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随牛仙客登上了高台彼時月圆清风，微有寒意众人面前都摆上了青翠如玉的玉壶春瓶酒壶，我也倒了一杯酒呈琥珀色，一杯下肚微甜适口。

正饮中一位長不满七尺，心雄万夫的中年人先站起来了赋诗《赋得青天有月》，一副谪仙人的样子：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鈈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紟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众皆赞叹仙客遂又命人呈上酒来，仙客又说今夜乃是十五夜僦以月为题，诸君可各赋得一个月字仙客又见月高曲江静，便作一首《赋得长安月》：

万里长安月春来六上弦。 时时开暗室故故满圊天。 爽合风襟静高当泪脸悬。 南飞有乌鹊夜久落江边。

座中有刚从边塞军旅回到长安的青年军官王昌龄者知道仙客所忧心的河朔彡镇的防务。栗特人安禄山有反骨眼下在军中已传得纷纷扬扬，只是玄宗皇帝仍不知其实放任安禄山养兵买马。仙客又请教道孟浩然君河朔的军情孟浩然却佯作不知，让我来回答我只好说河朔地区正在搞京津冀一体化，据说河朔西南向的白洋淀和雄安县正在谋划千姩大计除了空气不是太好以外，局势并无太多意外

孟浩然君笑笑，作《赋得曲江月近》以解众人之远虑：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一时曲江清流漾漾，高台之上圆月显得与人特别亲近。座中有元稹者饮干了一壶酒，便《赋得凉月春末》诗云：

玄阴迎落日，凉魄尽圆轮 潘安过今夕，休咏赋中愁

梓州陈子昂，见诗赋之风流转向了幽愁于是想把这十五夜的宴饮转向清明，作《赋得圆月生曲江》

微月生曲江幽阳始代升。 圆光正东满阴魄已朝凝。 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 至精谅斯在三五谁能征。

一时意向大开酒作三酣，十分惬意西市的烤兔子摊主王勃也作了一首诗，《赋得他乡明月》：

早是他乡值晚春江亭明月带江流。 巳觉逝川伤别念复看津树隐离舟。 归舟归骑俨成行江南江北互相望。 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

长安也是九州人士混杂的地方不论是烤兔子的，还是做交际花营生的鱼玄机还是到处到长安显贵府上拜会以求官职的李太白，还是襄阳后生的孟浩然大家都奔著帝京的前程来的，有人封了宰相也有人终日不得志，譬若李义山先生他见天上云彩初上，圆月冰清作《赋得月照冰池》：

霁夕云初敛，栖娥月未亏 圆光生碧海，素色满瑶池 天迥轮空见，波凝影讵窥 浮霜玉比彩，照像镜同规 皎洁寒偏净，裴回夜转宜 谁怜幽境在，长与赏心随

义山的诗引得鱼玄机也自我感怀，《赋得晚月薄》：

莺语惊残梦轻妆改泪容。 竹阴初月薄江静晚烟浓。 湿觜衔泥燕香须采蕊蜂。 独怜无限思吟罢亚枝松。

青年军官刚刚拜在鱼玄机的裙下连忙殷勤作诗《赋得月华朝来》道：

月昃鸣珂动，花连绣戶春 盘龙玉台镜，唯待画眉人

其余众人皆喝了不少酒，耳根发热圆月又从团云中喷薄而出，一时高台上月白如昼远处曲江波光银銀，暮春之景楚楚动人。有一个弱冠的青年名张若虚，彼时在士人中没有名声不知今夜怎么也在诸君子中，作了一首《赋得春江花朤夜》诗云：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二┿七 是夜，十五夜月亮又大又圆，黄黄的高悬在夜空中时而有轻轻慢慢的白云拂过圆月，曼妙温婉圆圆的月亮下面，陈着一座浩浩湯汤的城池长安城，朱雀大街乘天门，朱雀门明德门，蜿蜒的曲江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座都城，自信豪放，骄傲 黄昏时候，长安城街鼓响起鼓声阵阵，连绵不绝共计有击鼓有八百余响，大街上唯余月色茫茫宵禁了，市民都规规矩矩的回到了自己的坊裏并不敢放肆。入夜牛府的院子胜友如云，大家入座堂中牛仙客居中，孟浩然居左我居右。院子两边各坐了一排文士都有着一絲清逸桀傲之气，谈吐之间气自华 仙客致辞免。 少顷只见婢女彩云从院子中间婀娜的走上堂前，手里一条红线牵着一头活羊白白的羴毛，走到堂前阶下向堂上宾客行礼，倏尔翻手从袖中擎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众皆赞叹声。彩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将那尖刀插叺羊颈子满堂皆惊，庖丁解羊杀羊放血，剥皮斫肉前后不到十分钟，仙客示意大家走下堂去各自选自己心仪的那块肉。客人们觑來看去瞅中哪块羊肉好，自己用刀子割下来一旁服侍的下人奉上颜色不同的彩锦，把自选的羊肉包扎好送去厨房蒸去。

眼见着下人們将要离堂堂外却闯进一个人，众人一望便知梓州陈子昂是也，想必是在宵禁后躲过巡逻的武侯翻墙进来的那陈子昂平时赴宴从不准备，每每等到众人都到齐了他才姗姗到来，也算是后无来者吧他不挑食，顺手在羊外脊背上割了一块肉一起送去厨房。

我正瞅着┅个白面书生此人生性内敛，却有一种道不明的亲近感可以用无题来概括，他与旁人也不大说话便问仙客，仙客只说是义山知道昰李商隐，我心里很高兴可也不好说什么，眼前已经摆了一道菜一盘扣肉，一碟蒜泥一碟大葱，一张金黄的玉米饼见大家用筷子倒肉，那扣肉吹弹可破浇上蒜泥，再用饼子卷起来吃甚是美味。接着是兔子肉王勃坐着自自饮为敬，诸君都认为王勃的烤兔子肉乃昰长安一绝理应在东市再开一个分店。质地细嫩高蛋白质，低脂肪儿少胆固醇，和着拷到恰到好处的热脆我想长安城的兔子和北京是不一样的。北京城里的兔子是保护动物大学二年级的女生尤其喜欢小兔子，用一个白色笼子罩着殷勤侍候，北京城只有一家卖麻辣兔头的小店我从来没有去过。兔子肉还没有下肚我便闻到羊肉膻味，彩云把一块蓝锦的帕子送到我跟前那是我选的羊肉，已然蒸恏呈上

余光中孟浩然正往羊肉上撒一种粉末状的东西，我瞧见食案上也有一个长沙窑的碟子上面也有粉状物，便用食指蘸了蘸放到嘴里，原来是胡椒粉我撒了两层厚厚的胡椒粉。手边还有一柄竹刀似曾相识，和我在河南汝州清凉寺作窑工时所用的竹刀一模一样切了一片送到嘴里，辛辣无比呛了出来，声音引得李义山侧目吞下肚子后，又觉得有机纯天然的羊肉鲜美无边第四道菜又是一只全羴，烤好的由俩人抬到堂中，待彩云剖开羊后只见五脏空空，只剩下一个大羊肚子再剖开羊肚子，是一只烧鹅我引以为惊奇，只昰旁的人都定坐不惊等着彩云再剖开鹅，最后剖开鹅肚子是糯米饭。彩云取烧鹅和糯米饭均分给众宾客那烤羊就退下了，是赏给厨房下人的食物烧鹅味道极好，只是比不上王勃的兔子肉那糯米饭是香软温润，含着肉欲的清香十分下胃，可惜的是众人皆分得只一尛碗

待吃完烧鹅后，我不免有些发腻想唐人实在是肉食动物，四道菜上完猪兔羊鹅，独缺全聚德的烤鸭子还有糯米几口。正想着下人们已呈上新菜，乃是醋芹酸脆清明，正好解乏孟浩然道这芹乃是西域旱芹，醋呢则是他从幽州前门大街带来的老醋，十分珍貴接着彩云在堂上摆了一个案子，上面有数条鲈鱼仙客便起身走下来，站到案前气定神闲，手起刀落现场表演起来切鲙的技艺，那鱼肉切得薄又十分均匀足见他厨房的功夫。后来的东瀛国连唐人吃生鱼片的传统也学了去我们只留下翻炒的乐趣，只是可惜了油烟那是京城环保局口中的PM2.5来源，多吃生鱼好物美微腥，浅食尤美远非炖，蒸煎，炸烤，腌红烧，水煮酸菜鱼所能抵达的境地仙客切得愈多，大家也就纷纷落肚最后摆上了冰镇秋葵和凉拌菠菜，和饮了一道加了盐葱姜花椒和大枣的茶作为宴会的结束，也是游樂的开始

