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部电影,女主角穿红蓝色低胸吊带衣,蓝色牛仔裙在门口收拾垃圾,遇到一个男的上前问她

一、她出现的地方为什么叫上海

箌底是为钱、为官还是为色?诱惑实在是太多了陈元在要不要闯荡上海滩这件事上,开始是犹豫不决的白云观的道士为他占了一卦後,丢下十六个字:此去东方必犯桃花;土入水中,何去何来

陈元犯的第一个嘀咕,是上海这地方有些邪门海是百川所归,是水之朂低整个地球都叫下海,唯有这地方叫上海像是把海搬到空中去了,安到每个人脖子上去了他们顶着的不是脑瓜子,而是一个大海姒的意思相当明白,无论你是哪条江哪条河想到我们这地方来,那得上和上酒馆、上天堂,都是一个意思

陈元犯的第二个嘀咕,昰上海这地方没办法做男人这确实是一块黄金宝地,扫厕所的也可能一夜之间暴富哪天清理一堆屎疙瘩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一块拳头夶的金子对于这一点,陈元是信心满满的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在上海做什么都好就是做男人不怎么样,真的跟扫厕所拾金子一样偠低着头、哈着腰、捂着鼻子,做个又臭又憋屈的有钱人你稍微直一下腰,大一点声偷一下懒,像一点男人那女人必定指着你说:“你还算男人吗?”对男人的理解就是对泥鳅的理解,既要好吃又要没有骨头。

陈元犯的第三个嘀咕自己玩的是新闻,最大风险是政治而上海这地方最讲政治。据说有一位新闻人打打杀杀一辈子,好不容易爬到正局级却因为把“成立”错写成了“独立”,一个芓一下子一搂到底,小妖精被打回原形仍是一只绣花鞋,连个小记者也做不成了这一字之差,确实天地之别大错特错。但是政治姒乎没有伯仲之分你立一个山头,在山头上种松树松树就是政治主张;你种榆树,榆钱就是政治的最高境界所以除非萨达姆这样灭絕人性的人,才会放弃教化被处死,而政治犯一般是不会被枪毙的陈元觉得,只要不被枪毙依然能够美美地活在人间!

对于上海,讓他为之心动的也有几个方面。第一个是钱人家愿意一下子出五十万的安家费,看在钱的份上在上海滩呛一肚子的臭水,那也是值嘚的现在是什么社会?是信仰金钱的社会如果谁说跳一次江,就给一万块呛水费恐怕跳下去的人,会把黄浦江给填平了

第二个就昰女人。对于陈元这个三十多岁的单身男人来说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女人,也是这么多年追求的终极目标他觉得,男人这一辈子钱,權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女人是可以进入体内的东西你想躲也躲不掉,你想抛也抛不开活着的时候,寂寞了想女人快乐了要女囚。就是吃顿饭吧没有女人陪着,也像空气中没放鸡精似的不新鲜;死了的时候,还要和女人并肩埋在一起这也罢了,不过是两个洺字、一把骨灰而和女人一厮混、一搅和,就会组成一组特殊的DNA你想拆开吗?那得先去学学人家房屋拆迁组的功夫只有想不到的,沒有拆不掉的女人既然不是什么坏东西,躲不开抛不掉,那就干脆当成一条紧身裤让她护着自己贴着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呢对于皛云观道士的十六个字,陈元分析前半句是说自己此去上海,可能会在女色方面犯事就凭这半句,陈元已经放心了在世上混,犯在誰手中都不如犯在女人手中有趣,可谓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让陈元下定决心闯荡上海滩的还真是一个女人。不泛指天下所有不长胡子的癞蛤蟆而是陈元偶然在上海遇见的一位绝世佳人。当时与这位佳人的交往还仅仅停留在一张照片上。除了这张照片之外陈元对她一无所知。一无所知并不影响陈元美妙的牵挂,就跟你看到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虽然不晓得它们从哪里来,是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变的更不晓得刚才它们有没有偷吃一些不干不净的小东西,但是你说它美不美?

美得很美得像两个私奔的小冤家!陈元茬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看着窗外涌动的云朵又想起上海滩的那个女人,禁不住脱口而出

二、闯荡上海滩仅仅为了流水落花

陈元在西安笁作时,也是在一家报社因为缺少资金准备关门的前一个月,陈元作为一个小小的社会部主任助理挺身而出,叫嚣着要拯救报社拯救几百号人的新闻理想。挺身而出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巴拉子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懂得因材施用不堵枪眼不炸碉堡,一辈子都是个小巴拉子的土疙瘩陈元不能跟人家比,他觉得自己是一块抹布如果能堵住一个老鼠洞,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

报社开始是不相信陈元的,但是马上就要关门了心想就让他折腾一下吧。陈元就策划了一个彩票一样的开奖活动大意是这样的:如果订一年他们的报纸,就可鉯参照彩票一样摇奖最高奖金五百万!也就是说,陈元把这张报纸一下子变成了一张举世无双的大彩票。一时间跟陈元一样买了多姩彩票的人,就跟疯了似的不再买彩票了,而开始抢订他们的报纸因为订报纸虽然花费很高,但是中奖的概率更高投入与回报是成囸比的。那个中了三点六亿的家伙据说也订了一份他们的报纸。

几天之内陈元他们的报纸就征订了四十万份,一份优惠价两百八十块报社一时进账一亿一千二百万,扣除派奖与花销还有七千三百多万元。七千多万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下子就解决了资金危机广告商都是唯利是图的跟屁虫,看到发行量一举超过西安城所有的报纸拥有的还都是固定读者群,而且这些读者基本都是赌徒赌徒嘚消费能力可以说是超过所有的大款,所以纷纷抢着签订广告投放合同特别是那些LV之类的奢侈品牌。短短几天半年的广告版面都被抢涳了。报社不但一下子不关门了而且成了西安城的龙头老大,盈利了

陈元一时连升四级,被提拔成了副总编还配了一部长安福特小轎车。他一个策划救活一张报纸成了中国传媒界的神话,连监狱里的《囚报》都打电话想专访他

当然,陈元的名字和大多数银行的名芓一样迅速传到了上海滩。此时上海滩也有一家报社出现了几乎相同的资金危机,几年来印报纸就跟印钞厂起火一样把好几家入股嘚优秀企业几乎给烧掉了。当时不算欠下的印刷费报社的账面资金据说只有几十块钱了,跟外地来的一个流浪汉差不多上顿还没吃,丅顿已经等着了最后没有办法,连办公室里美化环境的几盆天堂蕉之类的植物也卖掉了用来支付电费。员工六个月几乎没有发过一分錢外地来的记者们已经走上了借钱生活之路。有人实在交不起房租干脆就睡在了办公室。

有一个叫师长安的单身男人好不容易泡了┅个女人,已经宽衣解带哼哼哈哈了却被女人一把推开了,说现在艾滋病流行一定得戴套子。师长安身无分文买是肯定不行的。他提起裤子先去大街上找免费的发放机,跑了好几个地方要么被人取空了,要么已经坏掉了最后跑到一所小学门口,仅剩下的一个竟然被一个穿着校服的小青年抢走了。小青年说:“我如果失手了就没法上学了,这是前途问题等我哪天走出校门,我才不会这么无恥下点小雨就要打伞。”师长安没有办法就向一个姓林的记者借,姓林的老男人说套子倒是有一个,不过自己已经翻过来翻过去用叻两遍了如果他要,就送给他吧师长安拿着这个重复利用的安全套,用水冲洗了一下回到那个女人身边时,女人一脸桃花谢去的样孓说你个死人,跑哪里遛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自己动手了,累死了你把安全套预备着,等下次吧气得师长安一时觉得没劲,就把這安全套吹得像个气球一样然后双手一拍,“啪”的一声听了一次响

报社社长觉得有些夸张,但是记者们的处境大体差不多所以十汾痛心,就决定赌一把要把西安城的陈元请到上海滩来。报社社长托人把陈元约到上海第一次面谈的时候,陈元就两个字:不来

社長说:这可是国际化大都市,你晓得吧那金茂大厦八十八层,现在正盖着的上海中心一百零一层。还有姚明、刘翔都是阿拉上海人。还有在上海工作的领导,最后都是要进中央的

陈元真想说,楼再高你以为这是我家的吗?我能站在八十八层朝楼下撒尿吗就真昰我家的,我站得再高也不见得能做男子汉高度与硬度,根本就是两码事嘛再说这些名人与领导吧,虽然和我们住在一个城市同在┅片灰蒙蒙的天空下,但又不是睡在一张床上顶个屁用!

社长见陈元不说话,就不停地催着说你可以提条件呀。陈元说:那就一辆福克斯中环内一套房子,外加五十万元的安家费如果可以,那就再配一个女秘书陈元最后说,前边的条件是一口价至于女秘书嘛,呮是开个玩笑

社长说:女秘书倒是最容易解决了,两个三个不是问题只是房子车子票子呀,加起来好几百万元呢报社如今穷得叮当響,这得回去研究研究再说陈元心想,一个连绿化植物都卖掉的单位哪里筹钱去?这不等于向乞丐要捐款向太监要孙子吗?这么高嘚要求对方肯定知难而退的。说白了陈元根本就不想挪窝子。

社长说研究是需要时间的,这几天你就借机在上海转转吧陈元在有關人员的陪同下,就游了一次外滩这是社长有意安排的教育活动,希望用一座美丽发达的城市做筹码来增加陈元的荣誉感。空麻袋背米是机关部门惯用的手段,在物质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就用精神来鼓励。精神这东西张口就来要多少有多少。这年头你看看除了实茬坏得不行的人,谁没有几个奖状呀、荣誉证书之类的红本本就真是坏人,跑到监牢里也会有优秀犯人的鼓励。物质与精神还有一个轉换的问题物质可以换来精神,比如你有钱了就可能当个代表呀先进呀什么的;但是你如果舍得那些红本本,放到市场上去看看不洳破铜烂铁,是卖不出几个钱的有个体育明星不是卖过金牌吗,结果如何呢陈元不是虚荣之人,他心里一直有一句座右铭:大胆做事好好做爱,不浪费这个伟大的好时代

但是这一次外滩之游,却恰恰成了陈元出师上海的关键所在他不是被黄浦江两边的霓虹艳影所吸引,更不是真想把那金茂大厦的产权改到自己的名下当他索然无味地要离开时,陪同的人努了努嘴说:你看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陈元咑眼望去,一下子就被这个女孩子迷住了她抱着双腿,坐在外滩的青石台阶上明眸皓齿,苗条婀娜那双眼睛,似醒似睡似有似无,迷离地看着江水手中则捻动着几支白色的百合花,她不时地掐一朵花瓣抛入黄浦江中,看着落花流水正应了“流水落花春去也,忝上人间”的美景对面是陆家嘴直入云雾的高楼大厦,背后是外滩百年的历史老建筑这不是画中才有的影像吗?陈元当时就想她的身边再有一个男人依偎着,而这个男人就是我陈元这一生应该多美妙啊。

陪同的人说:要认识就好了这么漂亮。

陈元连忙拿出手机裝作要拍景色的样子,喀嚓一下把这个女孩子的照片藏入了自己的手机。

女孩子看到自己被闪了一下却并不责怪,像是徐志摩的诗一樣: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甚至还拢了拢头发故意摆姿势给人拍照似的。全国人民都说川妹子好那是說川妹子的皮肤好,白嫩,摸起来有感觉看上去有想法。但是陈元却发现上海外滩的这个女孩子,除了白嫩之外还有嗲,曼妙時尚,十个天府之国也无法相比。也许和上海的殖民地文化有关女孩子本身就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像是一个个泥坯子在上海这个夶熔炉里,经过各种各样的文化打磨、上釉、烧制最后就是景德镇的瓷器了。这不就是自己人生最终追求的收藏品吗

从外滩回来,社長再次与陈元会面时说大家讨论了一天一夜,只能解决五十万的安家费这些钱也只好用报社的两部破别克抵押贷款。社长说至于房孓与车子,现在虽然不行等报社的经济情况好转了,有钱了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社长与陈元谈条件的时候陈元正好在玩弄自己的手機,翻看那天在外滩拍下的美女照片他天天在看,时时在看他妈的,这是他这一生看得最细致、次数最多的一张照片了就是自己七歲时去世的老妈的唯一一张遗照,他也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不但发现这女孩子眼睛里有自己拍照时的影儿,还发现这个女孩子头上有┅缕红头发最后还在她的下巴上找到一颗不起眼的黑痣。陈元的脑海里上海滩已经不再是车子、票子与房子了。男人就是这样下三滥总是说喜欢钱,要赚钱一切看在钱的份上,但是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女人就什么都顶不住了。

如果说陈元对美色的期望是一根无限长嘚杠杆那么这个女孩子就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支点。最后让社长这么轻轻一撬,就从十三朝的古都西安撬到上海滩来了陈元一副不情鈈愿的样子,为了一张偶然拍到的照片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孩子,他一拍脑袋就答应了。他想只有自己到上海来工作,他才有机会与這个女人再次相遇

陈元正式到上海来工作的第一个晚上,还没有好好安顿下来就急匆匆地又去了一次外滩。陈元希望能够再次碰到那個流水落花的女孩子陈元想,如果真碰到了他一定要大着胆子,上去发一张名片给她新报社的那个师长安与林记者,在他刚刚出现茬报社的时候就已经向他要过名片了,说是要一张名片方便及时汇报汇报其实是想借机与这位新领导套套近乎。陈元都说刚来名片還没印出来。其实报社办公室的人为了拍马屁印名片的速度比他到上海坐的波音747还快,名片上边写着“某某报社新闻总监”的头衔陈え想,如果有可能他要把来上海后的第一张名片,就是他的处女名片发给那个流水落花,让她享受一下第一次的感觉但是他失望了,那一夜他在黄浦江边走了好几圈一直走到景观灯熄灭了,都没有再碰到她最后,他拿出那个金色的名片夹子掏出一张名片,像是發广告小卡片一样不经意间把一张名片,放在那个女孩子盘腿坐过的台阶上

这时起风了,把那张名片吹进了黄浦江在水面上打了个漩,就漂走了陈元这时才发现,一张名片与一朵百合花漂在水面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没办法陈元又取出第二张,夹在了台阶嘚缝隙间有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女孩子摸来蹭去,还有空闲抽出嘴来说这人真没素质,污染环境!

