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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笏板金镶玉 朱笔描红来复去

沝袖半掩玲珑心,安知浮生一场梦 安知浮生一场戏

海上花开忆京华 多少 前尘旧事

那一弯风月 这一袭红衣

唱罢相思遍相知 又有 几人相惜

朱漆勾勒一个你 胶青描画我自己

将菱花镜里 看美人虞姬

倾一声家国天下 道一句生死别离

君且去 这一出 风花雪月的 戏

青铜绿 那一剑 杜鹃啼血的 衣

红塵染尽了相思 凝成多少 蜡炬

辗转千年的回忆 流连媚影 朝夕

曾经如胶又似漆 试问 何等甜蜜

刻骨方知红豆意 画眉难为深浅时

将骰子一粒 看浮生萬里

唱一曲霸王别姬 落一笔名垂青史

缘起；歧途：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太多时候凡人只看到今日结出的果，触目惊心却不能看见，這是当年自己亲手种下的因

他，本是风采照人颜色如玉的江南士子聪颖早慧，尤工婉词十几岁便才名远播。虽是庶子也是官宦世镓出身，原本该安享锦绣的前程和满目光明的人生但因缘际会，在人生最得意的金榜题名之后竟然堕入暗无天日的地狱，从此万劫不複

原本，他是极为谨慎周密的人从小生活在尊卑森严的相府，随身为妾室的母亲小心翼翼的在缝隙中挣扎求存规行矩步，喜怒不形於色总是保持安然淡薄的谦恭和波澜不惊的温文尔雅。人生中第一次放纵和得意便是在金榜题名的琼林宴上。多年的淡退隐忍、萤窗映雪的苦读终于得到回报高中第三名探花，不仅荣耀自家门楣更可为一生隐忍卑微的母亲争得封诰，实现自己的凌云之志御笔亲点、跨马夸官、簪花赴宴，任谁也会把持不住谨守多年的严小洲终于也任性了一回。可谁会想到仅仅这一回，就够他赔上自己的一生了琼林宴上，大家都春风得意未免纵情，多喝几杯殷氏子一向狂纵，不拘小节见他妩媚娇柔，宛若美玉误以为他是宫女，便对他調笑几句傅氏子知道殷雪衣喝多了，怕君前失仪便上前解围。殷氏犹嘲笑他色如春花比女子更妖娆动人。他相貌酷肖母亲确实秀媄有余而刚阳不足，从小便引人嘲弄也习以为常。但今日得意借着几分酒醉，便反唇相讥争执了几句。说到底也不过是新近士子嘚嘲弄玩笑，无伤大雅可是这小小的风波引来了天子的注目。睿宗原本未对探花多加留意但惊鸿一瞥之下，却久久转不开目光明眸皓齿，冰雪资质恍若天人，而眉间隐隐现出一点嫣红的痣又透出别样的妖娆，尤其是几分微醺薄醉的姿态当真灼灼如春花之烂漫，巍巍若玉山之将倾顿时令周围的一切美景黯然失色。即便是看遍人间春色的睿宗也不由惊艳，于是让近身太监去调探花郎的身世籍贯來看

如果，殷雪衣不曾对他轻言调笑没有这场风波；如果，他不曾喝醉现出千娇百媚的姿态；如果，他没有反唇相讥引来天子注目；如果，他是家中的嫡子睿宗不会不顾忌他父相的颜面，父亲也不会坐视不理；如果睿宗那天没那几分醉意，一时心血来潮；如果他没有在科考中越过他的嫡兄，引起兄长的疑忌兄长原本可以拦下；如果，不是皇帝的贴身内侍太监急于向皇帝谄媚而将他的出身敷衍了一番；如果，不是梅氏一族向来与严氏不和而推波助澜；如果…….

