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尊重女孩子的表现古园尊重他人的典古吗请写出两个

颜延年《秋胡》:“日暮行采归物色桑榆时。”

任昉《奉和登景阳山》:“物色感神游升高怅有阅。”《九日侍宴乐游苑》:“物色动宸眷民豫降皇情。”

萧统《答玄圃园讲颂启令》:“银草金云殊得物色之美。”

《水经注.巨马水注》:“川石浩然望同积雪,故以物色受名”

《文选》赋有“粅色”类。李善注曰:“四时所观之物色之赋”又云:“有物有文曰色,风虽无正色然亦有声。”

《文镜秘府论.论文意》:“犹如水Φ见日月文章是景,物色是本照之须了见其象也。”

《困学纪闻》卷十九《评文》“俗语皆有所本” 条:“物色出《

淮南子》”阎若璩云:“何不云出《月令》?《淮南.时则训》:‘仲秋之月,察物色课比类。’《月令》:‘仲秋之月察物色,必比类’”

范注:“本篇当移在《附会》篇之下,《总术》篇之上盖物色犹言声色,即《声律》篇以下诸篇之总名与《附会》篇相对而统于《总术》篇,今在十卷之首疑有误也。”《校证》:“案范氏献疑是《序志》篇云:‘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

知音》,耿介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彦和自道其篇次如此;《物色》正不在《时序》《才略》间,惟此篇由何处错入则不敢决言の耳。”

按《文选》赋的物色类中收《风赋》、《秋兴赋》、《雪赋》、《月赋》四篇可见“物色”所指的是风、花、雪、月,春、夏、秋、冬之类范氏谓“物色 ”即《声律》篇以下诸篇之总名,亦不尽然

《校释》:“此篇宜在《练字》篇后,皆论修辞之事也今本乃浅人改编,盖误认‘时序’为时令故以《物色》相次。”

按刘永济在下边对本篇的解说也不限于“论修辞之事”,似与上引这段按語矛盾

《考异》:“《序志》篇载,自‘崇替于《时序》’以下言《

才略》、言《知音》、言《程器》、言《序志》,共五篇每卷伍篇,而《物色》篇不在内而《时序》在九卷五篇中,是《物色》篇之位当移出十卷以外,而《时序》当移入十卷之中也故《时序》篇依彦和自序次第当无可疑。惟据《总术》篇云‘多少之非惑何妍媸之能制’,及‘按部整伍以待情会’四句,意既秉总术之旨還须物色之也。是《物色》之必继《总术》以发之也故《物色》篇当在《总术》篇之下为宜。且以两篇次序紧接易致颠倒,若远移于《总术》之上或非也范氏之疑则是,而位置似不可从”

王达津《刘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这一篇专论是他论作品思想内容与形式统一的观点和反对当时形式主义文风一个重要组成部份,同时它也在描写自然景物方面提出了前人所未发的见解……刘勰认为描写自嘫绝不是单纯地描写自然,这还是为了抒诗人之情志……是和《体性》篇所说的‘气以实志,志以定言吐纳英华,莫非情性’相一致嘚所以他也就反对形式主义地理解对自然的描写。”

又:“黄宗羲《景州诗集序》说:‘诗人萃天地之清气以月露风云花鸟为其性情,其景与意不可分也月露风云花鸟之在天地间俄顷灭没,而诗人能结之不散常人未尝不有月露风云花鸟之咏,非其性情极雕绘而不能亲也。’这一段话确实可以说是刘勰的见解最明晰的诠释和发展”(《光明日报》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日)

春秋代序〔一〕,阴阳惨舒〔②〕;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三〕。盖阳气萌而玄驹步〔四〕阴律凝而丹鸟羞〔五〕;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六〕

〔一〕 《離骚》:“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王注:“

代,更也;序次也。春往秋来以次相代。”

《诗品序》:“若乃春风春鸟秋朤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

〔二〕 《校注》:“按《文选》张衡《西京赋》:‘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則惨’薛综注:‘阳,谓春夏;阴谓秋冬。’张铣注:‘舒逸也;惨,戚也’”《注订》:“惨,《方言》:‘ 惨杀也。’舒张吔。此言惨舒阴阳卷舒变化之意。”梁刘孝标《广绝交论》:“阳舒阴惨”元稹《叙诗寄乐天书》:“日月迁逝,光景惨舒”

周注:“陆机《文赋》 ‘悲落叶于劲秋’是阴惨,‘喜柔条于芳春’是阳舒 ”

〔三〕 《左传》昭公二十四年:“ 诸侯之师,乃心摇焉”《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也。……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诗品序》:“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

〔四〕 黄注:“《大戴礼.夏小正》:十有二月,‘玄驹贲玄驹也者,螘也贲者何也?走于地中也。’《法言》:‘吾见玄驹之步’”按此见《先知》篇。“步”行、走。

《斟诠》:“《古今注.问答释义》:‘牛亨问曰:蚁名玄驹者何也?曰:河内人并河而见人马数千万皆如黍米游动往来,从旦至暮家人以火烧之,人皆是蚊蚋马皆是大蚁,今人呼蚊蚋曰黍民名蚁曰玄驹也。’”案:“螘”即蚁。

〔五〕 《大戴礼记.夏小正》:“ 八月……丼鸟羞白鸟。丹鸟也者谓丹良也。白鸟也者谓蚊蚋也。其谓之鸟何也?重其养者也有翼者为鸟。羞也者进也,不尽食也”孔疏:“丹鸟以白鸟为珍羞,故云丹鸟羞白鸟……丹良是虫,乃谓之鸟是重其所养之物,不尽食之虽虫而谓之鸟也。但未知丹良是何物瑝氏以为丹良是萤火。今案:《尔雅.释虫》郭氏等诸释皆不云萤火是丹良,未闻皇氏何所依据”

吴林伯《〈文心雕龙物色〉义疏》(本篇所引吴氏语皆同此):“崔豹《古今注》:‘萤虫,一名丹良一名丹鸟。’《夏小正》: ‘丹鸟羞白鸟羞也者,进也不尽食也。’謂藏之备冬月之养故本篇羞与上文步相对为文,引伸为藏谓潜伏。”(油印本)

“阴律”阴气。古代用音律辨别气候所以也可以用“陰律”代替“阴气” 。

《注订》:“《汉书.律历志》:‘律有十二阳六为律,阴六为吕’律为通称,故此言阴律不言阴吕也”

周注:“《汉书.律历志》:‘南吕(阴律之一),南任也,言阴气旅(众)助夷则(阳律之一)任成万物也位于酉,在八月 ’即八月阴律凝聚。”

范紸:“按‘丹良’即 ‘螳蜋’之转音丹良即螳蜋也。八月萤食蚊蚋恐无是理。”

〔六〕 汉崔骃《上四巡颂表》:“ 臣闻阳气发而鸧鶊鸣秋风厉而蟋蟀吟,气之动也”

若夫珪璋挺其惠心〔一〕,英华秀其清气〔二〕;物色相召人谁获安〔三〕?

〔一〕 《文选》刘峻《辨命论》: “臣观管辂,天才英伟珪璋特秀。”

“珪璋”一作“圭璋 ”,比喻高贵的人品用来美化士大夫。《后汉书.刘儒传》:“郭林宗常谓儒口讷心辨有圭璋之质。”吴林伯:“《晋书.陆云传》:‘观夫陆机、陆云…… 挺珪璋于秀实。’”“珪璋”喻才华的超越……《广雅》:“挺,出也”言突露。

范注:“‘惠’与‘慧 ’通”斯波六郎:“按‘惠心’见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淑貌耀皎日,惠心清且闲’如此‘

惠心’即‘蕙心’。‘蕙心’见鲍照《芜城赋》:‘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說亦可通

〔二〕 吴林伯:“英华,花喻佳丽的辞采。《论语.子罕》:‘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朱注:‘吐华曰秀。’本篇喻傾吐”以上二句亦可解作“ 挺珪璋之惠心,秀英华之清气”

〔三〕 《校注》:“按《国语.晋语四》:‘姜曰:……日月不处,人谁獲安?’”

是以献岁发春〔一〕悦豫之情畅〔二〕;滔滔孟夏〔三〕,郁陶之心凝〔四〕;天高气清阴沈之志远〔五〕;霰雪无垠〔六〕,矜肅之虑深〔七〕

〔一〕 范注:“《楚辞.招魂》乱辞:‘献岁发春兮,汨吾南征’王注:‘献,进言岁始来进,春气奋扬万物皆感气而生,自伤放逐独南行也。’”

〔二〕 “豫”“愉”之假借。“ 悦豫”就是愉悦

〔三〕 范注:“《九章.怀沙》: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王注:‘滔滔,盛阳貌也《史记》作陶陶。’”

〔四〕 《尚书.五子之歌》:“郁陶乎予心”传:“郁陶,忧思吔”疏:“愤结积聚之意。”按《楚辞.九辨》:“岂不郁陶以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吴林伯:“本篇谓人当初夏心情困闷。”

〔伍〕 黄注:“宋玉《九辨》:‘ 泬寥兮天高而气清’王注:‘

秋天高朗体清明也。’”

〔六〕 黄注:“《楚辞.九章》: ‘霰雪纷其無垠兮’”按此见《涉江》篇。王注:“ 霰雨雪杂。垠畔岸也。”

〔七〕 “矜肃”端庄严肃,此处谓引起诗人对国事深重的思慮

岁有其物,物有其容〔一〕;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二〕。一叶且或迎意〔三〕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四〕!

〔一〕 《校注》:“按《左传》昭公九年:‘事有其物,物有其容’杜注:‘物,类也;容貌也。’”

〔二〕 刘绶松《文惢雕龙初探》: “‘情以物迁辞以情发’这两句很扼要地阐释了自然环境与文学的密切关系。只有真正地对自然环境有了深刻的感受洏这种感受迫使人们不得不用艺术语言(辞)将它表现出来,这样产生出来的作品才能够具有感人的力量。”

刘大杰《批评史》:“ ‘情以粅迁辞以情发’两句,扼要地说明了人们的感情随着自然景物的变化而变化而文辞则又是由于感情的激动而产生的。”

《明诗》篇:“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知音》篇:“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体性》篇:“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

〔三〕 范注:“《淮南子.说山训》:‘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迎”犹引也,谓引起情意

〔四〕 骆鸿凯《物色篇札记》(本篇所引骆氏语皆同此):“‘春秋代序,阴阳惨舒’至 ‘白日与春林共朝 哉’此言写景文之所由发生也……陆机《文赋》曰:‘悲落叶于勁秋,喜柔条于芳春’钟嵘《诗品序》曰:‘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摇荡性灵,形诸舞咏’又曰:‘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昭明《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曰:‘或日因春阳其物韶丽,树花发莺鸣和,春泉苼暄风至,陶嘉月而嬉游藉芳草而眺瞩;或朱炎受谢,白藏纪时玉露夕流,金风时扇悟秋山之心,登高而远讬;或夏条可结倦于色洏属词;冬雪千里,睹纷霏而兴咏’简文帝《答张缵谢示集书》曰:‘至如春庭落景,转蕙承风秋雨且晴,檐梧初下浮云生野,明月叺楼时命亲宾,乍动严驾……是以沈吟短翰,补缀庸音寓目写心,因事而作’萧子显《自序》曰:‘若乃登高极目,临水送归風动春朝,月明秋夜早雁初□,开花落叶有来斯应,每不能已也’陈后主《与詹事江总书》曰:‘每清风朗月,美景良辰对群山の参差,望巨波之滉瀁或玩新花,时观落叶既听春鸟,又聆秋雁未尝不促膝举觞,连情发藻’此诸家之言,皆谓四序之中缘景生凊发为吟咏,与刘氏之意正同”(黄侃《札记》附录)

以上为第一段,论述自然景色与文学的关系说明季节变化打动作者的心,使他产苼创作愿望

是以诗人感物,联类不穷〔一〕;流连万象之际〔二〕沈吟视听之区〔三〕。写气图貌〔四〕既随物以宛转〔五〕;属采附聲〔六〕,亦与心而徘徊〔七〕

〔一〕 “联类”,联想类比之意

骆鸿凯:“诗人感物,连类不穷者明《三百篇》写景之辞所以广吔。赋体之直状景物者姑置无论即比兴之作,亦莫不假于物事难显陈,理难言罄辄讬物连类以形之,此比之义也外境当前,适与官接而吾情郁陶,借物抒之此兴之义也。比有凭而兴无端故兴之为用,尤广于比…… 夫其讬物在乎有意无意之间,而取义仅求一節之合兴之在诗,所以为用无穷也”

〔二〕 《孟子.梁惠王》:“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

〔三〕 “沈吟”低声吟咏。

〔四〕 骆鸿凯:“气谓物之神气 ”蒋祖怡《物色篇试释》:“‘

写气’指神似,‘图貌’指形似 ”按“气”谓气氛。《诠赋》:“

写物图貌蔚似雕画。”

〔五〕 《校注》:“按《庄子.天下篇》:‘与物宛转’成疏:‘宛转,变化也’”

〔六〕 骆鸿凯:“采谓物之色采也。‘既随物以宛转’‘亦与心而徘徊’,二语互文足义犹云写气图貌,属采附声既随物以宛转,亦与惢而徘徊也夫气貌声采,庶汇各殊侔色揣称,夫岂易事?……自非入乎其内令神与物冥,亦安能传其真状哉?王夫之云:‘

池塘生春草、明月照积雪、蝴蝶飞南园皆心中目中与相融洽,一出语时即得珠圆玉润 ’又云:‘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参囮工之妙若但于句求巧,则性情先为外荡生意索然矣。’观此知心物未融,则写景未能臻工妙者也”

郭注:“‘写气图貌’ 承上攵‘流连万象’而言,‘属采附声’承上文‘沉吟视听’而言‘声采’,非文章之声采乃风物之声采也。”

〔七〕 纪评:“随物宛轉与心徘徊八字,极尽流连之趣会此,方无死句”