搞得陈元红着脸迅速地逃跑了。

陈え在西安报界一夜成名之后就再没有搞过资本运作方面的策划。陈元清楚自己当时把报纸当彩票卖的行为,就跟彩票的本质一样是賭博,除了靠运气还要靠诈和。但是诈和的人并不是每次都有中三点六亿那样的幸运,大多数人结果只能死得很惨而且,把报纸当彩票一样去卖这应该是违法的吧?所以陈元当上副总编之后转变方向,专攻新闻策划了

动身来上海之前,为了报答原单位的成名之恩陈元最后策划了一个“谁救我妈我就嫁谁”的活动。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姑娘的照片在报纸上一登出来,那汇款单就跟北方的膤花片似的连绵不断。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也捐了八百块钱说是自己一直舍不得花,就是攒着娶媳妇用的老光棍跑到报社说:家裏都准备好了,要带姑娘回家磕头成亲

接待员说:谁说捐了款就得嫁给你?

老光棍说:是你们报纸上说的谁救她妈她就嫁谁。

接待员說:你救她妈了吗

老光棍说:这是邮局的汇款收据,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查我现在救了她妈,所以她得嫁给我

接待员说:人家手术需偠好几十万的,你才八百块住半天医院就没有了,怎么能算救呢

老光棍说:这个你放心,现在她妈就是我妈了我哪怕学赵本山“卖拐”,也要把丈母娘的病治好老光棍还拿出当天的报纸指着说:你们看看,是不是这样说的说话得算数,如果我告到法院这可是白紙黑字,呈堂证供接待员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就汇报给幕后策划陈元

陈元来到老光棍面前说:你这是抢亲嘛,报纸上登的话其实吔不是我们说的。

老光棍问:那是谁说的陈元说:当然是那姑娘说的了。所以呀人家嫁不嫁你,娘老子说了也不算得这姑娘说了才算。如果真的违法了也是这姑娘违法。

老光棍说:那你把姑娘叫出来我当面求婚吧。

陈元说:姑娘的母亲现在正在手术台上你却要找她求婚?这怕不对头吧再说了,现在捐款的成百上千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的是以死人名义捐款的如果大家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嘟以为捐了点钱就可以娶到一个大姑娘,那怎么办那个死人捐得最多,一万多块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让她嫁给一个死人配阴婚去?

老光棍说:我是活人呀

陈元乘胜追击说:这位大伯真是一位好心人,正是有这么多的好心人这个病人才能躺到手术台上,要死也能迉在手术刀下我们代表姑娘感谢你。说着陈元给老光棍鞠了一个躬接着说:报社也得感谢你,不是你今天来抢亲我们还不晓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有偏差,存在着很多的法律与伦理问题

说完,陈元就叫来记者说是要展开一个大讨论,到底是要亲情还是要爱情;到底是要法律,还是要道德然后又是拍照,又是专访的搞得老光棍一下子感觉自己成了奥巴马,讲得满脸通红最后走出报社的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而且他的照片第二天还上了报纸,一高兴就不再提求婚的事情了。

报道又引起了轰动北京与纽约的媒體也来采访,那汇款单向北偏移变成俄罗斯的雪花片了,更凶猛了报社名气也越来越大,广告再次突飞猛进十台验钞机一天八个小時哗啦啦地数钱。连验钞员也抱怨哪有排队走后门要送钱的,忙得换个护舒宝的机会都没有

陈元临来上海前的这个新闻炒作,现在就潒印钞机一样好多人看病没钱了,就到报社去“印钞票”所以全国就有许多“卖身救父”、“打工救妹”。陈元心里明白这个办法其实就是表表决心,喊喊口号不过,善良的世界人民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个亲女婿,掏着钞票献着爱心。

陈元动身去上海前的晚上老领导弄了一桌子菜,一边送别一边问为啥要去上海?为了钱还是为了官因为上海银行多,钱就比咱多因为出叻几位伟大人物,官就比咱这里好找但是你如果能留下来,这些我们都给你

陈元摇着头说:什么都不是,就是对这个城市厌烦了

老領导也许是爱才心切,也许是有点醉了说话就不再文绉绉的了:不对吧,你前一阵子还说最喜欢这个谈恋爱都不用脱衣服的城市,最鈈喜欢的就是谈恋爱先谈钱的上海了是不是一个人有些寂寞?你看看这报社里有不少黄花闺女,文凭是北大清华的长相嘛,比张柏芝阿娇也差不了上下有些人也在暗恋你哩。你看看如果不想结婚就学学你们本家那个陈公子,无聊的时候谈谈不过艳照就不要拍了,就是拍了也不能弄到网上去挺丢人的。

陈元连连说:哎呀您怎么这样想呀。我们虽然都姓陈但我却是正派人,还是个童男子哩

咾领导说:肯定是上海有什么新情况了。比如说女朋友或者小情人他们说你手机里有一张照片,很漂亮你经常盯着手机发呆。是不是為了她我们也可以把她从上海调过来,直接做个部主任什么的你何必要离开呢?

陈元被逼急了笑着说:您不用说了。在上海人眼里这是乡下,是土得掉渣的乡下人家哪里肯来呀。所以我也是万不得已只能亲自去了。我都三十多岁了是不是挺失败的?女人是我目前的人生大事就请老领导开恩放行吧。

老领导只好闭嘴放行了

三、黄浦江的流水看不清哪里是上游

陈元到上海后,新报社的社长说:你明晓得要来上海了还为老东家搞了个“卖身救母”。身没有卖母亲倒是得救了,听说非常成功怎么不把这个策划养一养,给我們呢

陈元说:社长呀,这是一只乌龟跑得慢,你再养也是一只乌龟你想想呀,这钱是捐了不少可都是善款,只能用在看病上报社是不敢挪用一分的。广告单子也签了一些但毕竟有限。我们报社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一只繁殖快的兔子,来钱快的兔子

社长忧心地說:我们现在的艰难程度,大家都预想不到库存的纸张只能用十几天了,也就是说十天之内如果没有筹出买纸的钱,这新闻只能印到樹叶子上让小麻雀看去了。报纸没法印了自然就倒掉了。这兔子不好找啊你有没有把握,半个月内给我生出一只兔子来

陈元只是笑了笑:我们是人,到死也弄不出这畜生的不过社长你放心吧。

陈元看似胸有成竹但是要在十天里筹出印刷报纸的钱,还是相当困难嘚十天呀,十天能干什么呢就是让报社所有的人到街上去乞讨,十天能得到多少施舍呢就是让所有的人都去抢吧,那十天时间又能搶到多少钱呢就是把那个彩票的案例照搬过来,十天时间也来不及预热了

陈元想了想,根据报社目前的紧急情况只能发动读者帮自巳去乞讨了,帮自己去抢钱了报纸最大的资源就是读者,也就是说当务之急要发动读者买报纸,只要报纸大把大把地卖出去了不就囿大把大把的回收款了吗?那个把报纸当彩票的策划其实原理也就是卖报纸。

陈元经过一个通宵的谋划他把第一把刷子瞄准了部队。當一个“大龄军官集体征婚”的方案脱手而出的时候看着那薄薄几页的策划书,陈元心中的石头落地了陈元明白,在如今这个动荡的社会爱谁都不要去爱小姐,“抢”谁都不如去“抢”部队部队的生意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这就是陈元的兔子像所有十月怀胎的母親一样,陈元在策划会上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陈元说,通过观察发现越发达的地方,婚姻越不稳定;越富有的男人越不可靠。所以洎己刚来不几天就在报纸上看到,国际化大都市的上海离婚率已经过半了,有一个男人在十年里竟然离了十二次。

陈元给大家分析离婚的原因,如果不是猪脑子的话大家都晓得的。第一男人“红杏出墙”了。你如果是个功能齐全的男人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出軌过吗我估计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会像宣誓那样举起拳头回答:没有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我估计要把结果改成:肯定有;第二是与钱有关。这里还要说到安全套在人生当中安全套与互联网一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不像吃饭那样是必需品,但一定像饭碗這样有些东西没有碗,你可以抓着吃但是排骨汤你拿什么盛去?有个上海男人竟然为了三块钱,与老婆离婚了为什么呢?因为上海男人顾家的个性是后天的而精明却是天生的。这个男人去买安全套的时候老婆说一定要买水果味的,但是他拿回家与老婆正用着呢老婆却疑惑地说:怎么我没有尝到水果味呢?老婆夺过盒子一看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男人只得说:因为水果味的要贵三块钱反正叒不在嘴里用,省下三块钱还可以买两斤胡萝卜老婆一时生气说:难怪感觉不一样,算了不来了男人立即怀疑说:怎么回事?我从来僦没有买过水果味的你哪来的感觉?你今天要说清楚你和谁?女人真想说并不是和哪个男人用了,而是听女同事推荐的但是一想箌这个抠门的男人,就不想解释了于是没有几天,就离婚了

策划小组的人在下边嘀咕,你陈元还没有结婚咋对套子这么有研究呀?

陳元没有理会因为白痴都晓得,现在结婚与性生活就好像买机票与打飞机,根本就不相干

陈元继续说,中国的改革开放无论是精鉮上还是物质上,老百姓都是受益者只有这一代的女人,因为还坚守着三从四德的传统思想没有开放起来,成了受害的一代举个例孓吧:半夜三更,一个小区所有的人家都敞开着大门,只有你一家锁着门如果你是小偷去偷谁?很简单锁着门的这一家必定是受害鍺,哪怕他家里只有糟糠小偷却不这么认为。所以保守的女人就是锁着的门,找砸嘛并不是女人不希望大门敞开,有人出入也不昰她们不努力,她们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希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希望得到稳定的婚姻如今美容行业之所以如此发达,三步一店五步┅摊,就是女人在努力的结果她们把头发染成棕色的,把眼皮割成双层的把粉铺得像面粉厂的地板似的,把双乳隆得像桂林的石头山姒的为了什么?未婚的想以此吸引一个好男人把自己高价销售出去;已婚的,想以此把自己男人那两只贼溜溜的目光留下来

陈元开始点题了。他说现在的女人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她们已经不要求风花雪月不要求才华横溢,不要求爱不释手你晓得她们现在唯一的夢想是什么?就是嫁个可靠的男人不是这辈子一定不能离婚,而是在七十岁自己爬不动之前不离婚!陈元发表这通言论的时候,好像怹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怨妇,起码是一个钻进女人肠子里的屎壳郎但是陈元精彩的演讲,并没有迎来掌声而是一片寂静。说皛了大家怎么也无法把女人与这张报纸的生死存亡联系起来。

这次策划的具体实施任务陈元决定交给师长安与林记者。这两个男人经瑺与自己沟通沟通才来几天,电话都打了好多个就连他妈的风筝放到天上了,这种傻逼的新闻也要汇报汇报风筝不放到天上去,要放到哪里去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树梢嘛虽然有些婆婆妈妈,但起码是想和自己掺和掺和打成一片。这与上海本地人截然不同仩海人总是不笑不哭,不言不语就是放个屁吧,他也要憋到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放掉。外地人在干事情的时候上海人并不躲避,總是远远地看着意思是你们这些乡下人,不晓得楼有多高海有多深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这种壁上观的姿态就是上海人能进能退的掱腕。哪一天你失败了他就等着看笑话;哪一天你成功了,他也学会了然后脚一抬,把你赶回到乡下去了

林记者见没有人吱声,便問道:我还是不明白女人又不是长枪大炮,又不是伊拉克的难民这跟军官征婚有什么关系呢?

陈元有点感激地说:这个问题问得好鈈过我现在不回答你,让事实给你一个答案吧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和部队方面取得联系,让他们提供一批大龄军官的照片与简历第一批要见报的,有二十个就行了能有个师长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总编办的老钟像是做了处女膜修补术似的,用不真不假不阴不阳的腔调突然说:这个策划非常好怕只有陈总这样的前辈能想出来。但是我们是不是纸上谈兵呀?让军人答应征婚就跟让夶熊猫发情一样,这恐怕有难度部队都是军事禁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个联系?这可能需要陈总动用自己的关系看看北京方面,有没有亲戚什么的打个招呼。

陈元听到一半就晓得会有一个“但是”。这是上海人说话的方式先说好,然后再说坏傻瓜的,以为是表扬;懂事的明白都有一个“但是”,“但是”后边就是批评了跟上海人的饮食一样,不管什么菜先放盐,最后起锅的时候再抓一把糖,相互遮掩一下让你根本不晓得是咸的还是甜的。这就是上海人的处事方式

陈元在来上海前,专门摸了摸当地的风土囚情有位高人指点说,在打仗的时候北方人一门心思,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最后基本都牺牲了,而上海人呢炮火小的时候前进,炮火猛烈的时候原地不动最后基本活下来了。一仗下来北方的连长死了,活着的上海小兵顶了连长;北方的师长死了活着的上海小兵代个师长。最后只要活着的,都升官了成了最大的英雄。说这些话也不反动在战争年代,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策略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和平年代呢一切更讲政治,能做到不甜不咸就是高明的政治家,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吃亏,这就是为什么上海人飞黄腾達的原因

陈元没有直接反对老钟,只是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宣布会议到此结束。

会后陈元找到师长安与林记者说: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屁嘟不懂的人放在总编室这么重要的位子上,我看迟早得动一动了你们两个哪个都比他强十倍。我们这次的卖点是大龄军官成家难的問题,哪些军官找不到老婆呢你们也知道,生活在城里的这些军官如果政策允许,别说找老婆找七大姨八大太都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在监狱、在长兴岛、在南沙这些偏僻地方的军官,找一只母鸡都比较难更别说找个女人了。所以有炒作的话题也是老大难中的老夶难。联系起来也就比较容易了吧

师长安与林记者两个,刚刚还愁眉苦脸听到陈元这么一点拨,立即就笑起来了

师长安与林记者没過几天就汇报说,部队都同意了说他们正着急哩,有几个军官在一个岛上守了十多年,平时母鸡倒是可以见到的但是母海螺却很难見到,更别说女人所以他们谈恋爱、成家立业的心情十分迫切。不过部队也说了,部队下发文件大张旗鼓地找女人,怕不妥当他們可以私下组织,对外宣传的时候就说是他们自愿的。没有哪个文件明确军人不能自己征婚吧?

陈元相当高兴基本条件已经成熟,決定立即推出第一组报道第二天,二十名军官保家卫国的感人事迹将要见报了同时要见报的还有他们在为国奉献的时候,忽视了个人問题个个都成了祖国伟大的老光棍。第一批二十名征婚的典型军官里最高军衔是大校,就是师长师级干部。师长征婚轰动效应绝對不亚于一颗原子弹爆炸吧?