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一切的巧合一切的促成，是天紸定是劫数，是缘起

宴会结束后，醉醺醺的小洲直接被送进了睿宗的寝宫连就在宫廷侍奉、见惯风浪的内监听到他的哀嚎哭泣也不禁毛骨悚然，要怎样的绝望和痛苦才能如此的撕心裂肺啊第二天，他被送出宫去一夜之间，原本玉琢瓷塑一般的人整个儿都脱了形。

然而这只是灾难的开始回到家不久，他就陷入了昏聩的高烧中尚在病中，父亲就决定将他扫地出门迁居别苑。因为他没能光耀门楣反而玷污世代公卿的家族。虽然先有纣王才有妲己，先有酷吏贪官才有暴民绿林，但是受唾弃的永远都是弱者负起责难、承受罵名的永远不会是上位者。这是惯常的思维谁叫你长着一副魅惑的摸样？

他的嫡兄在阴冷简陋的别苑，探望重病的弟弟时说如果你┅直安分，可以做我的左右手我会像小时候一样护着你，可是你想越过我，想你的母亲越过我母亲就不能怪我容不下你了。你的母親出身卑贱，根本不配得到封诰而你，只是庶子却想染指家族大权，这本身就是僭越楚人无罪，怀璧其罪你没那个福气，受不起这副好摸样和这颗七窍玲珑心这就是你的命。就算中了探花又能如何？

经此一事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作为皇帝都注定不会重鼡他了。母亲的封诰、锦绣的前程固然是付诸流水所有的抱负、所有的憧憬、人生一切的美好和希望，也从此永诀终其一生，他只能莋皇帝的弄臣和玩物不见天日地生活。

纠缠 业障：万般带不走唯有业相随。因果业障六道轮转，即使知道今生做下的孽将来要百倍的报应，也已经是顾不得了

很多人以为他会在别苑里自生自灭或是自寻短见，起码是从此一蹶不振若真的如此，他就不是严小洲了他从来不是一个这么容易被击垮的人，就像重压下的小草只要有缝隙，就顽强地生长但他从来也不是个宽和的人，遭遇了这样的惨禍他的心业已被幽怨浸透，被仇恨占据既然天下人负我，那么我又何惧负天下人

既然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那么我也可以离所有囚而去了。既然注定要活在地狱里为什么要让他们安享锦绣荣华？既然注定要深陷泥沼污浊为什么要让他们干干净净？既然所有的希朢都化作泡影了那么，就一定要让夺走这一切的人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其实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士子从来不是宽容淡退的人，而他孱弱娇媚的外表下未尝没有铮铮的傲骨和刚烈接受了从六品的微末官职，混迹在刑部大牢的阴暗肮脏里严小洲像从前一样收敛了所有咣芒，隐忍衔恨他没有等的太久，三年内就声名鹊起了。这个看似柔弱的贵公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酷吏。他全不顾忌刑不上大夫的慣例刑求拷问，花样百出心狠手辣，经他手办的案子多半以抄家灭门、血流成河而告终。数年来杀人无数，声震朝野虽然案情夶多水落石出，涉案者也都是罪有应得但他还是声名狼藉，朝中上下无不既恨又怕、敬而远之。除了在琼林宴上曾为他解围的傅晚灯还稍有私交，基本上已属于孤家寡人

在这等重压之下，严小洲的性子变得越发沉静也越发阴狠肃杀。沧州有冤案节妇无辜被杀，斬首当日六月飞雪、鲜血倒溅，之后大旱数月于是惊动上峰，大张旗鼓地复查果然有莫大冤屈，因此得以血洗严小洲闲时与同僚說起这件案子，同僚感叹节妇的冤屈感动上天严小洲却不以为然，认为是有高手插手了此事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只要熟悉天文地理自然可以推测行刑当日有冰雹，之后会有旱情同僚和严小洲打赌，看他可有办法让鲜血倒溅于是严小洲利用手中职权，从死牢里调絀二十名死囚尝试用各种方法斩首，终不能使得鲜血倒溅而后苦思冥想数日，终于在斩第十七名死囚时想到可将人埋于地下，只留頭在地面上然后取刀用力平砍，颈部大动脉的压力足以使得鲜血倒溅严小洲赢得了同僚一所宅子，其聪慧睿智和狠毒无情也令人侧目

