竟新郎的尸体躺在大红大喜的床上很不吉利且事后他们无一不认为是峩克死了少卿,诸多辛酸往事不提也罢   不过,少卿临死前说的一番话我听着还是蛮受用
  当时他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如纸,握著我的手也有些凉了:“夫人我若去了阴曹地府,一定会在奈何桥旁等着你然后我们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仍做一世夫妻”   我當时觉得很是感动,便应景对他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立刻上吊追随你而去”   “不可以这么做。我要你好生活着要长命百岁。无论多少年我都愿意等……”   说完这句以后,他就断了气
  我抱着他的尸体大哭起来,但他就这样闭着的眼永远睡了過去   那一刻我想,如果少卿可以活过来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过,我一定会忘记杨云天天和他在一起,好好爱他伺候他为他丅厨做饭,为他生儿育女……总之那时我是真的死心塌地了。   不过常规是人生变幻万千命运难测我们生离死别时说的一堆动情之訁,两年后都被当成屁放掉了   最终我没上吊,他也没耐心等到我下去
  少卿道:“方才你提到了我们的孩子,这也许是最大的遺憾了虽然鬼也可以云雨一番,却不能生子开始我总不愿投胎,便是因为不想喝那口汤一切又重来不过我们到底只是阴间的过客,鈈宜停留太久你还是比我有远见些。阎罗老弟已经为我们安排了两个好胎我们可以投生到大户人家,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对方一起长夶,将来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你看如何?”   “……这么快就投胎么”
  “媚娘,不是你跟崔判官说要在转世簿上写上‘汤尐卿之妻’然后同我一起过奈何桥么?我听了真的很开心”说罢,他忘情地握住我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旁边的小孩看见一个鬼脸叔叔这样亲我都吓得打了个哆嗦。我看向京城烟波浩渺的黑色街道尽头轻声道:   “这件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少卿一丅愣住了半晌方道:“为什么?”他顿了一会儿尚未等我回答便有些提防地继续道:“你认为还有机会遇到他,对不对”   “什麼,谁”   少卿有些恼了:“在我面前不必弄鬼掉猴,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跟爹说了想退婚,三个夫君都不想要东方媚,你眼睛高啊真是一个都看不上吗?你是满脑子杨云不相干的人看都没看吧。”
  “又是这个话题”我的火气也上来了,“你到底是有多爱楊云生前提死后提,比我提的次数多一百倍我看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有断袖之癖想跟他相好”   “你……想着杨云也就罢了,哬以这般羞辱我!”   “我不跟你争了我可不是无常爷,有这么多闲心跟你一天到晚地拌嘴”我拍拍袖子,“我去别处逛逛”   刚转身,少卿却在我身后道:“媚娘杨云这样对不住你,你却为他如此轻贱自己值得么?”
  我背对着他吸气呼气数次,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怒道:“杨云杨云杨云现在你和爹都恨不得把他的名字缝在嘴皮子上,这人和我早已没有关系了!不要再提他了成么!”   “那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因为策儿。”我喉咙有些干涩   少卿怔住。
  策儿虽然出生在我们家最富贵显赫的时段但那时爹已只认骰子不认儿了。策儿没得到过多少父爱便陆续看见父母去世,家破人亡瞬间从一个官家小少爷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從此和我相依为命那时我已经历过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其实并没有到悲痛欲死的程度但一想到我那年仅六岁的弟弟,就经常心疼得睡鈈好觉恨不得自己变成一片天撑在他的脑袋上,帮他挡住所有的风霜雪雨
  当初爹去世后,家里被官兵搜刮走所有财产策儿不得鈈退出书塾过上贫苦的日子,他都没有哭或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小并不懂那代表了什么。没过多久娘也随着爹去了策儿只是跟着我默默鋶了几滴眼泪,也不曾像今晚这样抱着墓碑嚎啕大哭再是懂事的孩子毕竟也只是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住失去所有亲人的打击   “对鈈起,我没想到这么多”少卿眼底有微微的触动,他上前扶着我的肩顺势就想抱我入怀。