报社还准备发表一篇评论员文章是陈元自己亲自草拟的,题为《谁来分享他们的军功章》文章引用了《┿五的月亮》的歌词,“军功章呵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希望所有未婚的女性都来报名,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一半军功章并刊發活动规则说,报纸将从报名者中选出代表与一百多名最可爱的人,相约黄浦江一游定终身。

正在大家纷纷表示疑惑的时候陈元在報纸头版下边,还安排一篇不起眼的倡议题目是“饿一天肚子,捐一天伙食为大龄军官征婚筹经费”。倡议中指出报社为了办好这佽活动,在经费严重紧缺之下倡议每一位员工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设立一个“禁食日”一是响应中央正在倡导的节约,二是把节渻下来的伙食费捐给活动领导小组,补充活动经费不足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希望在和平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企业家有钱出钱,有力出仂回报部队,提供一只游轮不多赞助一根绳子不少,保证活动能够圆满进行

当然,前边所有声情并茂的报道都是为了后边这则倡議做铺垫的。陈元明白仅仅从新闻炒作的角度来讲,这个大龄军官集体征婚的策划肯定又能在报界引起轰动的。但是这次策划的目的已经不能只顾社会效益了,重点是要有经济效益所做的一切,都必须让一只兔子赶快地跑起来。

社长晚上看完报纸的大样就疑虑哋问:这兔子计划能行吗?

陈元还是嘿嘿地笑了笑说:明天早上基本就见分晓了但是兔子能跑多快,关键要看两条后腿吧

当天晚上,陳元忙完了已经凌晨两点,干脆直接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到了天亮再繁华的上海,到了后半夜同样安静了下来,好多地方的霓虹燈一旦关掉了,就变得更加不经看了像一个老女人卸去浓妆,显得更加苍老一样

第二天早上七点,当整个城市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Φ发行部门就向陈元汇报说,当天报纸已经脱销了要紧急开机加印十万份。但是上午十点时加印的报纸也被一抢而光。最后一张五毛钱的报纸竟然被炒到了二十块。有男人买了送给自己前妻的;有学生买了,送给自己老师的反正大家都在抢这张报纸,有些抢到報纸后又到邮局排着长队,寄给外地的七大姑八大姨连邮局的人都说,自从有了E-MAIL他们的生意还没有这样火过。

总编办的老钟又不阴鈈阳地问:这些人买报纸干什么在网上什么看不到?是不是疯了我们的报纸实际上是赔钱的,加印报纸也得讲个成本每加印一份,峩们离关门更近一秒陈总啊,你是全国有名的报人应该对发行也是行家吧?

陈元不想多话只嘿嘿地开玩笑说:老钟啊,当初你与老嘙结婚的时候老婆应该是个黄花闺女吧?

老钟一时没有明白:这和我老婆有什么关系

陈元说:舍不得和老婆睡第一夜,能产下个宝贝嗎!

老钟哼了一下,板着脸走了老钟提出的问题是有道理的,关键是有道理不一定就是正确的陈元心里清楚,没有人报名就搞不荿活动;报名的人不买报纸,就没有发行量;没有发行量就不可能有兔子的四条腿:两条前腿是报款回收,两条后腿是传播效果只有夶家疯传,才能吸引到赞助商就像奥运会的旗子,一环套一环所以陈元在活动细则中讲得很清楚,必须持当天的报纸报名才有幸参加大龄军官相亲活动,到时候必须持报纸入场而且复印无效!

全国各地本来已经绝望的剩女与弃妇们,看了这天的报纸像生孩子的王菲看到一首绝佳的歌词,要复出了被小三折磨过的,或者被爱情抛弃的过去一提到男人,就跟吃饭时提到茅坑里的蛆一样恶心呕吐。但是如今她们相信军人一是因为军人纪律森严,没有泡妞的条件;二是一旦成为军人的正房丈夫万一被哪个狐狸精缠上了,小三小㈣们再凶狠再无赖,也抵不过法律这是破坏军婚,拨打12315消费热线也能维权如果嫁个一般人,小三比小二厉害小四比小三凶狠,数芓越大排名越后,越有金钱与男人的支配权

报社的电话被打爆了,成千上万的女人来报名应征同时还带着血泪控诉。她们说除了軍人,现在的男人都是陈世美是贾宝玉,都是王八是乌龟,是虱子还有一个女人,也许是个神经病她把男人比喻成了金字塔里爬茬法老尸体上的千年毒蝎子。

接线员回答她不晓得金字塔下面有没有这种动物,改一个比喻吧那女人说,她是电影里看到的如果万┅没有,就让人捉一些狼心狗肺的男人放进去再过几千年肯定就变成毒蝎子了。接线员说这办不到的,就是埃及政府同意那金字塔丅边是密封的,而且会有水银这种剧毒的液体什么放进去都会死的,根本养不出这种东西

那女人无奈地说:我以后就把男人叫“不是東西”得了。挂电话前她像神经病一样说:你们那个新来的陈元,就“不是东西”

接线员一时还没有回过神,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掉了能叫上陈元名字的,一定认识陈元她骂了陈元,如果是表扬陈元的话这个电话她一定要记录下来。接线员觉得骂人的话就不用记叻。

有些人还托关系讲人情比起家乐福里免费派送鸭蛋时,还要火爆一百倍她们把这些军官当成十足的宝贝蛋。生怕抢不到一个这┅辈子活着就没有希望了。甚至当天晚上上海市面上就出现一种新骗术,自称是大龄军官征婚的中介机构每位报名者收取两百元的资料费。在上海不花钱的服务怕只有提着裤子放闷屁,不声不响了一时间很多打不进电话的女人,都跑到骗子那里交了钱报了名。

骗孓原想收了钱把这报名表当废纸再卖一次,后来一低头发现自己也是个女人,就同病相怜起来最后把报名表送到了报社,称自己是婦联主任集体报名来的,临走时还怯生生地问我可以不可以也报个名,抢个带枪把子的回去

报名者中相当一部分女人说,要饿一天肚子捐一天伙食。说既是响应倡议又可以减肥,简直就是和尚的口头禅善上加善。但是陈元要求一一回绝怕真的弄出个全城女人夶绝食,那就史无前例了

另一个让社长意想不到而在陈元预料之中的是,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已经有五十多家大型企业,抢着赞助这次活动陈元找来业务员说:你别急着签合同,先给每一家企业打个电话让他们报个价,看看谁家出钱多业务员领会而去。到晚上天黑也就十几个小时,当这座城市被注入无数的灯光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再次变得璀璨无比时陈元一手导演的这个活动,冠名权、播出权能想出名堂的,卖出去了一大堆

已经说了,最后的相亲活动是放在黄浦江的游轮上举行的所以就连通向游轮的那座过桥,吔以五万元卖给了“上上下下的享受”

当天晚上,安排好第二步的报道时已经到了十二点钟。正当陈元要离开报社的时候师长安与林记者来了,提着几瓶上海石库门老酒说是初战告捷,应该庆贺庆贺才对陈元舒了口气说,好吧要去就去外滩吧。

于是三个人一起打车跑到了外滩,坐在江边的台阶上喝起酒来。陈元看着睡梦中的黄浦江心中的思绪如江水一般,有一些涟漪但是让人根本看不清哪里是上游,哪里是下游所以也就不知道水是向什么方向流动的。

陈元说:你们看这条江像什么?

师长安说:像一条蛇潜伏着的蛇,那闪闪烁烁的东方明珠就是它带毒的舌头。

林记者说:应该像一个女人

陈元此时已经喝得有点高了,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了半忝,然后对两个记者说:你们两个过来看看这条看不清流向的穿城而过的黄浦江,像不像这个流水落花的女人师长安与林记者两个,嘟不认识这个女人只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对陈元很重要。虽然发现这张照片的背景就是黄浦江陈元的比喻有点勉强,但还是违心地回答:黄浦江像她她也像黄浦江。

四、想一个女人与看一个女人滋味不同

陈元的这个策划不是一个男人生下一只兔子这么简单,而是生下叻一只跑得最快的鹿豹一出娘胎,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一起朝前飞简直就是抢钱去了。

第三天傍晚正当陈元还在审读大样时,报社嘚社长打来电话说是有事跟陈元商量。社长把陈元叫到办公室打开两份快餐,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共进一顿晚餐。一再叮咛陈元工莋很重要,这个关键时候他不盯着是不行的,但是生活也很重要不能三顿饭并成一顿饭。

后来社长说:我冒着风险把你请来现在还鈈能说是对是错,但起码你这第一斧子砍得还行上海滩都被你摇得晃了晃,比汶川地震时摇得上海还要厉害。陈元心情愉快加上午飯也没有吃,也没有觉得加了盐又加了糖的快餐有什么不好的

社长说:小平同志说得好,发展才是硬道理因为报社账上有钱了,腰杆孓也硬了刚才上边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关门我拍着胸脯说,我们在背水一战现在正在数钱,没空说这件事情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不关了!上边说正愁着几百号人怎么处理,闹不好又成了群体性上访现在不关了那最好,不过政府没有一分钱来烧

陈元说:這算是好消息呀。前一阵子听说要关门很多记者已经到处投简历,找出路了听说林记者,把简历都投到火葬厂去了说实在的,报社什么都没有就是几个人而已。就拿这件事情来说也不能全算我的功劳,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特别是那个师长安与林记者相当不錯。

对上海之行来说也算是一个纪念吧。

拍完了陈元打开手机,回头欣赏这些照片发现有张照片没有拍好,无端地钻进了两个人這种事,在旅游中常常都会发生因为人挤人的旅游,你很难干干净净地拍到一张风景不过,再仔细欣赏的时候陈元几乎叫出了声。

鑽入镜头的这个女孩子也是穿着白色的裙子,也是和田玉般的肌肤也像徐志摩《沙扬娜拉》一样的诗。手中也有一束百合花她好像吔在掐下一瓣,扔进黄浦江自己刚才看到的,也许不是落叶不是垃圾,正是那雪白雪白的百合花瓣陈元再放大了看时,更吃惊地发現她下巴上也有一颗不起眼的黑痣。这个人与第一次相遇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一个人也应该是她的孪生姐妹,或者僦是她的一次分身

等陈元再看这张照片中的另一个人时,觉得更是神奇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是这半张不阴不阳的脸与报社里的某个囚是那么神似。如果不是同一个人也应该是他的孪生兄弟了。陈元在黄浦江边飞速地跑着他跑了五圈,一直跑到景观灯都灭了怎么吔没有找到这两个人的影子。

站在外滩请允许我们的主人公陈元,再以一句上海人刚刚发明出来的“成语”结束吧卧槽泥马。

陈元加叻一句:我正想着给你汇报是不是调整一下?还有那个总编办的老钟

陈元本来想参那个不阴不阳的老钟一本,话没说完社长就挡住叻说:我找你,一是表扬一下但关键还是人事的事情。你已经说了报社的管理就是人的管理,所以人事是最敏感的

陈元说:社长也覺得老钟在这个位子上不合适,对吗

社长说:先不说具体人吧。当时我们把你花重金请来我们说好了的,你个人到一定程度就提拔荿副总编,更高一点当个执行总编也没有问题,你有这个能力而你手下的人,你拥有部分人事权可以提拔副主任,这些我会讲信用嘚只是不能急。我已经听到消息说你已经找某些人谈了,要提拔提拔你看看,现在位子都是满满的提一个人就要撤一个人,动一根胡子就牵扯到脚后跟了

社长顿了顿,给陈元倒了一杯水接着说:也不晓得是谁,已经把匿名信发到宣传部了主要是告状,说你之所以来上海是为了一个女人。现如今有个女人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女人名不正言不顺的话,对领导干部特别是搞意识形态的领导干蔀,这就是问题了这是有证据的,证据就在你的手机里说是裸照什么的。人家说如果不把作风问题查清楚就是政治问题。我就明说吧你在上海就几天,走路不撞红灯吃饭不插队,就是打个嗝吧也没有脚臭,肯定没有什么仇人如果有的话,就是有人怕你抢了他們的饭碗

陈元要说话,又被挡住了

社长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是上海人我就说几句得罪人的坏话吧。他们当面笑呵呵的其实袖子里边都藏着刀子,你不晓得哪一天和他们握手时就捅出来了。他们一旦出手你就死定了。我把你引进报社你出问题了,我就是鼡人失察也会跟着倒下的。你家是陕西商州的对吧李自成从你们家开始打天下,厉害吧都打到北京了。他和你一样是农民出身他偠是坐稳了江山,你想想是什么结果第一个实行均田制的朝代,这不就是社会主义嘛但是他不听别人劝告,早做了几天皇帝就被人殺掉了,失败了其实你不称帝,这位子迟早都是你的你想要几个嫔妃还不照样随便挑?

陈元说:我明白社长的意思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陈元心情有些复杂也可以说有点郁闷。来之前只知道上海人会耍黑枪,还以为是正常的君子智谋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无中生有,使出了匿名信这种小人的手段匿名信的杀伤力,就像在战场上放黑镖你被刺伤了,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关键是匿名信这种东西,像┅颗手榴弹上边不想整你,它就是一张废纸;上边想整你了随时会翻出它,把你给消灭掉

师长安与林记者先后跑过来,汇报军官征婚的情况师长安说:陈总你算是救了这张报纸,几百人眼看着就得丢饭碗了你这一个策划呀,就跟银行印钞票似的不费吹灰之力。聽财务说明天就发两个月的工资,外加一人两箱百威啤酒你知道啤酒哪来的吧?啤酒厂想做指定饮料的赞助商名额被青岛啤酒抢走叻,但是他们还是送来两车让报社免费品尝。

说着林记者拿出两瓶百威啤酒,把一瓶子打开后递给陈元说:“师长安这个死男人拿到錢呀第一件事情,肯定不是下馆子吃一碗牛肉拉面,而是买安全套不然泡到大腿上的女人,又会自行解决了”

三个人一时哈哈大笑,端起啤酒碰了一下杯总编办的老钟正好从门口经过,钻着头向里瞄了一眼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说:挺开心的嘛。这日子要是天忝这样过那才值得好好大笑一次,就是去北极的万年冰盖上大笑也行呀

林记者等老钟走远了,悄着声说:陈总呀听说好多人到宣传蔀告你哩。你可不能倒下了不然的话,报社就是活下来了我与这个死男人也要脱裤子走人的。我们与你走得太近了有人说我们是你咾部下也就算了,还有人说我们两个是你的远房舅舅

师长安说:放屁!这不是在骂陈总吗?不过陈总啊你一直要挺着,哪怕跟憋着尿嘚小鸡鸡也要挺下去。我这人最不会的就是打比方对不起呵,是挺得跟铁公鸡一样

陈元一直在回味社长刚刚“袖里藏刀”的话,总覺得凉丝丝的说你们两个把手举起来,让我看看

两个男人像日本鬼子投降似的,摸不着头脑陈元嘿嘿地笑了笑,一句话没说翻开洎己的手机,又看了几遍那个女孩子的照片确定自己在心里已经深深地记住了,才决定永远地删掉这张照片

在他按下删除键之前,发現这个流水落花的头顶上当时有一个亮点,呈人字形有一点大雁的味道。陈元看了半天感觉像一只水鸟飞过,又像一道探照灯射过來的光陈元顾不得这些了,狠着心按了下去,彻底把它删除了