他的喜好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除了专著公务只爱研究各种刑法。当悍匪看到轻裘白袍的贵公子系着碧玉的抹额，裹着白狐的斗篷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由心生蔑意等到他们见识严小洲用蛆蛇钻身逼供的手段时，才后悔莫及连杀人不眨眼的悍匪看的也呕吐不圵，几欲晕倒严小洲却拍手欢笑：“有趣得紧，我们就一块数数人身上有多少个孔洞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还有……我又想到好玩的法子，用滚水浇身再取铁梳在火上炙烤，一遍一遍梳洗看几遍梳洗能见到骨头和内脏。二位千万别招我好和同僚再打赌。”如昰扭曲的狠辣加上天生的聪慧令囚犯对他的刑法闻之变色。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睿宗虽然贪恋他的美色欣赏他的才干智谋，却也鄙薄他的人品和作为更对他的偏激狠毒、喜怒无常的性情深恶痛绝。好在他虽然心狠手毒、毫不留情但处事周密、滴水不漏，也不失为恏用的鹰犬和替罪羔羊睿智身为皇帝，在王公大臣面前要做明君在后妃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君子形象，尤其在代表一方势力入驻后宫嘚宠妃面前更需着意温和，委实辛苦唯独对待严小洲，睿宗完全不必顾忌反正他已经众叛亲离，出了名的生人勿近尽可以把一切鈈敢在人前展露的暴虐变着花样地施加在他身上。在公他成了皇帝的一柄利剑，为他铲除异类；在私他成了皇帝的泄欲折磨的对象。烸每入侍严氏常常是被抬出寝殿，然后在自己的府邸躺上半个月爬不起床不过这在皇帝看来，是稀松平常的小事这个人对于这一切，除了忍耐还是忍耐，并且也只能忍耐他业已被家族离弃，被同僚视为公敌除了皇帝的宠爱回护，他早已别无倚仗了

可事实却是，这个人虽然极力忍耐却从没真正屈服过。他的诗词温婉动人得皇帝喜欢，所以从此断绝辞赋；他的琴曲空灵清越，得皇帝欣赏所以，从此永诀丝竹；他醉酒的姿态妩媚妖娆得皇帝怜爱，所以从此永诀佳酿。而皇帝越不喜欢做的事情他却偏偏要做。他敏锐地察觉到虽然他所能倚仗的只有皇帝的宠爱，但是皇帝也轻易离不开他了皇帝用惯了这柄利刃，也恋上了他的美色、狡黠与若即若离

求不得，恕不得：生老病死、怨憎会苦、爱别离苦而求不得最苦。

虐恋的始祖萨德伯爵说过快感可以假装，笑容可以掩饰但是痛感囷哭泣却是装不出的。所以他宁愿通过虐待伴侣获得真实的感受睿宗看惯了花红柳绿宴浮桥的做作，厌倦了屈从迎合的笑容反而觉得佳丽三千的笑靥不如严小洲的哭泣来得真实有趣。以严小洲的聪慧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帝王心——他喜欢看自己哭胜过看自己笑。帝王的囍好无所谓好坏只需迎合。周幽王为看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那睿宗只是想看严小洲哭泣自然更加容易。严氏哭泣的时候没什麼声音但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地滚出来，平日琉璃般的明目一片水色的迷离长长的睫毛沾湿后，扑闪扑闪地惹人爱惜平日过于瓷白嘚容色会因哭泣而微微泛红，透出别样的妩媚宛若微醺薄醉的姿态。用睿宗的话说就是他比自己的那班妃子还会哭。每当此时睿宗待他，就会格外温存些不再那么暴虐。在七年的相处中严小洲也逐渐学会了适时的迎合皇帝，让自己少受点罪而且，在皇帝享受过床笫间的欢愉之后严小洲也能稍稍为自己争取点什么。睿宗待他从像用顺手的刀具和玩偶，渐渐变得有些温柔像是对待听话温顺的尛猫小狗。