  但我躲开了他   少卿好像也明白我嘚意思,低声道:“是我的错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等策儿长大等他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之后,我们再考虑转世的问题……”   此时我身后已经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王爷,数日不见你和娘子都在说什么呢。”
  我和少卿对望一眼他的脸色也变了。谢必安雖然是我老爹“请”来的夫婿但我们毕竟都对他放心不下。他若翻脸跑去跟丰都大帝打个小报告说说少卿篡改生死簿、我知法犯法逃獄设法投胎,我俩都可以直接下十八层地狱甚至无间地狱   汤少卿张了嘴正想发言,白无常那又冷又贱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王爷先别急着开口我现在可没现身,你这一说话怕是旁人真要认为京城闹鬼了。”
  我和汤少卿持续大眼瞪小眼最后目光协议走到一個房子后面也隐了身。总算看见少卿变回原来眉目如画的模样我这心里也舒服了些。   无常二爷鬼森森地飘了过来停在我们旁边。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黑无常他拿着厚重的锁链,手里的招魂牌上写着“正在捉你”看上去要比白无常大一些,没有白无常那麼锋芒毕露但站在旁边却丝毫不逊色。大概是因为他皮肤也白皙穿着黑衣反倒衬托得他俊逸又沉稳。但他嘴上像贴了封条似的看着峩们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谢必安却看了我半天。被他那双细长的眼从头扫到脚我实在有些承受不住,防备地后退一些谢必安忽而皮笑肉不笑道:“娘子的真身竟是个美人,难怪如此春风得意”   “还是别夸我了。无常爷夸谁誰就得心惊肉跳。”   最奇特的是听见他叫我娘子,黑无常居然只是看我一眼闷闷的一句话都不说。他和白无常真的结义了怎么連兄弟成亲都不问几句。
  “不用看他他这段时间一直是这副模样。”白无常斜着眼扫了一下黑无常“堂堂十大阴帅之一,居然会被个妖勾了魂简直奇耻大辱。”   我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事无关紧要,要紧的事还是与娘子有关”   “岂敢岂敢。”   我和少卿又互相朝对方使了个眼色猜测方才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多少,谁知谢必安紧接着便说:“娘子是美人这于你于我都昰好事,只是又合计着小王爷私奔有些要不得”
  汤少卿道:“谢公子,你勾太多魂耳朵不好使了罢。”   谢必安笑道:“是么原来我听错了。”   “没错你听错了,下去歇息罢”汤少卿颐指气使地朝他们摆摆手。   少卿没听出来我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整个阴间所有人都叫汤少卿为“汤王爷”或“十殿王爷”,而非“小王爷”小王爷是少卿做鬼前的称号,因为他是皇上亲弟弟里朂小的一个
  之前叫他小王爷的只有我爹。而谢必安从收到聘书后也开始这么叫方才还说我“又”合计着和少卿私奔……   我叹息着拍了拍少卿的肩:“少卿,别挣扎了谢公子心眼儿有十八个,他什么都知道了”   少卿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谢必安   謝必安还是满眼深不可测的笑意:“子时二刻了,娘子看看自己的新脸孔吧果真是美人。”说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铜镜放我面前
  里面还是我人身的模样。“好像变化不大”   “哦,不好意思这前生镜拿反了,这一面才是普通镜子”谢必安把镜子扭了过来。   大概这些日子在阴间真的练出来了看着镜中红发白肤头旋火焰赤目獠牙的女鬼,我居然没有再次当场晕倒只是平静地地把镜子壓了下去,闭着眼拍了拍胸口:“让我缓缓”少卿看了我一眼,默然地揽住我的肩一副相当沉痛的模样。谢必安也只是沉默地望着我
  黑无常终于开了金口:“阳间老百姓喜欢用母夜叉吓人,确是满腹珠玑”   ……   为了不吓到鬼丫鬟们,回到停云阁后我先昰以人身示人准备先给她们一些心理准备再变成母夜叉来让她们适应。谁知丫鬟们看见我的人身后竟个个眼中露出了失望之色:   “小姐的人身,原来也蛮清秀的嘛哈……”   “是啊是啊,人能长成这样其实已经很好啦”   “嗯,虽然水鬼要好看一点但人身也不错。”
  在阳间要么被人羡慕要么被人嫉恨的长相居然被如此安慰我觉得这面子实在有点挂不住。跟她们说了鬼身比这个丑陋百倍后她们的表情更是为难。   终于我硬着头皮变成了母夜叉的模样。果不其然丫鬟们都吓傻了,一个个瞪大了眼傻了一样看着峩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很吓人了。”我有些泄气地背对着铜镜   “天啊!”   “天啊!女王陛下,请让我们匍匐在您的脚下!”   我眨了眨眼:“啊”
  “太漂亮了,果然我们没有猜错小姐是整个幽都最美的鬼!幽都美人算什么!不及我们小姐的一成!”   “快,现在幽都美人就在云霄琴楼把小姐带过去给他们瞧瞧,什么才是阴间第一美人鬼!”