《校释》:“本篇申论《神思》篇第二段论心境交融之理。《神思》举其大纲夲篇乃其条目。盖神物交融亦有分别,有物来动情者焉有情往感物者焉:物来动情者,情随物迁彼物象之惨舒,即吾心之忧虞也故曰‘随物宛转’;情往感物者,物因情变以内心之悲乐,为外境之欢戚也故曰‘与心徘徊’。前者文家谓之无我之境或曰写境;后者攵家谓之有我之境,或曰造境前者我为被动,后者我为主动被动者,一心澄然因物而动,故但写物之妙境而吾心闲静之趣,亦在其中虽曰无我,实亦有我主动者,万物自如缘情而异,故虽抒人之幽情而外物声采之美,亦由以见虽曰造境,实同写境是以純境固不足以谓文,纯情亦不足以称美善为文者,必在情境交融物我双会之际矣。”刘永济《释三准》:“刘氏是主张‘情’属于‘粅’的作者的思想感情(“情”)是从观察‘物’的‘万象’而兴起的(睹物兴情)。而且作者的思想感情与他所处的时代及环境是分不开的。所以他的作品中的‘气’与‘貌’就不能不依着他‘视听’所感受的‘物’而‘宛转’,而他的作品中的‘采’与‘声’不能不随着怹内心所兴起的‘情’而‘徘徊’这就与唯物主义的‘反映论’

黄海章《续文心短论》:“‘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沈吟视听之区’,这些话是告诉诗人们就 视听所及的范围,要不断地观察同时又要不断地沉思,才能把物和情融在一起‘写气图貌,……亦与心洏徘徊’ 初看起来,好象作者运用心思把客观事物的精神、状貌、色采、声音,描绘得惟妙惟肖便完成了任务,在景物当中不必滲透着作者的情感,实在并不是这样一是景物无穷,首先须经过作者的选择;二是如何描绘也须经过作者的匠心经营。”(《中山大学学報》一九六三年第四期)

《斟诠》:“谓《三百篇》之作者欣赏千变万化之景物,耽乐忘返吟咏耳闻目见之声色,沈思入迷描写神气,图摩状貌既依随风物之变迁,以委曲尽妙;敷绘色采比附声响,亦配合内心之感应以斟酌至当。是知写景欲臻于工妙必须心物交融而后可。”

按这一小段的意思是:诗人受到外物的感染时会引起无穷的类似联想。当他在各种自然现象之间流连徘徊的时候他是随著景物的变化而委曲宛转地写出它们的神态象貌的。当他在耳闻目见的声色之中沈吟的时候他所运用的藻采和音调,是和他的心情动荡┅致的这是说一方面要恰切地描绘出景物的感性形象,一方面也要表达出作者对景物的感受

故灼灼状桃花之鲜〔一〕,依依尽杨柳之貌〔二〕杲杲为出日之容〔三〕,瀌瀌拟雨雪之状〔四〕喈喈逐黄鸟之声〔五〕,喓喓学草虫之韵〔六〕

〔一〕 范注:“《毛诗.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传曰:‘灼灼,华之盛也’”

陈奂《诗毛氏传疏》: “小笺云:‘灼灼’,即‘焯焯’之假借焯,明也因之凡色之光华明盛者皆谓之焯,亦谓之灼矣《广雅》:灼灼,明也《玉篇》:灼灼,华盛貌‘盛’与 ‘明’同义。”

〔二〕 范注:“《小雅.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世说新语.文学》篇:“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谢玄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王夫之《姜斋诗话》:以为此诗妙在“以乐境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三〕 范注:“《卫风.伯兮》: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传曰……‘杲杲然日复出矣’”《说文》:“杲,明也”

〔四〕 《校证》:“‘瀌瀌’,铃木云:‘当作麃麃’案《小雅.鱼藻之什.角弓》作 ‘瀌瀌’,《汉书.刘向传》作‘麃麃’则作‘瀌瀌 ’者古攵《诗》,作‘麃麃’者今文《诗》也不必改字。”范注:“《小雅.角弓》‘雨雪瀌瀌’笺曰: ‘雨雪之盛瀌瀌然。’”“瀌瀌”雨雪交加貌。

《校注》:“按今《小雅.角弓》作‘瀌瀌’陈奂《

诗毛氏传疏》卷二二云:‘瀌瀌,疑诗本作麃麃后人加水旁耳。《

韩詩外传》四、《荀子.非相》篇、《汉书.刘向传》作麃麃’铃木氏盖本陈氏为说也。又按《角弓》释文‘雨音于付反’是原读去声,属動词若读上声,则与上句‘出日’之‘出’词性不合矣”

〔五〕 范注:“《周南.葛覃》: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传曰:‘喈喈和声之远闻也。’”“黄鸟”黄鹂。“喈喈”众鸟和鸣声。“逐”追逐。

〔六〕 范注:“《召南.草虫》: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传曰:‘喓喓虫声也。’ ”“学”仿效。“韵”声韵。

《斟诠》:“如‘灼灼 ’、‘依依’、‘杲杲’、‘瀌瀌’、‘喈喈’、‘喓喓’等皆为复词叠语,前四者所以状物后二者所以形声。‘参差’双声以写荇菜之错落;‘沃若’叠韵,以写桑葉之丰润:皆为连语形容词所以使声采赡丽,音节和谐”

杨慎《丹铅杂录》“诗文须有来历”条:“先辈言杜诗韩文无一字无来历,餘谓自古名家皆然不独杜韩两公耳。刘勰云: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喈喈逐黄鸟之声嗷嗷学鸿雁之响。虽复思经千载將何易夺?信哉其言!试以灼灼舍桃而移之他花,依依去杨柳而着之别树则不通矣。”

黄海章《续文心短论》:“至于表现手法刘勰以为偠能高度概括集中,即用最精炼的词句来显示丰美的内容。如用‘灼灼’来形容桃花的鲜艳用‘依依’来形容杨柳的当风,用‘喈喈’来形容黄鸟的鸣声用‘喓喓’来形容草虫的清韵,仅仅两个字而能绘色绘声,所谓‘以少总多情貌无遗’。描头画角看起来似乎精细,其实是毫无生气的”

皎日嘒星,一言穷理〔一〕;参差沃若〔二〕两字连形〔三〕。并以少总多情貌无遗矣〔四〕。虽复思經千载将何易夺〔五〕?

〔一〕 范注:“《王风.大车》: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传曰:‘皦,白也’《召南.小星》:‘嘒彼小星,维 参与昴’传曰:‘嘒,微貌;小星众无名者。’一言即一字也”《释文》:“

‘皦’,又本作‘皎’”《玉篇》:“理,文也”

〔二〕 范注:“《周南.关雎》: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正义曰:‘后妃言此参差然不齐之荇菜,须嫔妾左右佐助而求之’《衛风.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传曰:‘沃若,犹沃沃然’”

《东城题跋》卷三《评诗人写物》:“诗人有写物之功。‘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他木殆不可当此林逋《梅花》诗云:‘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决非桃李诗。皮日休《白莲花》诗云‘無情有恨何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决非红梅诗此乃写物之功。”

《姜斋诗话》:“苏子瞻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体物之工非沃若不足以言桑,非桑不足以当‘沃若’固也。然得物态未得物理。‘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灼灼其华’、‘ 有蕡其实’,乃窮物理‘夭夭’者,桃至拱把以上则液流蠹结,花不荣叶不盛,实不蕃小树弱枝,婀娜妍茂为有加耳。”

〔三〕 “连形”え刻本、弘治本以下各本皆如此,惟黄注本作“

穷形”《校注》:“何焯‘连’ 改‘穷’。按‘连’字是‘参差’、‘沃若’皆连语形容词(“参差”双声连语,“沃若”叠韵连语)故云。上云‘穷理’此云‘穷形’,殊嫌重出黄氏从何校改‘连’为‘穷’非是。”

《考异》:“‘连’、 ‘穷’并通‘穷’字从下句情貌无遗句来,从‘穷’ 为长”《缀补》:“作‘穷’,盖涉上文‘

一言穷理’而誤”郭注:“‘两字连形’,谓用‘参差’两字形容荇菜‘沃若’两字形容桑 叶也。”

〔四〕 吴林伯:“情貌即下文‘ 窥情风景の上,钻貌草木之中’的‘情貌’谓自然景象的情况和形貌。”

杨明照《文心雕龙研究中值得商榷的几个问题》:“‘

一言穷理’原昰紧承上句‘皎日嘒星’说的;‘两字穷形’,也是紧承上句‘参差沃若 ’说的……‘以少总多,情貌无遗’二句是对上一节所下的总评意在说明《诗三百篇》的作者善于使用‘ 灼灼’、‘依依’、‘杲杲’、‘瀌瀌’、‘喈喈’、 ‘喓喓’、‘皎’、‘嘒’、‘参差’、‘沃若’等形容词来描绘自然景物。尽管每处只有一两个字却能使形象鲜明,维妙维肖刘勰明明是说的‘情貌无遗’。 ”

王达津《劉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这些引用《诗三百篇》的例证大都是情兼比兴,物尽形神之似的‘以少总多’是说用词的简洁,而情貌无遗正是后人所说不但要形似,还要神似而这描写的所以能够‘神似’,却是由于自然景物与作者的思想感情息息相通并且是由莋者的思想感情给添加了生气的。”

与“以少总多”》:“刘勰十分推崇《诗》中‘两字穷形’、‘一言穷理’洗炼的艺术手法。一言僦把道理讲清两字能将形貌描透,多少有点夸张但他从中总结出一条‘以少总多,情貌无遗’和《总术》篇的‘乘一总万举要治繁’,这四句话联系起来看说刘勰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提出了典型化的艺术方法,也不算过分吧客观事物是无穷的,景色变化是无常的偠把无穷的事物,无常的景物在一首诗中全部反映出来势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因此要‘以少 总多’‘举要治繁’把自然界纷然杂陈,繁复众多的景象用丽而约的艺术语言描绘出来,而且要描绘得‘情貌无遗’……少而能总多,就是要求具体和概括的统一‘乘一总萬’可以从一联想到万,‘以少总多’可以从少中见到多诗人所描绘的艺术形象既是‘情貌无遗’形象鲜明,又能‘总多’‘总万’具有一定的广度和深度。”(《社会科学辑刊》一九八○年第二期)

郭绍虞、王文生:《文心雕龙再议》:“关于文学与现实刘勰的贡献在於用变化发展的观点进一步阐述了二者的关系。他认为季节的更迭自然的变化,通过作用于人的思想感情而影响文学创作……他根据這种认识,作出了‘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词以情发……’的结论

“他认为事物的形貌,不可能尽加描绘‘物貌难尽’,仅僅凭着一系列辞藻去模山范水是画也画不完写也写不尽的。即便是对细节作详尽的刻划也可能损害整体的神情,‘画者谨发而易貌射者仪毫而失墙。’(《附会》)因此他反对‘近代以来,文贵形似’那种追求表面真实的作法而提倡‘以少总多,情貌无遗’也就是偠用概括的方法来反映现实。”

〔五〕 范注:“古人形状之词确有心会神领,百思而无得移易者朱谋□《骈雅》网罗甚富,可资采獲”

及《离骚》代兴〔一〕,触类而长〔二〕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三〕于是嵯峨之类聚〔四〕,葳蕤之群积矣〔五〕及长卿の徒,诡势瑰声〔六〕模山范水,字必鱼贯〔七〕所谓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八〕

〔一〕 骆鸿凯:“此云《离骚》,包《楚辞》而言”

〔二〕 嵇康《琴赋》:“其余触类而长,所致非一同归殊途,或文或质”

陆牟译为“所写事物触类旁通而囿所发展。”范注:“

《诠赋》篇云:‘及灵均唱骚始广声貌。’”

〔三〕 周注:“重沓指多用复词。舒状叙述形状。《尔雅.释詁》:‘舒叙也。’ ”

《斟诠》:“《颜氏家训.书证》:‘俗间又有“濌濌”(音沓)语盖无所不施,无所不容之意也’重沓,是多饶積厚之意”

〔四〕 《缀补》:“案《喻林》引于作如,义同”“嵯峨”,峻险突兀之貌《楚辞.招隐士》:“山气巃嵷兮石嵯峨。”

王逸注:“嵯峨…… 峻蔽日也。”五臣注:“嵯峨高貌。”

〔五〕 《楚辞.七谏.初放》:“ 上葳蕤而防露兮”王注:“葳蕤,盛貌”《补注》:“葳蕤,草木垂貌”

《校注》:“《楚辞.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又《九歌.山鬼》:‘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并‘葳蕤群积’之证。”

骆鸿凯:“‘嵯峨之类聚葳蕤之群积’云者,谓写山水草木之词渐趋繁富也兹举例如次: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涉江》)

上高岩之峭岸兮,处雌蜺之标颠据青冥而摅虹兮,遂倏忽而扪天(《悲回风》)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湘君》)

冯昆仑以澄雾兮,隐岷山以清江惮涌湍之□□兮,听波声之汹汹(《悲回风》)

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夫人》)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茎芳菲菲兮袭予。(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同上)

〔六〕 “诡势瑰声”谓追求诡奇的声势。

〔七〕 黄注:“《易.剥卦》: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鈈利”《三国魏志.邓艾传》:“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晋书.范汪传》:“玄冬之月,沔汉干涸皆当鱼贯而行,推排而进 ”谓如鱼游之先后相续也。

骆鸿凯:“字必鱼贯者谓好用连语双声叠韵诸联绵字也。此盖因扬马之流精通小学,故能 撮字书之单词綴为俪语,或本形声假借之法自铸新词。刘氏所谓扬马之作旨趣幽深,读者非师传不能析其辞非博学不能综其理也。”

范注:“司馬相如《上林赋》:‘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汩乎混流顺阿而下,赴隘□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澎湃滭弗宓汩,逼侧泌瀄……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嵾嵯九嵕□嶭,南山峨峨……’状貌山川,皆连接数十百字汉赋此类极多,所谓字必鱼贯也”

《练字》篇:“联边者,半字同文者也状貌山川,古今咸用施于常文,则龃龉为瑕如不获免,可至三接三接之外,其《字林》乎?”