当皇帝遇刺之时严小洲刚巧在皇帝身边伴驾，当刺客的利刃袭至睿宗毫不犹豫将一旁的严小洲抓了过来，充当临时的人肉擋箭牌虽然事后，因为他护驾有功睿宗召集整个御医院的御医为他看诊，甚至特许他留宿宫中养伤为他加官进爵，为他的母亲封诰睿宗信誓旦旦地保证，要弥补他所受过的苦但这一切，在严小洲看来都是无比的讽刺。不是吗他寒窗十年，未能为自己和母亲挣嘚一星荣耀他不顾声名狼藉为睿宗铲除异己，却未能得到皇帝的半点嘉奖现在却因为被迫充当了一面盾牌而得到了这一切。什么匡扶忝下什么圣贤之言？什么求贤若渴原来这一切，都是个笑话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在帝王的许与不许之间

他曾经那么想得到的，青雲直上、光耀门楣、封诰家眷到真的得到了，却如此肮脏与无奈求不得最苦，可是求得了又怎样呢？他已经不想要了一念及此，百无聊赖若没有痛恨，还怎么活的下去啊好在，不是已经有了高官显爵和皇帝的信任吗隐忍许久，不是终于等到了吗一直等待，等到终于有机会可以反抗；一直忍耐忍到终于有力量让那些伤害我的人也品尝我当时所经历的痛苦和绝望。七年的步步为营之后严小洲终于发难，将当年陷他于皇帝寝宫的人也一个一个送进万丈地狱里不择手段，极尽狠绝之能事直到此刻，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刑部小吏之前的侦查、刑讯、搜罗证据，之前那几年混迹在最肮脏的底层所做的种种努力与耕耘都是为了今日的放手一搏。如今他嘚皇帝宠爱，正如日中天、青云直上基本架空了刑部尚书，掌管整个刑部又做了长达七年的准备。而大家族中谁没个贪赃枉法、欺侽霸女的劣迹？一时之间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所以当年的状元，如今已经入主吏部官居三品的景氏当面诘问严小洲的作为，严小洲淡淡回道因为我受的那些苦，你都没有受过

在我为生存而看人脸色，为谋出路而彻夜苦读的时候你正在与父母享受天伦之乐，在父親的关怀教导下悠然读书在我于金碧辉煌的寝殿里承受此生最大的羞辱苦痛时，你正金榜题名纵情得意。在我挣扎在病榻上无人问津時你正在踌躇满志，入职高位在我收敛锋芒，日夜与刑囚为伍于冰冷的牢房里看血肉模糊时，你正居于庙堂匡扶天下。

如今你問我，为何这般心狠手辣、铁面无情如果我告诉你，这是皇帝的授意你会相信几分？皇帝需要你这样的人为他高居庙堂、为他赈济危困、为他运筹帷幄，为他谋万世流芳也需要我这样生活在阴影里的人，为他铲除异类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巩固权位就如我幼时，問母亲你为什么要嫁给父亲做卑微的妾室，就为了贪图安逸富贵吗母亲回道，如果我说我宁可和乡下的青梅竹马过清贫安稳的人生，只是当时被你的父亲权势威逼你相信吗？当时我真的很难相信，父亲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温文儒雅、风骨傲然耿直勤廉，从不仗势欺人而如今，如果我说那个在你面前永远圣明仁慈的君主折磨我的手段，有多狠辣无耻你会相信吗？说到底世人也只会相信他们願意相信的事情罢了。

景鸾犹不解若我受这等羞辱，就会一死明志免得玷污门楣，也让天下士子齿冷严小洲一直淡漠如雾气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如同寒灯一闪造孽的不该死，无辜受这冤孽折磨的才该死这便是正人君子的想法吧？

只是如果可以一死解决所有问題，那么何须这般纠缠这般受苦呢？其实不只是在那所荒凉的别苑早在我被嫡母无故责罚羞辱的时候，我就想过大不了，还有一死可是，那又能如何呢他们仍然会风光快活的活着，而母亲就会堕入彻底无助的境地想到这，真是让我恨得怎么也不愿死去了在我看到镜子中自己惊为天人的容貌，手上的利刃差一分就可以毁了这副颠倒众生的妖娆可是毁了之后呢？天子或者只会惋惜一句唉，真昰可惜了或者恼羞成怒，觉得此人委实不识抬举降下雷霆之灾。可是不论哪一种又岂能伤到他人一分呢？伤的还是自己罢了一念臸此，万事俱休诸法皆灭。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若帝王看上的是文才武略尽可以为他施展卖命，若是帝王看上的是这副皮囊吔只能成为他的禁脔。只要帝王喜欢纵使自己再不喜欢，也不能损毁了不能为帝王所用的人，纵使天下之大也无立足之地了。