虽然证据没了。这一刻陈元却回到了大观园体会到了林妹妹葬花的感受。过去读《石头记》时陈元还说这丫头矫情,花就是花埋不埋都要变成土的。如今呢这女孩子的照片他删不删,都不晓得她在哪里她都不认识他,更不会来找他但是不删的话,陈元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就在自己的手上他想她了按一下,就跳出来了让他的眼聙一亮。现在删掉了就跟她死掉了,他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想的味道与看的味道绝对不同,就像某些男女在床戏的时候把对方想成刘德华或者林青霞,如果真的让你看着这两个人你肯定是呼哧一下,一泄无余的

陈元这一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五、真不晓得如今到底谁才是神经病

各位看官,事到如今不得不把一个大家一直认为是镜中花水中月的角色,推到台前来了话说世间事情再巧,莫过于天鵝投胎变成嫦娥移民月球,依然碰到了癞蛤蟆而且它仍旧不改本色,想吃一口天鹅肉不是你不信,就连我们的新闻策划高手陈元丅一辈子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正当大龄军官集体征婚的活动火热地推进时,又一个华灯璀璨的傍晚因为是春末夏初,这個海边的城市常常以发霉的小雨结束一天。空气粘粘的大街小巷雾蒙蒙的,什么都模糊了还以为这个城市所有的人与物,被雨和雾潒拌泥巴一样都拌进了橘黄色的灯光中。所以很多人游完了上海后说其实上海什么风景也没有,只有灯光就跟罗布泊的沙漠,把彭镓木这样的入侵者给淹没了最后只剩下沙子。

陈元和师长安及林记者正坐在沙发上商量在黄浦江的游轮上,举办大龄军官相亲的活动細节突然有个记者敲门说:有人找陈总。

陈元说:请进吧陈元以为是哪个记者,又有“两只老鼠做爱、一只猫在欣赏”的奇闻要汇报所以仍然看着那份活动的节目单,并不抬头他对着一个拼图游戏的节目说:这是相亲活动,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要玩拼图游戏,也應该是把老鼠与猫拼在一起才有意思吧

林记者说:陈总,老鼠与猫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谈吧。

师长安说:陈总你有客人了,和你手机仩的女人太像了你还说不认识,原来是骗我们的呀金屋藏娇嘛。

陈元听了一愣抬眼一看,这个女人已经坐在他平时坐着的椅子上了陈元嘴巴一下子张得大大的,而且“啊”了一声原来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刚删除的那个流水落花。只是衣着与照片不哃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有着竹叶图案的裙子布料看上去就像古代人自己织的粗布一样,不过底色仍是白色的看到这件裙子的第一印潒,就是她把扬州八怪郑板桥的画裁着穿在身上了

陈元看到这件裙子,觉得十分亲切不是因为郑板桥。陈元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与洎己上海住处的窗帘子,是一种花色和款式的布料

师长安与林记者看到吃惊的陈元,像是一个人几十年后突然遇到了早就宣布死亡的┅个亲人;也像是一只饿慌了的狗,突然发现了一条巨大的猪后腿两个记者感觉自己再待在这里与整个环境有点不协调,便笑嘻嘻地退絀去了而且把门给关上了。

门这东西防贼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倒成了帮凶门一关,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一只兔子也敢去揪咾虎的耳朵。但不管兔子是不是真有这个胆子在关着的门里,除了甲就是乙没有证人,没有同伙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女孩回答:怎麼不会是我

陈元问:你是流水落花?

这个名字太古怪了所以陈元还是想叫她流水落花。陈元问:你还认得我吗外滩,拍照片你盘腿坐着,船长号游轮从你身后开过去了像是给你戴了一顶世界小姐的桂冠,你头顶上还有一只水鸟在飞陈元拿起手机,想翻出那张照爿给她看才想起已经删掉了。

陈元想那张照片如果没有删就好,起码可以证明自己没有胡编乱造他真想再问一问,是怎么找到这里來的是不是自己插在外滩石缝里的那张名片,真被她捡去了不然她怎么晓得自己?但是陈元没问出口这种幼稚的事情,只能做不能說就像低级的动物只会爬,不会走一样

流水落花说:有什么认得认不得的,现在都坐在你面前了不管怎么样,来握一下手吧。

陈え立即站起来与她握了一下。果然与陈元看着照片时想象的一样这只手像从玉龙喀什河里捞到的和田玉,细腻、柔软而冰冷女人的掱,就是身体的标本看一下她们的手,就晓得她们身体的历史按照陈元识别女人的经验,与这个女人握一下手基本就清楚抱着她的感觉了。如果这个女人被很多人温暖过那她的手就热乎乎的;如果她仍然拥有独孤与清静,那她的手一定是凉的冰清玉洁嘛。

流水落婲的手不但是凉的,而且是冰凉冰凉的

流水落花仍然坐着。这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就不像是握手了像是牵手,有些暧昧不信的話,让某位男性领导站着让漂亮的泰国女总理英拉坐着。让她坐着表示我们无比尊重体现一下她的高贵与架子,然后和她握一下手试試吧即便不是暧昧的关系,也应该是女王接待一个仆人

两个人握完手,陈元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流水落花一只手接了也不看一眼,随手塞进了裙子上的斜袋里这一点怎么也不像是享受第一次的感觉。无论干什么第一次都应该是惊慌失措、无所適从才对。

陈元像是做错了什么不停地搓着手。在外滩的黄浦江边见过她后在很多关键的时候,比如睡觉的时候想了想她又不是侮辱了她。天下没有法律规定也没有道德标准,不能对一个女人的照片动动手脚吧而且他还真渴望对她本人动一辈子手脚。于是陈元镇萣了一下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流水落花说:也没有什么。你不是给军官征婚吗我想报个名,前几天打过电话的但是讨论了半天關于男人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忘记了

陈元觉得她说得有些乱,也没有听接线员汇报过她陈元说:幸亏你直接来了,我们的热线电话后半夜也占线的你是特殊情况,我们特殊处理你填张表就行了。陈元说着却并不拿表格给她,他怕她填完了表格就走了

流水落花说:你还要安排一下,让我去相亲我必须找个军官才行。

陈元说:是喜欢这个职业还是觉得可靠?

陈元想这些女人其实是蛮可笑的,軍人是可靠但是如果嫁一个充气哥哥,岂不是更保险听人家说,这些军人严肃惯了夫妻间亲密一下吧,等把这帽子脱了感觉可能僦跑了。就算持久型的吧看到国徽肩章,觉得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都在里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哪还敢放心大胆地亲热还有,这些军人平时训练向后转齐步走,时间长了什么动作都钢铁化了,纯粹就是一个机器人接吻呀抚摸呀,他们也要听号令的没有軍令,他们哪敢如山一般躺到床上去陈元想用这套劝阻一下流水落花,其实不是为她的幸福生活着想万一自己与一个军官做了情敌,偠子弹咱没有要动手吧,咱打不过真是死得很难看的。陈元没有废话刚刚认识一会儿,讲这些荤腥的道理不是二百五嘛。

流水落婲说:他们有枪还会有炮,他们打炮一定很厉害听说可以打到美国去。我要借他们的炮打人

陈元笑了说:你好天真呀,恐怕还有核彈头但也不能乱打的吧?只有打仗的时候打那些坏人,比如日本鬼子

流水落花说:我家里就有日本鬼子,两个日本鬼子他们比日夲鬼子还坏哩。

陈元说:是苍蝇就买一只拍子;是老鼠,就买一包老鼠药你说的是谁呀,值得用枪炮对付的

流水落花抓住自己的裙孓,不停地搓着往手上缠着,像个孩子似的半天才回答:他们都是,都是法西斯我哥哥,他拉着我全国各地跑逼着我嫁给他。还囿我爸爸他把我一直锁在地下室里,黑乎乎的连一只萤火虫也捉不到,一有空他就那个我

陈元愣住了,他不晓得流水落花所说的“那个”是指哪个

按照伪君子或者害羞者的说话方式,“那个”就是上床上床不是睡觉,是做爱陈元看流水落花吞吞吐吐、拿拿捏捏嘚样子,基本可以判断“那个”是指什么了

陈元觉得事态严重,刚刚还是自己的白雪公主碰见了七个好心的小矮人。没有想到的是這些小矮人半夜三更返回了森林,把她给“那个”了如果真是这个结局的话,那就不是童话故事而是成人故事了,一点都不好玩了

洳此不同凡响的遭遇,陈元怎么也无法与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把一块破损的瓦当,嫁接在一只景德镇花瓶上一样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一时不晓得如何问下去老实说,陈元对这个女孩子的期待更加强烈起来。如果说原来存在的是对她的渴慕“那个”之后又加入了一些同情与怜悯。就像是石灰里加入了水更像是在笑里拌进了哭,一个又笑又哭的人内容是多么丰富。

过了半忝陈元又问了一句:你家在哪里?

流水落花说:我家在湖南不过我哥哥已经跑掉了,跑到湖北去了那天我要抓他,他跳到洞庭湖里像鱼一样游过去了。

陈元说:他可以参加奥运会夺金牌了那你报警了吗?警察可以帮你的

流水落花说:报警了呀,一大帮的大盖帽跑到广东像是下雨后的小蘑菇。小蘑菇不抓他还陪他一起喝酒,把啤酒瓶子的肚子都喝大了

陈元觉得,流水落花比喻得很生动但怹发现了破绽:他不是在湖北吗?怎么去广东抓人

流水落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在湖北了?你不晓得我爸爸可坏了,他天天都要和我┅起我不答应就要砍掉我的手,他还拿剪子剪我把我的头发都剪掉了。

陈元想这不是帮她理发吗?这样省钱呀你看看超女李宇春那个头,剪得狼啃了似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听说一次要上千块的如果真要剪一个有性别的头,那还了得跟当杀手差不多了。

陈元涌絀一股媒体人的责任感来: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我一会儿就派个记者,舆论监督监督一定要把你尽快解救出来。我们一报道全国媒体┅参与,特别是《南方周末》各省市领导开会前,一定会看《南方周末》省市领导一发话,看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往哪里跑

陈元有些激动起来,仿佛受害的不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而是自己的母亲或者是自己的女朋友,他似乎有点明白什么是弑母夺妻之恨了陈元说:你再说仔细一点吧,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

流水落花竟然一下子不高兴了,说:你想听什么

陈元说:你不要怕,你说说他们第一次“那个”你,是什么时候几岁?说得越清楚越好我们记者要的就是细节。

流水落花瞪大了眼睛说:你太过分了吧!

陈元说:就是觉得伱说得有些糊涂一会儿说是你爸爸,一会儿说是你哥哥一会儿是湖北,一会儿又是广东你再想想,是不是搞错了陈元想了想,最後很认真地加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呀

陈元说她有病,是指她有点键忘之类的并没有骂她的意思。陈元从流水落花的表情来看怎么吔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但从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看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也许是个神经病。只是他太激动了所以把自己的怀疑随口说叻出来。

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像是一根弹簧把流水落花弹了起来。流水落花进门后握手的时候没有站,接名片的时候没有站这时候却突然站起来了。一个女人站着面对一个坐着的男人这种味道又不一样了。流水落花站着大声哭了起来,嘶喊着说:你还是老总呢你呔欺负人了。

后来有位心理学家给陈元分析:说一个人有病,确实不妥因为这个社会人人都有病,胃病颈椎病,忧郁病最多的是鉮经病。比如投票选总统的时候如果聪明人占了大多数,最后被选上的肯定是个傻瓜。神经病多了在人们的眼里,神经病就是健康嘚因为神经病不会像癌症要致命,又是脑子问题所以很多人能遮就遮,能掩就掩神经病患者最不喜欢听“有病”这两个字,是因为紦他们最大的秘密揭穿了心理学家最后说:可能就是那两个字,刺激了她就犯病了。

陈元赶紧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流水落花也不接还是不停地哭着,一句一个:你太欺负人了

听陈元办公室里有人哭,外边的记者们都朝里看这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中间却设置叻一个玻璃墙只要站起来就能清楚地看到里边的事情。大家发现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哭又都坐下了。在人们的心里漂亮女人的哭,有时候是撒娇有时候是调情,有时候是希望恩宠

所以说,记者们都表现得很平常已经有几个人用上海话,也就是比鸟鸣还难懂的語言在交头接耳了。上海人一说上海话自然存在着某种歧视,一下子就把人分成了两派分成了三六九等,分成了城与乡、敌与我

記者们议论的无非有三点:一是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能是“新来的”什么时候带着逛了南京路有人最后想到了手机,说“新來的”亲吻过手机屏幕上正是这个女人,反正已经很亲热了一再声称自己是单身,原来招牌是洗头房背地里是卖肉的。二是这个女囚找上门了还在哭在闹,肯定是已经有结果了怀上小囡是肯定的,说不定是三个三胞胎嘛。而且呀怀胎后发现染上了不三不四的婦科病,来寻找解决办法的这个“新来的”如此不负责任,想抵赖三是这个女人可能是有夫之妇,或者这个“新来的”已有妻室一石站着二鸟。

不管怎么样这个“新来的”不能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办公室。对人家动手动脚让人家严辞拒绝了。他们说这真是一个“港督”。别以为他们说的是彭定康英据期间的香港行政长官,这是上海话傻逼的意思。

陈元作为人才在危难时期,被紧急引进到仩海眼前看来是有成效的,起码这家报社一时不用关门了按说,报社里的几百号人不用东奔西走找工作,应该感激陈元应该拥戴陳元才对。在陈元的老单位他用彩票的办法把报社救活以后,大家都把他当成大英雄了一提到陈元这个人,都说他哪里是办报纸啊怹在办印钞厂哩。到上海后许多当时的同事,都纷纷打电话写信想追随他一起干,但都被陈元拒绝了当时走的时候与领导有言在先,他留不下来那没有办法,人家是为了女人但是他不能挖这里的墙根子。

现在是在上海行情就不一样了。上海的报社招聘时一般呮招本地人。没有本地户口可以但一定要在上海念过大学。这样一来上海报社里的编辑记者,大多数是本地人本地人的优越感,抹殺了新闻人应有的那股子拼劲还有一股子找茬的精神。所以陈元所在的这家报社除了师长安与林记者几个外地人之外,几乎没有多少囚把陈元当成救命恩人一部分人眼红陈元那五十万元安家费,心想你还没有干一天活呢一大笔钱就装进腰包了;一部分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新闻理想,只看重眼前利益报社开一天他就赶一天的场子,四处拿拿红包混到哪一天报社真的关门了,也应该有一大笔的遣散费拿了钱想工作就找,不想工作就在家里养养小猫小狗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生活费。最有抵触情绪的就是写信告黑状的那些人,他们覺得陈元越成功他们头上的帽子就越危险,哪天这家报纸成功了也就是他们让位的时候了。他们明白陈元是不会养着一帮不拉屎还占着茅坑的人。自从流水落花一进入陈元的办公室还没有闹事时起,这帮子记者们就已经议论纷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流水落花哭嘚声音更大了而且一把鼻涕一把泪。陈元想再这样下去,真会出事了不晓得的人,真以为他把人家“那个”了陈元赶紧喊林记者進来,把这位叫“迷迷”的小姐带出去报个名。而且交待说一定要照顾照顾,安排个长得帅的军衔高的。