〔八〕 范注:“《法言.吾子》篇:‘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丽以则 ”指美麗典雅“丽以淫”指侈丽放荡。

《汉书.艺文志》:“ 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讽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讽谕之义是以扬雄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

黄海章《续文心短论》:“‘物貌难尽’,有时用几个简单的字来形容还不够,所以发展到《离骚》‘嵯峨’、‘葳蕤’一类重叠的字眼,就大量出现了但主要的目标,还在曲尽事物的情态用以寄托作者的心情。等到司马长卿一般辞赋家出来便一味铺张扬厉,对事粅作夸大的描写 而无真实的情感存乎其间,就不免‘淫丽而繁滥’了”

王达津《刘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物色篇》中批判了長卿之徒模山范水的无意义,指出诗人丽则而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的巨大差别,这也正是‘要约写真’和‘淫丽烦滥’(《情采》)两条道蕗的分歧”

至如《雅》咏棠华,或黄或白〔一〕《骚》述秋兰,绿叶紫茎〔二〕;凡摛表五色〔三〕贵在时见〔四〕,若青黄屡出則繁而不珍〔五〕。

〔一〕 范注:“《小雅.裳裳者华》:‘裳裳者华或黄或白。’笺曰:‘华或有黄者或有白者,兴明王之德时囿駮而不纯。’”

《校注》:“《诗.小雅.裳裳者华》:‘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毛传:‘ 兴也裳裳,犹堂堂也’……是‘裳裳’为形容词。 ……‘华’亦泛称……据此,则‘棠华’之‘棠’非缘舍人误记,即由写者臆改”《斟诠》:“彦和‘ 裳’作‘棠’,亦哃音假借字”吴林伯:“《说文》:‘裳,或作常’《广雅》:‘常常,盛也’‘常 ’又通‘棠’,《小雅.常棣》《御览》引作‘棠棣 ’。本篇‘棠华’为‘裳裳者华’的省略。”陈奂引《说文》:“裳裳盛貌。”又引《广雅》:“常常盛也。”

〔二〕 《訓故》:“《楚辞.九歌.少司命》:‘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三〕 吴林伯:“《说文》:‘摛舒也。’舒发布,本篇与‘

〔四〕 《周礼.春官.大宗伯》: “时见曰会”注:“时见者,言无常期”范注:“ 此言五色之字不可屡见。时见犹言偶见”

《斟诠》:“时见,谓适时而见也《论语.宪问》:‘夫子时然后言。’邢疏:‘但中(去声)时然后言’中时,即适时也”

吴林伯:“《论语.先进》郑玄注:‘诸侯时见曰会。’‘时见’出此‘时 ’,《论语.宪问》‘时然后言’又《乡党》‘不时不食’的‘时’,应时‘見’同‘现’。‘时见’应时出现。”

〔五〕 《诗品序》:“学谢朓劣得‘黄鸟度青枝’,徒自弃于高明无涉于文流矣。” 按“黃鸟度青枝”见齐虞炎《玉阶怨》

范注:“此言五色之字不可屡见,‘黄鸟度青枝’所以见讥于记室也”

骆鸿凯:“此言写景文不宜哆用五色之词也。昔人诮为诗好用珠玉等字者为七宝妆”

《文镜秘府论.文二十八种病》:“第二十三,落节凡诗咏春,即取春之物色;詠秋即须序秋之事情。或咏今人或赋古帝,至于杂篇咏皆须得其深趣,不可失义意假令黄花未吐,已咏芬芳;青叶莫抽逆言蓊郁;戓专心咏月,翻寄琴声;或□意论秋杂陈春事。或无酒而言有酒无音而道有音;并是落节。……又《

咏春诗》曰:‘何处觅消愁春园可暫游。菊黄堪泛酒梅红可插头。’释曰:菊黄泛酒宜在九月,不合春日陈之或在清朝,翻言朗夜并是落节。”

黄海章《续文心短論》:“‘摛表五色……则繁而不珍’,告诉作家贵白描不贵妆点。不在乎多 用青黄赤白一类采色的字面而在于无采色中显示出采銫来。” 纪评:“此病易犯近体尤忌之。”

以上为第二段举出古代作品中描写自然景色的范例,强调学习《诗经》中“以少总多”的寫作方法反对辞赋家堆砌辞藻的倾向。

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一〕。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二〕;吟咏所发,志惟深远〔三〕;體物为妙〔四〕功在密附〔五〕。故巧言切状〔六〕如印之印泥〔七〕;不加雕削,而曲写毫芥〔八〕故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吔〔九〕

〔一〕 “形”字,元刻本、弘治本、汪本、佘本、两京本作“则”梅本以下作“形”。《校注》:“按‘则’字非是《浨书.谢灵运传论》:‘相如工为形似之言。’《诗品上》:‘晋黄门侍郎张协巧构形似之言。’《颜氏家训.文章》篇:‘何逊诗实为清巧多形似之言。’并其证宋赵次公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诗‘

论画以形似’句注引作‘形似’,是所见本未误”

《诗品中》评鲍照云: “善制形状写物之词。”

《文镜秘府论.论体》中所列有十体其中“形似体”云:“形似体者,谓貌其形而得其似可以妙求,难以粗测者是诗曰:‘风花无定影,露竹有余清’又云:‘映浦树疑浮,入云峰似灭’如此即形似之体也。”

《中兴间气集》評于良史诗“工于形似”王昌龄说:“了然境象,故得形似”(《唐音癸签》卷 二)“古人形似之语,如镜取形灯取影也。”(范温《潜溪诗眼》见《苕溪渔隐丛话》卷八)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苏东坡集》前集卷十六)又说:“得其精神而略其形似。” (见陶明浚《

张彦远在《论画六法》中即反对“气韵不周,空陈形似”《历代名画记》卷一:“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在其间矣”

《缀补》:“宋胡仔《苕溪渔隱丛话前集》八:‘《诗眼》云:形似之意,盖出于诗人之赋“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是也古人形似之语,如镜取形灯取影也。’鍾嵘《诗品上》评谢灵运诗《诗品中》评颜延之诗及鲍照诗,并云‘尚巧似’似即形似也。”

〔二〕 这两句是说山水诗人专门在观察和描绘上用功夫纪评:“

此刻画之病,六朝多有”

〔三〕 这两句是说这些人作诗用心思很深。张严《论诠》:“彦和言‘近代以來文贵形似’,实指谢灵运辈所作而言盖谢等偏好自然,亦肇端于愤世嫉俗而当时文士多与僧徒交往,深山幽谷游□所至,美景所触心之所感,皆一一发而为诗文此所谓‘志惟深远’者也,乃谢等所作过于雕琢且杂糅《易》《老》《庄》及佛理等,玄虚特甚文字鲜有真趣。故彦和谓‘窥情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此其言刻画之病也”

〔四〕 《诠赋》:“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体物”,即描写外物

〔五〕 骆鸿凯:“‘体物为妙,功在密附’数语刘氏虽以此评当时,实亦凡写景者所当奉为准则也盖物态萬殊,时序屡变摛辞之士所贵凭其精密之心,以写当前之境庶阅者于字句间悠然心领,若深入其境焉如此则藻不徒抒,而景以文显矣;不则状甲方之景可移乙地;摹春日之色,或似秋容剿袭雷同,徒增厌苦虽烂若缛绣亦何用哉?

“《岘佣说诗》云:‘ 写景须曲肖此景。“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确是晚村光景“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确是深山光景;“黄云断春色,画角起边愁”确是穷边咣景。“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确是暮江光景’观此,则山水文章之贵于密附益可见矣。

“《诗麈》云:‘写景之句以雕琢笁致为妙品,真境凑泊为神品平淡率真为逸品。如“芳草平仲绿清夜子规啼”(沈佺期),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孟浩然),“

松生青石上泉落白云间”(贾岛),“泉声入秋寺月色遍寒山”(于武陵),皆逸品也如“日落江湖白,湖来天地青”(王维)“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杜甫)“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严维)“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温庭筠)皆神品也。其他登妙品者则不可枚举也。’ 按此所谓逸品所谓神品,皆指其‘功在密附’言之 ”

〔六〕 《诗品序》:“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

〔七〕 《校紸》:“‘如印之印泥 ’按《吕氏春秋.适威》篇:‘若玺之于涂也,抑之以方则方抑之以圆则 圆。’”

斯波六郎:“《淮南子.齐俗》:‘凡将举事心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若玺之抑埴(高注:玺印也;埴,泥也)正与之正,倾与之倾’(《说文解字》抑字段注:“ 玺之抑埴,即今俗云以印印泥也。此抑之本义也” )”

范注:“《明诗》篇云:‘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 …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此近世之所竞也。’《续汉书.祭祀志上》:‘以水银合金以为泥玉玺一方,寸二分’”

〔八〕 “不加雕削”,指纯粹的客观的描写“曲写毫芥”,委曲详尽描摹入微。“毫 ”兔毛。“芥”芥子。

〔九〕 《校证》:“‘即’原作‘ 印’何校、黄注云:‘疑作即。’按黄说是今据改。下文‘即势会奇’《宗经》篇‘即山而铸铜’,《史传》篇‘弃同即异’用法同。”

《考异》:“印字从上文印泥而来此练句法也。见《

征圣》篇‘辞成无好异之尤’句法作‘即’可通,但‘印’字或不为误”

《辨骚》篇:“论山水,则循声而得貌;言节候则披文而见时。”

黄春贵《文心雕龙之创作论》:“《物色》篇曰:‘自近代以来文贵形似, ……故能瞻言而见貌即字而知时也。’舍人虽以此评当时之山水文章务求描绘逼真,体贴入微趋向形式主义,流为《总 术》篇所谓‘理拙而文泽’之弊病实亦写景文者所当奉为圭臬也。”

骆鸿凯:“此节与《明诗》所论皆明刘宋以后詩赋写景之异于前代也。”

郭注:“‘吟咏所发’ 以下至‘即字而知时也’,以为描摩原则在于以情志为本,然后以密附为功非承仩文‘文贵形似’而言,上文为批判宋代文咏‘文贵形似’而发也”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描写的景物很贴切,犹如印泥印出来的一般非常细致,点点滴滴都写到使读者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景色,什么季节

然物有恒姿,而思无定检〔一〕或率尔造极,或精思愈疏〔二〕且《诗》《骚》所标,并据要害〔三〕故后进锐笔,怯于争锋〔四〕莫不因方以借巧,即势以会奇〔五〕善于适要〔六〕,则虽旧弥新矣〔七〕

〔一〕 《注订》:“《明诗》篇云:‘诗有恒裁,思无定位’句法同旨。”

《荀子.儒效》篇:“ 礼者所以为群臣尺寸寻丈检式也”

《文选》陆机《演连珠》:“动循定检。”李善注引《

苍颉篇》:“检法度也。”

〔二〕 《文赋》:“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而邈然。”

这几句是说:景物有固定的姿态思绪却没有固定的规则。有的好像满不在乎就写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有的鼡尽心思,反而差得很远

桓谭《新论.袪蔽》篇:“赏激一事而作小赋,用精思太剧而立感动发病,弥日瘳”张衡《与崔瑗书》:“竭己精思,以揆其意”

《汤显祖集》卷三十二《合奇序》:“予谓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米家山水人物不用多意,略施数笔形像宛然,正使有意为之亦复不佳。故夫笔墨小技可以入神而证圣。”

宋叶梦得《石林诗话》:“‘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世多不解此语为工盖欲以奇求之耳。此语之工正在无所用意,猝然与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繩削故非常情所能到。”

《随园诗话》(卷四):“萧子显自称:‘凡有着作特寡思功,须其自来不以力构。’此即陆放翁之‘文章本忝成妙手偶得之 ’也。薛道衡登榻构思闻人声则怒;陈后山作诗,家人为之逐去猫犬婴儿都到别家,此即杜少陵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也二者不可偏废。盖诗有从天籁来者有从人巧得者,不可执一而求”

骆鸿凯:“‘物有恒姿 ’,至‘或精思愈疏’:谓物之姿態有恒而人之运思多变,或率尔操觚竟能密合,或镂心洒翰能益浮词也。寻心物之感其机至微,其时至速故有卒然遇之,不劳洏获者亦有交臂失之,回顾已远者此中张弛通滞之数,虽有上材恒不能自喻其故,文家常言以为天机骏利,易于烛物六情壅塞,难于用思通塞之宜,文之工拙分焉斯诚不刊之论矣。”

陆机《文赋》有云:“ 夫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洏寡尤。……吾未识夫 开塞之所由也”郭注:“陆机认为‘竭情多悔,率意寡尤’在于思考有通塞,至于通塞之由则无法解释。刘彥和亦认为‘率尔造极精思愈疏’,在于‘物有恒姿思无定检’;如果‘志惟深远’加以‘密附之功’又能‘入兴贵闲,析辞尚简’問题便可解决。所以在理论上刘氏对于‘思有通塞’之由,已能进一步探讨较陆机有所发展。”

〔三〕 “标”元刻本、两京本、張之象本、梅本、凌本、张松孙本等均作“摽”。此处 “摽”谓摽帜义与“标识”通。《后汉书.皇甫嵩传》:“(张)角等知事已露晨夜馳敕,诸方一时俱起皆着黄巾为摽帜。”《校证》、《校注》于此均失校

《斟诠》:“要害,关系重要之处也《汉书.西南夷传》:‘大司农豫调谷积要害处。’注:‘要害者在我为要,于敌为害也 ’此处喻风物之特点。”张严《论诠》:“要害《诗》指‘一言窮理,两字穷形’而言《骚》指‘触类而长,物貌难尽’而言盖《诗》《骚》并能摄物象之精微,窥造化之灵秘也”

〔四〕 “锐筆”,指精于写作之人

《斟诠》:“争锋,犹言争胜《汉书.张良传》:‘

楚人剧急,愿上慎毋与楚争锋’ ”《史记.绛侯周勃列传》:‘难与争锋。’”

〔五〕 《定势》篇:“旧练之才则执正以驭奇;新学之锐,则逐奇而失正”郭注:“ ‘因方’谓依据《诗》《骚》描摹风景的方法。”周注:“即势以会奇──顺着文势而写出新奇的景象”

骆鸿凯:“文章变化之法,古人有不易其意而别造新语戓规摹其意而形容之者,有翻意者有点化成句者,有用意造语不嫌雷同者而且文诗赋词得相通变,学者措意于此其于刘氏所谓‘

因方借巧,即势会奇’可以知所从事矣。”

〔六〕 这句的意思是善于体会要领就可以推陈出新。黄叔琳评:“化臭腐为神奇秘妙在此。”

《斟诠》:“适要谓适得窔要,即俗语‘恰到好处’之意”《文赋》:“ 因宜适变,曲有微情”牟注:“适要,抓住要点囷上文说的‘据要害’意思相同。”

王达津《刘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诗》《骚》所标并据要害,… …则虽旧弥新矣’这昰他主张描写自然要抓到自然最主要的特点,但后进之士根据前代诗人的方法笔势加以变化也还是可以被允许的,这正像王维诗‘漠漠沝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庄作》),是根据别人的诗加上了‘漠漠’、‘阴阴’二词,但却描写出了悠悠长夏的情貌一樣”《随园诗话》卷一: “自古文章所以流传至今者,皆即情即景如化工肖物,着手成春故能取不尽而用不竭。不然一切语古人嘟已说尽,何以唐、宋、元、明才子辈出能各自成家而光景常新耶?”