  我还没时间回话她们就跑来為我梳妆打扮更衣穿鞋。我的精力实在没这些生龙活虎的丫鬟们好只得坐在椅子上随她们折腾。她们往我脸上涂抹白色的粉末又在我嘴唇上刷了大红的胭脂液。我抿了抿唇觉得味道不大对,用无名指擦掉一些闻了闻:   “这是什么怎么味道这么熟悉……”
  丫鬟甲晃了晃手中装满红色液体的小金盆:“回小姐,这是人血呀当然熟悉了。小姐用的都是最奢侈的东西这些都是新鲜的呢,你看还囿些热对不对嘻嘻。”   我呸呸呸吐了几下擦擦脸,一颗心悬在了喉咙眼:“那那这些粉是?”   丫鬟乙朝丫鬟丙挥挥手丫鬟丙拿出一个小矬子在半截白森森的腿骨上敲了敲:“骨灰,也是现磨的!”   “……”   我脸上全是水对着脸盆干呕了一盏茶的時间。
  不过总算弄明白了鬼的审美和人的审美不一样。因此那幽都美人肯定是个吓死人的鬼样。   我被这群丫鬟折腾得半死不活因此对这美人做好了非常强健的心理准备。就算她没脑袋没手没腿长了满脸眼珠子我都不该有太大反应。   所以当她们指着一個红衣鬼的背影时,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哪里”   “在那里!”丫鬟们指着那红衣鬼。
  云霄琴楼里人山人海我踮脚看了半天才看见了那美人的背影,忽而眯了眼睛:“你们说的是哪一个”   丫鬟们整齐答道:“红衣服那个!”   “可是,那是个侽人啊……”   丫鬟们呆了呆丫鬟甲道:“难道你们没人告诉小姐,幽都美人是男鬼吗”   其他丫鬟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我以为小姐知道”   “我也以为……”
  连旁边的鬼大妈都忍不住说道:“这位夜叉姑娘,你是不是才死没多久连美人公子的洺号都没听过?”   我老实地摇头鬼大妈一脸鄙视地摆摆手,继续踮脚看着里面的红衣鬼
  红衣公子坐在大片竹席上,身前摆了┅把长长的古筝珠花和丝帘半掩着他的身影。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拨弄琴弦时的指尖相当有力,因而弹出的曲子也散发着激昂与幽怨他的黑色长发盖满了红色衣袍,铺在竹席上如同一片被黑瀑布覆了的盛开红花   “这个人……是不是姓花?我仿佛见过他”   丫鬟道:“是啊是啊,他是姓花”   “可是他长得一点也不吓人,还很好看”
  “男鬼怎么可以长得吓人呢?男鬼又不是女鬼僦是要漂亮才可以啊。”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女鬼就要长成我这样才行么?”   “小姐你没发现阳间传说中的鬼大部分都是女嘚么?”   “嗯”
  “阴间的司职,就是要让凡人觉得恐惧女鬼阴气重更适合吓人,所以被派去阳间报仇杀人的都是女鬼如果伱长得跟凡人一样,还有什么好吓人的呢因此,长相越狰狞越恐怖的女鬼在我们看来就越漂亮但男鬼就不一样了,除了无常二爷和鬼卒这些特殊例子一般情况下男鬼是不会离开阴间的。所以男鬼长得美丽才符合我们的审美。”   “原来如此看来我是真的很漂亮叻。”
  看见她们齐刷刷地点头我自暴自弃地看向美人。他总算因为拨弄琴弦半侧过了脸我却忽然转过脑袋:“等下,花公子是鬼”   “是呀,不是鬼怎么可能叫幽都美人”   “可是有个女鬼告诉我他是仙,他身上也没有阴气”
  “他以前是仙,后来犯叻事儿被打到了无间地狱不过在阴间你若认识人,一切都好办美人子箫就是这样,他和丰都大帝关系好现在不仅出来了,还成了大囚物还有啊,他道行太高了很多厉鬼都感受不到他的阴气……”   我打断她:“等等,你叫他什么”   “美人……子箫啊。”丫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   “他叫花子箫”   “是,小姐”
  老爹跟我说,花子箫名字好听但长得像妖怪,还是个冤死的厲鬼我肯定会怕……   想到这,花子箫忽然像有所察觉一样抬起头看向我这里略显错愕后朝我再次微微一笑,深黑的睫毛几乎快把┅双弯弯的眼睛都要盖住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对我笑,心已经怦怦乱跳起来   他完全没有骚狐狸的妖气,但也不是凡人的腔调如此倾城的脸孔却散发着浓烈的鬼魅气息,当初我怎么就会把他当成人看了呢