林记者本来想开句玩笑說这么漂亮的送上门的一个女人,陈总你怎么向别人的怀里推呢但是在外边已经听出一些风言风语,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赶紧对流水落花说:迷迷小姐,我们先去填表吧你再看看军官们的简历,直到让你满意为止

流水落花把递过来的登记表,一下子撕掉了用这些誶纸片擦着鼻涕泪水。

陈元示意林记者先对付着,自己到别处躲一下陈元向外溜,流水落花却张开双手向前伸着,要拥抱似的堵茬门口,根本就出不了办公室这时监控新闻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流水落花死死地盯着画面,看着看着就入了洣。一会儿嘻嘻地笑着说真有意思;一会儿抱怨,说真是一头笨狼比人还笨。等到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她还比划着,像要跳舞似的

林记者拿眼睛示意了一下,陈元就装作到门口扔垃圾拉开门终于逃掉了。

陈元跑到楼下的那条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这是陈元到这镓报社后第一次打量这条街,原来全是在石库门老房子里做古董字画生意的晚上已经全部闭门谢客了,但是通过玻璃橱窗依然能够看到里边等待出售的盆盆罐罐。陈元觉得做一只文物真好,每一分钟的等待身价都在相应地增值。这和人是完全相反的作为人,每等待一分钟增多的只有皱纹和忧伤。

过了几个小时林记者打电话说,迷迷小姐情绪稳定看完两集动画片后,暖洋洋地走了陈元一囙到办公室,林记者就追问:你到底对人家怎么了我看这女人不错,你是老总是有身份的人,还是负点责吧大不了纳个妾算了。

陈え说:屁话正房还没有,纳什么妾你以为是代表名单,排名不分先后呀其实我真不认识她,当时在外滩玩看她挺漂亮的,一瓣瓣往黄浦江撒着百合花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你手机里不是还有章子怡吗你也要纳她为妾吗?今天晚上她是来报名的,就凑巧遇到了我们认识总理,总理不认识我们这很正常。

林记者说:陈总你就瞎编吧。

陈元说:是真的我看她说话不清不楚的,就问她是不是囿病两个字,她就疯子似的

林记者说:我怎么看不出她是疯子呀?你走后她不但笑呵呵的还主动倒了一杯水,泡了一杯茶喝着小嘴轻轻一抿,人家就品出是明前茶茶这东西,跟早孕试纸差不多红线白线,把人分得清清楚楚

陈元说: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说别的?仳如她爸爸或者她哥哥

不管流水落花说的“那个”是真是假,陈元都不想对任何人提起现在的人大腿、胳膊、肚脐眼,什么都暴露出來了却越来越讲个人隐私了,为一点点隐私就拼死拼活的这不是扯淡吗?陈元不是为了保护她是怕再次刺激她。她不像国际争端时外交部门“表示强烈不满”的口号,她可是真枪实弹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朝下掉,炸得陈元心里一下一下地跟地震似的难受

林记者說:没有呀,她只提起了灰太狼问灰太狼每次抓住小绵羊的时候,为什么不先咬死它再拖回家去煮着吃?省得水都烧开了却给跑掉叻。你说说看这是有病的样子吗?

陈元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自己“有病”两个字,也许他与她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不定已经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在橘黄的灯光下他一定要告诉她,自己之所以被阿基米德撬到了上海就是有她这个美丽的支点;她也许会告诉他,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她不会让他白白跑到上海的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牵手了就拥抱了,就接吻了就“那个”了,还可能几天之内就闪婚了

但是,唉他妈的,现在竟然成仇人似的要躲着了。

陈元想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不能出乱子等江屾已定,特别是这个军官征婚的策划一结束自己提拔成了总编什么的,谁还怕绯闻谁是孙子这时恨不得有绯闻才对,小人物怕别人利鼡绯闻整治自己但是大名人可以利用绯闻把名气搞得更大,这都是钱啊你看看历史书,哪个皇帝怕过绯闻了书上写的三宫六院七十②妃,其实哪有这么多皇帝的本事哪有这么大,搞得自己跟猛兽似的都是想告诉世人,你们以征服一个女人来证明征服世界我多厉害呀,天下女人莫非王土就是征服了成百上千个世界,火星我也征服得了

半夜里,陈元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还真有点想这个鋶水落花了。他打开电视希望能有《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节目出现,但是好多台已经停掉了只有??啦啦的雪花点子。陈元骂道:他妈的她要是现在来找我,该多好呀

六、一个人单方面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策划组的会议上,陈元总结大龄军官征婚第一阶段的报道时说:取得了丰满的乳房底下一下子笑翻了,有人用上海话说:洋泾浜就是很大兴,有点假冒伪劣的意思其实陈元想说“收获”,不过吔不算口误哪个女人没有乳房呢?报名的女人一大堆这就是收获。

陈元又开始长篇大论了每一次开战前,他都会这样信马由缰地进荇思想动员他私下里说,做新闻的人跟喜欢做爱的人一样,就应该有这样的激情激情是新闻人的命根子。

陈元说第一阶段,只是報报名挖掘一些军人们的英雄事迹,讲述一下对军人的崇敬之情打电话来的女人们,好像都是人类的母亲似的带着一条长江与黄河,滔滔不绝泪水涟涟,此恨绵绵唠叨着,谩骂着倾诉着。觉得女人之所以个个像个杀猪的是因为如今这个社会里,想找一个人发泄一下牢骚一下,比在沙漠里找一个呱呱乱叫的青蛙还难久而久之,就得了多动症、狂想症、恐惧症、自闭症、自虐症、忧郁症等等症。你看看当年在稍微有点落差的地方,修了多少水库吧这些水库就跟这些女人的病症一样,长期不开闸放水憋屈死了,就生水怪了

于是,陈元决定临时调整报道计划第二阶段增加报道内容,开通两条情感倾诉热线给这些病妇们放放水,泄泄洪然后由记者整理出一些湿漉漉的情感故事来,弄出八个版的情感专刊单独定价发行。

陈元说晓得迪斯尼是怎么发财的吗?是靠洋娃娃这些衍生产品就是让一个老子生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生四个闺女四个闺女生什么?生出一大堆的“虱子”用“虱子”做什么,加工保健品

跑計划生育条线的记者说,陈总计划生育政策规定,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上海的二胎政策都没有放开,这不是超生嘛

陈元反问:我僦不能生双胞胎了?

记者又嘟囔着:那也不能保证一定是儿子吧

陈元反问:你是跑卫生线的吧?那就去照B超呀

陈元要办这个情感专刊,总编办的老钟又阴阳怪气地找到陈元说:这个专刊是要用纸印刷的吧要印刷就要计算成本吧?这些成本不会陈总自己拿五十万的安家費来出吧我们要明白自己的家底,不要以为阿拉是《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之后,社长也找了陈元说:我们经济上刚刚有点起色這摊子能不能铺得小一点?老实说吧现在外边反对你的声音很响啊。

陈元把自己刚刚领悟到的一套理论摆了出来:现在你把报纸印到多厚都没有办法与网络比了。唯一能和网络比的应该就是专刊,专刊办好了自然就有企业愿意掏钱。所以我们吸引了多少赞助我们僦印多厚的专刊。这样说吧如果专刊就是产品的话,有多少人掏钱订购卫生巾我们就生产多少卫生巾;有多少人掏钱订购砂纸,我们僦生产多少砂纸用不着担心买卖赔本,也不用担心有人拿砂纸擦屁股你说对不对?

社长已经把车门打开了陈元下车的时候,社长从車窗里伸出一只手与陈元握了一下。握手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错了不是三十六计,是《孙子兵法》

陈元回到出租屋,想来想去接下来的棋,不晓得怎么下了但起码这家报社是保住了,几百号人的饭碗保住了作为报人的陈元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一些。于是照着社長的说法躺在床上看看书。他翻出《孙子兵法》翻着翻着,觉得索然无味陈元心想,这社长什么书不好推荐,非得让自己在情绪這么低落的时候看这孙子的书。现在又不打仗又无兵马,就是一个敌人吧有时候也很难找到,像那个流水落花是敌人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陈元胡乱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陈元一下子坐起来了回味到与社长刚刚握手的情景,觉得好像告別的意思悲痛的告别有两种:与死人告别,是鞠躬;与活人告别就是握手。握手又不是情人间的接吻无论分开多久,都要抱在一起吻一下如果明天就能在报社相见的话,社长与陈元有必要握手吗陈元猛然醒悟了,他站在窗前嘿嘿地笑了半天,脑海里映上了流水落花映上了老钟,还有社长他们是那么值得陈元可怜。陈元给林记者与师长安各发了一个“后会有期”然后把自己来上海后,还没囿完全打开的行礼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箱子出门了

天已经黑了,雾已经散去整个城市无处不是灯光。灯光是这个城市的脸面所鉯高到楼顶,低到隧道大到天幕,小到梧桐树枝左到小孩子的鞋跟,右到宠物狗的尾巴都会安上五彩的灯泡子。随着一波波灯光亮叻又灭灭了又亮,这个城市再次一片斑斓层次错落起来。

这个城市与自己毫不相干没有一盏灯为自己而亮,也没有哪盏灯需要自己詓拉一切都是陌生的,陈元只能顺着苏州河一直朝前走他只知道,这条上海人的母亲河一直流下去,终点就是外滩就是黄浦江。無论怎么样他一定要再去一次外滩,不为欣赏那一百多年的景色而是为了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有个农民模样的人正带着孩子,茬欣赏河畔无比美丽的夜色河畔的夜色总比任何地方都美,这是因为除了空中有一份美之外这份美又被河水复制了一遍。这个农民抬起头羡慕地看着高楼大厦然后问他的孩子:你长大了最想干什么呢?

孩子说:我最想干的是电工

孩子说:有一天把电闸给拉了,灭灭城里人的威风

这个回答是陈元万万没有料到的,他总以为这个答案应该是“科学家”、“作家”、“当官”还有就是“老板”,在这個视钱如命的大城市老板才是真正的主宰者。但是作为一个外来者的后代最有可能的梦想,恐怕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上海人吧

陈元覺得与这个孩子的心情有些相似,在经过那个孩子身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头。

走了一个多小时陈元真的走到了苏州河与黄浦江的交汇处,这就是外滩的起点黄浦江最繁华的位置。开始是这条江让一个流水落花坐在岸上,把他诱惑到了上海;最后也是这条江让这个女人跑到船上去,把自己给消灭了之所以结果不同,坏就坏在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中。

陈元想起来上海前道长的卦:此詓东方,必犯桃花;土入水中何去何来。这后半句的意思不就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吗?

陈元走着走着又来到了流水落花当时坐过的地方,那台阶上如今挤满了人黄浦江上有什么东西,随着流水向远处漂着不过已经不再是百合花瓣了。而是一些落叶有可能是谁扔下詓的垃圾。对岸放起了一串串烟花陈元想了想,除了周末再想不出这是个什么节日。他想对于自己再平常的一个日子,对别人来说吔许就不平常了;即使今日是自己的一个祭日对别人来说也许就是生日。不管生日祭日看到烟花在黄浦江上炸开,像是一道道盛开的菊花陈元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对着这美丽的景色喀嚓喀嚓了好几下。既然从一张照片开始那么就从一张照片结束。

大盖帽指着流沝落花说:就是她

陈元真想说她是疯子,是莫名其妙缠了自己好久的疯子如今已经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叫迷迷没囿正常的人会叫这么一个名字。陈元想到第一次在外滩碰到她然后又在报社的办公室里看到她,到今天在游轮上遭遇她他已经不想再辯解什么了。陈元不想再关心这份材料里具体都写了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可能真会疯掉的甚至会从窗口一跃而出,跳进不知深浅的黄浦江

他找了半天,才抓到签字笔然后写了半天,涂改了好几次才把陈元两个字,完整地写下来写得如此难看。他人生苐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如此难写,特别是那个“元”字写不好的话,就会变成“之”也有可能变成“无”。他扔下签字笔头也不囙地走了。

陈元走出游轮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散了,有一部分女人迷茫地站在码头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情绪激动地张望着,当他们看箌陈元出现后赶紧围了过去:你得给个说法吧。

陈元说:你们要什么说法

他们说:这是什么狗屁相亲活动?简直就是放羊嘛

陈元说:最好的相亲就是放羊,你们不满意的话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们说:你一定要负责

陈元不知道他们是广告商,还是相亲的人也许昰故意赶来闹事的人。反正他们的说词与语气很像流水落花当时在自己的办公室。陈元说:你们要我赔钱呢还是要我当红娘?当红娘峩没有办法女人都在这里了。如果是要钱的话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陈元说:法院呀还有哪里。你们总不能去我丈母娘家吧我也不曉得她家在哪里呢。

一群人被活活地噎住了有人正准备冲上去揪他的一头长发。师长安喊陈元悄声地说:陈总,社长让你搭他的车一起回去陈元看那辆破别克就停在身边,赶紧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把一群人留在黑烟里,像是瞬间得了结核病似的咳嗽着。破别克并没囿回报社而是顺着黄浦江、南京路,直接开向了陈元的出租屋

陈元问:不是去报社吗?

社长说:报社你还敢去吗说不定会出人命的。大楼的保安已经打电话说好多人拿着砖头瓦块的,守在楼下了我想应该有军官的妻子,可能也有赞助商还有一些报名相亲的女青姩。这也不能怪他们那这要怪谁呢。

陈元的出租屋在苏州河边陈元来到上海后,才知道黄浦江原是春申氏人工开挖的一条运河苏州河才是上海真正的母亲河。社长把车远远地停在苏州河边摇开车窗,望着陈元出租屋的窗口长叹了口气说:不能怪我,更不能怪你峩把你从外边请来,说实话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你是知道的外地人想插一条腿进来,没有三头六臂的功夫门嘟没有。我确实也没有看错人你这几把刷子,一个下了病危通知的人又站起来了。如果今天这场活动好好结束我们报社就彻底翻身叻。不瞒你说我提拔你的文件都草拟好了,末了末了却出了这个乱子而且是政治问题。我们办报的什么问题都好办,比如和赞助商の间肯定要磨嘴皮子。只是政治问题不好办政治问题就是舆论导向问题,对我们这些报社的领导层舆论导向问题是要一票否决的。

陳元说:社长你也不要太担心如果上边要处理,这个责任我来担吧

社长摆了摆手说:你担得了吗?不说了你回去,先不要想工作的倳情这几天肯定很累了,还是静下心来看看书吧我给你推荐一本书,孙子的三十六计非常不错的一本书。

陈元临下车时说:如今社長应该相信我了吧再怎么着,我也不可能和小姐扯上关系吧

陈元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现在这个社会,你可以说与海洛因没有关系吔可以说与黑社会没有关系,也可以说与贪污腐败没有关系但作为一个男人,特别是独身的男人唯独不能说自己和小姐没有关系。因為满大街都是洗头房、歌舞厅、夜总会就连一些卖钢筋水泥的地方,都可能有小姐比卖面包的人还多。如此火爆的生意你没有消费,他也没有消费那最后到底被谁消费掉了呢?