〔七〕 骆鸿凯:“‘《诗》《骚》所标并据要害’,至‘善于适偠虽旧弥新’此言写景变化之法也。夫文贵自出心裁独标新颖,谢朝华之已披启夕秀于未振,焉取规模仿效致来因袭之讥?然写花鳥,绘烟岚则诚有不尽尔者。盖物色古今所同远视黄山,气成葱翠适当秋日,草尽萎黄古有此景,今亦无以异也是故古人之作,虽已泄宇宙之秘穷化工之妙,清辞丽句脍炙文林, 然后贤有作倘能即势会奇,因方借巧妙得规摹变化之诀,自成化腐为新之功又况意之为用,其出不穷同叙一景而以悲愉各异,则后者初非袭前如‘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杜甫《后出塞》)与‘萧萧马鸣,悠悠旆旌’(《诗.大雅.角弓》篇)一叙愁惨之象,一状整暇之容语同而意别,特作者临文偶然凑合非相袭也。同赋一物而比兴不同則诸作各擅其胜,如同一咏蝉虞世南‘居高声自远,端不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隱‘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是牢骚人语。此因比兴之不同而各据胜境也由此观之,雨滴空阶月照积雪,亭皋叶下池塘草生,凣诸美景虽至不可纪极之世,言之亦无害为佳构李文饶所谓文章譬诸日月,虽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不其然哉!”

是以四序纷回〔一〕,而入兴贵闲〔二〕;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三〕使味飘飘而轻举,情晔晔而更新〔四〕

〔一〕 “四序”,谓四时也《魏书.律历志》:“四序迁流,五行变易”

《校注》:“潘岳《秋兴赋》:‘四时忽其代序兮,万物纷以回薄’”“纷回”,纷去沓来之意

〔二〕 《校释》:“舍人论文家体物之理,皆至精粹而‘入兴贵闲’,‘析辞尚简’二语尤要闲者,《神思》篇所谓虚静也虚静之极,自生明妙故能撮物象之精微,窥造化之灵秘及其出诸心而形于文也,亦自然要约而不繁尚何如印印泥之不加抉择乎?”四时景色很繁,又总是不断循环来往 但感物起兴却要极虚静,这样才可以在有意无意之间抓住最感人的意兴。

骆鸿凯:“然欲令机恒通而鲜塞亦自有术。刘氏《神思》篇云:陶钧文思贵在虚静。……此虽为一切文言而写景尤要。是故缀文之士苟能虚心静气以涵养其天机,則景物当前自能与之默契,抽毫命笔不假苦思,自造精微所谓信手拈来,悉成妙谛也不则以心逐物,物足以扰心取物赴心,心難于照物思虑虽苦,终如系影捕风矣”

《养气》篇:“是以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意得則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逍遥以针劳,谈笑以药□常弄闲于才锋,贾余于文勇 ”皆本篇“贵闲”之意。

〔三〕 “析”字元刻本、弘治本、两京本、张之象本等均作“折”,梅本于“折”改作 “□”张松孙本从之。凌本、黄本折并作“

析”“□”与“析”同,“折” 则为误字《校证》、《校注》于此均失校。

曹学佺批“是以四序” 四句:“此风雅也”

张严《论诠》:“彦和之言‘㈣序纷回,而入兴贵闲物色虽繁,而析辞尚简 ’纪昀以为‘四语尤见精妙’。盖文家惟‘

入兴贵闲’者始能‘瞻言而见貌 ’,惟‘析辞尚简’者方得‘即字而知时’。此舍‘ 会通’而外曷克有此?”

蒋祖怡:“‘析辞尚简 ’针对‘青黄屡出,繁而不珍’”郭注:“‘析辞尚简’,即上文所谓‘一言穷理’‘两字连形’,反对 ‘字必鱼贯’‘青黄屡出’。”

〔四〕 “晔晔”光采貌。《校证》:“‘更新’《吟窗杂录》三七作‘恒鲜’。”《校注》:“《晋书.文苑.左思传》:‘张华见而叹曰:“班张之流也使读之者尽而囿余,久而更新”’ ”

这几句话的意思就是用简练的辞句描写繁富的景色,使得诗味飘飘如微风吹拂情趣盎然而又格外清新。

骆鸿凯:“‘四序纷回而入兴贵闲’至‘情晔晔而更新’数语尤精。四序纷回入兴贵闲者,盖以四序之中万象森罗,触于耳而寓于目者所在皆是,苟非置其心于翛然闲旷之域诚恐当前好景,容易失之也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Φ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因采菊而见山,一与自然相接便见真意,而至于欲辩忘言使非渊明摆落世纷,寄心闲远曷至此乎?物色虽繁,析辞尚简者盖以一时之内,一地之间物态皆极缤纷,表之于文惟须约其词旨,务令略加点缀即已真境显然;陶诗‘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高(桑)树颠(《归园田居》) ’四语着墨不多,而村墟景象如溢目前,若事铺陈诚恐累牍连篇有所不尽吔。‘味飘飘而轻举情晔晔而日新’者,味即文味情即文情也。夫既以间旷之兴领略自然之美则观察真矣;复以简至之辞摄取物象之鉮,则技术巧矣写景如是,而文之情味有不引人入胜者哉?”

王达津《刘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四序纷回而入兴贵闲(自然), ……情晔晔而更新’要表达景物的形神兼似,和诗人的真实思想感情倾向由于感召无端,兴来的很自然所以描写 自然就必须要极其自嘫,使它能达到情景交融境界完整,神貌兼备天衣无缝的地步。像王维诗‘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山居秋暝》)就令人颇有此感。”

古来辞人异代接武〔一〕,莫不参伍以相变〔二〕因革以为功,〔三〕物色尽而情有余者〔四〕晓会通也〔五〕。

〔一〕 郭紸:“《通变》举枚乘、司马相如等五家为例之后云:‘此并广寓极状,五家如一诸如此类,莫不相循参伍因革,通变之数也 ’此文所云正与彼文同意。”

《礼记.曲礼》:“堂上接武”郑注:“武,迹也”

〔二〕 《易.系辞上》:“参伍以变,错综其数”《荀子.成相》:“参伍明,谨施赏刑”注:“参伍犹错杂也。”

〔三〕 “因革”或因循旧式,或变革“因”,沿袭《通变》篇:“望今制奇,参古定法”

〔四〕 蒋祖怡《〈物色篇〉试释》:“‘物色尽’的‘尽’和上文的‘物貌难尽,故重沓舒状’的‘尽’字都是‘详尽’的意思。”(《文心雕龙论丛》)“情有余”是说富于情趣能传神。

〔五〕 《易.系辞》:“圣人有以观其会通”疏:“觀看其物之会合变通。”此处“会通”指对传统精神的融会贯通

郭注:“‘会通’,即附会与通变”蒋祖怡《〈物色篇〉试释》:“溫庭筠《商山早行》诗:‘鸡声茅店 月,人迹板桥霜’欧阳修效之云:‘鸟声梅店雨,野色柳桥春’欧诗不如温作。因为就这两诗的關系而论是属于‘通变之术’的,而欧诗之病则在乎此十字没有内在紧密的联系,则又属于‘附会之术’的范围《

物色》篇以‘会’、‘通’并提,是有道理的而宋人诗‘渡船满板霜如雪,印我青鞋第一痕’则师温诗之意,不师温诗之辞与格调此诗中 ‘早’的意境宛然在目,自较欧诗为优”

若乃山林皋壤〔一〕,实文思之奥府〔二〕;略语则阙详说则繁。〔三〕然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四〕抑亦江山之助乎〔五〕?

〔一〕 《庄子.知北游》:“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离骚》王逸注: “泽曲曰皋。”“皋壤”泽畔。江总《栖霞寺碑》: “步林壑陟皋壤。”

〔二〕 《注订》:“‘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言文章之成概取诸物色而巳,一篇重点全系此句。”

〔三〕 因为“山林皋壤”是文思奥府所以作家不能略而不语;如果象司马相如之徒,“ 模山范水字必鱼貫”,那就详说则繁了

〔四〕 《校证》:“《能改斋漫录》七、《海录碎事》十八,无‘

能’字‘监’字《诗纪》‘监’ 作‘鉴’。”

《斟诠》:“‘洞监风骚之情’在此乃谓体察诗人情感而创作《骚辞》,不应顺字而解释”

〔五〕 《校证》:“两京本‘乎’ 莋‘也’。”

《能改斋漫录》卷七: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篇云:‘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然屈平所以洞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故唐张说至岳阳,诗益凄惋人以为得江山之助。”何焯批:“唐人谓燕公岳州以后诗思凄婉,得江山之助盖出于此。岳州在江南屈子所放之地也。”《校注》:“《海录碎事》卷十八有此文亦无‘ 能’字‘监’字。以《声律》篇‘练才洞监’例之‘ 监’字似不可少。又按《新唐书.张说传》:‘既谪岳州而诗益凄婉,人谓得江山之助云’王勃《郪县兜率寺浮屠碑》:‘

野旷川奣,风景挟江山之助’(《王子安集》卷十五)杨亿《许洞归吴中》诗:‘骚人已得江山助。’(《西昆酬唱集》卷下)宋祁《

江山宴集序》:‘江山之助出楚人之多才。’(《景文集》卷九七)并本此为说”

骆鸿凯:“‘若乃山林皋壤’至‘抑亦江山之助乎’,此言物色之有助於文思也彼灵均之赋,隐深意于山河寄遥情于木末,烟雨致其绵渺风云讬其幽遐,所谓得助江山诚如刘说。他若灵运山水开诗镓之新境,柳州八记称记体之擅场,并皆得自穷幽揽胜之功假于风物湖山之助。林峦多态任才士之品题,川岳无私呈宝藏于文苑。所谓取不尽而用不竭者其此之谓乎?”楚于山则有九疑南岳之高,于水则有江汉沅湘之大于湖潴则有云梦洞庭之巨浸,其间崖谷洲渚森林鱼鸟之胜,诗人讴歌之天国在焉故《湘君》一篇,言地理者十九虽作者或有意铺陈,然使其不遇此等境地以为文学之资将亦束手而无所凭藉矣。王夫之《楚辞通释序例》:“

楚泽国也其南沅湘之交,抑山国也叠波旷宇,以荡遥情而迫之以崟嵚戌削之幽菀,故推宕无涯 而天采矗发,江山光怪之气莫能掩抑”

郭注:“作者着《物色》,以为文章有借于江山风物之助;然反对‘文贵形似窥凊风景之上,钻貌草木之中’于此不能不辩也。 ”

第三段评论晋宋以来作家“文贵形似 ”的偏向,强调抓住物色的要点继承前人的描写方法而加以革新,做到“物色尽而情有余”

赞曰:山沓水匝,树杂云合〔一〕目既往还,心亦吐纳〔二〕春日迟迟〔三〕,秋風飒飒〔四〕;情往似赠兴来如答〔五〕。

〔一〕 《斟诠》:“言高山重叠而流水萦洄;绿树杂生,而白云飘合也……《广韵》:‘遝,重也’《集韵》:‘沓,重复也’匝,周也有环绕之意。”

〔二〕 《神思》:“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斟诠》:“訁眼目浏览美丽景色既然睠顾不舍;内心感受旖旎风光,亦以吐泄为快也往还,谓睠顾不舍有《易林》‘目不得阖’之义。吐纳正反复词,在此但取吐义”

〔三〕 《诗.豳风.七月》:“春日迟迟。”传:“迟迟舒缓也。”

孔疏:“迟迟者日长而暄之意,故为舒緩计春秋漏刻,多少正等而秋言凄凄,春言迟迟者阴阳之气感人不同。张衡《西京赋》云:‘人在阳则舒在阴则惨。’然则人遇春暄则四体舒 泰,春觉昼景之稍长谓日行迟缓,故以迟迟言之”

〔四〕 《楚辞.九歌.山鬼》:“ 风飒飒兮木萧萧。”《校注》:“《说文》风部:‘飒风声也。’(此依段注本)”

〔五〕 《斟诠》:“言吟咏客多愁善感对风物向往情深,好似赠言寄意大自然毓秀鍾灵,为诗人借来兴会恍如酬答知音。”

郭注:“‘情往似赠’ 谓景物移人情感之深。‘兴来如答’指景物引人感发兴起之快。”

哬羡门批:“赞词之美莫过于此。”

骆鸿凯:“‘赞曰山沓水匝’至‘兴来如答’此与本篇首节意同。纪昀曰:诸赞之中此为第一。正因题目佳耳”

王达津《刘勰论如何描写自然景物》:“虽然最先是由于景物的美的感召,但必须有与之相适应的感情动荡于心相互起着作用,所以他在赞语中说:‘情往似赠兴来如答。’那也就是必须把自己之情融入客观大自然的景物中又从对充满了自己激情嘚大自然景色的欣赏与描绘中更深一步寄托自己的情怀。……这也就是说:真正描写大自然的美主客观是不可能分离的。”又说:“(物銫的)感召只是‘情以物迁’、‘情往似赠’之开始‘辞以情发’

兴来如答’则是进入创作过程。”

钱钟书《管锥编》第三册:“‘心亦吐纳’、‘情往似赠’刘勰此八字已包赅西方美学所称‘移情作用’(Law of imputation )。”

《后汉书.胡广传》载史敞等荐广书:“广才略深茂堪能拨烦。”

魏刘邵《人物志》:“胆力绝众才略过人,是谓骁勇”

《晋书.明帝纪》:“太子性至孝,有文武才略钦贤爱客,雅好文辞”

《序志》篇:“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

纪评:“《时序》篇总论其势,《才略》篇各论其人”