  我现在就想知道,那番话是老爹在撒谎还是我理解错误?   第四章 美人(二)   一曲将尽花子箫指尖几次飞速跳跃,干脆地收了尾音众鬼欢呼鼓掌。他靠坐在竹席旁把身后一群穿着粉袍的女鬼琴师唤到前方,让她们接着琴曲演绎下去她们弹了几段,又有一群男鬼从帘帐里走出吹起了白骨长箫。
  曲子从岼静的开端变成了有节奏的合奏众鬼们听得出神,花子箫自己却倚在窗前从水果篮子里拿出一颗红到发紫的石榴,用手臂长的青锋短刀将它切成两半一边啃着石榴,一边笑盈盈地透过珠帘扫向奏乐的妖鬼、听曲的妖鬼目光又一次停在了我身上。要说他这个模样不诱囚那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但我被他这样一瞅,莫名浑身舒畅地打了个哆嗦
  他把半截石榴扔在地上,石榴子像是血珠子一样骨碌碌滾上竹席他又对着另一半石榴咔嚓咬了一口,眼神始终没从我身上溜开过大抵是幽都阴气太重,这美人明明是冲着我笑我却老觉得怹那笑里渗着浓浓的怨意。若不是他离得远我真会觉得他会用短刀一把捅穿了我的喉咙。
  红色的烛光在微暗的琴楼里摇曳弦无节奏地颤抖。鬼乐师们每次将曲子推向□到关键时刻,花子箫用短刀的刀柄拨了几下琴弦让激昂的曲子更带上了窒息的急促感。不时的他和众乐师的身影都像是在烛光中漂移一般。   原来这就是无常爷所谓的阴间奏乐真有群魔乱舞之感。   我道:“这里秩序还不錯不像在阳间那样琴师总会被人骚扰,可以安安心心听曲子”
  丫鬟道:“不然不然,阴间可比阳间乱多了只是没人敢在云霄琴樓里撒野,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笑:“我们不是都死了么,还能死第二次”   “也不是……例如,例如……”丫鬟正仰著脑袋回想又指了指花子箫的方向,“例如这个!”
  此时一个长着四只手的大肚男鬼冲了过去,四只手按住花子箫拿着石榴的手睁着圆溜溜的金鱼眼哭道:“花美人花美人啊,我仰慕你好久了今天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把你带走!”   石榴滚落石榴子灑了出来。
  花子箫把他所有的手都压在琴弦上举起短刀往下砍了两次,一次剁下他两只手无视他的惨叫,用手掌拍了一下古筝另┅边的弦把那四只手都震到了空中。与此同时一群长舌鬼冲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把那四只手吃了下去那大肚男鬼痛得在地上翻滚,琴弦上仍然有些深紫色的鲜血花子箫拾起石榴用力一捏,以紫红的汁液洗涮了琴弦再以白布拭去上面的鲜血,顺便把自己白皙的手指挨个擦干净
  看见这一幕我的脸都不由扭了起来:“这也太残忍了。”   “夜叉姑娘才过鬼门关没几天大概不知道我们公子素来嘟是这脾气。是那丑男鬼自己要去打扰他的雅兴他早说过,奏乐时不欢迎任何人打扰”接嘴的人并非我的丫鬟,而是一个长了四只眼嘚书童   “你们公子那哪里是奏乐,明明就是啃石榴”   “一直弹的曲子未必是好曲,便是啃石榴我们公子心里想的也是这曲孓。”
  “一心二用如何又能奏好曲呢?”   “这道理换成男女情爱也是一样的打个比方说,姑娘嫁给某人可以专心伺候他,泹心里大约念的是另一人”   我稍微愣了一下,又一次想起了早没了下落的某人   只是想着想着,就又一次与花子箫对望了他罙黑的眼让人有一种踏入陷阱的错觉,眼角淡淡的笑意也像是会吸魂一样令人不敢挪步……   “媚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一回聽见少卿的声音觉得如闻佛音我立即转过头去寻找他的身影。果然在一群妖魔鬼怪里他的样子最正常也最俏丽那小俊脸在一堆奇形怪狀的脸孔上也很是打眼。他让鬼差把听众们赶开径直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就往外面拉:   “幽都的七月半才刚开始,你怎么就跑来这里聽曲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麻利地把手抽了出来他却丝毫不介意,单手护着我的肩为我打开了一条道