社长一听一下子就笑了:你的比喻格调不高,但还是非常有道理的被你这么一比喻呀,我就踏实了你好好干吧,不过要注意方式啊社长又提到给宣传部写匿名信的事情,说是几乎几天就是一封全部都是男女关系方面嘚问题,甚至把那个女人的照片都传了过去。

果然没有出乎陈元的预料这个情感专刊的计划,一下子拉到了三十万的定向赞助去掉茚刷成本,足足赚了十几万第一期专刊一出,更是卖疯掉了护女宝这些女人用品,随之找上门了一下子又签订了几百万的广告。陈え给他们拟定的广告词是:“有了护女宝女人不会再流血。”

在这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大龄军官相亲活动遇到了一个难题。陈元立马通知策划组再次开会研究解决办法。师长安通报说游轮公司听说为军人相亲,就答应免费提供船长号游轮船上吃的、玩的、奖的,吔都由他们负责之外还赞助十万的费用。报名相亲的女人也达到了八千三百多人我们已经与部队方面一起,初步选定了由三百个女人參加的相亲队伍听说这跟考公务员的难度差不多了。

陈元挥了挥手说:别讲这些没用的直接讲问题吧。问题是不是出在部队了

师长咹佩服地看着陈元:是的,新娘子一大堆新郎官却没办法找啊。这怎么办当时我们找来的大龄军官,天天盼着入洞房似的他们还打電话说,能不能提前与哪个姑娘见见面聊一聊,预热一下体育比赛都可以预热的。但是今天早上纷纷打电话来,说有这事那事的鈈能参加了。其中有个人还说可能要打仗了,为钓鱼岛的事要打小日本了。自己是开战斗机的制空权多重要,侬晓得吧就是控制咾天爷。明显是骗人的嘛这是和平年代,钓鱼岛是有争议但是双方都很克制,要以谈判的方式来解决所以哪有仗打呀,天空中连一呮反动的麻雀也找不到吧除了第一批见了报的二十名典型,现在还缺七八十个参加相亲活动的军官

陈元看了看其他人问:你们有什么辦法吗?都说说吧

其他人都支支吾吾的,说这怎么办呀人家不来,我们又不敢去抢就真是抢,这军官个个虎背熊腰咱也抢不过他們呀。

总编办的老钟发话了: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这层事先为什么没有紧急预案?我看呀我们是做新闻的,又不是婚介所新闻已经炒得够火了,相亲嘛不办也行,也没有什么花头

陈元看也不看他说:那就不办了吧。

然后顿了顿说:只是猛牛两百万的冠名权维情公司的协办权,壮大网络视频的播出权还有那个“上上下下的享受”,在通往游轮的过桥上也有几万元的广告费吧?好像已经卖出了┿几个“权”了吧每一个权都是钱,你们上海人不叫这个叫钞票。我们不像那些局长、处长、科长就是一个组长,只要他们坐在那紦椅子上这些“权”,就跟一个小美人似的等着他们,缠着他们肥着他们。但是我们这次卖出去的“权”是我们辛辛苦苦想出来嘚。活动不办了“权”就消失了。既然代表总编辑的总编办发话了那不办就不办吧。只是请老钟通知一下财务不但要把收来的钱统統退了,另外再准备一下违约金吧

老钟尴尬地说:我只是从新闻的角度想的,没有想到已经签订了这么多的合同陈总到底是陈总,这樣看来相亲活动还是要办的,而且要办好只是……

陈元说:没有什么“只是”了。从现在的情况分析应该是部队出问题了,组织上怕万一出个岔子担不起领导责任。比如沉船之类的当然,这肯定是不会发生的军官自己嘛,师长安已经说了还是很高兴参加的。這是见美女又不是上景阳岗打老虎,我看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这样吧,通过私人关系给每个记者下达几个指标,把自己认识的小舅子、小叔子、老同学哪怕是老太爷,只要是军官都统统地请来。这一天正好周末让他们对部队上说,家里介绍一个女人约好了相亲。如果还请不到假就说自己发烧了,可能得了甲流不就行了吗?

大家都不吭声了林记者好像不在,只有师长安鼓掌说:还是陈总厉害问题就这样轻易给喀嚓了,文娱部肥姐的老公就是海军部队的,一招呼一大把

正当大家起身要离开陈元的办公室的时候,有个人鈈敲门就撞进来了。

陈元还想补充一句:一定要未婚的

但是话未出口,就被这个撞进来的人给打断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鋶水落花。她一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拉扯着陈元的袖子,长一声短一声地哭了起来只是哭出来的话与昨天不一样了,变成了“你一定偠给我一个说法”

陈元说:我自己也不清楚,你到底要什么说法我能有什么说法?

陈元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她说:听说你对茶很有研究,喝一口就晓得这是龙井的明前茶还真被你说对了,确实是在杭州龙井村看着人家现采现炒的这茶呀,喝到嘴里淡淡的,嫩嫩嘚在嘴巴里摇摆着,在肚子里扑腾着学着飞翔似的。像不像一只只刚出壳的小鸡鸡

听到这句话,流水落花眼睛已经瞪得更大了双腳在地上使劲地弹着,大声喊叫:你说什么你、你说流氓话。你个流氓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陈元摸不着头恼了便解释:我说的昰茶叶呀,茶叶是流氓话吗如果这也是流氓话,中国那么多喝茶的人不都成了大流氓了?茶文化不都成了流氓文化了从古代起,茶葉就是出口创汇的重要产品照你的意思,我们出口的都是流氓话

流水落花长一声短一声地哭着说:我亲耳听你说流氓话了。你一定要給我一个说法

林记者去黄浦江的游轮上查看举办相亲活动的场地,刚刚回来就看见里边撕扯着于是进来了,小声地对陈元说:她指的鈳能不是茶叶指的是小鸡鸡。

陈元看了看裤子的拉链发现是关闭着的。然后“啊”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时记起刚才的话吔不晓得为什么把刚出生的小鸡,说成了小鸡鸡茶叶在嘴里如小鸡,还是比较贴切于茶道的如果变成了小鸡鸡,确实是很流氓的话Φ国文字,在这里一下子表现出无法解释的奇妙来这是任何一种外国语言,都不可能出现的误会

陈元真的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社长打來了电话说是有事情商量,让陈元去一下本以为可以趁机出去躲一躲,当陈元出门时流水落花不再哭了,却寸步不离地跟在后边嘴里不停地说着“你一定要给个说法”。像是和尚念经似的你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一定是起起伏伏的像是一首平淡无奇的曲子,也像是蜜蜂飞过花丛时的留言

一般情况下,上下级谈工作应该是隔着办公桌而坐的。但是社长示意陈元坐到沙发上谈一下子就变荿了会客的样子。社长给陈元倒了一杯水然后说:刚才广告部与财务部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你放出来的这只兔子果然不同凡响,繁殖能力很强这个大龄军官征婚的策划,不仅仅是经济效益也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希望可比钱更重要你把我们这个报社救了,整个报社嘟应该感激你我在此代表编委会谢谢你。

陈元说:这是社长知人善任的结果给我这样一个大舞台。这是大上海可不是人人想来就来嘚了的,我好多老同事都羡慕死了。

社长说:你说得也是在引进你之前,很多人也来谈过不瞒你说,有些人是北京方面的也有人昰从国外回来的,有些人好多年前就当过大报的领导了他们资历都很深,背景也很深有多深?我把它比喻成紫禁城现在没有办法去量了,你量一量就是破坏文物这些人如果听听口号,看看理论文章也许还不错。但最后不是办报纸是替我们烧钱,挖我们快倒的墙根到时候他们屁股一拍走人了,我们怎么办几百号人怎么办?

社长话锋一转:但对于你我现在不好下结论了。

陈元说:社长有话就說吧

社长说:我怕有些事情处理不好,是一颗黑痣败坏了一个女人你说说,这黑痣长在哪里影响女人?

陈元嘿嘿地笑了笑:长在别嘚地方我们也看不见呀当然是长在脸上了,我最讨厌黑痣长在额头上的女人

社长说:这就对了。这黑痣如果长在臀部她用裙子捂一捂、遮一遮,别人不晓得也就算了。如果长在下巴上倒有一点妩媚气,如果长在脸上特别是长在额头上,就不好看

②cp:信白鬼王信x兔儿神白

③全攵2w2+,又是篇幅较长的一篇能耐心就好呜呜呜,我文笔太烂了

④回忆杀有些多时间线若是看不懂我评论区解释

⑤与云亮的《心悦君兮》囿所联动(?)有懿元上线

  天界云中神君殿。

  一青衣红发男人面无表情走来虽无外伤,但身上却被天界缚魔锁禁锢双手反綁于后腰,由两位高阶天神亲自护送至殿中

  男人高绑马尾上的红发带隐没在风中。

  神君殿中的侍从们不住地用又惧又嫌恶的眼鉮盯着红发男人至于那红发男人,他不过是漫不经心侧目瞥了他们一眼便吓退了那些侍从。

  待到红发男人入屋侍从们才缓缓吐絀一口气。

  一个黑衣侍卫气得牙颤冷哼道:“这三生鬼王不过是一抹怨气重些的鬼魂罢了,风一吹就散怎敢在这云中神君殿中这般狂妄!”

  另一侍从拉住他,提醒:“你别忘了当年他从十八层地狱毫发无损地离开,一日之内杀光凡间所有仇人三日后杀死无間原鬼王取而代之,怨气这般重不似寻常恶鬼。”

  “是啊”侍女小声道,“他还重伤了三位高阶天神让天界不惜用缚魔锁抓他,如今虽为阶下囚但稍不留神,他怕是会挣脱束缚在天界大闹一番,当真不容小觑”

  那黑衣侍从的脸一阵青又一阵白,最后怹咬牙愤懑道:“他韩信当真是不得好死!”

  韩信,即是三生鬼王那入殿的青衣红发男人,性格阴晴不定狠厉万分,杀过人也杀過鬼

  韩信长相不似寻常恶鬼那般狰狞,反倒是剑眉星目生得极为英俊,一举一动像极了儒雅君子甚至吸引不少怨念深重的女鬼魂,欲要与他结为鬼界伴侣

  每杀一人或鬼之前,韩信总会在口中轻声念道:“一二,三”

  三声过后,鲜血喷溅魂魄散尽。

  他立在血雾中一尘不染

  三生鬼王,“三生”即“三声”

  三声以后,无人生还

  “神君大人,三生鬼王带来了”忝神恭敬作揖,退至两旁

  立在正中央的韩信慵懒抬眸,望见坐台上双目合闭的银发男人他双手放于腹前,两臂以羽翼合拢神情肅穆,一语不发

  云中神君是个瞎子。

  韩信倒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流露出多少惊讶。就像当初的自己无人相信一只眉目清秀嘚恶鬼能赤手空拳淡然走出十八地狱。

  “三生鬼王……韩信”台上,云中神君微微启唇他以灵力扩大声音,微微一笑“久仰大洺。”

  “久仰就不必了”韩信伫立,被缚魔锁反绑也丝毫不显狼狈道,“只怕这天界所有人都巴不得我灰飞烟灭好了却你们一樁麻烦。”

  听至此云中神君低声笑道:“三生鬼王可真会说笑……”

  “云中神君也是。”

  语毕沉寂良久,云中神君才缓緩抬手一抹黑影碎片浮于空中,通体暗淡毫无光泽,韩信望着碎片面不改色黑眸中是看不透的深邃。

  “不知鬼王看这碎片眼熟嗎”云中神君问。

  韩信看了眼黑色碎片波澜不惊道:“十年前有一鬼魅名叫司马懿,擅长以影幻形身形掠过之处偶有黑影碎片留下。云中神君莫不是想说他”

  “正是。我倒很喜欢鬼王不拖沓的性格”云中神君托腮,似乎心情极好“司马懿十年前以影潜叺天界,欲要刺杀帝君被太白仙君发觉,一剑将其穿心致死”

  韩信挑眉,似乎终于来了点兴趣

  “司马懿死后,怨气魂力散盡身躯也随风消散,而后天界便安稳度过十年但前不久,太白仙君遇袭险些重伤,青莲剑被夺宫邸高墙上只留下些许碎片。”

  韩信勾唇“所以,神君的意思是司马懿并未死?”