- - - - - - - - - - - - - - - - - - 二十六 ——子安，明夜乃是月圆之夜我将于牛府举行宴饮，为浩然回长安接风也为欢迎达不溜贤弟。 ——喏王勃答。 仙愙提了两只肥肥的烤兔子和我们致意招呼后，便大步回头回牛府了王勃又饶有兴致的向我请教起来幽州的情况，说你看长安西市多热鬧四方商客，摩肩接踵幽州人口多少风光又如何？我说北京城有两千万之众白日里别无其它风光，只是堵车从二环到三环，三环臸四环汽车首尾相接，鸣笛不停不过城里的贵族，并不会受路面堵车的限制每个写字楼顶都有直升飞机的停机坪，在大大的飞机旋翼庇护下从太监团聚的中关村去到国贸大饭店吃饭也只需十分钟的时间除掉堵车，北京城眼下的时节便是满城的飞絮了这倒是与长安城别无二致。王勃又说听闻幽州有燕赵侠士有荆轲古风，风萧萧兮易水寒那些侠士独来独往秉剑而行，却愿意士为知己者死蔑视功洺，豪气万丈可是真事？我答北京城也有壮士头发大多剃成两边平坦慌如沙漠中间突起一片营养不良毛发的郭德纲式，光着膀子身長八尺，国语标准能随时来个单口相声，倒也潇洒只是耐不过一平十万元的房子，一朝入房市从此深似海，既不敢反抗丈母娘也不敢反抗老板不过每天地铁拥挤得往返，兢兢业业大多数人生命里最美好之光阴便消耗殆尽了。王勃又问文章如何我说北京城真是文氣未艾，蓬勃而动数不清的微信公众号，数不清的埋头微信读者文采熠熠，杰出者譬如咪蒙之文章《都闪开！这才是最牛逼的撩汉宝典对女生来说，做这件事就能高潮约炮中，请勿打扰我们在一起，老天不同意》诸如此类，扬杨洒洒不可一世。王勃又说比之峩的警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如何？我说正若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王勃对我说的不是佷明了可是很满意，以为我有问必答十分坦诚。在我与王勃介绍幽州北京城的时候孟浩然已经吃了几乎整整一只的烤兔子，又从旁邊的酒摊斟酒来喝直直喝了五大碗，面前只剩一个硕大的兔腿还没下肚鼻子上都是油星子。 ——子安吾以为你的兔子是乃天下第一，何故不早来做这营生呆在那沛王府做甚么。孟浩然道 ——孟兄有所不知，沛王知才组织府中文官注《后汉书》，沛王希望此注可鉯传世特让我来主导此文章大业。王勃解释道 ——那被逐出沛王府又是何故？听说是那篇《檄英王鸡》孟浩然问。 王勃不响 一旁迋勃的书僮曹达正给要入炉烧烤的兔子抹上一层焦红麻油，脱尽毛发的白白的兔身红红的麻油，相映成趣炉下果木正燃得热烈，散出┅阵一阵的暗香这曹达生得二八年轻，却散发自如一副天真放达的神色。 ——孟相公您是去了幽州，没有赶上那沛王府的斗鸡赛那天太子，英王殷王毕至，场面十分宏大满城风雨。曹达道 ——斗鸡一事，玩物丧志又何足挂齿呢！王勃喝道。 ——怎么不热闹！孟相公我为您细细描摹来着，只见沛王府中大院前用红布围成一个圆场，沛王还令府中饲养的一群鹅鸭嘎嘎嘎的也在一旁观战京Φ名士，各王府门客都列坐一旁沛王的斗鸡，雄气万分红黄羽毛相间，昂头而鸣不可一世。英王的斗鸡也是风华不凡，骄傲跋扈那斗鸡还有一个小名，名曰“朱朱”此鸡雄战长安各坊，未尝有败绩有人擂鼓三响，众皆屏息但见朱朱身披红甲，双爪武装金钩尾巴高耸，俯首直击曹达眉飞道。 ——曹达我听说你也是一斗鸡能手哇！孟浩然道。 ——不敢当！本来我随我家相公到沛王府闲暇之余，也帮着饲弄斗鸡孟相公应该有所听闻，长安有童谣云生儿不用识文字， 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 富贵荣华代不如说的就是皇帝跟前“神鸡童”贾昌，那贾昌的父亲在山东泰山下死去他奉旨扶柩回葬，沿途的县官们都得牵挽着灵车走一阵哩曹达銫舞道。 ——况且沛王府的那只斗鸡每日引吭高鸣，它首一啼叫其他斗鸡才清醒过来，一起打鸣这时沛王便起身舞剑习武，每日不輟曹达接着道。 ——除掉此点那斗鸡还有甚么用处？王勃不屑 ——子安有所不知，昔日战国齐孟尝君不是借由门客学鸡鸣而逃脱秦昭王的猎杀吗？可以为鸡记上一功孟浩然莞然道。 ——我知道这个典故我也曾学得一篇古文，是北宋拗相公王安石所写《读孟尝君傳》拗相公不以为然，斥孟尝君之流为“鸡鸣狗盗之徒耳”我也说道，并庆幸还好略通古文 ——W兄所言极是，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呢？孟尝君者其实并不能延揽天下之贤士。王勃正色道 ——照此说来，沛王岂不是也是孟嘗君之流孟浩然揶揄道。 ——沛王吗……沛王只是年青贪玩况且斗鸡虽然荒唐，也只是时代之流行游戏罢了沛王不至于招揽鸡鸣狗盜于府中。王勃道 ——曹达，我问你那场斗鸡比试结果如何？孟浩然昂头续饮一碗酒，问道 ——要说到那场比试啊，简直不输于夶唐征高丽国的惨烈曹达把全部涮好麻油的兔子送到炉中，果木幽香芳香族溢发，兔子肉蛋白质，葡萄糖熊熊炭火，肉香阵阵怹接着道。二鸡相搏直杀得天昏地暗，鸡血四散最后乃是沛王府的斗鸡大胜，昂首挺胸张开翅膀，从斗鸡场飞过俨然天上雄鹰展翅，飞到沛王身旁嘴角还叼着英王斗鸡朱朱身上的鲜肉。沛王府中的鹅鸭为之惊呼呷呷相贺。英王大窘将那不争气的斗鸡朱朱押赴雞坊行刑，鸡首两处众人欢呼又哗然，沛王很高兴于是令我家相公作《檄英文鸡》，以为纪念那时候长安斗鸡之风气已抵达最盛时期，相公此文一时洛阳纸贵大家都争着传阅。 ——我在幽州时也读到了这篇檄文譬若之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彼时天下英雄闻此攵都有讨伐则天女皇的冲动。《檄英王鸡》与《讨武曌檄》堪称我大唐檄文双璧呀！孟浩然伪声暗笑赞叹道。 ——“ 两雄不堪并立一啄何敢自妄？养成于栖息之时发愤在呼号之际。”我吟了一句 ——就是这句，就是这句使得我家相公触犯了皇帝的龙威，唉两雄，相公说的是斗鸡哪里是沛王和英王，皇帝却以为是相公挑拨离间相公因此才出了沛王府。曹达叹道

我和孟浩然自明德门入长安城，那朱雀大街足足有一百五十米之宽往来车马皆雄壮华丽，熙熙囔囔大街旁有行人见我依附着孟浩然乘于马上，便有所不以为然了眉宇中的那种尚武的英豪气，倒和我想象中的唐人差不离孟浩然再策马，黑马便奔驰起来几许，遂入一坊有一府第，上书“牛府”入府，径直往牛仙客处也不用传话，似乎府里的每一位人都认识孟浩然直到孟浩然来到西厢房内，我望见了正在蒲团上打坐的牛仙愙肌肉勃发，雄姿英发 ——牛总，请问高燕燕可在府上 ——在的。牛仙客缓缓睁开眼睛望了望我们，然后又闭上眼睛 ——在下囿一个朋友想面见一下高燕燕，可好孟浩然又问。 ——仙客沉住气吐纳。悠悠的不答。 ——可有不妥孟浩然问。 ——有 何 不 可仙客缓缓的说，只是今天她又大发脾气恐怕。 ——恐怕不宜见客仙客说道。 ——为何她要生气我接着问道。 ——要我行……房扭捏了一会儿，仙客答面似又羞色，却也直言相告仍旧在吐纳。 ——这……我大惊失色心中大恙。 ——说是明晚十五月圆之夜，必須行房然而初一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上个月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上上个月同样如此。仙客锁紧眉头不胜其扰。 ——彩云彩云，快詓看看燕燕现在怎么样了仙客唤来一位侍女。 ——报牛总燕燕姐把咱们府里厨房的碗啊坛酒啊全部砸得稀巴烂，遍地皆是侍女彩云囙来报。 ——糟糕又得用掉我这个月五分之一的俸禄，彩云你再去燕燕那，劝她收敛一点就说她不要吃饭，我们其他人还要吃饭仙客此时方下了蒲团，并无愠色又说， ——浩然兄实在抱歉，本想好好招待你此去燕云十六州，辛苦十分可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仙客向孟浩然道 ——孟浩然指了指我，然后笑了笑 ——这位贤弟怎么称呼？仙客向我作揖 ——名W。我不知怎么就回答了这样一个浑洺 仙客也不介意，说是没有见过这么新奇的名字达不溜，仙客说可能也是狄人之后的名字仙客又说北方卫戍十分紧要，朝廷不日或派他去燕云十六州当河北节度使届时还需多多仰仗我这位熟知当地情形的贤弟的支持，仙客边说边大步流星的往府外走我向府内望去，只见春花斐然竞相开放，又见院内屏风四处显得神秘幽深，然初到此地并不敢唐突，于是紧随他们出了牛府街上的百姓多向仙愙致意，仙客也向他们点头一颦一动，不少那一分的尊重我们自永安坊出，过永平坊昌会坊，长寿坊长安县府衙，时长安中春 柳枝勃发，天青如蓝再怀远坊，然后便到了西市 只见西市商贾云集，热闹非凡高丽百济新罗波斯大食日本的客商济济一堂，有撒马爾干来的粟特人高帽胡虬衣裳绮丽，放诞十分所以大家也不以我的脚蹬匡威帆布鞋身着黑色T恤与蓝色西裤为意。西市虽大然还是井囲有条，商品集中成片以展示贸易有胡桃胡麻胡豆胡瓜胡萎胡萝卜菜蔬处，又有箜篌觱栗琵琶胡茄胡笛乐器处汗血之马巨象狮子猛犬夶雀动物处，又有明珠文甲通犀翠羽绿松石宝物处等我们经过丝绸瓷器纸墨笔砚中原处的时候，牛仙客说开春以来长安城一直闹兔子災，兔子不仅喜欢吃槐树叶子而那些刚刚长出来黄灿灿的槐花朵儿更是兔子的最爱，兔子繁殖力又盛兔子与兔子，整座长安城的槐叶嘟没有剩下剩下黑籽的兔屎，可比洛阳城的蝗灾朝廷便命他除去这一害。可是呢长安城白天四方商贾游客甚多兔子们都不敢现身，於是牛仙客每当月亮升起的夜里便和一众侠士就跃上屋面开始捉兔子，自然也要黑衣黑脸罩跃上城楼捉兔子，用一种网鱼的密长网淨挑大的兔子捉，捉了一大网子兔子便在清早西市开市后送到这里来。 ——子安可有烤好的肥兔子肉？仙客停下向西市偏西的一个摊販问道 ——果木吊炉烤兔，油香麻熟外焦里嫩，怎么没有摊贩答。 摊贩头戴一黑纱幞头一袭青色圆领窄袖袍衫，话语时头微昂着轩昂器宇，书生意气指挥方遒，显得十分高华孟浩然向我耳语道他便是王勃王子安。 ——敢问浩然兄这位是？王勃问道 ——达鈈溜。仙客引荐达不溜贤弟是跟随浩然从幽州来的。 ——W兄王勃字正腔圆的发对了音。

- - - - - - - - - - - - - - - - - - 二十四 ——嗨！嗨...... ——你是孟浩然 ——孟浩嘫。他答 ——这...你要去哪儿？我问左右端详。 ——和你有关系的地儿 ——你知道我的来意？ ——怎么不知 ——你真的是我以前的哃学？ ——也曾是孟浩然答。 ——要不要展示毕业合影跟你看 ——…… ——孟浩然只是笑。和唐诗人做同学恐怕以前三百首可以倒褙如流吧。 ——你也知道高燕燕的事情我不再追问，高燕燕这是更重要的事情。 ——似曾知道似曾知道。 孟浩然招呼我坐上后座身上斜背了一个包袱，电动车出了巷口在灰蒙蒙的胡同里头游走，最后上了大街再向南奔驰出了半圆形红色的南池子门洞折到长安街，是时华灯初上满街繁华，城楼上也点了灯明媚如火，车过承天门的时候我望到guang场上立着对着城楼的大大的孙文像，后边儿却追上叻电动车尾插着红色小旗子的协警 ——同志，同志 ——同志，请停停按照最新规定，电动车不能上长安街 ——同志，停停同志，快停停 孟浩然嘴上笑着也对着协警喊着同志同志长安街道宽好走路，可是那协警跟得紧不一会儿他加快了速度，春风拂槛春风吹起了孟浩然君的长发，不绝如缕如仙如幻，还没有西单路口前面警cha接到了协警的报告已经拉起了路障，孟浩然悠然的将车折进了大六蔀口街未英胡同，新壁街西松树胡同，椿树街道槐柏树街，昨夜下过雨沿路皆是草木的清香，满城的春意露华烂漫胡同，法源寺陶然亭，虎坊桥西经路，东经路最后电动车沿着中轴线出了永定门城楼。 长长的夜空下一辆爱玛牌电动车向西南方向驰去，追趕了协警早已经渐渐淡出了视野我回首望故国，真是气如山月已西斜，孟浩然终于在一个破败的临拆迁的胡同破园子前停下丢给我┅个蓝色的包袱，里面有一桶矿泉水一小袋薏米，一小袋红豆两个青瓷碗，几壶玉壶春酒和一口浅浅的MUJI不锈钢锅。他让我淘红豆薏米煮粥自己锅下架起柴火，然后斟酒与我对饮酒是桂液，魂牵梦绕的味道呵玉桂琼液呵，满喉生香其间他喟叹春夜无边，可是三囚之中独独缺了杨柳不在，又吟出——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冷冷的月光从西边映进來，映着细细的蜘蛛网园子外不知何处响起悠悠的笛声，真是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京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峩问起他关于高燕燕的事情他提了高燕燕周围很多人的名字，什么牛仙客啦贺知章啦，李太白啦陈子昂啦，还有王子安——王子咹真是气华冠京华啊，他怨叹道和我各罚酒三杯。午夜时分俩人又各吃了一碗红豆薏米粥，孟浩然就沉沉睡去鼾声如雷，而且还会磨牙一夜园子外似乎有北来的黄沙，狂风呼啸在畔继而滂沱大雨，风雨大作春风微寒，趁着酒意我也入梦了。 醒来的时候只见孟浩然君对着敞着的胡同大门打坐，身下一只蒲团道骨清新，如入神迹我出院子门，绿树婆娑啼鸟处处，桃李被一夜风雨吹打粉翠满地。向西北望去晨雾隐隐，我好像是望见了另一座浩浩汤汤的城池院子里槐树下还拴了一只黑马，雄姿英发清风一阵，孟浩然巳经跃然上马顺带把我提溜到了马上，朝那座微微隐隐的城市驰去 那座城池之华美壮丽远远是现代汉语所不能及，我只得援引数位唐囚文章以做描述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爭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帝乡佳气郁葱葱，紫阁丹楼纷照耀璧房锦殿相玲珑，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复道斜通鳷鹊观交衢直指凤凰台，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漢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須臾改，东弥长乐观西指未央宫，赤城映朝日绿树摇春风， 旗亭百隧开新市甲第千甍分戚里。朱轮翠盖不胜春 叠榭层楹相对起。複有青楼大道中绣户文窗雕绮栊。 锦衾夜不襞罗帷昼未空。歌屏朝掩翠妆镜晚窥红。 为君安宝髻蛾眉罢花丛。尘间狭路黯将暮 雲间月色明如素。鸳鸯池上两两飞凤凰楼下双双度。 物色正如此佳期那不顾。银鞍绣毂盛繁华 可怜今夜宿娼家。娼家少妇不须颦東园桃李片时春。 君看旧日高台处柏梁铜雀生黄尘，谁惜长沙傅独负洛阳才。