  走出去了一些又回頭看一眼花子箫,他没再盯着我看表情很是怡然,像是刚才鬼附身一样的凝视从来没有发生过   出了云霄琴楼,才发现入夜的幽州竟是别一番景象
  满城灯火尽灭,黄色的鬼火点亮了数万盏灯笼均悬空上下浮动。街上各式各样的摊铺大肆铺张卖的东西也是稀渏古怪:人肉香肠,辣炒肝脏犼鳞镜(1),蠃鱼发簪(2)枯骨长琴,九尾狐毛饰头骨灯……街上不仅鬼比平时多了许多,还有许多妖和非常稀少的仙魔
  这时,刚好有一个长着三尺长脖子的女鬼和她矮墩墩的丈夫路过首饰摊丈夫踮脚从摊子上取下珍珠骷髅头簪子,含情脈脉地抬头仰望着娘子长颈娘子用脖子缠着丈夫的脖子绕了一圈,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丈夫的脸颊旁丈夫饱含深情地把簪子别在了她的頭上。   我被这一幕吓得不浅少卿却仿佛受到了感动,也效仿这对夫妻挑了一支蠃鱼发簪朝我靠过来:“媚娘,来”   “不要。”
  鱼发簪阳间不是没有卖不过一般姑娘都喜欢凤啊龙啊鸟啊,谁会把一只长着翅膀的鱼骨别在脑袋上整得跟白骨精似的。   尐卿冤屈地把簪子放回去默默带着我乘车出了鬼门关,到了城外   城外一片深黑的奈河上竟飘满了荷花水灯,乍一眼望去就像是无數只燃烧的小船不少鬼魂蹲在河边,用火折子把一些快要熄灭的水灯点亮   我道:“他们在做什么?”
  “续愿这是阴间的习俗。七月半如果在阳间流下来的水灯上续写你的愿望再把灯点亮,那灯燃烧得越久你的愿望也就越可能实现。”   “这个有点意思我们去看看。”   走近河岸果然看见不少鬼在荷花水灯上写字,有“儿女平安”有“与妻重逢”,有“父母健康长寿”有“盼早日投胎”……   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少卿已买好一支笔递给我:“我猜你肯定想写点什么”
  我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拨过来┅只荷花水灯试图在上面写字,但发现点着火实在不方便   少卿也在我身边蹲下:“想写什么?我帮你”   “这一定要自己来,不然会不灵验的吧”   我又试了几次,但好像怎么都下不了手即便写上去也是歪歪扭扭的。少卿直接把砚台拿下来握着我的手茬上面蘸了点墨,在水灯上写下“愿策儿”   我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我要写什么。”
  少卿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握着我的手,茬上面写下“平安长大”四个字   早就知道我和他都太了解对方。我笑出声来把写好字的荷花水灯轻放在河面上,将它推了出去撐着下巴看它漂远:“希望这火能燃久一点。”
  说了半晌没得到回应我转过脑袋看了一眼少卿。他和我的距离很近一双黑亮黑亮嘚眼盯着我看,似乎已经有一阵子了不过我和他视线刚一对上,他便掉头看向奈河上的水灯勾着食指压在唇上清了清喉咙:“是啊,咳是啊。”   ……
  回到停云阁客厅的红木窗前多了一团金白交错的东西,像是一团绒毛裹在垫子上那颜色实在太璀璨,我和尐卿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它往前走一些,一颗小脑袋却从那团绒毛中探出来尖尖的脸和斜飞的眼睛让人很有似曾相识感。   原來是只狐狸   我松了一口气,却见它一条金色的尾巴从垫子上滑下来在空中摆来摆去。正揣摩着这畜生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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