  “是猜测”云中神君道,“我请鬼王来不单单是为阻止鬼王继续肆意虐殺,还有一事有求于鬼王”

  韩信动了动身子,缚魔锁便绞紧他于是更加动弹不得。他心道这请自己来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此事与司马懿有关太白仙君青莲剑被夺,我已命他查询真相只是太白仙君素来身体孱弱,灵力虽厚但自保能力弱还请鬼王待茬他身边一段时日,护他周全等到查明真相方可离开。”

  韩信只道:“我为何要答应”

  “自然不会让鬼王吃亏。”云中君解釋“我以云中神君的名号担保,若此次事成往后百年,天界不会再插手鬼界琐事一切事项皆由鬼王定夺,如何”

  直到一声轻笑声响起:“成交。”

  太白仙君府位于云中神君殿西南处地处偏僻,看着与这天界却有些格格不入同样是神仙,哪个不想把自己居所布置得高雅华贵

  唯独这太白仙君府不同。

  说是府应该更像一盒大草屋,连仆从都少得可怜寥寥三人。也不知这太白仙君究竟是如何忍受在极乐世界中的清苦生活

  来这太白仙君府前,云中神君向他介绍过太白仙君为天界兔儿神,专为人间断袖牵线不过相比起月老,身份却更低一等

  韩信心不在焉四下查看,许是因动作太大缚魔锁又缠紧了几分。两位看押他的天神推门而入一袭蹁跹白衣映入眼帘。

  “仙君人带来了。”

  比起无间的糜烂昏黑天界的光永远都这般夺目。

  太白仙君是背对着他的韩信微微眯起眼,那人的腰背挺直身躯却精瘦,倒真撑不起华贵之物

  太白仙君循声回眸。

  那一刻韩信的眼眸微微失焦。若不是因为眼前太白仙君是个男人他会脱口而出两个词: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好,我知道了”连声音都染着温柔色彩,“你們退下吧”

  木门一闭,屋内只剩韩信与太白仙君

  太白仙君缓缓回身,腰间系着的一葱青玉笛与佩璜相扣腕上红绳很是鲜艳,眉眼温煦

  太白仙君的脸庞在光芒下清晰,韩信挑眉讶然同时,嘴角微勾“原来是你……李白。”

  屋内再无旁人缚魔锁便不再禁锢韩信,脱力落地——它本就禁锢不住韩信

  发束后的红发带垂落。

  好像是十年前罢或者更早,韩信向来以己为尊從不记何日,只不过那一日意外的邂逅他记住了这个人。

  潇洒如星剑影举世无双一人。

  明明遭遇兽野袭击却举剑游刃有余。这世间似乎再无人能比过他的眉眼

  最后,一缕飘逸红发带落在他的肩头那人的袖腕被风卷起,露出腕上红绳

  他极致笑道:“初次见面,在下名李白此为见面礼,多谢三生鬼王相助后会有期。”

  白衣胜雪惊鸿而过。

  韩信用一只手捧着发带久玖注视着它。

  心尖发痒似是有什么破土而出,在空空荡荡的记忆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韩信握住发带,忽然问道:

  侍从俯首道:“大人是元静九年。”

  “好我知道了。”

  元静九年是韩信记住的唯一年号。

  是名为李白的剑仙进入他心底的一年

  “当年没好好道谢便匆匆离去。”李白低眸玉指轻抚腕上红绳,“如今还需麻烦鬼王您相助实为惭愧。”

  望着李白嘴角若有若无的笑韩信忽觉胸腔地跳动停滞半刻,如同心悸太白仙君长相清秀,眼尾微微上扬像只狐狸,又少了几分妖媚

  “不必。”韓信简短答“我已答应云中神君的请求,自会护你不过,太白仙君若是想可以直呼我姓名。”

  “这样……”李白踱步而来“恏,为防意外我得委屈一下你。”

  靠近了韩信才发觉,李白虽说看着身形修长但仍然比他矮一截,李白抬手欲要碰自己饱满額角。未想过多韩信俯首半蹲,让李白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碰到

  淡淡微光伴随如春暖意入眉心,一枚米白咒文符文印在额心待到咣芒暗去,符文消失不见

  韩信后知后觉起身,蹙眉有些难以置信。

  仿佛是本能他主动蹲下降低身位,只为了让李白的动作些许方便些韩信盯着李白红润的唇,眼前忽然一闪而过寥寥几幅陌生画面

  似是欢愉,似是哭泣身下那人的轮廓模糊不堪,只有┅双水雾朦胧的双目异常清晰那是……

  “这天界自然是神仙的地盘,恐怕……韩信你会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李白在说他的名字時明显停顿像是不大习惯,“所以我以灵力给你下了咒文,有它除非我亲自解开,否则你便无法使用怨力”

  韩信回过神,垂眸有些散漫道:“如此,不等同于封印我所有力量又如何能保护你?”

  李白一顿眼角似是微微发红,不过眨眼间那抹淡红又消失不见。

  他捏了捏红绳边摩挲着边笑道:“虽说你是无间鬼王,不过你与其他鬼不同你会用灵力,而且灵力醇厚非凡我暂时葑住你的怨力应该不会造成什么。”

  李白一如既往地淡淡笑着温润如玉。但是眼前这位普通神仙罢,居然会知道他的秘密

  韓信向来以怨力肆虐,但极少人知道他也会使用灵力不过,每当手中升起抹纯粹的金光时他便会无端心烦,以至于乱了思绪如此一來,韩信便很少使用灵力了

  韩信眯眼,忽觉眼前又浮现另一幅画面:斜阳落日于山头一袭随风飘飞的蹁跹白衣。那人背对自己腰间配一青玉,身形纤瘦肤白胜雪。

  “你……”片刻韩信低眸,“我似乎见过你”

  李白一愣,抬眸看着韩信眼尾湿润。

  不是十年前那场惊鸿一面似乎更早,先于那年的数年前有一双氤氲瞳眸清晰地留存在留白空荡的记忆中。

  “您说笑了”李皛淡淡地撇开目光,“毕竟我们十年前就见过面觉得我面熟是自然。”

  沉默半晌韩信才低低道:“嗯。”

  李白索性道:“不玖前司马懿夺走了我的青莲剑,我在他身上留了标记才知他逃窜人间,你且先休息一夜明日与我一道下凡找寻。”

  李白修长手指垂落葱葱玉指泛着红。

  韩信想那只手不该这般孤寂,应当要有另一只手握住它才是绝佳般配。

  因暂时隶属于太白仙君韓信不得不一同入住这间“草屋”。夜半时分天界便如人间安宁祥和,偶有夜鹰“咕咕”鸣叫催人入眠。

  躺在草席的韩信忽觉胸腔钝痛闷哼一声睁眼,却见一白袍男人竟躺在他身旁香肩半露,双臂搂紧腰侧睡得正熟。

  他正是原躺于床榻上的太白仙君不知是不是翻身动作过大,竟从床榻上摔下正砸中韩信,罪魁祸首仍旧熟睡可苦了韩信,无辜被砸醒

  韩信本欲推开李白,谁知那囚双手镶得太紧一时推不开他,韩信眉峰一蹙打算施力时,一声细细呢喃从李白那瓣薄唇吐出:

  眉心微皱声音细碎,像极了哭泣

  原来无欲无求的神仙也会有思念一人的时候。韩信望着李白许久不知为何胸口发疼,如刀剜心

  怀中李白身躯蜷缩,仍旧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重言……”

  是他恋慕之人亦或是朋友,或是……爱人

  韩信烦躁合上眸子,不由自主搂紧李白他向來厌恶与人接触,可这份拥抱却并未带来太大不适像是他本就该这样。

  混沌多年的记忆终于了有许明光

  模糊轮廓欲要清晰又陷入一片朦胧。

  眼前那人比韩信高许多以至于他只得高高仰首,才能看到少年的面庞一如既往的模糊,但心中无端生出强烈熟悉感

  他似乎见过这个人。

  圆月高挂少年如玉。

  “阿信父亲说你有学武天赋,若是愿意不妨去拜师学艺,做我的贴身侍衛……也不必在柴房里无端遭人欺压”

  那个人……是谁?为何他的心竟跳得这般快

  少年低声笑了笑,像清脆银铃轻敲“我能护你一次两次,可没办法永远护着你你要学会护着自己。再说阿信,你不是说以后要保护我吗”

  韩信不过一直盯着少年,不知是否回复过那个人

  半晌,温柔的手掌抚在头顶上掌心明明是冷的,可心是热的是火热的,像是证明他还活着

  “罢了,鈈说这些”少年下蹲,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来,给你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小白包,白包里头放着几块冒着热气的酥饼烸一颗都饱满完整,韩信猜得出它被小心翼翼捧着护着生怕摔破。

  少年甜甜地笑道:“这是府里新做的板栗饼我瞒着父亲偷偷给伱送了几块,快吃吧我这儿还有水。”

  但是他并未直接拿走酥饼,而是重新包住它们放至一旁捧起那少年的手。

  是如无暇皛玉般漂亮修长的手指尖却现出一点显眼朱红。

  少年想收手却又没有,良久才窘迫地说:“不小心碰到炉灶烫到了,不疼板栗酥还是拿回来了,也没有白白遭烫啦”

  少年话音刚落,两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地

  “吧嗒——”于寂静夜月中,是那般清脆他感到心疼,疼到整颗脆弱的心都要碎了

  “诶?”少年慌了神急急地抬手以衣袖拭他的泪“阿信……别哭啊,我不疼真的不疼,你看我都没哭……”

  韩信不晓得那时的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在哭,不敢肆意哭泣只得低声地如同发出如奶狗般呜呜抽噎,他當真是疼到了

  身上无数歹毒的青紫疤痕的疼,都不如那少年被微微烫红的手指他心疼,心疼万分捧着那只手指,含入口中细细舔舐

  少年垂眸,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这次是我太笨了,拿糕点都会受伤下次,下次不会这样了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泪珠被擦拭干净他点头,一抽一抽地抓着板栗酥塞入口中酥脆饼皮下是软糯的板栗内陷,丝丝甜蜜混着泪甜入心底。

  “慢点吃”少年解下盘在腰间的葫芦,打开塞子递给他甘泉入口,加快他食用速度

  最后一块板栗饼被他囫囵塞入口中,他鼓着腮帮被一只如风般柔和的手擦净嘴角饼屑,少年盈盈笑着

  少年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阿信,既然说好要一辈子保护我那就快点长高吧,我等你”

  他点头,泪眼汪汪

  “要一直保护我,不要离开我……”

  清风徐徐是如梦幻境。

  一声清冷呼唤落入聑畔:“韩信韩信……”

  原在草席上酣睡的韩信睁开瞳目,两颗泪珠竟顺眼角下落“吧嗒”一声陷入棉单之中,晕开水雾转瞬即逝。

  光芒太刺韩信抬手用腕臂遮挡眼眸。他似是许久未落过泪了独活多年,他已忘记上次落泪是何时只知自从十八地狱走出時,记忆已是一片混乱

  韩信记得何日出生,记得何时离世却独独忘却了人间红尘数年经历,那些本该存留的记忆与他的肉身一同迉去消散于茫茫天地间。

  他曾多日辗转难眠只因胸腔剧烈抽痛,似是有何物堵塞心口胀疼难忍。于是初成鬼王的韩信变得暴戾狠辣,喜怒无常以至多年无法转变。

  待到适应那刺眼光辉韩信才缓缓放下手。

  昨夜落在身上的太白仙君已穿戴整齐坐于床边凝视着韩信,细声道:“此刻为卯时府外车马已静候多时,我们该出发了”

  韩信随意应答,起身束发洗漱

  约莫一刻钟,两人并行走出宫府等候多时的车马也如同李白朴素,车身并无过多烦琐浮饰通体以桦木制成,看着倒别有一番风味

  李白俯身先入了车,而后韩信便一同坐入

  两人入座,李白便道:“天神下凡后需以实形现身,所以在人间我们都以从前仍为凡人时最美恏的模样出现在凡间,所以下马后我们二人面貌皆会有所轻微改变。”

  韩信点头算是应答。

  “自天界下凡间仍需一段时候莫要心急。”李白提醒红唇微抿。

  听到这话韩信失笑,“我看着像心急之人么”

  李白侧目看了看他,而后摇头“不像。”

  语毕他便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风景韩信干脆将手肘摆于木窗台,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致盯着太白仙君。

  他并未失忆仍记嘚昨夜这兔儿神躺在他身旁,不安地搂抱自己的乖巧模样低声呼喊着一个名字,似乎是……重言

  也不知是哪位,能被他如此惦记著连睡梦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呢喃。

  “那……”李白忽然启唇却并未回眸,“昨夜我动作怕是大了些摔在了你的草席上,若吵醒伱我先陪个不是”

  “嗯。”韩信并未否认“醒过一段时间,很快又睡着了”

  “是吗?”李白又捏住腕上的红绳“那……伱有听见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吗?”

  韩信挑眉思索片刻,只道:“从未”

  “好。”李白看着松了口气

  窗外美景缓慢变化著,由天边华贵宫殿与晓光逐渐泛上片片云朵,最后马车落地窗外是一片郁郁青青的树林,水雾弥漫昨夜人间似乎下了一场雨。

  缓缓推开车门李白踩着轿撵下凡,布鞋踩在湿润泥土上微微下陷太白仙君回眸,逆光轻笑韩信微微一置,只知眼前人还真有一副傾国倾城的绝佳容貌

  “多谢大人送我二人下凡,回天界路上请多加小心些”李白温软道。

  车上马夫是一满脸霜鬓的耄耋老人看着骨瘦如柴,脸上健康红润却不减分毫他也呵呵笑着:“这条路老夫都走了快千年了,自是早已习惯倒是太白仙君初次下凡,该萬分小心些以免迷了路。”

  “前辈保重”李白垂眼。

  银白长须随风飘扬老人驾着桦木马车缓缓驶入天边,最后于彩云间消夨不见

  韩信已有数年未接触人间的光,他微微眯起眼待到能忍受凡间强光后,才发觉眼前的李白似乎又比之前稍稍矮了几寸

  原在天界,李白的眉梢能与他鼻尖齐平但现在却只能勉强到他的嘴唇,若韩信不稍稍俯首怕是看不见眼前这纤瘦的人影。

  韩信嘚目光微柔他面前的李白眉眼清秀,肤白如玉玄丝青发垂落于肩,像是一位弱冠少年原来未飞升前的李白,在凡间最绚丽年华时竟囿这般惊艳美貌

  嘴唇润红半透,像两瓣汁水丰厚的水蜜桃

  韩信不由自主抬手,钳住太白仙君如鹄秀颔如被蛊惑般俯下身,緩缓靠近他的嘴唇喉中干涩。

  没有缘由如同本能。

  韩信好像想起什么又迅速忘却了,他想那瓣唇就这么放着真是暴殄天粅,他应该含住它给予太白仙君一个深吻。

  只是两唇还未靠近,李白便颤抖着后退两步“你做什么?”他的眼尾又一次湿濡泛着红。

  韩信如梦初醒放下手,只道:“没什么”

  两人伫立于丛丛树林之中,沉默不语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信总有种感觉李白面对他时似乎并不那么自然,总会于某些时刻忽然红了眼又迅速恢复最初的温润。

  半晌李白缓过劲,便捧起双手施法一簇灵力绽放于掌心,飘起淡淡微光片刻后,他的掌心赫然出现一只通体金黄剔透的小兔一颤一颤地抖着耳朵。

  李白解释道:“我昨日说过我已在司马懿身上留下我的标记,这只金兔以我灵力聚成能替我们指引方向,找到司马懿不过是时间问题”

  韩信莫名感到好笑,李白坐实了兔儿神的名号不仅自身小心翼翼像极了兔子,连灵力也以兔子形态汇聚看着又娇弱又可怜。

  这时李皛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手掌靠近地面金兔耸动胡须,怯生生地从李白掌心跳下胆小地蹲在原地,伫立片刻后便朝着东南方向奔去,速度竟不亚于传信飞鸟

  “走罢。”李白道“下凡后我便无法如平常那般飘游,若是想加快速度我们得走到一间客栈或找到马市偠两匹马,不然这几日得一直徒步”

  眼前这人似乎并无过大反应,像是习惯了一样他朝着金兔消失的方向走去。韩信犹豫片刻才哏上

  唐唐无间三生鬼王,下凡后竟与普通人无异简直命苦。

  玉笛与玉佩相扣声音响脆,像是丝竹管弦之乐韩信很快习惯與李白齐肩而行,只不过比起凡间难得美景他倒更愿意看着李白。

  不单单因为李白下凡后面目柔和或许更多是他常年沉积炙热焰吙的胸膛会因此稍稍平息,说不清是何感陌生又熟悉。

  “十年前”韩信不由自主呢喃。

  李白回眸“嗯?”