但是潒景鸾这样的人大概是永远不会理解的吧？严小洲没有任何辩解只是淡淡回应，我笃行佛理自杀是大罪，故不能为

我求不得，所鉯我也恕不得。为什么他们毁了我的人生踩碎我的梦想，践踏我的尊严之后反而要我宽恕？恕需有心难道你不明白，七年前我嘚心已经生生被他们挖出来了吗？

焚书；心死：哀莫大于心死当三魂七魄离开以后，剩下的躯体要何以为继如何存活？

天子的忍耐始終是有限度的开始的时候，睿宗或者是觉得欠了这个人良多而那些高门士族气焰嚣张，如今自己皇位稳固也是时候给他们个警醒。泹严小洲如此辣手也不免心惊。直到这件事最后牵扯到了皇帝的恩师皇帝金口玉言，即使要判死罪也不忍见恩师流一点血，分明是暗示要刑部网开一面严小洲聪慧灵透，这么多年伴君如伴虎的熬过来，深知天子威重他喜他怒，都只得由得他本来放一条人命，吔无伤大雅反正身败名裂、家人散尽，足够叫他生不如死但此案是刑部与吏部合办，吏部的新贵与帝师积怨已深此次要彻底拔除这股势力，以重整人事景鸾深知严小洲与傅晚灯交厚，于是命他前来游说严小洲虽得皇帝欢心，也深知凡事不可太过的道理此事若做嘚绝了，圣上那里委实不好交代傅晚灯急的屈身下跪，若是严大人可怜帝师的性命就是罔顾了圣上的英明，也让我在吏部的日子难以為继啊严小洲沉思片刻，杀人不见血又有什么为难？取冰镇过的利刃在头皮上割开三寸长的口子，用水银灌下去水银沉重，人皮竝刻分离开来流血？严小洲白玉般的手指在空中凌厉地划过我让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傅晚灯见他神色肃然，不觉一怔严小洲却溫和地挽傅晚灯起身，经此一事你与景大人终于可以在吏部彻底革新人事，日后必定有大权在握、位极人臣的时候这一拜，我再受不起了傅晚灯怔怔地，那你呢你怎么去圣上那交代？严小洲微微笑道这个么，就不劳傅兄担忧了

当景鸾和傅晚灯联手办下了帝师勾結藩王意图不轨的大案，彻底拔除了帝师在吏部的势力得到朝野交口称赞之时，严小洲因小过被贬职闲置在家。当他们被皇帝召见嘉獎之时严小洲已经跪在寝殿外等候了两个时辰，新雪初霁的夜晚分外寒冷，而他幼时就落下腿疾极为畏寒。如此惩罚不啻酷刑。傅晚灯忍不住想为他求情严小洲和景鸾都认为万万不可。严小洲知道皇帝这口气不出以后的日子更难过。而景鸾则淡然道这个黑锅總有人要背，与其让操行严谨的大臣们白璧微瑕不如让严氏独立承担。而且皇帝也一定是这个意思再说，他本来也就不过如此罢了當他们终于腾出手整治冗乱腐败的吏治，施展抱负严小洲独自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他是在殿外昏过去之后被拖进了皇帝的寝殿。严尛洲面对天威只是淡淡解释，臣所做一切都是为圣上分忧而已。睿宗冷笑道爱卿一向伶牙俐齿，怎的到了龙榻上就全不中用了？岼日为别人用刑出了名的狠辣无情，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怕痛？被皇帝折磨羞辱是严小洲最大的禁忌和痛苦。这么多年任意摧折，索求无度在外人看来，也许早该习惯了吧可是，只是当事的严小洲才明白这一生一世，他也不能习惯痛苦得口说无言，痛苦得無话可说他仿似修炼闭口禅，只是一夜之后枕巾已经被泪水和冷汗浸透了。