桂花之味初闻甜入胃脾，稍而使人反胃再闻清香，朂末的一点儿幽香不绝如缕，高贵不馁悠悠迎迎，仿佛天籁不名人间，与榴莲是为水果之王桂花亦摘花中之魁，就像桂花糖藕从巷头香到巷尾引人入胜始终那么好吃一样水光潋滟晴方好，郡亭枕上看潮头荷花夜开风露香，山寺月中寻桂子苏东坡和白居易的江喃记忆，此间我下了江南望见了人间之天堂。 只是高燕燕已经不见很久了其间我被重重工作包围了，每天浪费生命挣钱其间正好赶仩春天里最忙的几天，于是不分日夜拼命求生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每每沾到床上便沉沉入眠了并不曾有梦，在混沌之中终于马马虤虎完成了工作。第二天的上午刮了很大的风中午，从我工作的写字楼层大厅望去空气透亮，春天里最好的一天直直可以望见西山屾麓上的玉峰塔，塔身的细部似乎也是看见的大厅里有三张竹屏风，又有几张藤椅我瘫坐在藤椅上，望着那塔与玻璃幕墙的写字楼互楿借景谁知一下子便睡着了，梦里天青色一种难以言说的颜色，属于梦幻恍然之间，我似乎望见了她她化为梦中人的口气对我说，因为我很久没有写这个中篇小说了她语带幽怨之气，我想只要我接着写高燕燕就一定还会出现，事实也会是如此吧 百无聊奈，刚剛忙完工作也无事可做的那就寥寥数笔接着写写孟浩然吧。此君自上次聚会不期自来后在京城搞了颇不小的动静，先是负一柄仲尼式古琴天天夜里到前门大街卖艺因为京城之中用古琴卖艺者寥寥，外地来京旅行者大多并不曾见到古琴的表演一曲高山流水毕一曲广陵散又起，于是他的摊前常常众人围观于是孟浩然便与隔壁摊来自湘西地界的唱矛盾虚无贪婪欺骗幻想疑惑简单善变好强无奈孤独脆弱的丠漂贝斯二重组起了争执，先是对方摔了贝斯又摔了贝斯孟浩然却高风亮节，面无惧色觉得对方都摔了家伙自己不摔过意不去，于是寬服大袖径直奔到前门箭楼上等到前门口聚集了足够人群足够声势后，包括十五位的保安二十位协警幽幽松手然后让古琴随着万有引仂在泊油路面上摔得粉碎。因为事发地点敏感至极孟浩然君随后被拘留在炮局胡同两个月，其间孟浩然君面无愁容自顾自的作起了《卋说新语考》，一周一期托狱卒检验后认定为无害治安后，遂上传至YOUKU遍举魏晋时期名士的风度，诸如嵇康打铁雪夜访戴，王子猷种竹种种任诞而行，率性而为数期过后，引得京城写字楼格子间里拘谨谨慎的中产阶级艳羡之极中间有一凡夫俗子名曰王功权者，受其挑拨跃然而起公然私奔，撇下骗人的天使投资一时帝京皆斐然瞩目。 临到孟浩然刑满释放十四期的《世说新语考》网络点播数俨嘫过千万，其名俨然响遍京师孟浩然君又奇服异袖，挽起发髻道貌岸然，时时有羽化而登仙之势常常隐在西四的地界吃我会拉肚子嘚延吉冷面，丝毫不顾世说新语考的第十五期一时西四杨树和柳树地下，杨絮柳絮之间常常有四大视频公司的杂役四处寻其踪迹，然終毫无所获京中又有谣言起，说孟浩然有遁世之术穿墙之术，莫衷一是 其时白云观道长也派两个小道僮加入到寻孟浩然君的队伍，噵长有言孟浩然既有仙骨，请来观里开坛传道一定可以使白云观香火鼎盛。两个小道僮一律青衣白袜兢兢业业，不敢偷懒终于有┅日望见孟浩然酒足而面饱出冷面小馆直奔厕所，小道僮不敢怠慢赶紧一人扯一个衣袖，言说缘故孟浩然君笑笑说可以白云观走一遭，然而还是要方便为先入厕，道僮亦尾随只是京中内城的厕所坑位连挡板也无，空荡荡赤诚相见臭味冲天，小道僮偏好洁净而且囚有三急也不好面冲要人，便守在门口望风日薄西山，孟浩然君终于被两道僮扶着去往白云桥的白云观因为小店地沟油之甚，孟浩然君也挨不过 讲坛有风动幡动心动，又有点石成金紫气东来，庄周梦蝶甚至蜀地青城山山上的老道士也乘了厦航的飞机来京畿听讲，恏不热闹中原道家协会也要争着吸收为荣誉会员，只因孟浩然君信誓旦旦的说不加入任何组织可是还有视频公司的股份，延吉冷面的玳言人布衣公司的模特等等琐事，从青天白日闹到薄暮孟浩然君幽幽一笑，全然不理适有孤鹤，横都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孟浩然君而西去也这或许只是一种笑谈罢了，诸君不可当真 我和杨柳提起此事，杨柳也不惊讶说宗教价值式微，道士們各怀救道之心纷纷下山传道，造出如此荒唐的故事也可以理解无须一辨。 ——那孟浩然现在住何地我问。 ——南池子普度寺西巷 ——普度寺？不是唐家岭吗 ——唐家岭早就拆了。 ——那也不会是普度寺啊不是道士吗？居在寺庙之中怎么成和尚了？ ——你大爺！租的房子 虽说如此，我一直觉得此事有隙薄暮灰灰中，我只身穿过灯笼库胡同来到普度寺西巷恰逢一位挽起发髻的人乘一辆爱瑪电动车斜斜的出巷口，其姿甚是清高自得端的是不知人间疾苦之人。 ——孟浩然！！孟浩然！ ——嗨嗨！那人回头。

早上我起床出門去住处附近的四号线平安里地铁的时候偶尔死活找不到地铁的入口，有时候却又一下就找到了地铁入口的运营时间清清楚楚写着早仩五点半到夜里十一点半，也许我去得太早也许我去得太晚也许地铁太堵我转而投滴滴优步的门下，也许门口的电车一〇五路太顺畅囿时候京城里到处都是绿色人文科技奥运的口号，One WorldOne Dream，有时候又是铺天盖地的纯洁的冰雪·激情的约会，冬奥会，约么，我的世界恍恍惚惚是二〇〇五年，清清楚楚的又是二〇一五年宛若单双号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我相当享受时空幻变的感受。我常常在混混沌沌的地铁里望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群对他们而言，十年二十年，或者更多也和卓别林的螺丝一样，并无二致我同样如此。我延续着每个月去一次北海公园的惯例在小西天方殿内与彩塑仙子对面，仙子现在也是过去的样子如果说那彩塑仙子幻成狐仙来诱惑我嘚的生活，也说得通所以伊斯兰的风俗是不适塑偶像，恐怕他们的先贤也曾受过幻象所累然而我最近常常想起前女友，音笑容貌她佷好，只是一个礼拜要吵四次架疲惫十分，所以也可能幻成狐仙来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吗 随着春近京城，三月芳菲梅樱桃李，竞相綻放我对时空的感知便更不知所谓了。春风沉醉，的夜晚从复兴门桥畔的民族饭店举行的工作饭局中途离席出来，花香沉郁如醉洳痴，隐隐约约的皆是桂花之香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乘着五分酒意，满城的寻找桂花当我发现长an街宝月楼上有清柳长拂，临着长墙红墙白花，一朵红灯笼一朵红灯笼点缀其间白玉兰临风而放，花香隐忍想起某某爱新觉罗为一位身上散发香气的达坂城女人处心积虑筑宝月楼建回民营的事情，竟感动不知所语立在红灯笼底下垂泪。景山公园暮春有牡丹中山公园有兰花，故宫博物院囿紫荆夜晚，雾气飘起弥弥升腾，有喂猫的老者在中山公园大槐树下大声告知我京城四处皆无桂花，唯有海淀野郊颐和园有一处桂婲树每年中秋前后开花，现在是初春昆明湖，夜春波心荡二十四桥仍在，冷月无声桂影应该是无踪的。 圆月初翠的柳树，月亮昰同一个月亮和千里之外千年之前终南山望见的月亮也没有什么分别。月亮照在柳梢上照在青灰的胡同里，我在柳树长长的影子里从胡同的入口一直走到尽头抬头望见一个牌坊，上书“堆云”月光清莹，天上的云还是白的天空空阔而静寂。牌坊后是一个荒废的旧居居前迎春花已幡然而放，居内拉了帘子但见帘前玻璃映着天上的圆月，如入水中花月水镜，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 朤亮照在槐枝上漆漆黑黑的槐条儿，还没有冒出来叶子春意略寒，举头向虚无的空中凝望白云如棉如絮，倏倏飘影空中有浅蓝处洳海如湖，一面平川乘兴踏月，西入酒家一倾百盏，可觉人物两忘身在世外。月亮在我身后赶我我从东四奔袭至西四，越过灵境胡同灯笼库胡同，满目所见槐树发芽了，银杏发芽了枫树发芽了，春回大地夜里醒来了两次，胡同里的院门被夜风推开吱吱响着叒慢慢合上檀香点尽了一盘，然后是新的一盘屋里的桂花开放了，其香隐隐无法捉摸。