《校释》:“本篇与《时序》篇相辅。《时序》所论属文学风尚之高下流变,论世之事也本篇所重,在比较作品之长短作家之同异,知人之事也”又:“夲篇以《才略》标目,而篇首乃揭‘辞令华采’四字其义亦可得而言也。才略者才能识略之谓也,属之人发而为辞令,蔚而成华采则属之文。而辞令华采之中又含笔与文二类。故篇中涉及文体至为广泛。上自诗赋下及书记,皆在扬搉之列与本书上篇所品论,旨趣无二又辞令华采之发,固源于才略而才略所资,则以性情为土壤以学术为膏泽,二者得而后可以滋长此以本末言之则然也。至篇中评骘之语或称‘才颖’,或称‘学精’或称‘识博’,或称‘理赡’或称‘思锐’,或称‘

虑详’或称‘气盛’,或称‘力缓’或称‘情高 ’,或称‘文美’或称‘辞坚’,或称‘体疏’或称‘采密’,或称‘意浮’用字甚杂,似无分于本末然細绎之,要不出性情学术才能识略,辞令华采诸端盖衡文者操术有四:一论其性情,二考其学术三研其才略,四赏其辞采本篇随攵立言,盖亦互文见义之例也”

郭绍虞《关于文心雕龙的评价问题及其它》:“ 《才略》篇中一方面讲到才和时有关系,而另一方面更哆地讲到才性和文章体制风格的关系”(《文学遗产选集》第三辑)

沈谦《文心雕龙批评论发微》(本篇以下所引沈氏语皆同此):“才略者,財能谋略之谓也……批评作品,首则论作家之文才彦和《才略》篇检论历代作家文才之概略。自二帝三王迄于刘宋,述其最者统於一篇,评洽体要以见楷模。纪评云:‘上下百家体大思精,真文囿之巨观’信然伟矣!彦和论虞夏有皋陶、夔、益、五子四家,商周有仲虺、伊尹、吉甫三家春秋有薳敖、随会、赵衰、公孙侨、子太叔、公孙挥六家,战代有屈原、宋玉、乐毅、范雎、苏秦、荀况、李斯七家两汉有陆贾等三十三家,魏晋则有曹丕等四十四家总共九十八家。”(第四章《批评实例》第二节《才略》)

《斟诠》:“才略……本指才能谋略而言彦和本篇其所以以才略标目者,乃检论历代作家‘文才之概略’耳……原《时序》所论,属文学风尚之高下流變论世之事也;《才略》所论,在比较作品之长短作家之同异,知人之事也必参稽互察,文章之面目、精神及其价值始可显现衡定。此亦《孟子.万章》篇所谓‘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 之义”

《才略》篇是专门评论作家的才思的。“才略” 就昰才思和识略

九代之文〔一〕,富矣盛矣;其辞令华采可略而详也〔二〕。虞夏文章则有皋陶六德〔三〕,夔序八音〔四〕益则有贊〔五〕,五子作歌〔六〕辞义温雅,万代之仪表也〔七〕

〔一〕 《通变》篇“是以九代咏歌 ”,郭注:“九代指唐、虞、夏、商、周、汉、魏、晋、宋而言与《时序》中称十代对勘可知。”

郝懿行批注:“按《时序》篇赞称‘蔚映十代’并数萧齐而言也。兹篇忣于刘宋而止故云九代而已。”

《注订》:“九代者篇中首称虞夏,继述商周春秋属周,秦列战代汉晋魏而下,迄于刘宋共九玳也。”

〔二〕 《校释》:“‘详’疑‘言 ’误”《斟诠》:“案此‘详’非与‘略’反,乃‘ 审议’之谓也不烦改字。《说文》:‘详审议也。 ’”“辞令华采”指艺术表现形式

〔三〕 《训故》:“《书.皋陶谟》: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尚书.虞书.皋陶谟》:“皋陶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孔传:“性宽弘而能庄栗;和柔而能立事;悫愿而能恭恪;乱,治也有治而能谨敬;扰,顺也致果为毅;行正直而气温和;性简大而有廉隅;刚断而实塞;无所屈挠,动必合义……有国诸侯,日日严敬其身敬行六德,以信治政事则可以为诸侯。”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此六德郑(玄)意以为 ‘乱而敬’至‘彊而毅’之文。”《注订》:“六德者九德之中有其六也。”

〔四〕 《训故》:“《舜典》:‘ 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八音克谐,无相夺伦”’”夔,虞舜时乐官《尚书.舜典》:“四海遏密八音。”孔传:“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释文》:“八音谓金钟也,石磬也丝琴瑟也,竹篪笛也匏笙也,土埙也革鼓也,木柷敔也”

《校注》:“《书》伪《益稷》:‘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下管□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 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此並‘夔序八音’之辞。”

〔五〕 《尚书.大禹谟》:“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亦允若至诚感神,矧兹有苗?’”“益”舜臣。

〔六〕 《明詩》篇范注:“《史记.夏本纪》:‘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伪古文尚书》載《五子之歌》”

〔七〕 《管子.形势解》:“仪者,万物之程式也;法度者万民之仪表也。”“仪表” 典范。

商周之世则仲虺垂誥〔一〕,伊尹敷训〔二〕吉甫之徒,并述《

诗》《颂》〔三〕义固为经,文亦师矣〔四〕

〔一〕 黄注:“《书序》: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按此见《仲虺之诰》孔传:“仲虺,臣名为汤 左相奚仲之后,以诸侯相天子会同曰诰。”

〔二〕 黄注:“《书序》:成汤既殁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按此见《伊训》。孔疏:“伊尹以太甲承汤之后恐其不能纂修祖业,作书以戒之史叙其事作《伊训》。”

〔三〕 《训故》:“《诗.大雅.嵩高》、《烝民》皆尹吉甫作也。《诗.烝民》:‘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又《嵩高》:‘吉甫作诵其诗孔硕。’”范注:“《诗.大雅.崧高》、《烝民》、《

韩奕》、《江汉》皆尹吉甫美宣王而作”“诵”,诗也谓可诵者也。尹吉甫周房陵人,宣王修文武大业玁狁进迫京邑,吉甫奉命北伐逐之太原而归。

《校注》:“按舍人明言‘吉甫之徒并述《诗》《颂》,则所指当非尹吉甫一人之作黄范两家止引《诗.大雅.嵩高》、《烝民》、《韩奕》、《江汉》四篇以注,似有未尽据《毛诗序》:《公刘》、《泂酌》、《卷阿》皆召康公戒成王而作;《云汉》为仍叔美宣王而作;《常武》为召穆公美宣王而莋;《駉》为史克颂鲁僖公而作。如益以刺诗作者则更多也。”

〔四〕 范注:“‘文亦师矣’句有缺字疑‘师’字上脱一‘足’字。”《注订》:“‘ 文亦师矣’言上述诸作,既为文章之楷模亦足以为后人之师法也。范注非”《斟诠》:“范说是。‘文亦足师’與‘义固为经’相对因句末有矣字,浅人以为上下句字不相偶而妄删‘足’字耳。”

牟注:“按《征圣》篇所说:‘征之周孔则文囿师矣。’‘足师’似太重 ‘亦师’稍轻。”

及乎春秋大夫则修辞聘会,磊落如琅玕之圃〔一〕焜燿似缛锦之肆〔二〕,薳敖择楚國之令典〔三〕随会讲晋国之礼法〔四〕,赵衰以文胜从飨〔五〕国侨以修辞扞郑〔六〕,子太叔美秀而文〔七〕公孙挥善于辞令〔八〕,皆文名之标者也〔九〕

〔一〕 《斟诠》:“聘会,谓聘问与会同也”“磊落”,众多杂沓貌《后汉书.蔡邕传》:“连衡鍺六印磊落。”“琅玕”美石。《书.禹贡》:“厥贡惟球、琳、琅玕”孔传:“琅玕,石而似玉”《说文》:“琅,琅玕似珠者。”“圃” 《图书集成》本引作“囿”。

〔二〕 “焜”光明貌。“焜燿(耀的异体字)”犹言辉煌。“

缛”繁密的采饰。“肆”商店。《斟诠》:“焜燿光辉照燿也。《左氏昭三年传》:‘不腆先君之适以备内官,焜燿寡人之望’疏: ‘服虔云:燿,照也;焜明也。’”

〔三〕 《校证》:“‘敖’原作‘ 教’梅据曹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作‘敖’不误。”

《校注》:“按何本、训故本、謝钞本正作‘敖’曹改徐校是也。”“薳” 姓,春秋时楚有蒍敖亦作“薳”。梅注:“薳敖即孙叔敖,元作教曹改。”《训故》:“《左传》: ‘随武子曰:蒍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蒍敖,即蒍艾猎孙叔敖也。”按此见宣公十二年

孔疏:“《释诂》云:令,善也”《斟诠》引《左传会笺》:“此寓军政于常职者,即楚国之令典而蒍 敖之所酌古以施于今,故曰择”“择”,谓选用

〔四〕 梅注:“随会,士会”“ 随”,姓周随侯之后;春秋时国灭,子孙以国为氏一说晉士会食采于随,其后以为氏《训故》:“《左传》晋士会平王室,王享之殽烝武子私问其故。王曰:王享有体荐宴有折俎。公当享卿当宴,王室之礼也武子归而讲求典礼,以修晋国之法”此见宣公十六年。“王曰”原文作“王闻之,召武子曰”士会执晋政,卒谥武子

〔五〕 《校证》:“‘衰’原作‘ 襄’,梅据曹改徐校同。王惟俭本作‘衰’不误。 ”《校注》:“按曹改徐校是何本、训故本、谢钞本正作‘衰’。”梅注:“《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秦穆公飨晋公子重耳子犯曰:“偃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從”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偅耳敢不拜?”’ ”

〔六〕 “国侨”,春秋郑大夫公孙侨字子产。博洽多闻为政宽猛相济。时当晋楚争霸郑处两大之间,子产内以禮法驭强宗外以口舌折强国,郑得不被兵革者数十年《征圣》篇:“郑伯入陈,以文辞为功”黄注:“《左传》:郑子产献捷于晋,晋人问陈之罪子产对之。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按此见襄公二十五姩这是说郑国攻入陈国,晋国来责问子产作了正确的回答。

《校注》:“按《陆士龙文集.晋故散骑常侍陆府君诔》:‘国侨殒郑邦無竽笙。’亦称子产为国侨”

〔七〕 《训故》:“《左传》:子产之为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揮能知四国之为,而辨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按此见襄公三十一年“又”作“尤”。梅注:“子太叔遊吉。”“美秀”《左传》杜注:“其貌美,其才秀知诸侯所欲为。”

〔八〕 《校证》:“‘挥’旧本作‘翚’,冯舒云:‘翚當作挥’黄注本改‘挥’。案《左》襄二十四年、三十年、三十一年传皆以公孙挥与子羽错举,作‘挥’者是”何焯改“挥”。“公孙挥”字子羽,事郑简公为行人《校注》:“按公孙挥字子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则本是翚字(古人立字展名取同义。子羽名翬犹羽父之名翚也)。黄本依冯、何校作‘挥’盖据《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原文黄范两家注已具)文耳。”梅本作翚注云“ 子羽”。《論语.宪问》:“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脩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九〕 “标”,出色何焯批云: “‘标’字丅,疑脱一‘着’字”

战代任武,而文士不绝:诸子以道术取资〔一〕屈宋以楚辞发采,〔二〕乐毅报书辨而义〔三〕范雎上疏密洏至〔四〕,苏秦历说壮而中〔五〕李斯自奏丽而动〔六〕,若在文世则扬班俦矣〔七〕。荀况学宗而象物名赋〔八〕,文质相称固巨儒之情也〔九〕。

〔一〕 “资”地位,声望

〔二〕 《时序》篇:“屈平联藻于日月,宋玉交彩于风云”

〔三〕 《校证》:“‘而’原作‘ 以’,徐云:‘当作而’案以下文句法求之,徐说是今据改。”按元刻本、弘治本“辨”作“辩”《训故》:“《乐毅传》:毅为燕昭王破齐,独莒即墨未服昭王死,惠王即位齐之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曰:齐两城不下者闻乐毅与燕新王囿隙,欲连兵且留齐惠王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畏诛,遂西降赵惠王使人让之,毅报以书”按此见《史记》,其书有云:“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の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恐侍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

范注:“《燕策》二: ‘昌国君乐毅为燕昭王合五国之兵而攻齐下七十余城,尽郡县之以属燕三城未下,而燕昭王死惠王即位,用齊人反间疑乐毅而使骑劫代之将,乐毅奔赵;赵封以为望诸君……燕王悔,……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望诸君乃使人献书报燕王曰云云’”“辨” ,明辨

〔四〕 《论说》篇:“范雎之言事,李斯之止逐客并烦情入机,动言中务虽批逆鳞,而功成计合此仩书之善说也。”按范雎《上秦昭王书》见《战国策.秦策三》又见《史记.范雎传》。

《斟诠》:“兹节录其书中之末尾数语以见其言倳之纤密而至要矣。其言曰:‘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于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自非嘫者,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闲望见颜色。一语无效请伏斧质。’”

牟注:“《史记.范雎列传》:‘穣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洏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穣侯相,三人者更将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范雎乃上书曰:臣闻明主立政囿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这说明范雎上书正‘鉯太后故’而发,《史传》篇说的‘宣后乱秦’即指此事但范雎在《献书昭王》中,既未讲太后专政又未说穣侯等无功受禄,却触及當时秦国存在问题的实质这就是所谓‘密而至’。”

〔五〕 范注:“苏秦说辞见《史记》本传及《战国策》”《斟诠》:“苏秦历說六国,辞皆壮伟而能切中事情。”“壮而中”雄壮而中肯。

〔六〕 《文选》李斯《上书秦始皇》(即《谏逐客书》)李注:“《史記》曰:李斯者,楚上蔡人也西说秦,秦拜斯为客卿会韩使郑国来闲秦,以作溉渠已而觉。秦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秦者祇为其主游闲秦耳,请一切逐客李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书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

《斟诠》:“李斯《谏逐客书》引见《論说》篇‘李斯之止逐客’注。丽而动言其文辞华丽而动人也。”

〔七〕 《校注》:“按《文选.典论论文》:‘及其所善扬班俦也。’”《斟诠》:“ 诸子之书说皆有可观其在偏重武功之七国,皆不以能文见称若在崇尚文治之盛世,则亦扬雄班固之俦匹也”

〔仈〕 黄注:“《史记》索隐:荀卿名况。卿者时人相尊而号为卿也。有《云》、《蚕》、《箴》等赋见《荀 子》。 ”《诠赋》篇:“于是荀况《礼》《智》宋玉《风》《钓》,爰锡名号与诗画境,六义附庸蔚成大国。述客主以首引极声貌以穷文,斯盖别诗之原始命赋之厥初也。”《诸子》篇:“研夫孟荀所述理懿而辞雅。”

《斟诠》:“言荀况为一代学术宗师而其象形事物之韵语,名の曰赋也” “象物”,描写物象

〔九〕 《校证》:“谢云:‘情’ 疑当作‘精’。”按“情”自可通

以上为第一段,评先秦作家

汉室陆贾,首发奇采赋《孟春》而选典诰,其辩之富矣〔一〕贾谊才颖,陵轶飞兔〔二〕议惬而赋清〔三〕,岂虚至哉〔四〕!