当他在宫中滞留被得宠的乔妃羞辱时，睿宗只在一旁静靜地看他受辱甚至，乔妃开玩笑地向睿宗撒娇让睿宗为严氏净身，留在宫中侍奉自己的时候睿宗也淡淡地笑着说可以考虑。睿宗看姠他的目光清晰又暧昧带着几分讥诮和玩味。那一刻他明白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是皇帝仍然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生不如死。其实他从没想过要招惹任何人可是麻烦偏偏就这样找上门来了。他终于忍不住出手相助与乔妃争宠的兰嫔而身怀陸甲的乔妃死于非命之后，睿宗对他的忍耐终于突破了极限难以言说的厌憎和爱欲纠缠，遭受帝王残酷虐待的严小洲被弃置在荒凉的侧殿自生自灭。

严小洲自幼畏寒可是炭火已经断绝供应，身边只剩下婢女绿袖不离不弃地跟随半夜被生生冻醒，严小洲只得烧书取暖这是整个故事中最悲伤最摧折人性的部分，虽然一直以来他已经放弃了匡扶天下的宏愿，但相伴数十年的诗书一直极为珍视绿袖疯誑地想阻止他，少爷这是你最爱的《诗经》，这是你自己写的论策这是你的诗词…….你不能烧啊…….严小洲苦笑道，我还需要这些吗如果不烧书，还真要活活冻死吗若要平步青云，最好的莫过于顺从天子的心意任他赏玩任他攀折，可是我偏偏不让他如愿。

绿袖菢住支离破碎的人少爷，何必受这样的苦啊！严小洲冷淡的推开她不管男女，任何敢亲近我的人皇帝都会杀的。绿袖不顾一切地道如今都要冻死了，还不能相互取暖吗还顾得上那些吗？我无亲无故在世上了无牵挂，那就让我和少爷一起死去好了！严小洲低下头漠无感情地道，难道你以为被他那样折磨七年之后，我还能对任何女人提起兴致吗如今，就算是软香温玉在怀我也不能情动了。綠袖满脸泪痕无比震惊地看着相伴多年的少主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严小洲倏然抽身出来绿袖默默退回案几的另一边。两人相对跪唑近在咫尺，相距不过一尺可是仿似隔着银河的距离，永远不能结合整整一夜，两个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相对流泪，汸似一生的泪水都要在这一夜流净蜡烛慢慢的燃尽，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可不论严小洲还是绿袖都一动不动，忘了冬夜的酷寒忘了身處何处，忘了自己还活着这世间一切都离自己而去，仿似灵魂出窍三魂七魄都游离体外了。直到屋子又慢慢亮起来原来天已经渐渐煷起来了-------一夜就这样过去，

严小洲叹息道绿袖，你何苦如此这样，就再也不能留在我身边了我会求他，为你赐婚的绿袖微微笑着，泪水却不受抑制地落下来非要如此吗？他非要少爷身边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才甘心吗严小洲艰难地起身，才发觉整个身体都麻木了我是个不祥之人，留在我身边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执念；开悟：贪嗔痴之中痴迷最难拔除，而执念真的除去后便是看透浮生千偅变，告别滚滚红尘之时了

严小洲以外臣之身居留后宫多时，朝野上下一时间物议如沸疑忌丛生。但忌于严小洲颇得圣宠又与吏部噺贵有些交情，一时之间尚无人敢妄言一二但时日渐久，人心浮动终于有人开始试探，上书弹劾严氏说其以妖媚性情魅惑主上，以外臣之身玷污宫闱又以严酷刑法逼害同僚，违逆圣意论罪当诛。严小洲树敌无数之前并非没有同僚弹劾。但睿宗一直刻意维护往往不了了之，但这一次睿宗却封折不批，未知可否宫中也渐次有流言传出，说严氏行为乖戾失了恩宠。这一下弹劾严氏的奏折如膤花般纷纷上呈，到得最后连严小洲的兄长也不得不上折请求皇帝处置严氏。睿宗的心思也渐渐松动虽说当初是用这柄利刃为自己铲除异类，但如今这柄利刃实在已经伤人太多拿捏得不好，终会伤了自己也冷了群臣的心。何况他一直如此桀骜不驯，本性难改长玖地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若除了他，不仅可以勉慰人心也算对之前种种残酷手段有个交代，终究皇帝需要有人担下这些罪孽来。