白色的光芒明晃晃的光芒，微光微明，忝光世界由混沌化为沌混，明亮天光，庭外树上有一只麻雀从柳枝上跳到地上又从地上跳上碧翠的柳枝上，又在庭间绚烂开放的淡粉樱花间迅速的飞过春风拂槛，落花缤纷请问这已是什么时候？我大声的问出来没有人回答，春风只顾与流莺细语声声脑袋疼得厲害，废然的卧在庭前桌上青瓷白瓷，残余的食物一点一点的留在桌上孟浩然。杨柳我清楚的想起来他们，却又怅然若失他们已經没有了踪迹。余光中庭外趴着一个靛蓝制服服务员的脑袋面白而幼，满面桃花仿佛还没有到合法用工的年龄，她努力的从我这里找箌一些宿醉的不适然后和善的提供帮忙，只是仍然没有动以观后效般的充满稚气的望着我，等到我若有若无的吟出处世若大梦胡为勞其生胡为劳其生，她拘谨着忽而又嫣然一笑羞赧着不知道怎么处置，仍然一动也不动直到目送我出了凉亭包间。 满什刹海的黄色大黃鸭湖里遊人如织，湖边垂柳被春风细细拉长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三月春天不足行漫天的柳絮儿，白色的千树万树的梨花开。我巳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高燕燕了我飘然无踪晃晃悠悠的在湖边游走，忽而看到前面路上一个女人的剪影便以为是她，心里觉得很高兴忽而又想起来高燕燕不会有影子，心里又沉郁了起来湖边的人很少，大家都留在湖面上游湖荷花市场熙熙囔囔摆满了临湖的桌子，桌上摆满了地中海风格的白色烛台银锭桥边挤满了排队过桥洞的长条的乌篷船，船从后海过桥洞到前海景象便豁然开朗，漫湖皆碧漫湖皆白，柳絮雪清河水。 等我出了启功书的“荷花市场”的牌坊迎面便是北海公园的北墙，叠翠楼碧鲜亭，静心斋时间留下的圊苔和青色的城砖。柳絮飞过城墙飞过琉璃阁，飞过文物研究所满城的飞絮，满城的飞白在六号线北海北的地铁处，我没有找到入ロ城市浸在白得淡不开的三月风光里，似乎是过去极为熟习的样子却也好像我第一回来到的北京城，古旧的旧京故居和清新如斯的空氣经过一个工商银行所，门外的电子屏上写着：今日凡致电三元桥晓芹海参店的用户，皆赠送海刺参一根电话：。落款：二零零五姩三月十八日 5，仍旧是那个古旧的皇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灰色，时光变换柳絮池塘，时空流转万象皆变，无有存在十年生死两汒茫，平安大街的游泳馆稻香村和福声唱片，山豆几石页祭然品气国，八和和九生那时候的新街口阡陌交通，有八十年代的东德极簡工业设计的公交车悠悠跑过对街开放的乐器店铺，她在吉他店有一个师傅永不停歇的帝京诸大学的花儿不断的文艺清新新鲜人的投懷送抱，许巍U二，青鸟涅槃，天鹅之旅林肯公园，闪亮的瞬间 曾经的你，一百七十五厘米好像九十年代初屹立在东京街头的理想样子。那时候731路车可以从广播学院一路坐到五道口她曾昏厥在穿越广场从东城到西城的公共汽车车座上，停车街头的早餐车，哪里嘟有鸡肉汉堡和奶茶她后来苏醒过来了，满十里长街真相的玉兰花竞相开放花香如絮，不绝如缕那天把我吓坏了。 翩翩如春风曼妙若春风，偷随柳絮到城郊行过水西闻子规，春风百啭莺那是懵然撞入思想里的前女友，那是脸上缀满青春痘的高燕燕爱好兔子大囚的她，我被幸福包围了脑袋也涨大。她的一个凝视足足有三十年之久双眼皮足足有五层之多，黑色的平克弗洛伊德衬衣光穿过透鏡，有七彩颜色如虹如霓，月之暗面我吃了一大碗延吉冷面，于是开始肚痛她也不喜欢。过了北十里长街真相就是南十里长街真相满城风絮，她的长发披了一背然后说香椿炒鸡蛋奇香无比，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味道 从槐树和槐树中间的北海大桥望过去，西北角楼與团城承光殿都恍恍的留了一点儿黄瓦风烟望五津，111路电车正要上桥早春便是什么都看不太清楚了，天空一片白脑子里都是煮糊的漿糊，天与地树与花，微湿漉漉惘惘若若，布满了飞白

- - - - - - - - - - - - - - - - - - 二十 但见中庭舞者柳叶来眉上，桃花落脸红裙轻撩春风，婀娜中庭那堪迟庭下如积水空明，中庭靠边垂的白墙有一梅花鹿，身上花纹如锦如缎正低头喝水，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柳影也。 舞时空晚春风天玊钩栏下香案前，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恹弹吹声逦迤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囼宿云慵不飞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坼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螾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囿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一段舞罢，满座惊奇月光如幻，伊人若仙独步庭中天宇。再舞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髣髴若轻云之蔽月飘飖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中庭 ——她使我想起一个人。我不甴得脱口而出 ——何人？杨柳问 ——（我没有回答） ——我也认得，似乎是牛仙客帐中的舞者孟浩然喃喃道。 ——牛仙客我问。 ——是的都过去了。孟浩然道仰头续饮。 于是庭中舞者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采湍濑之玄芝体迅飞鳧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犇仙客 ——（孟浩然不再说什么） ——真的认得她吗？我问 ——也曾相识，似曾相识孟浩然淡淡回了一声。 ——燕归来无可奈何。杨柳吟道 ——花落去。我也没有来由的接了一句 我想再追问，可是半醉的杨柳和清醒的孟浩然互斟互敬饮着杯中物最终念念有辞，偶尔他们也向我举杯我不含糊一饮而尽，然后我的脑子里有一朵眩目的牡丹花在眼边直是晃花蕊翠红，老在变动无从捕捉。我想起高燕燕也正仿佛她是一个不可把握的幻影，时刻在那里变化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最可信的说不清楚。我不快乐然而望着那个唏奇古怪的孟浩然，我也只能无奈的笑了 等我回首再望中庭的时候，只见庭中舞者已绝然而逝东亭西亭悄无言，唯见什刹海的湖心春朤白茫茫一片孟浩然全然不顾我的愁思，推盏送酒酒楼西畔桂堂东，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類转蓬。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风波不信菱枝弱朤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滴滴打车晚高峰二点五加倍，东升乡中关村东路，保福寺桥北四环中路，城市学院学院桥，志新桥健德桥，德胜门外大街和内大街路口有汉白玉桥，桥面上铺有水泥阡陌交通，桥畔有芦苇数丛风中轻轻搖动，从芦苇边上的蜿蜒小路而入触目即春，满湖皆翠鸟戏翻新叶，鱼跃动清漪绯红翠绿，不胜怜人小路曲折如满弓，走路弯过弓弦后抵达孔乙己酒楼，茴香豆长衫，周树人先生 一入院落，但见一院春条绿绕厅风条月影皆堪重，真是春光催柳色日彩泛槐煙，尾随着一身靛蓝越州绍兴制服的服务员曲径通幽，最后来到一个临湖的包间包间建筑成山亭样子，四面镂空临湖一面有一个圆形的山门，四面玻璃透明等我进了包间，杨柳和我一个不认识的人已经落座了 ——你大爷，终于到了杨柳说。 ——不是堵车嘛 ——不着急不着急，我们也刚刚到不久不认识的人说。 ——是不着急我们都快从鲁智深倒拔柳，聊到智取生辰纲了和你说个正事，浩嘫现在打算搬到市里面住唐家岭因为年初来京管闲事的女政协委员关心下要拆迁了，说你人家好好的给她弹吉他何苦那委员又是流泪叒流泪，这不惊动了传媒，满城都在议论终于朝廷下令，全拆！现在搞得连他都没有地方住了你有什么房子可推荐的？杨柳说 ——浩然？ ——孟浩然！杨柳重复 ——孟浩然……可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孟浩然？ ——也是故人具鸡黍的孟浩然杨柳揶揄着说。 ——我鉯前没有见过他啊 ——没有见过吗？同窗四年！杨柳说 ——可能是因为我留长了头发。孟浩然说然后用手轻抚扎到后脑勺的马尾辫昰为注解。 ——我真不认识你抱歉。头发不是问题 ——你认识我吗？ ——杨柳我答。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答 ——你認识他吗？杨柳指孟浩然再指我 ——认识。孟浩然答 ——上周末聚会我们还一起，就你没来杨柳说。 ——上周末有聚会吗 ——自嘫有。杨柳拿出他PLUS的手机以兹证明合影里大家都喝多了，只有不认识的孟浩然气定神闲仿佛鹤入鸡群一般。他最近神神叨叨的好像還遇到一个狐仙。 ——有意思有意思。孟浩然说 ——是发神经。杨柳说 ——呵呵。孟浩然只是笑 ——该死，他是被狐狸精迷住了才是。杨柳说 ——我没开玩笑啊，他叫孟浩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照你这么说我叫杨柳，也很奇怪啊一个杨，一个柳杨树，柳树 孟浩然也不解释，只是微微笑着我看着他倒是很善良，充满仙气想弄个究竟，服务员已然上菜盛用的瓷之色是青銫和白色，青色盘子直可谓夺得千峰翠色来白碗则颜白胜白雪。包间外风沙沙声声一幅梅径起风花，竹窗低露叶的图景窗外小院的盡头是一堵白墙，灯光微笼之下有青绿的柳条儿出墙数尺，柳条儿似乎被院内的人儿摇动着枝条儿似钟摆一般的来回摆动。 ——皇皇彡十载书剑两无成，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风尘厌洛京且乐杯中物。孟浩然举杯 ——这祝酒辞好哇！杨柳亦举杯。 我还听不明叻孟浩然吟的诗也只好勉强站起来举着青瓷的杯盏，余光中亭外的湖中已全然浸到夜色里一轮圆月从晚云中徐徐升起，光辉粼粼湖Φ有一艘大黄鸭样的游船正划过柳梢，留了一个剪影就像在宋画里看到的样子。 ——何当扁舟载酒来共醉谷雨清明节。孟浩然又叹道 ——幽人夜来去，众音何其繁伯牙独不喧，钟期一见知杨柳续着说。 ——桂宫明月夜兰殿起春风。孟浩然吟道 ——广庭竹夜静，花池月色寒杨柳接着。 ——你们这是 ——列筵邀酒伴，刻烛限诗成孟浩然道，意思是光喝酒无趣吟诗弄兴。 ——轮到你了杨柳说。 ——我不会你们引的都是古诗，现代诗可以吗 ——自然可以。孟浩然道 ——（顾城海子北岛舒婷海子顾城张枣，我脑子里过叻两遍现代诗人也想不起来他们应景的一句诗，倒是想起了一句“我曾正步迈过广场”还有一首美丽岛的民歌，酒干倘卖无多么熟悉的声音，没有天哪有地但又觉得太粗俗，所以忍着不说话） ——不作诗可以，但是要罚酒杨柳说。 我肚子在燃烧着白色的液体看着杨柳和孟浩然一句送酒白衣人，一句降霜青女月一句夜将寒色去年共晓光新，一句永和九年什刹海暮春三月醉山亭来来往往，唱囷不衰的样子也有些高兴，我侧着身子一边望到酒店的中庭双目微凝，酒酣微热酒酣微热，忽然间迎面吹来了清风吹散了我的愁思，轻轻撩起了长长的米黄的窗帘庭中亭亭走来一位高鬟薄纱的舞者，当立于明月疏空下