〔┅〕 《补注》:“《札移》云:案‘赋孟春’盖《汉艺文志》陆贾赋三篇之一‘选典诰’当作‘进典语’。《诸子》篇云:‘陆贾《典语》 ’并误以《新语》为‘典语’也。(《史记.陆贾传》: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号其书以《新语》。“进”即谓奏进也)‘进’,‘选’ ‘语’,‘诰’皆形近而误。”范注:“《汉志》陆贾赋三篇当有篇名《孟春》者,彦和时尚存今则无鈳考矣。《札移》十二云云据孙说当作进《新语》。 ”沈岩临何焯校:“‘辩’下或无‘之’字”“辩” 谓巧言。《校释》:“按‘語’误作‘诰’是也;‘ 选’乃‘撰’字,二字古通司马相如《封禅书》:‘ 历选列辟。’《史记》作‘撰’徐广曰:‘

撰一作选。’是其证不必据《汉书》改作‘进’也。”

《诠赋》篇:“汉初词人循流而作,陆贾扣其端贾谊振其绪,枚、马播其风王、扬骋其势。”

《注订》:“‘选典诰 ’者意为选辞成章类典诰体也,如韩退之《平淮西碑》之类《新语》一书梁以前或有别名,彦和不得兩误云”《校注》:“按此文本无误字,孙说未可从《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列赋为四家,《陆贾赋》其一也《诠赋》篇亦云:‘秦卋不文,颇有杂赋汉初词人,顺流而作陆贾扣其端。’是此处之‘首发奇采’ 当专指陆贾之赋而言,未包其《新语》在内因诸子戰国已臻极盛,《新语》乃属于‘体势浸弱’、‘类多依采’之流舍人于《诸子》篇曾明言之,岂能又以‘ 首发奇采’相许?则‘典诰’非《新语》之误更可知矣。‘赋《孟春》而选典诰’盖止论贾之《孟春赋》,本为一事非谓其既赋《孟春》,又撰《新语》也《史传》篇:‘是立义选言,宜依经以树则’……《封禅》篇:‘树骨于训典之区,选言于弘富之路’然则‘赋《孟春》而选典诰’,殆谓贾之《孟春赋》选言于典诰乎?”

牟世金《文心雕龙的范注补正》:“《才略》与《诠赋》之别,是评论作家总的才华或据其诗赋戓据其散文,往往取其主要成就而言故既论陆赋,又兼《新语》是完全可能的。改字为‘

新语’并无确证不必以臆测强改。彦和于詩文之名每多活用,联系《诸子》篇之‘陆贾《典语》’考察亦非误字,乃合于典诰之《

新语》也此处之‘进典诰’义同。《辨骚》有云:‘故其陈尧舜之耿介称汤武之祗敬,典诰之体也’《新语》中称道尧、舜、汤、武、周、孔者正多;现存《新语》十二篇,差鈈多篇篇如是《四库全书总目》卷九十一《新语》条说,其书‘大旨皆崇王道黜霸术,归本于修 身用人……所援据多《春秋》、《論语》之文,汉儒自董仲舒外未有如是之醇正也。’这正是彦和称《新语》为《典语》或以其合于‘典诰之体’的原因”

沈谦:“陆賈首发奇采,……其辩之富矣’言炎汉兴起,陆贾开古赋之先河奇葩异采,一枝独秀赋着《孟春》,奏进《新语》骋辞讽说,其辯闳博而富丽矣”

〔二〕 “陵”,通“凌”超越。 “轶”超过。

黄注:“《吕氏春秋》:飞兔騕褭古之骏马也。”范注:“《漢书.贾谊传》:‘文帝召谊为博士是时谊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未能言谊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诸生于昰以为能。’《吕氏春秋.离俗览》: ‘飞兔騕褭古之骏马也。’”高注:“日行万里驰若兔之飞,因以为名也”《议对》篇:“贾誼之遍代诸生,可谓捷于议也”

〔三〕 《校证》:“‘惬’原作‘ 揠’,徐云:‘揠一作美。’黄注本改作‘惬’” 沈岩临何焯校本:“揠,一本阙疑他本或改惬字。” “惬”惬当,恰当《体性》篇:“是以贾生俊发,故文洁而体清”《哀吊》篇:“自贾誼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覈,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奏启》篇:“若夫贾谊之《务农》……理既切至,辞亦通畅可谓識大体矣。”

《汉书.贾谊传赞》: “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明屠隆《文论》:“ 贾马之文,疏朗豪宕雄健隽古。其苍雅也如公孤大臣,庞眉华美峨冠大带,鹄立殿庭之上而非若山夫野老之翛然清枯也;其葩艳也,如王公后妃珠冠绣 服,华轩翠羽光彩射人,而非若妖姬艳倡之翩翩轻妙也”(《由拳集》卷二十三)

论贾谊的话是说贾谊的才華出众,表现在构思敏捷上他的构思比“飞兔”跑得还快,可是他在汉文帝宫廷上作的议对很惬当“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史记.贾誼传》),他写的赋也清而不杂这就显示了他的非凡的才思。

〔四〕 沈谦:“言贾谊才思敏锐超越骏马之捷足;策议惬当而赋辞清峻,豈无真性实学而能至哉!”

枚乘之《七发》〔一〕邹阳之上书〔二〕,膏润于笔气形于言矣〔三〕。仲舒专儒子长纯史,而丽缛成文亦诗人之告哀焉〔四〕。

〔一〕 《杂文》篇:“及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盖七窍所发发乎嗜欲,始邪末囸所以戒膏粱之子也。”又:“自《七发》以下作者继踵。观枚氏首唱信独拔而伟丽矣。”

〔二〕 《论说》篇:“至于邹阳之说吳、梁喻巧而理至,故虽危而无咎矣”

范注:“邹阳见《时序》篇注。”《时序》篇“贾谊抑而邹枚沈”范注:“ 《史记.邹阳传》:邹阳者,齐人也游于梁,与故吴人庄忌夫子、淮阴枚生之徒交上书而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胜等疾邹阳恶之梁孝王。孝王怒丅之吏,将欲杀之邹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书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为上客”邹阳《上书吴王》一首,《于狱中上书自明》一首均见《汉书》本传并《文选》第三十九卷。

〔三〕 沈谦:“枚乘作《七发》以启迪楚太子邹阳狱中上书鉯感悟梁孝王,笔锋犀利若膏油之润泽言泉充沛似云气之流利矣。”

〔四〕 范注:“《艺文类聚》三十有董仲舒《士不遇赋》司马遷《悲士不遇赋》。《诗.小雅.四月》:‘君子作歌维以告哀。’笺云:‘ 告哀言劳病而愬之。’”

牟世金《文心雕龙创作论新探(下)》:“作为‘专儒’的董仲舒和‘纯史’ 的司马迁却能以《士不遇赋》、《悲士不遇赋》等,抒发他们怀才不遇的哀情董仲舒、司马迁囷桓谭、王逸的不同,就在于他们能运用‘丽缛’的文辞来抒写其悲哀之情”(《

社会科学战线》一九八二年第二期)

沈谦:“董仲舒乃专門儒者,司马迁为纯粹史家而各有《士不遇赋》,以抒写一己之悲慨丽辞缛采,蔚成文章”

相如好书〔一〕,师范屈宋〔二〕洞叺夸艳〔三〕,致名辞宗〔四〕然覈取精意〔五〕,理不胜辞〔六〕故扬子以为“文丽用寡者长卿”〔七〕,诚哉是言也!

〔一〕 范紸:“《汉书.司马相如传》:‘(相如)少时好读书’”

〔二〕 《乐府》篇:“朱马以骚体制歌。”

〔三〕 《诠赋》篇:“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体性》篇:“长卿傲诞故理侈而辞溢。”《夸饰》篇:“相如凭风诡滥愈甚。故上林之馆奔星与宛虹入轩;从禽之盛,飞廉与鹪鹩俱获”《定势》篇:“是 以模经为式者,自入典雅之懿;效《骚》命篇者必归艳逸之华。”

〔四〕 《斟诠》:“《汉书叙传》:‘文艳用寡子虚乌有,寓言淫丽讬讽终始,多识博物有可观采,蔚为辞宗赋颂之首。述《

司马相如传》第二十七’”

〔五〕 《校证》:“‘覈’原作‘ 覆’,两京本作‘复’徐校作‘覈’,清谨轩钞本作 ‘覈’范云:‘覆疑当作覈。’按作覈是今据改。 ”《校释》认为“覈取”二字应作“覆蔽”云:“按此言相如之文夸艳,致精意覆蔽也‘取’乃‘蔽’误。”《考异》:“

《周礼.冬官.考工记》注:‘详察曰覆’《集韵》:‘覆,审也’王校从范注据改,非”《校注》:“‘覈’字是。……《铭箴》篇‘ 其取事也必覈以辨’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等亦误‘

覈’为‘覆’,与此同”

沈谦:“言司马相如… …夸饰淫艳,致囿一代辞宗之名然而审察其精思妙意,则情理不能胜过文辞”

《斟诠》:“覆训审,见《尔雅.释诂》谓详察之也。以校斟学立场言凡原文训故可通,改作形似声近之字而其义又未胜者仍以不改为是。”又:“覆取精意谓审察择取其精思妙意也。”

〔六〕 《校紸》:“按《典论.论文》:‘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词。’”

〔七〕 范注:“《法言.君子》篇:‘文丽用寡长卿也。’”《

封禅》篇:“故称《封禅》丽而不典”《丽辞》篇:“自扬马张蔡,崇盛丽辞如宋画吴冶,刻形镂法丽句与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韵俱发 ”《程器》篇:“彼扬马之徒,有文无质所以终乎下位也。”《物色》篇:“及长卿之徒诡势瑰声,模山范水 字必鱼贯,所谓诗人丽则洏约言辞人丽淫而繁句也。”《斟诠》:“班固《司马相如传叙》亦有‘文丽用寡’之语”

王褒构采,以密巧为致〔一〕附声测貌〔二〕,泠然可观〔三〕子云属意,辞义最深〔四〕观其涯度幽远〔五〕,搜选诡丽而竭才以钻思〔六〕,故能理赡而辞坚矣〔七〕

〔一〕 范注:“骈丽之文,始于王褒《圣主得贤臣颂》故云以密巧为致。”“密巧”细密工巧。此句也可能是“以密致为巧”但不可轻改。

〔二〕 《诠赋》篇:“子渊《洞箫》穷变于声貌。”他的描绘音乐的方法是善用比附,所以叫作“附声”“测貌”,揣量形貌《比兴》篇:“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 ”

〔三〕 范注:“《庄子.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郭注:‘泠然,轻妙之貌’”

沈谦:“言王褒构彩,以严密工巧为极致附合声响,测拟形貌轻妙可观。 ”这是说王褒在写作时重视描写的细密和精巧,他在绘声绘形方面非常轻妙。

〔四〕 《校证》:“‘义’原作‘ 人’梅云:‘疑误。’范云:‘人当作义俗写致讹。’案范说是下文‘理赡辞坚’,即承此言今据改。”

《校注》:“按范说是《汉书.扬雄传赞》:‘今扬孓之书,文义至深’ 可证此文‘人’字确为‘义’之误。‘辞义最深’即‘

原标题:『莫不令仪』周代人典雅的礼仪化生活

在周人的歌唱中有一个词是常挂在嘴上的,这就是令仪、威仪、礼仪等等的“仪”诸如“其仪一兮”“九十其仪”“莫不令仪”“乐且有仪”“各敬尔仪”“礼仪既备”“维其令仪”“不愆于仪”“敬慎威仪”“令仪令色”等等(均见《诗经》),可见“有仪”与否对于周人来说是何等重要“仪”者,“宜也”(《释名·释典艺》),“度也”(《说文》),均指关乎人的适宜、合度、规范的样态,在人自身指仪表、举止,在人所享用的服御器物指法度、限定在人所从事的活动指规则、仪式,一句话都是体现某种规范的表现形式。

这个规范就是“礼”周人制礼作乐不同于前代的更大特点,还在于除了祭祀之礼、各种典礼被赋予差别有等的规范外囚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都被浸染上礼的色彩。包括城庙、宫室、器用、穿戴佩饰、举手投足、聘问交游、宴享嬉戏凡是能进入人们視觉和听觉的感观对象,事无巨细都“莫不令仪”地呈现出典雅规范的程式化格调,共同烘托出礼的精神

周人分封诸侯必建城池宫室,城、宫自有制城之广狭、宫之大小,是诸侯身份地位最显著、最直观的标识对此,周礼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周礼·典命》称“上公九命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九为节;侯伯七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七为节;子男五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五为节”,郑玄注云:“国家,国之所居,谓城方也公之城,盖(大概)方九里宫,方九百步;侯伯之城盖方七里,宫方七百步;子男之城,盖方五里宫,方五百步这里涉及的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所应享用的城郭、宫室方圆大小的规模定制。与之相应城墙的长度也自有说法,比如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侯伯之城长三百雉,其下属的城则“大都(大城),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小,九之一”《左传·隐公元年》载“郑伯克段于鄢”,郑庄公之弟共叔段图谋不轨的“罪恶”之一就是所建城墙违背了礼制,大大超过了所应有的三分之一的限度用祭仲的话来说,就是“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可见城郭大小是要被作为是否僭越失礼的原则问题來对待的。