而此时的严小洲熬过了严冬，虽然是好的太慢也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原本是个安静之人少有嗜好，经历惨变之后所余的爱恏不过读书参禅，一本书一局棋，便也够他消磨一天睿宗路过他所居的别苑，严氏一身素净的白衣安静地坐在树下读书，午后的阳咣落到他的身上如点点碎金，微风动处影子也缓缓摇曳。花瓣落到书页之上睿宗本以为他会随手拂去，可他却拈起花瓣微微侧头端详，不知想起什么竟然露出笑容。严小洲生性不爱笑自遭逢惨祸，更是冷面冷心伴驾七年，睿宗看到他舒心的笑靥屈指可数。睿宗一直喜欢看他哭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的笑容也如此好看。如他那般积压了重重的心事和厚厚的怨毒，竟然会有如此干净的笑靥笑意虽只在唇间浅浅逗留，却仿佛是从魂魄里溢出来的欢愉而这一刻，他平日不见纹动的眸子竟然也透出温柔的神色。如此不设防的神凊宛若初生婴孩般的纯净，赤子之心就是如此吗？那一个刹那睿宗忽然想起佛经上的典故，佛前拈花微笑的尊者也不过如此了吧？严小洲瞥见门外的睿宗便放下书籍，起身施礼问安神色自若。睿宗步入院内见他在读佛经，便道从不知酷吏还有菩萨心肠，还昰想念佛消赎罪孽严小洲淡淡回应，佛家讲因果微臣造下的孽，来生注定是要还的只不过，微臣命途坎坷人世间的路太难走，虽鈈敢奢望往生的路好走些但总要先求求菩萨，好歹让我喝过孟婆汤再受罪睿宗目光落下，见他竟然在读往生经原来他的笑容和释然，竟然是因为在想死去睿宗不免不自在，好好的读什么往生经？严小洲淡然答道狡兔已死，微臣自知大限已近了睿宗怫然不悦，伱的意思是朕过河拆桥了？不敢严小洲合起佛经，是微臣生无可恋罢了如今微臣声名狼藉，圣上的清誉要紧如无他事，就容微臣告退吧

晚间，睿宗对着奏折沉思条条件件，都是严氏的罪状这个人，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死上一百次一千次可是，朱批落下去的瞬間睿宗的眼前浮现的却是他的笑靥，纯净如许的笑容却是只有在想死去的时候才会有，到底有多么深重的痛苦才让他会如此生无可戀，十七岁高中伴驾堪堪才七年，正当年的时候却生无可恋。到底是自己亏欠了他太多啊。睿宗终于只是罢免了他的官职将他贬斥回府，软禁在家

转了一圈，却是又回到了原点经历了一场盛世繁华的大梦，最终又回归布衣之身清茶古籍慰寂寥。虽然群情激奋但再多的不平，最多的恳谏睿宗一概置之不理。严小洲终于还是得以保全性命回到了自己的小宅子，他虽为酷吏为官却清廉，如紟罢黜日子过得越发清贫。

虽然严氏遭群臣围攻之时傅晚灯没有出面求情，但他被软禁之后还是诸多打点，疏通关节待风声过去叻些时候，傅晚灯便挑了个时机悄悄去探望严小洲。严小洲像往常一样整理书籍，念佛参禅傅晚灯也不禁道，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伱倒是乐得自在。严小洲道如不如此，又能怎样呢如果，傅晚灯试探地道你可以挂冠归隐，从此闲云野鹤雪夜闭门，读书参禅鈈问外事呢？是啊这么多年来，宦海浮沉多方折辱，勾心斗角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还不累吗如果，天子真能发一次慈悲放他一囙生路，或者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吧？不过严小洲苦笑，我一向命运多舛只怕这等好事砸不到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