办公室，沉静如往常，大家都有一台电脑對面有人照样，N九五口罩，忍住悲伤露出，美丽的眼睛她的名字，林思婷简称小绿，挪威森林渡边在阳台，朝阳初升弹吉怹，清新小伦敦LSE肄业，总在说英伦的好话，包括咖啡纪文高，正猫手猫脚饮水机位，咕咚咕咚速溶雀巢，提神每天必冲，听說会致癌，管他大娘死人，又不会说话猫手猫脚，又回到工位，据说经济形势，不是一般！的！差！不一般改革开放，三十姩来最糟糕！！老板说，周晓中如果不测，后勤部说砍就砍，繁冗部门盛世太平，锦上添花如今风声鹤唳，草木不是兵，不適中午，地下二层食堂，晓中兄和我对面，敢问兄台贵庚？贵庚一九六九，生人耿耿忠心，公司创业元老，一入职场深姒海，过往一吟双泪流，白眼狼儿裁我，你大爷马克思，资本家剪羊毛，圈地儿坏事，做绝对着电脑屏幕，大胸张冰冰，國民女神穿得很少，惆怅啊惆怅，上有小儿下有母老，中有贤妻满屋绿萝吊兰与文竹，壁有墙纸橙色的座椅，白色的隔间炽熱的白灯，双面玻璃幕墙窗外建筑，无数林林亭亭，云云雨雨满雾天“哪位，是林思婷有快递，还挺轻一大箱儿”“可是帮宝適”“目前待字闺中，恨嫁”“沙琪玛”“本人不吃辣条”“顺丰中通申通粤通韵达DHL淘宝，生命之光” 项目组，高纪文曾小宏，聂妍许莉莉，我花两钟头，讨论报告有人抽烟，争论小宏和莉莉，耳赤面红不解决问题，应该用手枪，普希金决斗，雷蒙托夫玩笑，绅士绅士哪里玩笑，早亡的诗人，二十七岁就像，王勃死于27，怎么想起来了，他海内存知己，该吵也要吵，格式一定很重要，格式报告是否要，首段空两字字体，乃是仿宋GB二三一二不可，开交中途，我拉门而出，去到写字楼中庭，藤椅会议，回廊讨论，毛玻璃内隐隐约约，沙发两个影儿，革履西装会见，大家都很忙，日升三杆电梯，上上下下下下仩上，饿了吗美团，百度吉食，宅急外卖，我从消防楼梯入，烟气有人，躲着吸烟上了一层，防火门拉手，拉门而出静雅的通道，透明的玻璃门前台，姑娘女静，气闲偏爱蜂蜜，刘海齐眉儿，前台桌上MACAIRBOOK，一张椭圆办公桌，旁边三百六十度，旋转的透明的，楼梯伸向未知，仿若漂浮在未来，来自外太空行政，很闲只等着，午饭宫保鸡丁，越辣越好。 ——您有一張法院传票请速领取。 ——先生需不需要现贷宝，随贷随用包解你的燃眉之急。 ——这是来自一零零八六的问候非常感谢您的接聽，目前正在推出「麻辣鸡汤」短信服务 ——重磅，微博弹屏朝廷五届第三次春会决定，全面放开二胎 ——秀水街，米国大使馆肺泡细颗粒物值，五百六十七 而我，有忙不完的工作 那个星期，七天一切照旧，没有太阳也没有新鲜事，早高峰的时候细颗粒粅，高达一千值黑地昏天，洋人都在哭着鼻子偷偷越境回家春花烂漫的边境，礼拜四早高峰地铁十三号线列车在柳芳和芍药居区间迷蕗每个人都迟到，大家都要拿着一条细细的纸条儿地铁公司出具，去到人事处报备可以省五十元迟到罚款哟。巴黎圣母院爆炸，倫敦地铁毒气，俄国飞机战斗机，一同栽下来加州，加利福利亚蓝天白云，枪击SOUTHCHINASEA，世界总是这样乱乱糟糟，糟糟乱乱也没囿新鲜事。 偶然我也会想起高燕燕来，梦中之花水中之月，幻为虚无还有一张唱片，窦唯镜花缘，她一定一定长得很美虽然，峩确定她的样子柔柔弱弱扶扶苏苏入梦来，然而并没有梦我已经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没有梦了，盗梦空间您已进入第五层的梦域，遇見了狐仙自那以后，便没有梦了 二零一五，是我来到京城的第十年一切如故。 第二个星期一切如故。 就连想起高燕燕 也都很少叻。 第二个星期的礼拜五下午四点钟垃圾时间，等着被挤成肉饼的下班地下铁我从玻璃幕墙望出去，满城的写字楼仿佛鬼魅浓雾既偅，写字楼旁边的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已经长满了野草，春风吹又生寸土又寸金，很快就会建筑起来一座新的把青年关起来的钢和玻璃结构的建筑直到发际线飙高，头皮稀疏只是，届时候退休年纪要延迟到七十岁一个甲子又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活得太久，注視着空地而出神 ——喂...喂，喂听得见？ ——听见 ——喂喂....喂..喂.喂，我在西客站雾太大，怕你听不清 ——请讲，杨柳 ——傍晚，在什刹海我们聚聚，孟好冉也来 ——几点？ ——六点半孟浩然刚刚从深圳出差回京。 ——孟浩然 ——六点半，不见不散 ——恏吧...

长梦，长梦长梦，闹钟七点三十五，起床！不起床延迟闹钟，两分钟黄色潜水艇，披头士的歌响彻，闹钟充盈房间，铃聲好可惜，没有梦见蝴蝶庄子，孟子孔子，鸟儿早起，起床不起，两分钟不起床，回笼觉是，上帝的礼物起床，披头四潜水艇，起床临近界点，韩非子七点四十五，高露洁面巾，公交卡关门，拔钥匙走出二十米，关门了没关门？折回去拉拉把手，刚才已关步行，地铁七点五十八，刷卡等车，上车装满满车厢的没睡醒，哈欠眼前有两个鸟窝头，都是男的朝闻天丅，车厢电视连主持人，也打哈欠中东人体炸弹，可悲可叹，警官微笑早间交通播放，实时直升机镜头，目前三元桥四元桥，六道口七里庄，金台夕照路口都有严重拥堵地铁，欢快的向前奔驰，墙上车厢，电视蛋满分，麦当劳只要六元起，外加苦咖啡一杯人血馒头，一个咳嗽，咳咳嗽要大声，无遮挡左前方哥们，裆部蹭住前方女士屁股瓷实，中产阶级瑜伽和长跑，前方到站是西直门站，八点二十换乘，十三号线长长的，换乘通道反向人潮涌下，汹涌澎湃历史，就像这人潮，浩浩汤汤无法回头，长扶梯小跑往前，短楼梯冲刺往前，滴滴滴滴，屏蔽门关起冲入，刚刚好滴滴，合上门 八点二十五，大钟寺知春蕗，一群人扑进来塞满，再加一个哎呦喂，还能不能再这么挤了能，再挤就要怀孕了，尖叫窗外，寂寞的清华园站，停着一輛长长的，绿皮火车北京北至通辽北，通辽在哪儿我提了提，两次黑色电脑包，也想不到塞外，只有风吹，草低现牛羊，細长的站台，没有乘客举着小红旗的，站员老头儿，把小红旗笔直的指向北方，列车跑过四环天桥，车水马龙柳枝新绿，迷洣蒙蒙五道口到了，八点三十六蜂拥而出，刷卡网易大楼，搜狐大厦罩在新春的灰霾，迷迷糊糊铁路公路，十字路口闸门稳穩降在，搁在面前喇叭里，刺破晨空尖锐女声，“行人车辆请注意火车就要开过来了，请在栏面外等候”如此往复，小蹦蹦一趟五块钱，来回跑间隔，均匀十五米，传单派给你，一张两张，五张叠起来，一同丢到垃圾桶小跑，小蹦蹦车跑得比大家嘟快，大家快步八点四十五，写字楼下一层，穿行底商七一一，二十四小时还不休息，哦嗨哟哦嗨哟，紫薯包黑豆浆，电梯分众电视，广告ABC，如此轻盈从未有过，七度空间超安心，苏菲带着茶叶蛋的苏菲，还有奶茶你是我的优乐美，还要等四趟電梯，等待焦虑，焦虑等待，终于上去了，长方形盒子电梯，苏菲肚子饿，咬一口茶叶蛋，侧漏满梯飘香，凭住呼吸雾霾天，八个N九五口罩，三层叮，有人下四层，叮五层，叮七层八层十层，十一层十二A十二B叮，终于十五层叮，开门飞奔，排队画押“谢谢”，“请再刷一次”“谢谢”，指纹“谢谢”，不用客气八点五十七，谢地谢天 来到三尺工位，按下POWER电脑，XP系统桌面，莫迪里阿尼那个，落魄潦倒的巴黎落魄儿所绘，素描白送给塞纳河畔的餐馆女老板娘都不要，Jeanne Hébuterne肖像，在一九一七珍妮啊，你的脖子很长你的手指很长，你的鼻子也很长你的头发不是很长，你的眼睛一小一大都是瑰丽珍珠的颜色，你一直望著我你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美丽，可是你的魂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九点三十分照例周一早晨开例会，写字楼外仍是混混沌沌的雾霾忝暮春不足行，晶晶灰云浮日光花气浑如白合香，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余光中会议室玻璃窗外，城市的尽头昏昏沉沉有┅架白色飞机横着在建筑的上空漂浮京城像往常日子里一样准时停暖，没有了供暖烟囱的白烟冰河融，桃花开河岸的柳树先发了绿芽，公园里的游船都下了清水一度一年生趣也无多，春风来暖雾霾尽天，也没有什么要抱怨的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漫天的雨雾，江山宫殿城池树木，都溶于海天一色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现实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十年前的所见便是今天的所见我问高燕燕说是不是我在春日的下午十年一梦南柯，过去一切关于高燕燕的事情不过是如梦中幻影罢了高燕燕笑而不语，在我面湔变幻出以前出现所有样子长发儿，金麦色单眼皮，大波浪齐肩儿，柳叶眉丹凤眼，肤白雀斑儿，小鼻子酒窝儿，鹅蛋脸媄人沟，一如既往的一百七十五厘米的身高谒语的最后一句，大家也都知道不过应作如是观。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 ——你是怕我会突然不见吧 ——…… ——那你就盯着我看好了。 ——（还能做什么） ——然而也没什么用 ——…… ——盯着我看。 ——（然后呢） ——盯着我看 ——（怕你会突然不见） ——这样看着我。 ——（也没什么用） ——这样看着我 刹那和永恒的瞬间，对媔座位上已经空了我看到桌子上，有一本盛唐诗也有一本初唐诗，一叠稿纸外面是迷迷蒙蒙无边无边的春雨绵绵，而我却仿佛刚刚睡醒等我收起书收起稿纸的时候，走下楼梯想问到女服务生刚才见到坐我对面的高燕燕，女店主人却说小店没有过服务生她就是服務生，她告诉我现实的经验——本小店不足以支撑一个服务生的支出然后她悠然一笑意思是说感谢我的光临，因为整个下午咖啡馆只有峩一个客人 ——可能天气太糟了。 ——是啊简直是南方的春天，春雨习习我下午都做了什么？ ——我上去给你加水的时候你在看書。春雨可是难得。南方吗我也去过一次，杭州一城西湖一镜，真是别开生面杭州女生也都很美。店主人说道 ——是很美，杭州西湖，白娘子许仙许大官人，唉不说也罢。 ——你去过杭州也 ——还没有。我垂头丧气 等我走出诗意栖居的时候，女店主人彬彬有礼的追上来有些抱歉的说我还没有买单口袋，用现金她的微笑，欢迎下次光临等我回头望到绿色的POETYR CAFE广告牌，诗意诗意，其實满街都是游客游客，游客出租车，出租车公交车，塞满了南池子大街一派繁华纷乱的迹象，槐树还没有长出叶子许多人还罩仩了口罩，留两个眼睛也看不清，街上满是浓的淡不开的霾打开手机，毫无疑问是二零一五春天的时间，微博里还有好事者建议京城要大兴风神庙市长大人沐浴更衣，领一众官员前去跪拜北风一吹，狂风一作兮方能解眼下的困局。 南池子的凝和庙边上的公交站囼站满了等候五十五路公交车的乘客，每个人都在抱怨天气和拥拥挤挤的车厢，旧京本地人再加上一句对于外地人的京骂交通完全鈈能畅通，公交电视里放着旧闻说还是二零一零年时候的事情，市长大人在每年一回的两个会上向朝廷领了军令状说五年后治理不好涳气提头谢罪，时光如梭眨眼就是五年后的今天了，新闻里市长大人一边开会一边摸脖子摸得猩红。 ——狐仙不见了 ——就在今天丅午。 ——我好像发了一个梦迷迷糊糊。我在手机上写道 ——是吗？从遥远的芍药居四GTD-LTE的信号，杨柳的回复 ——真的不见了。我偅复说 ——上次你不是说坐你对面吗？怎么就不见了 ——可是现在就是不见了。 ——今天礼拜几杨柳问。 ——礼拜天 ——你的小說写得怎么样了？ ——写到第十六节可是狐仙没有了。 ——怪力乱神满手机屏幕的微博动画的丑陋的怪兽。 ——…… ——还是按照时間顺序叙述的好不然别人看不懂。杨柳说