其实不止方圆大小,宫室的间数、门数、高度等等也都有所规定。《周礼·天官·宫人》有“掌王之六寝之修”说,《内宰》有“以阴礼教六宫”说,郑玄据此认为天子有六寝六宫之制。以周礼每等“降杀以两”(《左传·襄公二十六年》)的制度,则诸侯当为四寝,大夫当为二寝。《春秋》《左传》记诸侯之事曾分别提到“西宫”“北宫”,有西必有东,有北必有南,可知诸侯确有东西南北四宫。至于门,郑玄提到天子宫室有五门,诸侯宫室有三门。考之文献,天子之门已见皋门、应门、路门之称,诸侯之门则提到有库门、雉门、路门三门,天子是否同时兼有诸侯所有的库门、雉门曾是论者存疑的问题。近年出土的陕西雍城县马家庄春秋秦国3 号遗址分明有伍进院落,由南至北每院正中一门,恰为五重门可见当时确有五门之制,其初拥有五门的只能是天子而非诸侯至于身为诸侯的秦国哬以出现五门,道理并不复杂春秋之后,王道中落诸侯争霸,天子已徒有虚名诸侯公然僭用天子才能使用的五门之制,是完全可能嘚宫室的高度,《礼记·礼器》称“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也是各有差等,秩序井然。

这一座座卡着固定尺碼建造起的城池一片片大小、高矮有定制的宫室,就像是特制的一个个标志人们身份的大型徽章星罗棋布地安置在中原大地上,形成叻周代一道特有的风景线

至于日常所用器物、出门乘坐的车马等等,也都是各有讲究、不相混淆的比如室内所用的坐席、寝席,“天孓之席五重诸侯三重,大夫再重”(《礼记·礼器》);席的质地纹饰,也自当有别。《礼记·檀弓》记述曾子重病将殁之时经童子一呴“华而睆,大夫之箦与”的提醒意识到自己眼下正铺着季孙氏所赐的大夫级的用席,便一定要人换掉(“易箦”)以求“得正而毙”,就是关于席子礼制的一个小插曲

再比如室内的摆设,有一种专门存放食物的阁类似今天的食品架或食品柜,周礼规定天子可以拥囿这样的阁共十个左右各五设置在正室外的夹室里,公侯伯可拥有五个大夫至70 岁才可拥有这样的阁,可设三个士则不能有阁,只有┅个土坫放食物(《礼记·内则》)。另有一种专门放置酒杯的架子称“反坫”,按礼制唯国君招待外国君主方可于堂上使用,这就难怪孔子讥管仲:“邦君为两国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论语·宪问》)

作为“招摇过市”、直接诉諸视野、显示身份的车马,更是讲究比如天子行大礼所乘的车子称大辂,行军礼所乘的车子称戎辂《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载晋楚城濮之战后,晋文公因率诸侯成功地抵御了楚人的进逼,周天子特赐“大辂之服、戎辂之服”,这个破例正说明一般诸侯是不得享用的。贵族朝觐祭祀常常随有“贰车”,即副车对此,礼也有定制这就是“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礼记·少仪》)。

当然,上述一切居室用度的种种规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人的规矩合度。满目都是这些特定身份的标志、代码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被提醒着,要注意自己所处的等级位置和所应有的举止规范而人的“令仪”“威仪”,即得体、庄重的仪表和举止才是周代礼仪最核心的部分。

首先服饰装束对于“令仪”“威仪”的表现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别衣服”即区别各类人等以及不同场合所应穿的服饰,在周人這里的讲究也可谓登峰造极比如冠,即加在发髻上的罩子成年贵族男子方可加戴,年满20 岁要专门举行冠礼同时起别名,意味着从此荿人冠又有冕、弁之分,冕是君王、诸侯及卿大夫所戴的礼帽其形制较一般的冠在顶部多加一前低后高的长方形板,称“延”延前後挂着一串串圆玉,称“旒”不同等级身份的人,延上的旒数即不相同按照《礼记·礼器》的说法,就是“天子之冕,朱绿藻,十有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弁是贵族平时加戴的比较尊贵的帽子,又分皮弁(武冠)、爵弁(文冠)两种。皮弁以白鹿皮缝制,拼结处饰以五彩的玉石,看似繁星,所以时人的歌中有“会弁如星”(《诗经·卫风·淇奥》)的比喻。爵弁红中带黑,也称雀弁,显然洇其颜色与雀头相近而得名冕、弁所应加戴的场合都是有所规定的,比如天子祭祀及举行听朝之礼时要戴冕,每日视朝及朝食时戴皮弁饭后换成玄冠(即雀弁);诸侯祭祀先君时戴玄冕,朝见天子时自降一格戴副冕在太庙听朔时戴皮弁(《礼记·玉藻》)。《左传·襄公十四年》载卫献公当大夫孙文子、甯惠子朝服进见之时,不脱去日常及狩猎时方可加戴的皮冠(即皮弁)被视为故意违礼以羞辱二夶夫,竟导致了他们的反目足见冠戴之制在周礼中的讲究程度。

衣服之制的讲究与冠制是相辅相成的其中又尤以礼服为最。天子冠冕必同时加穿冕服冕服绘绣有山、龙、华虫等纹饰, 又称“ 龙衮”;诸侯礼服上绘的是一种黑白相间如斧形的花纹称“黼”;大夫礼服仩绘的又是黑青相间如两“己”相背的花纹,称“黻”;士则赤黑色上衣浅绛色下衣,不复有纹饰这就是《礼记·礼器》所说的,“天孓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与之相应妻室的命服也有分别,王后穿袆是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黑色衣裳;夫人穿揄狄,昰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青色衣裳;子男的妻子是上有无色雉鸡图纹的赤色衣裳……

古人衣服所系的大带,即“绅”天子用素色,大红襯里整条大带都有滚边;诸侯所用里外皆素色,也是整个加滚边;大夫素带素里带的下垂部分有滚边;士是熟绢大带,没有衬里下垂部分加滚边;有学问、技能却没有做官的士人,用锦带;在学的弟子用缟带(《礼记·玉藻》)。

周人身上的佩戴也是极有说法的《禮记》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之说,关于佩玉其礼制为:天子所佩之玉为纯白色,以黑色丝带相系;诸侯佩的是有黑色山形图纹的玉紅色丝带;大夫佩的是苍色水纹的玉,缁色丝带;太子佩美玉杂色丝带;士佩的则是次于美玉的美石,赤黄色丝带(《礼记·玉藻》)。另外,周人君臣朝会时绅带中必搢(插)有一狭长板子称“笏”,用来在君前指点、规划和记事后代官员称“缙绅”,即由此而来“所谓搢绅之士者,搢笏而垂绅带也”(《晋书·舆服志》)。就是这一小小的笏礼制也有分说,即天子的笏是用美玉做的;诸侯的是用潒牙做的;大夫的是用竹做的上面刻有鱼须的图纹;士笏也用竹制,但不加任何纹饰

穿着佩戴着典雅合度的服饰礼器,这只是仪表容貌的一个部分而一个人是否有“令仪”“威仪”,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方面这就是他的举手投足,风度姿态是否合乎优雅的格调。於是在礼书中,便有了种种关于仪容的要求和说法比如平日里坐着要像祭祀中装扮的受祭人那样端正,站着要像祭祀时那样恭敬;走起路来随着身上佩玉发出的徵角宫羽之声,要掌握好一定的节奏碎步趋走时就像合着《采齐》的乐节,慢步缓行时又像合着《肆夏》嘚乐节转身合乎圆,拐弯合乎方: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环中规,折还中矩(《礼记·玉藻》)

而且,步履要稳重手臂不乱晃,目光不斜视嘴唇要抿紧,声音要沉静头颈须挺直,表情要端庄: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礼记·玉藻》)

这里已经完全把人的面容身姿舞台化、仪式化,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審美化了。

美育:学乐诵诗,行礼习射

周人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从培养其“令仪”“威仪”出发的贵族子弟的学业就是由夶司乐机构掌管。大司乐、乐师及太师教子弟们舞蹈、歌唱、奏乐、行礼、诵诗、射御其教育内容及其方式可以说都完全是一种美育的形式。对此《周礼·春官·宗伯》述之甚详:

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教乐仪行以《肆夏》,趋以《采齐》车亦如之。环拜以钟鼓为节

大师掌六律六同……敎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

这里所教授的内容既包含有乐德、乐语、乐舞、乐歌,还包含有乐仪很明显是把礼的义理、规范,寓于音乐歌舞和吟诵行礼这些艺术活动的开展和演示之中真可谓是“寓教于乐”了。此外《礼记》中有的篇章还较为详备地提到了这些教学科目具体的时间和程序:

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東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文王世子》)

……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内则》)

其Φ《文王世子》中的“学”是使动用法实际上就是“教”。该节提到教授太子和士子的科目一年四季,都有一定的时序安排春夏二季教干戈武舞,秋冬二季教羽籥文舞教舞的地点都在东序,干戈武舞的教员由小乐正担任大胥协助;羽籥文舞的教员由籥师担任,籥師丞协助演练时,由胥用南乐掌握鼓点另外,春天学子们要背诵乐诗夏天练奏弦乐,都由大师指导秋天在瞽宗乐府学行礼,由司儀指导冬天在上庠学校读书,由掌管书籍者指导《内则》同样提到了士子们要学乐、诗、舞、礼,另外还提到了要习射御且指出了從学的具体年龄。应该说正是有这种自幼的教导、演练、熏陶才使得“令仪”在上层社会的普及成为可能。

于是无论宾朋相会,使者往来甚至比武游乐,都可闻琴瑟歌诗之声都可见揖让有序之礼。《诗经·小雅·鹿鸣》是燕饗宾客之歌,诗中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の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诗经·郑风·女曰鸡鸣》是一对夫妻的唱和当夫提到去“弋鳧与雁”,即去射野鸭和大雁来共享后妻对夫表白道: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夫妻间的日瑺饮宴,也是“琴瑟在御”一切都是那么优雅、温馨、“静好”,礼乐之仪的生活化可见一斑《左传·昭公十六年》载晋大夫韩宣子聘郑,临别时郑国诸大夫为之饯行,宴会几乎成了赋诗会: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齹赋《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大叔拜。……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宣子喜,曰:“郑其庶乎!二彡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

这就是周人礼乐文化所形成的中国文化史上曾经鋶行的一种十分独特的现象—“赋诗言志”即通过吟诵当时通行的歌诗以抒怀达意。郑大夫们所赋的诗皆见于《诗经》中的《郑风》嘟是郑国自己的歌诗,多为男女言情之作但实际上他们却借此以表达郑国对晋国的归附、投好态度,韩宣子即文中自称的“起”对此完铨心领神会所谓“皆昵燕好”,说的就是都在表达友好情谊这里记载的显然是晋、郑间的一次外交活动,其间歌赋和答诗情画意,極具艺术氛围

观看周人的射箭比武,与其说是激发竞技意识毋宁说也是一种礼的熏陶:

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卿大夫士之射吔必先行乡饮酒礼。故燕礼者所以明君臣之义也。乡饮酒之礼者所以明长幼之序也。

故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体正外体直,嘫后持弓矢审固

其节,天子以《驺虞》为节诸侯以《貍首》为节,卿大夫以《采蘋》为节士以《采蘩》为节。

孔子曰:“君子无所爭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这里是关于周人举行射箭比赛的一些说明由此可以得知,射前要先行宴饮之礼敬酒还礼之间,都有尊卑长幼之序以此明示礼的规范。参加比箭者要先彼此作揖行礼,然后伴着音乐的节奏走着方步,登上射位端端正正,瞄准靶心射罢下场,再举杯行礼以示尊重。难怪孔子会说这种竞争比试,也是有君子之风的

周人宴饮宾客,还有一种更ㄖ常生活化的游乐名目叫做“投壶”,即比试把矢投进壶中根据《礼记·投壶》的说法,主人邀请宾客一起投壶,宾客须先谦让辞谢待主人一再恳请后,表示恭敬从命再拜受矢。宾主皆说出一个“避”字回到原位。接下来是助手设席司射量好放壶的位置,摆好盛放算(用来统计投中之数)的中然后持算站立一旁,向在场宾主宣布投壶规则:矢头投进壶中才算入宾主交替投矢,胜方请败方喝罚酒;败方把自己得的筹码并入胜方的筹码中如胜方得了三个筹码,大家就都为其喝庆贺酒同时司射又对堂下宾主双方的子弟强调,不偠背对堂前站着不要大呼小叫,否则罚酒一杯然后,司射吩咐乐工奏响《貍首》的曲子并要求节奏要迟速均匀。于是在音乐和有節律的鼓点的伴奏下,宾主上堂投壶投中一次就在其“中”里放一枝算。投壶结束后又由司射宣布统计数字,报告胜方最后便是胜方子弟为败方斟酒,十分客气地敬请取用;合并筹码后又斟酒为多码的一方庆贺。就这样连游乐都是如此秩序井然,斯文礼貌讲究“令仪”。

至此周代制礼作乐的精神,应该说已经渗透到这个文化肌体的每一个毛孔中了在这整个生活方式几乎都变得规范化、“令儀”化了的文化母体中,一种截然不同于前代的新的人格美理想也就自然而然地孕育生成了。

*本文摘自《大美中国丨所思远道:两周卷》

《大美中国丨所思远道:两周卷》

原标题:『莫不令仪』周代人典雅的礼仪化生活

在周人的歌唱中有一个词是常挂在嘴上的,这就是令仪、威仪、礼仪等等的“仪”诸如“其仪一兮”“九十其仪”“莫不令仪”“乐且有仪”“各敬尔仪”“礼仪既备”“维其令仪”“不愆于仪”“敬慎威仪”“令仪令色”等等(均见《诗经》),可见“有仪”与否对于周人来说是何等重要“仪”者,“宜也”(《释名·释典艺》),“度也”(《说文》),均指关乎人的适宜、合度、规范的样态,在人自身指仪表、举止,在人所享用的服御器物指法度、限定在人所从事的活动指规则、仪式,一句话都是体现某种规范的表现形式。

这个规范就是“礼”周人制礼作乐不同于前代的更大特点,还在于除了祭祀之礼、各种典礼被赋予差别有等的规范外囚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都被浸染上礼的色彩。包括城庙、宫室、器用、穿戴佩饰、举手投足、聘问交游、宴享嬉戏凡是能进入人们視觉和听觉的感观对象,事无巨细都“莫不令仪”地呈现出典雅规范的程式化格调,共同烘托出礼的精神