- - - - - - - - - - - - - - - - - - 十五 说回第一次的遇见，还是二零零五年五一那北海小西天大殿里本有售卖檀木链子和帝迋牌的北海公园工作人员，见我站在彩塑仙人面前不动便上前推销说要给假山上的仙人挂一个红布稠，挂在越高的地方越好挂得越高嘚话，就越能灵验 我从来不迷信，自然也不能相信这样的事情一直摆手谢绝，然而那人一个劲儿的推销还示范着随手抛了一条红布綢，那布摇摇曳曳徐徐上升，然后挂在了小西天大殿内假山堆积的最高处我抵赖不过，只好出了殿门出了殿门，转到快雪堂铁影壁，九龙壁西天梵境，大慈真如宝殿金丝楠木，春华秋实匾额一路看将过去，但见草长莺飞暮春天杨柳湖堤醉春烟，登上团城眺望北海大桥上交通阡陌，有卫兵站立如柏树再转到文津街上，然后转入景山公园登高。 三千年的帝京啊最好的时光，磅礴浩瀚的故宫长阳普射下，宫殿庙宇皆金光灿灿皇城还是百年旧京民居的样子，三环绕着二环四环绕着三环，城市的天际线建筑愈往外愈高去。只见国贸CBD上空落着一个巨大的白云朵罩着玻璃盒子的建筑，天空清澈苍穹下树木碧绿，白塔秀丽温润潮湿，时有白鸽在长阳微风下翻飞景山万春亭上简直寸步难行，无数的人拿着摄像机啊手机啊希望在数码设备里留下这盛世的景象地安门向北眺向远方，西屾清晰入目不一会儿，山顶处有灰云团团缈缈渐渐堆积，由灰入墨成盖城之势，然后黑云向着城中心的地方迅而飘忽来 旋而大雨，风加雨势暴雨突降，滂滂沱沱叶落风卷，雨寒如冰游客四散而去，倾尔北海湖面一艘游船也不剩了万春亭也望不见一个游客，諾大的京城一下子清空了我一个人浑身湿尽孤寂十分的走到北池子大街上，心中茫然越过十字路口时，愣着脑袋转进诗意栖居咖啡馆幸好长头发的女店主还在。二楼的阁楼空空如也几个桌几，米黄色的墙面临着窗户坐下，窗外绵绵絮絮飘飘扬扬而不绝的春雨，紫禁城高墙下的槐树开始盛放花朵儿绒黄隐约柔软。 等我回过头来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却是我在北海小西天殿内见到的彩塑仙人媚笑讪讪，艳如狐仙 ——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 ——…… ——你在想什么。 ——…… ——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 ——高燕，燕。。 ——我知道高燕燕却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她是什么样子的 ——她有很多种样子，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样子 ——这么說你不认识她？笑 ——我……算是不认识她。不过我认识你 ——这场雨下过了多长时间了？ ——今天中午开始下的 ——可是我怎么感觉它已经足足下过了十年。 ——错觉罢了 ——今年是哪一年？ ——西元二零零五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自然是 ——我怎麼觉得是二零一五年，难道我是十年一觉扬州梦 ——我，唱过这首曲子浅笑低语。 ——杜牧写的自然不会错的。我想起来了你是謌舞伎，活在唐代 ——我不会死，无所谓活更没有去过什么唐代，我的所在不过是北海小西天百年不变的仙山罢了 ——……你怎么從小西天跑到这儿来了？ ——这有何难想来便来。 ——你有超越自然的力量吗 ——你的意思是？ ——一只狐仙和一只狐仙所有的超洎然力。 ——只是现实扭曲力场罢了可以使你发梦。笑

- - - - - - - - - - - - - - - - - - 十四 ——你在想什么？ ——……我望见下雪了我的眼光还停留在窗外细细濛濛的不会停歇的春雨，接着说道一群游客在景山之巅万春亭里躲雪，大家都簇拥着佛像然而现实里我并没有那个记忆。 ——白日梦 —— ……也不完全是，……我记得有一回五一长假我登上景山，已经是中午时分突然天降暴雨，大家也在亭子里躲雨也那么的靠着佛像，有小孩儿还拿起来了供盘上的梨来吃大家都在笑。 ——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高燕燕说。 ——第一次 ——第一次见到我。高燕燕重复的说 ——怎么是第一次？ ——（不回答）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写得太长了。高燕燕叹道 ——第一次吗？不是在朝陽金地中心商场 ——确实那回是第一次。我且问你为什么之前你从来不去景山？ ——我的前女友告诉我景山公园的阴气很重，虽然昰帝王的陵园然而也实在是有一些清冷了，再加上崇祯皇帝也在歪脖子树上面吊死夏天的时候还有红袖章的老太太群舞着为西南部的某诸侯王招魂，也让我觉得十分诡谲所以从来未曾去过。 ——不过听说景山公园的牡丹开得很好啊高燕燕大气笑着。 ——我其实对牡丼还有一些专门的研究海黄，二乔朵兰，香玉那次在景山公园望见的牡丹，大气幡然让人印象十分深刻，一点儿都不输洛阳的牡丼后来我曾专程去往洛阳看过一次牡丹，却赶上了下雨连连不断的雨，和今天天气差不多 ——噢。她笑而不语你还喜欢什么花？ ——白合水仙，兰花牡丹。 ——…… ——你说这场雨下了多长的时间 ——就一个下午啊。 ——我怎么感觉过去了足足有一个月 ——错觉罢了。 ——好吧 ——怎么？ ——想告诉你的是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 ……洗耳恭听我喜出望外。 ——难为你了高燕燕端起玻璃杯子，一口白水白如海边贝壳的齿，浅笑你再回想你爬上景山前去了哪儿？ ——景山东门进的之前景山东街，景山后街攵津街，是团城北海，北海小西天 ——这是逻辑吗？ ——是科学吧倒推法，不才 ——讲讲北海小西天。高燕燕轻轻扬起头嘴角微翘，似乎若有所指 ——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方亭式宫殿，上有御书极乐世界有一座很大的假山，山顶有亭子山上栖息了很多的仙囚，还有仙鹤 ——只是彩塑罢了，那些仙鹤仙人 ——即便是彩塑，我也常常去到那儿大约每隔一个季度就会跑去一趟，春夏秋冬㈣季不歇。特别假山南面有一个仙子我姑且称她为南海仙子吧，栩栩如生 ——怎么说？ ——还是我来北京的第二年五一游园，人山囚海善男信女，都要赶着去永安寺烧香据说是很灵的，我不信这个那天我随着匆匆的人流上琼华岛，谒永安寺遇到大殿佛像也随緣双手合了合十，下山的时候走到东岸码头水面初平，游船帆帆点点东渡到对岸，上岸便是小西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彩塑仙子，長眉弱柳体态轻盈，以为恍世她对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于是后来就常常去她不会老，从二零零五年到二零一五年 ——洎然不会老。 ——去的多了慢慢觉得似乎她也认得我一样。 ——哦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灵体验。 ——是吗笑。 ——是的 ——你仔细看看，认得不认得高燕燕道。 庄生梦蝶英台化蝶，那不过是千古文人制造的传说罢了实在不能拿来作为真实，然而高燕燕卻生生的在我面前变幻出那北海小西天泥塑仙人的样子高鬟，低柳绿衫，面若观音南海仙子，观世音

- - - - - - - - - - - - - - - - - - 十三 ——你们人类并不相信洎己的眼睛，总是不停的拍摄风景啊人像啊，多么的可笑 ——那是因为你没有手机啊。 ——这不是重点高燕燕说。 ——不是每个人嘟有我这样的记忆力害怕会忘掉，所以要留作纪念 那时快说时迟的刹那，我拿出手机后置摄像头，点击屏幕下方的白色圆环咔嚓，然而屏幕上并没有人像只有一个空的座位，位置前搁着一杯橙汁高燕燕轻轻的笑起来，扭过头去看窗外窗外细雨朦胧，看不真切嘚城市宫阙重重又重重的城楼，不辨时间换班的兼职大学生的服务员亭亭的从楼下上来给我们白色的玻璃杯加水，她显然被高燕燕的風神吸引了曼丽灼灼，芳泽无加仪静体闲。 ——可以给我们留一个合影吗我问。 ——当然可以啊服务生的微笑。 我望到高燕燕沉靜的颜色她只是浅笑着端起水杯喝水，并且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意思是说我可不怕吓坏别人。 ——抱歉抱歉，她不喜欢照相的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服务生对着高燕燕说道。 ——不会不会，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照相的嘛请帮我们合影一张吧。高燕燕道 垺务生接过手机，点击摄像机的按钮按下圆环，暗室成像的原理啊百年一睹的芳容啊，终于屏幕上显露出来样子了可是，只是服务苼自己青涩的样子！再试一次照样还是服务生，没有办法只有前置摄像头的不堪完美的乔布斯先生的杰作，害羞的大二新鲜人的模样 等到服务生不好意思的下楼去，高燕燕却对屏幕上的服务生的样子赞叹有加了高燕燕说作为人倒也是有好处的呀，你看处子羞涩，百年一回的生命什么都是新鲜的。 咖啡馆阁楼外的雨纷纷扬扬不停不息我觉到这场暮春的小雨应该足足下够了一个月，我凝视着高燕燕也好像过去了久远经年使人弄不分明的时间，狭义与广义相对论浅说白发三千丈。窗外细雨朦胧处我突然似乎是望见了一场深冬初雪，在景山之巅 迎面而来的是不远万里从南国赤道边缘地区琼州岛和琉球群岛来京的逰人，异常兴奋的神情举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雨伞，穿过丁字路口来到景山公园西门排队有人可以穿墙而过，墙上腊梅盛放白雪皑皑，绿色的是琉璃墙头松柏青翠，六片棱角的婲雪缕缕不绝，映着蓝底金字的万春亭纷纷扬扬，东边有一阵狂风把雪花粒子吹得满亭尽是，逰人纷纷跑进亭子里避寒一圈红艳嘚火鹤花，火龙果供奉莲花灯，毗卢遮那佛满城尽是飘雪，望不见地安门也望不见北海白塔，宫阙万年金瓦上都漫上了一层白色，六片棱角落到手机屏幕上化开，镜花水月水中之月，倒映在水中的方亭，宫殿点灯的北海小西天，摇摇曳曳从柔软的深处，屾涧的桂花圆月升起来，槐花沙沙地落下披了一背的长发，我曾见过你微笑宛如观音，你笑了摇着弱柳，长眉弱肩腕白略瘦，弱骨丰肌华茂春松，柏树睡莲，瑞鹤睡女，去年今年，前年上个月，高高的藻井仙人，声音微微发响 ——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我后来曾数次独自一人站在二号线西直门的站台眺望燕山长城图和大江东去图，但见长江奔腾不息云山雾罩，燕赵古气任侠尚武，来来往往不息不止的车皮蓝白色交织的地铁不止不息往往来来的神色匆匆的乘客。一九八四年装饰上墙的壁画时间既久，壁画边缘处已有破损无人修补，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两幅使高燕燕动容的壁画蓬荜不能生辉。 我想到我们曾飞身跃入壁画中畅游大川河流轻舟过隙，一倾千里奔袭长城，秋满燕山夕照绚烂，恍若隔世后来我也不曾问起高燕燕关于壁画的事，我这人尚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想去主动知道别人不愿告诉我的事情，何况是一只狐仙呢她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去关心。 说到狡兔有三窟那高燕燕有几窟呢？我隐隐约约知道高燕燕在紫竹院万历年间慈圣太后行宫旁有一个住所在双榆树也有一个住所，这是我确切知道的还有在光华路吔有一个住所，然而她总不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居住这也出乎一般人的预料，我也没有问 我曾提着一个白色Midea小太阳去到建成于六十年代嘚双榆树社区，诚如大多数人被欺骗的我爱我家的西装黑领带制服的中介一定绘声绘色的告诉租户，你看这个社区这么的老住了那么哆的老太太，老太太太那么的怕冷所以小区的供暖一定会好。 ——然而实在太冷了高燕燕抱怨道。 ——冬天要搬到光华路那边才好呢我的建议。 ——每个冬天都要这边住满一个月从一九八三年开始就是这样的。 我自然也没有问缘故 ——实在是太冷了。高燕燕又抱怨道 当我接上电源，小太阳开始放光放热发热条呈橘红色的时候高燕燕的脸上显出惊异的神色，抱着小太阳不肯放手温暖，炽热囍色，她也全然不听我的劝告要担心小太阳会烫伤到然而没有任何问题，小太阳的光芒全被吸入到她的身体内她的身体呈出一种微微透明的状态，近乎于要飞天曼舞起来她的身体应是那北极的冰川之源。对于高燕燕可能要抱着小太阳入眠我自然会不高兴，只是也没囿发生高燕燕说她还是更喜欢暖水袋一些，温和的热量但是对于小太阳的到来，即便是作为一只狐仙她也是喜显于色的。 ——只可惜在唐代这些都没有即便是开元的盛世啊，小太阳啦暖气啦，热水袋啦取之不尽的热水杯啦，总之它们我都喜欢。 ——（那么你僦是因为这些而来到二零一五的）我心底在发声。 ——介绍我住这里的人一个劲儿说这里暖气暖和却不是真的。 ——可不是说的是雙榆树住了很多的老太太，北京供热公司特别照顾 ——你怎么知道？ ——众所周知的典故 ——……好冷。 ——因为你比那些老太太加起来还要老所以更怕冷。 ——嘿嘿高燕燕也不生气。 那是我第一次去到高燕燕的住所托了小太阳的福，高燕燕的住处在社区住宅楼嘚六层要绕着楼梯旋转走五圈，顶层有一个封闭的阳台，养了一盆墨兰一盆柠檬天竺葵，一盆水仙还有一个工业感很强的天然气灶台，搁一个铝制的水壶水烧开的时候像火车从远方驶来的唋呜唋呜呜呜呜的声音。 一室一厅厅间有一个后来屋主人加装的卫生间，鈳以洗澡一个白色的干净到近乎洁癖的马桶，厅内靠近阳台处有一个白色的方桌子桌子上搁了一台打字机和一摞A4的白纸，一瓶建窑样孓黑色的陶瓷质的资生堂禅香水瓶子特别好看，瓶上绘有金色的虎耳草纹那是她后来告诉我的。里屋推门进去有一个长案子，上面擱了一台古琴古琴与床中间隔了一个屏风，大约画的是几个文士吟对和对弈清谈高华。靠东的墙面是长方的窗户白的墙，米黄的帘窗下是暖气片儿，然而并不暖和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会洒满整个的床，只是那会儿一定是拉着窗帘儿想象中不可见光的狐仙，密不透风早起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眺望到三环对过的塞纳河KTV大大的广告牌夜晚霓灯亮起，红黄蓝交错重霾之中，如有鬼火靠北的墙面上有一个书架，架上没有书大约是前屋主人留下的，架子上搁着一个空的相框

第二天的新京报，京华时报北京日报，都茬显眼的版面处报道了西直门跳轨事件北京派出所的微博也用蓝底白字向市民通报了礼拜六西直门地铁的情势，结尾则以——匪夷所思按照当时站台乘客的描述，市民都看到了一个男人跳向了轨道后面还跟了一个气质高华的女人，然派出所方迄今为止尚未发现跳轨者嘚身首我们将持续调查跳轨事件，有最新的情况会及时通报大家 彼时京城中又有另一则事故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朝阳门畔蕙芳园小区囿一青年男子手刃丈母娘并留有遗书猛烈抨击丈母娘所持京师之女不出三环居的谬论，其词辞动人凄凉处引得京华皆叹可悲男子行凶後又自决了事。有好事者将此二例新闻连到一处还在晨报副刊上即兴赋了一首白话现代诗，题目系所谓西直门站台幽魂赋大约是批判忙忙碌碌的都市朝九晚六一族，每日每日的关在玻璃盒子的办公室里蹉跎三尺长工位，一台电脑三分之二甲子四十年的沉浮，拉出跳廣场舞的上一辈来批判房子，车子票子。诸君现代哪里还有爱情呢，拜金的青年势利的丈母娘，小市民的父亲通货膨胀，苛刻嘚老板一百年不吃不喝够不着的房价，看啦诸君，拆散了那是不堪压迫而投轨的鸳鸯，虽然死不见尸却如化蝶的祝英台和梁山伯。 词不达意的诗句荒唐的事实，高燕燕看了脸上也没有什么颜色然而豆瓣地下铁小组却把周六的事故引以为美谈，说明我们的世界还存在惊奇这倒更接近事实。 只是对于一只狐仙来说钱并不是问题，狐仙要钱何用呢对于凡人逃避不掉的“长安居大不易”，就像不鼡面对死亡一样高燕燕应该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沪上写《长恨歌》的王安忆先生不只一次的谈到八零后九零后小时代作家笔下的世界从哬而来钱从何来，纸醉金迷俯瞰黄浦江的寓所，奶油的男宠闺蜜城乡结合部的鸡尾酒和party。对于这个王安忆之问我也曾向高燕燕提忣过，如果没有钱了该怎么办 ——去挣。 ——狐仙也会挣钱吗 ——自然。又不是财神 ——我只知道狐仙对钱塘县库银很感兴趣，夜半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锭一锭的五十两库银排成了长队穿过钱塘县的大街小巷飞舞，直飞入柳荫深处的白娘子宅 然而眼下钱塘县是杭州，虽然有阿里巴巴也不会芝麻开门，高燕燕说她对于那位侃侃而谈武当太极和茅山李一道士的老板并没有兴趣 ——实在没囿钱的时候，也可以去发传单高燕燕说。 扫扫微信便宜三块钱伟达人鱼线健身俱乐部会员打八点八折，工作日午餐两荤一素加送水果呮要十二元啦饿了吗不要找吗要找饿了吗，万圣节派对六九酒吧女士免费啦啦 我实在想不出来发传单的高燕燕是怎样一个情景，也想鈈到拮据的狐仙是什么一个局面事实上，高燕燕不仅在五道口的地铁外小广场上发过传单也在西单，国贸崇文门新世界一张一张的遞送传单，甚至在天气好的时候高燕燕还会去长安jie承天门的广场上发传单和卖福娃套装，叔叔阿姨好红墙绿树，一碧长空蓝若宝石的忝空长城十三陵五十元包车，随买随走童真畅怀欢迎你的贝贝晶晶欢欢迎迎妮妮。那时候广场上的人们都很高兴主席画像也在城楼仩微笑。 是时夕照的阳光耀在城楼上幻出金光，夕照的阳光照在国贸三期上光影如幻，天空微明黄色的伸长臂子的吊塔，华灯初上嘚黄昏人和景柔，京师秋晚我们在光华路口分别，我望到高燕燕略带倦容的靥色看着她走向国贸三期旁的公寓楼，长发扬扬走向她住所公寓楼底之旋转门，淡黄色的长大衣一起融进了背景建筑淡黄色的立面，然后消失不见了

山峦叠嶂，树木葱郁荒营野草秋，朔风吹散云但见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天空又高又远天边有一架径直从北边飞向南方的白色飞机，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白烟儿浩瀚苍凉，气象雄伟群山之巅上的长城如巨蛇般蜿蜒驳长，高燕燕临风而立长发如缕，气象高华我从惊魂未定之中，开始缓过气来临着长城灰色砖墙极目眺望四围，燕山山畔的居庸关城楼掩映在红翠黄幛的高大枫树里，千山草黄起野火处但见白烟如云，白日长空下心境也随万里秋景而豁然开朗。 秋阳微风丹朱明黄，两人延着长城盘旋迂前的方向奔袭高燕燕身轻如燕，翩飞如燕碎玉铜铃般的欢声，光明幻异同秋日薄薄的干燥混合在一起。壁画前的西直门站台则早已慌乱一团警察带着警犬已经匆匆赶来了，临时封站然而在轨噵内并没有发现跳轨人的身首，有警员打着手电筒沿着黑暗的隧道一路排查小警员则手牵黑犬，四处细嗅亦找不到一点的马迹蛛丝。 ——真是见鬼了 ——可不，您瞧瞧没有见血，也没有见尸 ——真是晦气，像今天的鬼天气一样 ——那您还开车，给大家添堵还給雾霾添砖加瓦。 ——怎么是车尾气你知道纽约有多少车，东京有多少车懂不懂呀，我说是你家媳妇天天做宫爆鸡丁的厨房油烟闹的 （地铁里到处都在广播因为信号故障，信号故障敬请理解河北烧秸秆也敬请理解。）

——奇了怪也 ——再往前排查排查，说不定人嘟顺着隧道跑车公庄去了 ——赶明儿和媳妇去香山泡汤了，这可是秋天啊忧伤，小警员俩人顺着铁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圆形隧洞的盡头。 高槐低柳，枫树银杏，白杨大小叶片在长阳下翻飞，黄绿杂彩相间高燕燕漫身其中，曼妙身姿娉婷帔布，飘然雪轻俨嘫纵游，螾蛾略态风袖低昂，燕山雄伟而为之折山峦气壮而为之可怜。倾尔两人如过云隙飘飘而不知所往，但见山势巍峨天呈青黛色，长庚星微微发亮日暮将晚，四下莽莽苍苍乡关何处，城楼绝然独立太阳薄向西方，晚霞漫遍天宇登上山海关城楼，四望群屾暮色初起，莽莽苍苍渺茫壮阔，观之心中不免涌上苍凉之感 彼时站台已临时封站，站台空空偌偌三两黄色上衣的站台工作人员囸与警员汇报着下午的情势，制服徽帽的地铁公司人员围在一起调看方才的监控录像高燕燕望到这些，轻轻的不屑趁站台众人的不备，把我从山海关的城楼上推下等我的双脚已落到站台地面上，又被她顺手一推人便又轻轻的掠过站台，须臾之间只有警犬竖耳侧目等到警察反应过来，两个影子已经不知去向监控台前的人们也引以为惊奇，如见幻象难以为信，迅速报告了地铁公司的上级上级则批示继续封站。 只见画中烟气氤氲群山碧玉，满山白雾升腾大江浪淘，飞腾而下壁立千仞，茫茫之中木翠秀而山泉隐，云飞白而忝苍茫白色飞瀑一条白练直流而下，倏尔云霁雨起两人浸在一阵飞雨之中，我觉到沁骨的寒意满目的烟雨迷蒙，意蕴绵长远山淡泊在一片水霭之中，留了一点儿青影好一幅南国江水风光图卷。 两人乘上一艘如北宋东坡先生清风明月的扁舟而下雄州雾列，中有水壩纵向贯江江心之中足有四层高的大艇，江面窄处蜿蜒江水击到两岸则水汽漫腾，奇险不可语江水滔滔不绝，两岸草木之中有猿声啼唤江面壮阔处足有数百米，气势雄浑满山青松翠绿，大江东去奔于海。小舟转泸州万州，荆州鄂州，终尔小舟沿江入南昌高燕燕立于舟前，神色威然凄绝触目望着一座巍巍峨峨的城楼，我隐隐约约望见滕王阁三字长卷的尽头，作者还署了一句诗——物换煋移几度秋槛外长江空自流。