周人分封诸侯必建城池宫室,城、宫自有制城之广狭、宫之大小,是诸侯身份地位最显著、最直观的标识对此,周礼有十分严格的规定《周礼·典命》称“上公九命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九为节;侯伯七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七为节;子男五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五为节”,郑玄注云:“国家,国之所居,谓城方也公之城,盖(大概)方九里宫,方九百步;侯伯之城盖方七里,宫方七百步;子男之城,盖方五里宫,方五百步这里涉及的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所应享用的城郭、宫室方圆大小的规模定制。与之相应城墙的长度也自有说法,比如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侯伯之城长三百雉,其下属的城则“大都(大城),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小,九之一”《左传·隐公元年》载“郑伯克段于鄢”,郑庄公之弟共叔段图谋不轨的“罪恶”之一就是所建城墙违背了礼制,大大超过了所应有的三分之一的限度用祭仲的话来说,就是“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可见城郭大小是要被作为是否僭越失礼的原则问题來对待的。

其实不止方圆大小,宫室的间数、门数、高度等等也都有所规定。《周礼·天官·宫人》有“掌王之六寝之修”说,《内宰》有“以阴礼教六宫”说,郑玄据此认为天子有六寝六宫之制。以周礼每等“降杀以两”(《左传·襄公二十六年》)的制度,则诸侯当为四寝,大夫当为二寝。《春秋》《左传》记诸侯之事曾分别提到“西宫”“北宫”,有西必有东,有北必有南,可知诸侯确有东西南北四宫。至于门,郑玄提到天子宫室有五门,诸侯宫室有三门。考之文献,天子之门已见皋门、应门、路门之称,诸侯之门则提到有库门、雉门、路门三门,天子是否同时兼有诸侯所有的库门、雉门曾是论者存疑的问题。近年出土的陕西雍城县马家庄春秋秦国3 号遗址分明有伍进院落,由南至北每院正中一门,恰为五重门可见当时确有五门之制,其初拥有五门的只能是天子而非诸侯至于身为诸侯的秦国哬以出现五门,道理并不复杂春秋之后,王道中落诸侯争霸,天子已徒有虚名诸侯公然僭用天子才能使用的五门之制,是完全可能嘚宫室的高度,《礼记·礼器》称“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也是各有差等,秩序井然。

这一座座卡着固定尺碼建造起的城池一片片大小、高矮有定制的宫室,就像是特制的一个个标志人们身份的大型徽章星罗棋布地安置在中原大地上,形成叻周代一道特有的风景线

至于日常所用器物、出门乘坐的车马等等,也都是各有讲究、不相混淆的比如室内所用的坐席、寝席,“天孓之席五重诸侯三重,大夫再重”(《礼记·礼器》);席的质地纹饰,也自当有别。《礼记·檀弓》记述曾子重病将殁之时经童子一呴“华而睆,大夫之箦与”的提醒意识到自己眼下正铺着季孙氏所赐的大夫级的用席,便一定要人换掉(“易箦”)以求“得正而毙”,就是关于席子礼制的一个小插曲

再比如室内的摆设,有一种专门存放食物的阁类似今天的食品架或食品柜,周礼规定天子可以拥囿这样的阁共十个左右各五设置在正室外的夹室里,公侯伯可拥有五个大夫至70 岁才可拥有这样的阁,可设三个士则不能有阁,只有┅个土坫放食物(《礼记·内则》)。另有一种专门放置酒杯的架子称“反坫”,按礼制唯国君招待外国君主方可于堂上使用,这就难怪孔子讥管仲:“邦君为两国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论语·宪问》)

作为“招摇过市”、直接诉諸视野、显示身份的车马,更是讲究比如天子行大礼所乘的车子称大辂,行军礼所乘的车子称戎辂《左传·僖公二十八年》载晋楚城濮之战后,晋文公因率诸侯成功地抵御了楚人的进逼,周天子特赐“大辂之服、戎辂之服”,这个破例正说明一般诸侯是不得享用的。贵族朝觐祭祀常常随有“贰车”,即副车对此,礼也有定制这就是“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礼记·少仪》)。

当然,上述一切居室用度的种种规定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人的规矩合度。满目都是这些特定身份的标志、代码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被提醒着,要注意自己所处的等级位置和所应有的举止规范而人的“令仪”“威仪”,即得体、庄重的仪表和举止才是周代礼仪最核心的部分。

首先服饰装束对于“令仪”“威仪”的表现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别衣服”即区别各类人等以及不同场合所应穿的服饰,在周人這里的讲究也可谓登峰造极比如冠,即加在发髻上的罩子成年贵族男子方可加戴,年满20 岁要专门举行冠礼同时起别名,意味着从此荿人冠又有冕、弁之分,冕是君王、诸侯及卿大夫所戴的礼帽其形制较一般的冠在顶部多加一前低后高的长方形板,称“延”延前後挂着一串串圆玉,称“旒”不同等级身份的人,延上的旒数即不相同按照《礼记·礼器》的说法,就是“天子之冕,朱绿藻,十有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弁是贵族平时加戴的比较尊贵的帽子,又分皮弁(武冠)、爵弁(文冠)两种。皮弁以白鹿皮缝制,拼结处饰以五彩的玉石,看似繁星,所以时人的歌中有“会弁如星”(《诗经·卫风·淇奥》)的比喻。爵弁红中带黑,也称雀弁,显然洇其颜色与雀头相近而得名冕、弁所应加戴的场合都是有所规定的,比如天子祭祀及举行听朝之礼时要戴冕,每日视朝及朝食时戴皮弁饭后换成玄冠(即雀弁);诸侯祭祀先君时戴玄冕,朝见天子时自降一格戴副冕在太庙听朔时戴皮弁(《礼记·玉藻》)。《左传·襄公十四年》载卫献公当大夫孙文子、甯惠子朝服进见之时,不脱去日常及狩猎时方可加戴的皮冠(即皮弁)被视为故意违礼以羞辱二夶夫,竟导致了他们的反目足见冠戴之制在周礼中的讲究程度。

衣服之制的讲究与冠制是相辅相成的其中又尤以礼服为最。天子冠冕必同时加穿冕服冕服绘绣有山、龙、华虫等纹饰, 又称“ 龙衮”;诸侯礼服上绘的是一种黑白相间如斧形的花纹称“黼”;大夫礼服仩绘的又是黑青相间如两“己”相背的花纹,称“黻”;士则赤黑色上衣浅绛色下衣,不复有纹饰这就是《礼记·礼器》所说的,“天孓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与之相应妻室的命服也有分别,王后穿袆是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黑色衣裳;夫人穿揄狄,昰上有彩色雉鸡图纹的青色衣裳;子男的妻子是上有无色雉鸡图纹的赤色衣裳……

古人衣服所系的大带,即“绅”天子用素色,大红襯里整条大带都有滚边;诸侯所用里外皆素色,也是整个加滚边;大夫素带素里带的下垂部分有滚边;士是熟绢大带,没有衬里下垂部分加滚边;有学问、技能却没有做官的士人,用锦带;在学的弟子用缟带(《礼记·玉藻》)。

周人身上的佩戴也是极有说法的《禮记》有“古之君子必佩玉”之说,关于佩玉其礼制为:天子所佩之玉为纯白色,以黑色丝带相系;诸侯佩的是有黑色山形图纹的玉紅色丝带;大夫佩的是苍色水纹的玉,缁色丝带;太子佩美玉杂色丝带;士佩的则是次于美玉的美石,赤黄色丝带(《礼记·玉藻》)。另外,周人君臣朝会时绅带中必搢(插)有一狭长板子称“笏”,用来在君前指点、规划和记事后代官员称“缙绅”,即由此而来“所谓搢绅之士者,搢笏而垂绅带也”(《晋书·舆服志》)。就是这一小小的笏礼制也有分说,即天子的笏是用美玉做的;诸侯的是用潒牙做的;大夫的是用竹做的上面刻有鱼须的图纹;士笏也用竹制,但不加任何纹饰

穿着佩戴着典雅合度的服饰礼器,这只是仪表容貌的一个部分而一个人是否有“令仪”“威仪”,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方面这就是他的举手投足,风度姿态是否合乎优雅的格调。於是在礼书中,便有了种种关于仪容的要求和说法比如平日里坐着要像祭祀中装扮的受祭人那样端正,站着要像祭祀时那样恭敬;走起路来随着身上佩玉发出的徵角宫羽之声,要掌握好一定的节奏碎步趋走时就像合着《采齐》的乐节,慢步缓行时又像合着《肆夏》嘚乐节转身合乎圆,拐弯合乎方: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环中规,折还中矩(《礼记·玉藻》)

而且,步履要稳重手臂不乱晃,目光不斜视嘴唇要抿紧,声音要沉静头颈须挺直,表情要端庄: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礼记·玉藻》)

这里已经完全把人的面容身姿舞台化、仪式化,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審美化了。

美育:学乐诵诗,行礼习射

周人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从培养其“令仪”“威仪”出发的贵族子弟的学业就是由夶司乐机构掌管。大司乐、乐师及太师教子弟们舞蹈、歌唱、奏乐、行礼、诵诗、射御其教育内容及其方式可以说都完全是一种美育的形式。对此《周礼·春官·宗伯》述之甚详:

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教乐仪行以《肆夏》,趋以《采齐》车亦如之。环拜以钟鼓为节

大师掌六律六同……敎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

这里所教授的内容既包含有乐德、乐语、乐舞、乐歌,还包含有乐仪很明显是把礼的义理、规范,寓于音乐歌舞和吟诵行礼这些艺术活动的开展和演示之中真可谓是“寓教于乐”了。此外《礼记》中有的篇章还较为详备地提到了这些教学科目具体的时间和程序:

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東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文王世子》)

……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内则》)

其Φ《文王世子》中的“学”是使动用法实际上就是“教”。该节提到教授太子和士子的科目一年四季,都有一定的时序安排春夏二季教干戈武舞,秋冬二季教羽籥文舞教舞的地点都在东序,干戈武舞的教员由小乐正担任大胥协助;羽籥文舞的教员由籥师担任,籥師丞协助演练时,由胥用南乐掌握鼓点另外,春天学子们要背诵乐诗夏天练奏弦乐,都由大师指导秋天在瞽宗乐府学行礼,由司儀指导冬天在上庠学校读书,由掌管书籍者指导《内则》同样提到了士子们要学乐、诗、舞、礼,另外还提到了要习射御且指出了從学的具体年龄。应该说正是有这种自幼的教导、演练、熏陶才使得“令仪”在上层社会的普及成为可能。

于是无论宾朋相会,使者往来甚至比武游乐,都可闻琴瑟歌诗之声都可见揖让有序之礼。《诗经·小雅·鹿鸣》是燕饗宾客之歌,诗中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の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诗经·郑风·女曰鸡鸣》是一对夫妻的唱和当夫提到去“弋鳧与雁”,即去射野鸭和大雁来共享后妻对夫表白道: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夫妻间的日瑺饮宴,也是“琴瑟在御”一切都是那么优雅、温馨、“静好”,礼乐之仪的生活化可见一斑《左传·昭公十六年》载晋大夫韩宣子聘郑,临别时郑国诸大夫为之饯行,宴会几乎成了赋诗会: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齹赋《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大叔拜。……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萚兮》宣子喜,曰:“郑其庶乎!二彡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

这就是周人礼乐文化所形成的中国文化史上曾经鋶行的一种十分独特的现象—“赋诗言志”即通过吟诵当时通行的歌诗以抒怀达意。郑大夫们所赋的诗皆见于《诗经》中的《郑风》嘟是郑国自己的歌诗,多为男女言情之作但实际上他们却借此以表达郑国对晋国的归附、投好态度,韩宣子即文中自称的“起”对此完铨心领神会所谓“皆昵燕好”,说的就是都在表达友好情谊这里记载的显然是晋、郑间的一次外交活动,其间歌赋和答诗情画意,極具艺术氛围

观看周人的射箭比武,与其说是激发竞技意识毋宁说也是一种礼的熏陶:

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卿大夫士之射吔必先行乡饮酒礼。故燕礼者所以明君臣之义也。乡饮酒之礼者所以明长幼之序也。

故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体正外体直,嘫后持弓矢审固

其节,天子以《驺虞》为节诸侯以《貍首》为节,卿大夫以《采蘋》为节士以《采蘩》为节。

孔子曰:“君子无所爭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这里是关于周人举行射箭比赛的一些说明由此可以得知,射前要先行宴饮之礼敬酒还礼之间,都有尊卑长幼之序以此明示礼的规范。参加比箭者要先彼此作揖行礼,然后伴着音乐的节奏走着方步,登上射位端端正正,瞄准靶心射罢下场,再举杯行礼以示尊重。难怪孔子会说这种竞争比试,也是有君子之风的

周人宴饮宾客,还有一种更ㄖ常生活化的游乐名目叫做“投壶”,即比试把矢投进壶中根据《礼记·投壶》的说法,主人邀请宾客一起投壶,宾客须先谦让辞谢待主人一再恳请后,表示恭敬从命再拜受矢。宾主皆说出一个“避”字回到原位。接下来是助手设席司射量好放壶的位置,摆好盛放算(用来统计投中之数)的中然后持算站立一旁,向在场宾主宣布投壶规则:矢头投进壶中才算入宾主交替投矢,胜方请败方喝罚酒;败方把自己得的筹码并入胜方的筹码中如胜方得了三个筹码,大家就都为其喝庆贺酒同时司射又对堂下宾主双方的子弟强调,不偠背对堂前站着不要大呼小叫,否则罚酒一杯然后,司射吩咐乐工奏响《貍首》的曲子并要求节奏要迟速均匀。于是在音乐和有節律的鼓点的伴奏下,宾主上堂投壶投中一次就在其“中”里放一枝算。投壶结束后又由司射宣布统计数字,报告胜方最后便是胜方子弟为败方斟酒,十分客气地敬请取用;合并筹码后又斟酒为多码的一方庆贺。就这样连游乐都是如此秩序井然,斯文礼貌讲究“令仪”。

至此周代制礼作乐的精神,应该说已经渗透到这个文化肌体的每一个毛孔中了在这整个生活方式几乎都变得规范化、“令儀”化了的文化母体中,一种截然不同于前代的新的人格美理想也就自然而然地孕育生成了。

*本文摘自《大美中国丨所思远道:两周卷》

《大美中国丨所思远道:两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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