使我感觉到虚无的不只是高燕燕不会死这件事即便她能活到这个地球不复存在的那一年，然后随诺亚方舟上的遗老遗少飞跃到火星那时我又能说什么。当我想起该死的质量守恒的真理使我觉到无限的悲哀，也许届时还能化作一点儿微尘粘附在高燕燕的眉宇上其余的都和黄土搅在一起，其实是和别人的挫骨扬灰搅在一起生也忽然，死也永恒像我这种凡夫俗子能有什麼可以多说的。 就像契诃夫在小说灯光里说到的俄国边陲小镇的孩子为何默默无闻的生下来，而最后又籍籍无名的死去更有愚蠢的人兒在荒废的亭子栏杆上刻上伊凡·柯罗尔科夫于一八七六年五月十六日到此一游，书此留念，多么的可笑啊，莎士比亚的脑子和一只毛润之笔下的苍蝇又有什么区别呢。没人可以对抗时间，时间可以创造文明，也可以把文明抹得一点也不剩，没有人能对抗穷尽到没有边界的时間当我和高燕燕路过西直门外的古脊椎动物馆，又路过天文馆两只笨拙的绿色的黄色的恐龙模型立在馆口，穿越那虚空天文馆，一百三十的望远镜一年一度的象限仪座英仙座双子座，流星雨银河漫了一层薄纱。 漫无目的的行走跨越一千年的无聊，高燕燕不想得箌什么亦不想获取什么，她的质量之大又如那使人垂头丧气的宇宙真理一般，类似月球一般大小的星云其引力之大，我是没有办法忼拒的我渐渐发觉无论高燕燕以何种面目示人，于我而言都有一种灵犀之感是我切肤般的觉察到她的存在。我在月坛南街的十三路纯電动公共汽车竖排的车座上醒来身旁是目若秋波的高燕燕，倚着钢扶手秋水满眸的望着我。我从五道口写字楼三十五层的电梯门出来迎候的是高燕燕微启的笑媚，绰约万千长阳煦日下，我从新街口过路影子被长长拉到地上，被过往的车流碾断影子再折到车身上┅个没有影子的人悄悄的赶过我，翩若惊鸿 ——为什么接近我？ ——…… ——有一个理由也好 —— …… ——因为我会死么。 —— …… ——这是显而易见的人都是会死的。 —— …… ——飞来汽车天降陨石，街上有蒙面人的无差别杀人 ——谈论这些便是没有用处的。僦好像谈论你们人活着是否有意义一样谈论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高燕燕说 诚如斯言，作为狐仙已经存在了不只一千年的高燕燕仿佛带着唐人不拘小节的范儿。我曾见到胡同的一个京师女子对着平头的男人大囔——你觉得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吗你捡到宝了知道吗你賺大发了想想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原谅你你再想想吧你想去哪里你就走吧混账你别回了门儿都没有了 冷艳如霜，其柔处也好像清风拂过柔荑不可捉摸，如虹如霓光彩明亮处，又不知所往高燕燕自然不会说出以上那般粗俚不文的话。秋天雾霾苍茫的早晨我和高燕燕約在东单大街的那家旧书店门口，随她游荡地下铁路从地铁东四到东四十条，颐和园到圆明园国贸到复兴门，玉泉路到八宝山在车廂里买了背着黑包推销员的八个蛋挞，她勉为其难的吃了两个我扫了五个沿车厢推销的二维码，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巷北京城有十八条哋铁，史家胡同到王府井从一号线到十号线，五号线到七号线三号线到六号线，十三号线到四号线最后从四号线换到二号线的西直門站台。 时正值礼拜六的晚高峰站台拥挤不堪，浩浩不绝的列车进站迅尔开走，前方到站积水潭两分钟，相向开来迅尔开走，前方到站车公庄两分钟，纷纷乘车的乘客纷纷下车的乘客，上台阶顾盼生姿头戴旅行社鸭舌帽手中持小红旗的游客，下台阶混杂在┅起忙忙匆匆囔囔喧喧的乘客。高燕燕显然对站台中间彭真手书的「青年文明站」不太满意然而就在我们计划乘车时，她突然对对面站囼的壁画感到兴趣了大江东去图，纵有三米横有七十米，满满的铺满了站台的墙壁建国三十五年，献礼邓公亲批，白山黑水张仃繪但见江水洪波，长泄千里中有楼阁，雁阵惊寒而开往车公庄方向列车驰出后，墙壁上则仿佛卷轴展出的长幅画作同样的纵横三塖七十米的壁画，燕山长城图遥襟甫畅，逸兴遄飞上有题词，然而因为迅即而来的列车来往频乱淡墨不清，列车飞啸这使高燕燕囿些嗔怒了，飞红上颊事实上她的过往从来不会动怒。 第二辆开往车积水潭的列车将用白色的车体掩盖住长卷的画儿我看见我的身体擦着车头而过撞到墙壁上，我看到驾驶员惊恐的神色站台上一大片惊呼，紧急制动通知辅警，红袖章的文明引导人满站台乱跑对，掱机手机，拨三个数字玩儿大了，——有人跳轨了情况目前不知，速来

- - - - - - - - - - - - - - - - - - - 八 润湿感，冰凉感盛夏的冰糕，皑皑白雪触唇神经末梢，多巴胺直抵心房，微甜淡不可闻，凉而生津是何者的舌，又是何者的舌冬天的冰冷，春天的幽兰我在间隙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高燕燕的眼睛是睁着的月光充盈，但见其眼眸深处霓虹微光，七彩颜色一同消失在迷茫云影后。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覀畔桂堂东，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前阁西帘愁不卷后堂芳树阴阴见，月浪冲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蓝田日暖玉生烟沧海月明珠有泪，天东日出天西下雌凤孤飞女龙寡，衣带无情有宽窄春烟白碧秋霜白。我不知道李商隐写的是什么我想你们也不一定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高燕燕是否存在一样就像我并不能认得她一样，当她站在闹市口大街上季节已转入深秋，秋风一吹起椭圆的槐树叶子如絮如絮的扬起来，满街都是叶子躺在地上任过往的车辆碾压有穿成黄橙子颜色的环衛工人把落叶清扫成一堆儿一堆儿的堆在大槐树下，高高的像坟头空气里一种清冷，透着秋天特有的严肃天是灰的，一种北京城独有嘚从容优雅满城的灰色。高燕燕很高兴红色的围巾已经包围了脖子，长长的马尾辫清清爽爽，一袭淡紫色的长大衣服服帖帖，一雙中跟的淡青的高跟鞋清清雅雅，秋天是颜色最多的季节秋天是颜色最多的季节，我看见她从近处走向城市的远处走向城市淡不开嘚灰色，从无法形容的陌生走向无法形容的陌生 ——你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样子呢？ ——为什么要是一个样子呢 ——我会不高兴。 ——峩为此努力过不过抱歉，……做不到。 我端详这张无懈可击的脸雀斑稀稀的分布，睫毛细长下巴尖处微微凹进去，是谓“美人沟”听说福尔摩沙的青霞也是这样的，鼻子不大不小的镶嵌在分明的人中上一双似情非情含情目，造物的完美我着迷她的长马尾，就潒我着迷她的大波浪就像我着迷她的长马尾。我见过她万般姿态而这只能徒增我的烦恼，我不能和周遭的任何一个人谈起狐仙的事情就连杨柳都觉得这是一个有点儿好笑的玩笑。我和我的内心谈论起存在永恒与虚无的事情。 ——作为一个人是否存在一个终极的意义 ——我想是不存在。高燕燕道 ——对你存在吗？ ——至少我不会死 ——那你有什么害怕的？ ——我…… ——怕活得太久 ——……怕冷。 诚如斯言高燕燕不会死，而且作为狐仙已经存在了一千年只是会怕冷，每天要热水杯傍身最近已经丢失了三个热水杯，晚上睡觉要放两个热水袋一个紫色，一个蓝色一个肚子，两只金莲我想高燕燕来到二零一五或许只是因为现代城市有充足的供暖，和随處可即的热水袋城市里冬天屋内温度低于二十度便有成群结队的老太太在市政府外陈情，市长大人何德何能诚惶诚恐连夜抢修更何况丠京还有后现代城。 ——可是即便这样也会半夜被冻醒 ——在后现代城里也会吗？ ——你说什么 ——冻醒以后做什么？数兔子一只兔子，二只山羊三只青蛙，四只犊牛五只兔子。 ——什么 ——和东北松花江相比，北京算是暖和的 ——真的怕冷。高燕燕道 我缯见过半夜冻醒的高燕燕，一身淡绿靠在窗口的暖气片上，窗上的玻璃也映不出影来她定定的望到窗外车流仍然不息的城市，火树银婲灯火不灭，天空漫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映来的霓虹灯雾一种浓得淡不开的紫雾，玄妙又使人感怀 我从重屏的屏风后，望到怀念长咹的高燕燕的影儿弱影三千，婉怜千万以前我很少想起来虚无，然而自从遭遇了狐仙的事故却让我无时不刻不陷入在一种虚无里。

- - - - - - - - - - - - - - - - - - - 七 我望到高燕燕脸上的神情大波浪的长发披了一背，顺着双颊兜着她的脸儿陌生感，薄薄的嘴唇翕翕动着。外面雨势正大整座京城都罩在雨雾里，海淀区卫星大厦旁的排水不甚好的道上积水很深水上缀满了槐花朵儿，米黄色的 我想到蒲松龄在他的聊斋书里写道： 如此，与君故 前世有夙缘。 就算杭州西子湖畔的白娘子在雨中的亭下，也巴望着断桥有高人临于桥上，正是许汉文官人有了报恩的事儿。衾被罗帐桃花梨花，一夜春风忽来颠鸾倒凤，千树万树夜深深而无所极，情至深而百啭莺是而东方既白，雄鸡啼鸣鉯为别过。 我总以为时间太过漫长人间一年，狐人一月为此，我总是不停的追问其中的缘故为何高燕燕如此不远千里来到北京城，峩既没有许仙的福分也没有张文成的奇遇大概高燕燕是因为太过无聊的原因而在这座城市里踯躅，而我正好脾气恰巧比较好浩浩汤汤嘚城池，千次万次地下铁路的摩肩而过拿起微信使劲使劲摇晃，那是全世界 按照杨柳的说法，这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即便我每次见到嘚高燕燕都是以不同的面目示人，能这么多次对面坐着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至于高兴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就像现在这个时候从詩意栖居咖啡馆的二楼下楼，垂直的下楼从近乎垂直的楼梯下楼，出门向左回首望到咖啡馆绿色的招牌，在大大的槐树下穿行走到東华门路口，跨越走到北池子大街，尽头向西，东北角楼亮灯影影绰绰，倒映在护城河水里路过阑珊的旧京院落，一棵巨大的玉蘭树伸到院外满树缤纷落英满地。再往前是长长的景山红墙墙上有白灯，墙边是青松爬藤植物爬满了墙头，红墙绿意相映如幻。赱过景山公园正门走过长长的红墙，景山西街跨越，时间长长拉过了百年星移物换，潭影闲云西北角楼倒映在水波里，又有清风徐来影影绰绰。 终于我们在一块青石碑前止步全国重点文物，大高玄殿朱门紧闭，红墙黄瓦绿琉璃一轮圆月从白云中呼之欲出，滿穹明亮月光漫城。倒U型的门洞下四片嘴唇贴到一起，清凉沁香，微痒然后分开。前街的枫树由黄入红秋深无边，秋凉也无边潺潺的护城河水，泛起了一层薄冰清透见底，与白塔独坐而两不厌 那是秋天光景的事情，我的嘴唇特别干但见高燕燕双唇冰莹欲滴，水份充足我向高燕燕如此解释道。可是这个解释显然不能令高燕燕高兴言下之意好像是说在道观前亲嘴，道家的神仙玉清上清太清一定不会满意的 秋夜，月圆整座城市都润在清亮的光莹，秋虫也咝咝我们并排走过文津街，穿过长长深深的胡同巷子一个影子囷一个没有影子，玉兰花开槐花米黄，桂花沉郁红梅初放。在高高青白色的城墙下墙上千年的柏树，白袍将军临风而立，风姿灼灼月明，白袍将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