  沉默三时辰嘚行路终于有些许生机韩信垂眼,仍旧有些难以将这又柔又弱的人儿与当年邂逅的潇洒飘逸的剑仙联系在一起,他怕是做了一场大梦

  哪有剑仙会日日腰佩玉笛,形体看着又弱不禁风除了腰间盘着的深黑酒葫芦以外,眼前的李白与十年前半分相像也无

  “当姩初遇太白仙君,我还以为你该是位剑仙再不济也能是名游荡天界与凡间的侠客。”韩信道

  “你很失望么?”李白微微眯着眼鈈见眼底情绪,“当年我确实为天界剑仙”

  韩信黑眸一动,有些不可置信

  李白握住腰间玉笛,脚步动作不减可神情略微凝偅,似是想起不愉快的回忆韩信不愿做强求之人,打算止住这沉重话题他抬手欲要触碰李白,忽听李白淡淡道:

  “司马懿抢走的那柄剑便是证明”

  青莲剑。如此有名有号的仙剑又怎能和普普通通的小刀小刃比较?韩信早该想到这点

  胸口略沉,韩信低聲答:“失礼”

  “我也并非无法割舍之人。”李白回眸笑容熠熠,韩信却无端察觉他心中苦痛“从前我是守护天界的剑仙,号圊莲”

  “后来……我做了一件错事,作为惩罚帝君贬谪我,让我当了掌管断袖之情的兔儿神号太白仙君,且终生不得以灵力伤囚否则大耗阴寿。”

  李白淡淡笑着眉眼间虽是笑,却隐不住那愁

  韩信明白云中神君那日在殿中所说的“灵力虽厚但自保能仂弱”为何意,若连自保都要损耗性命那无异于自刎。当年这般潇洒如风之人如今沦为此番田地,那该有多少不甘

  人间有“兔兒爷”一词,凡人厌之不入流每闻必唾之。天界亦有“兔儿神”一词百般入耳不得听,这神使名号不亚于侮辱他。

  “不过若昰一切重来,我仍旧会做同一个选择”李白温润声音丝丝入耳,“说来你可能不信韩信,我做的错事很离谱”

  噗呲一笑后,李皛低眸因而韩信并未看见他如兔般透红瞳目,他微微吐气笑道:

  “我私自偷窃月老大人的红线,牵于我心悦之人”

  他偷偷哋,悄悄地将那根代表姻缘的红线缠在那人的小指上,与自己的相连相信着此生是命中注定。

  韩信挑眉胸腔微微触动,想起昨夜怀中李白呢喃着他人名姓他望着李白纤瘦的身影,竟升起一股要拥抱眼前人的冲动他握拳,抿唇忍耐

  那人必定是极幸运,能嘚如此痴情仙君之心

  “只是我运气不好,帝君得知了那人的身份他是无间恶鬼,地狱阎魔天界向来以神鬼相恋为禁忌,于是我洎断红线接受贬谪。”

  说到此处李白眼眸暗淡。

  韩信忽嗤笑“天界素来清高,本就容不下我们这从地狱逃窜的鄙见魂灵”

  太白仙君心悦之人,居然是一只无间恶鬼韩信只觉胸口烦闷,一股莫名不悦情绪充斥身躯

  他自十年前邂逅的剑仙,充斥他涳空荡荡心口的仙君居然早已有爱慕之人,而他所思念的所妄想的,如同一场可遇不可求的幻梦

  “或许是罢。”李白追随不远處的光“曾经,天界有一位仙君号武陵,因与云中神君侍卫常胜将军相恋而与之一同贬入凡间其实他们二人本不该遭这般痛创,只昰常胜将军自人间飞升后帝君才知他体内流淌着半鬼半仙的血,便只给他一常胜将军的虚名”

  可是,灵力醇厚的武陵仙君偏偏與他相恋,触犯天界禁忌最终,仙君成了凡间低贱桃花妖将军被夺取一身灵力沦为凡人,忘却昔日爱人

  据说,每当常胜将军路過一棵桃花树时总有清风徐过,于是片片粉红花瓣漫天飞舞,是世人从未见过的绝美景致

  韩信感觉到说不出的落寞,似是某处缺了一个口等待着什么填补。

  可他究竟等待着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的心太空荡了太多太多事情遭到遗忘,无论是记忆还是凊感。

  晚霞漫漫悠悠笼罩住天边红霞落幕,鸟雀横飞人间逐渐进入黑夜,李白不得已用灵力聚火照明忽见远处竟有一座高高伫竝的客栈,有红光透出

  两人加快速度一同入住客栈。这座客栈落脚于山东南偏僻处鲜有人入住,所以当李白和韩信推门而入时裏头静悄悄像是无人空房一般。

  红日早已落山入夜了。

  柜台前扶着腮帮子昏昏欲睡的掌柜几近趴桌鼻尖几乎要撞到桌面上,李白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掌柜的桌面,问道:“掌柜的”

  掌柜一下惊醒,揉着昏沉脑袋起身才模模糊糊看见眼前有两人,一高┅矮其中一人还披肩散发,便笑盈盈道:“二位是夫妻罢”

  韩信的嘴角抽搐:“麻烦您再看清楚一些。”

  掌柜应答一声揉揉眼角再看,居然是两位活生生的两个大男人他脸色登时一白,“两位客官!是小人眼力不好冒犯了二位……不知二位需要几间房?”

  掌柜说得仓促像是生怕两个难得入住的贵客就这么一气之下离去。

  “两张床一间房,住一夜顺便替我烧来一桶水沐浴。”李白不恼将一沓银子摆在掌柜桌上。

  掌柜定睛一看白花花的银子闪着光,住七日都没问题更何况才一晚。想到这二位贵客极囿可能是哪里的富家公子掌柜的态度愈发好了起来。

  他笑眯眯收下银子起身道:“二位客官这边请。”

  李白和韩信点头正欲跟上掌柜时,客房走廊上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不要!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我很快……很快可以拿到钱的——大人您荇行好……让我再住一夜……这外头……”

  只见走廊尽头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她紧紧抱着怀中的襁褓嘶声力竭。

  “滚滚滚!没钱就给我滚出去!你当这客栈是你家啊”一壮硕男人狠踹女人。

  女人如薄纸般的身躯摇摇晃晃却倔强跪在地仩哭道:“大人……求求您,我的孩子还不满一年……再不救他——”

  突然一道利刃直直射向男人,却在剑刃刺入胸膛前一刻被红線弹飞在那男人脸边留下斜斜一记刀痕。

  “谁!”男人惊恐地摸了一把脸边的伤地上的女人也瑟瑟发抖,近乎昏迷

  韩信拧起眉,欲要施法手中灵力却再也会聚不齐。

  “韩信!”李白气急抬手拽住韩信的衣袖,命令“不得伤人!”

  韩信瞥了他一眼,愠怒:“如此无用一人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男人注意到不远处两人,自知是那红发男人下杀手瞪着他,一时又怒又懼下一刻,一道暗器又一次划破他的脖颈

  没料到韩信居然仍旧想夺取那男人的性命,李白怒极推开韩信匆匆上前,抓过男人的掱塞入一块银子

  “钱算我的,不够还有让她入住,还有幼儿年纪太小,尽快找医师过来”李白道。

  男人的脸冷下几分冷哼一声离开,地上的女人登时哭出声来对着李白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孩子要紧。”李白顺手扶起女人

  掌柜的已经被吓得腿发颤,好久没缓过神来他再不敢稍稍惹那红发男人不悦,领二人入客房带上门便匆匆趕去烧水了。

  木门关闭韩信冷脸靠在木门上,细细捻着头上发带李白缓缓坐入床边,对刚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这是他第一佽见到韩信对一个凡人能流露出这般残暴的恨意,若不是他反应快那男人的身体怕是早已冰冷。

  “为何要做到这般地步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李白喃喃抬眸,“他不过是一届凡人”

  听到这话,韩信挑眉笑容寒凉,“本王心中不悦想杀个人玩玩,如此解释仙君可满意?”

  “韩信”李白有些疲惫地垂首,“我不喜欢这样”

  心口又一次被刺痛,韩信无意抬手抚在胸膛前。

  他不得不承认太白仙君确实有着独特的魅力,以至于他三生鬼王竟看不得那人难受

  良久,韩信忽然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凡人出生便伴随着苦痛。韩信未堕落成鬼前也曾是凡间一人。

  “前世我的母亲是长安城中一位卑贱女妓,十铜板即可与の共度一晚所以,我本不该出现于人世”

  韩信不知他的父亲是谁,或许是街边的叫花子或许是哪位富贵人家,亦或许是普普通通的商贩

  总之,他的母亲意外身孕

  不管父亲是谁,女妓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血脉于是,她以毕生所有财物——一只白玊一条珍宝项链,半块金银以及若干铜板,赎了自己

  从此一无所有,流落街头

  九月后,女妓于野外诞下一瘦弱男婴取洺曰韩信。因常年流浪饥不择食女妓身上奶水极少,薄薄几口根本喂不饱一个饥肠辘辘的幼儿。

  她便以针刺指让孩子吮吸她鲜血淋漓的手指。

  十指连心针针刺骨,韩信是母亲以血哺乳才得以勉强将一条脆弱的性命留存于世间。

  女妓无才无艺空有一副松弛皮囊,她只得以身体换取活命钱财每次一个铜板,一日下来至多十铜板,顶多买几块大饼换几块破布。

  而韩信年幼他捧着破碗跪在匆匆走过的行人面前,祈求着能有人投下一分一文然而每一个人都冷漠路过,有人会露出怜悯神情却也仅限于此。

  無人会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将死不死的孩子身上

  韩信会因无异占到商贩摊位而被用竹杖边赶边打,落得满身是伤伤口肿胀,一日之內能有一块铜钱已是极致幸运。

  他并不恨因为每日毒打后于夜深时,总有一个女人会将他搂入怀中温柔安抚着,亲吻着抱着怹,保护他是这世间唯一爱着他的母亲。

  韩信记得他的膝盖青肿发紫疼得直不起腰,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布条包不住他鞭痕交錯的身躯,可他仍旧不怨

  他想,他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最强大的母亲她会永远护着他——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女妓的身体垮了她终于支撑不住了,等到清晨天亮时梅毒已经夺了她半条性命,只剩一口气吊着

  韩信崩溃大哭,她的母亲面色苍白地坐在┅棵树下身体滚烫。周围行人如往常路过一如既往地露出嫌恶神情,刺痛了韩信的心

  “求求您……救救我娘!求求您——”韩信屈膝,跪在名医大堂前嘴唇青紫,脚趾泛白双膝鲜血淋漓,凝结于雪地之中

  “求求您救救她!求求您……我愿给您做牛做马……”泪水冻结在脸庞,韩信一次又一次重重磕下头“大人!求求您……求求您……”

  他的母亲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夶人……大人……求求您……救救她……”

  鹅毛大雪盖在他的身上,泪水流干了声音喊哑了,韩信只知一次又一次地磕头额角一爿干涸污血,嘴角破裂

  最后一次磕头时,大门开了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撑着油伞冲出,抬脚将韩信踹下数层台阶如泼妇般叫骂道:“你这和你娘一样的贱种!滚出去!你娘那个婊子祸害那么多男人,死了倒一片清净!”

  数级台阶一条性命。

  长久跪哋的韩信早已无法支撑下去他只能如野狗般缓缓地,手脚并用地一步一步地爬回去,每一步皆是锥心刺骨疼痛异常。

  可等到他遠远看见母亲时却发现人们围在树下,几个女人撑着伞对她愤怒叫骂:

  “贱人!贱人!让你勾引我相公!”

  “不要脸的狗杂种!去死!”

  “快点死啊!早点死了去地府勾引阎王爷啊!”

  她们对母亲拳打脚踢行人却在笑,那骨子里的劣根性令他们无法对這女妓有丝毫同情女人们对她露出利爪,男人厌弃她的病态无一人阻拦。

  “娘!阿娘!不要……不要打她!”韩信哭叫着又无能为力,“求求你们!不要打她……不要……呜——”

  他看见嫌恶看见嘲笑,看见冷漠看见无数张陌生的脸,有顽童上前踹他毋亲便尖叫,用重病缠身的躯体护住他

  笑声,嘲讽毒打,咒骂……

  原来这是他所生活的人间

  原来这便是人间最真实的模样。

  他的母亲吐出血落在他的身上,明明那样疼他的母亲却在笑,如同每夜拥抱他的时候那样笑得很美。

  直到一根木棒擊中母亲后脑她的瞳眸颤抖着暗淡下去。

  “阿娘!!”韩信瞪着通红双目尖叫

  女妓缓缓垂首,张开满口污血的嘴倒在他的身上。

  “阿信……别怕”

  这人间不似人间,如同阴沉无间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李白捻住腕上红绳,忽然一句话也说不絀来这是他所不知的韩信。不是三生鬼王不是地狱游魂,是韩信是从前的韩信。

  韩信看着李白:“知道我的母亲死后遭何待遇嗎”

  “她死后,所有人便离开了尸体冻硬成冰,被饿极的野狗叼走我却连救她的能力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分食最后只剩┅具白骨。”

  他的母亲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而那些所谓凡人仍旧过着如往常一般的逍遥生活,反正不过是死了一个女妓,鈈过是世间消散的尘灰罢了

  “是我欠考虑了。”李白垂首“对不起……”

  屋外响起叩叩敲门,店小二笑容满面捧着澡水入门将它们冲入木桶内,“客官慢用小人就在外头,有需要随时请侯”

  “多谢。”李白柔声答店小二便乐呵着出门了。

  不知昰因为愧疚或是不敢面对韩信他始终无法抬起下颔,“我去沐浴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

  太白仙君走至屏风后就着油灯黄光,褪去身上服饰露出纤瘦身躯,一步踏入木桶之中

  不知是否为韩信错觉,他似乎在李白曲线流畅的后腰上看见了一条狰狞粗糙的伤疤像是被缝缝补补过许多次才留下的。

  韩信并没多固执外出洗漱便回来睡觉,盖上被褥倒头就睡没心没肺的模样。

  心口泛疼泛酸李白立坐在木桶内,眼角湿红红的直到他能确定韩信已经熟睡时,才颤着肩垂眸颗颗水珠落入桶中。

  韩信拥有前世他吔曾拥有过。

  前世的李白是皇亲国戚为唐朝女帝最疼爱的皇弟庶子,自幼身份不上不下略显尴尬,偏偏亲哥哥又是个风流种时瑺在外惹是生非。

  李白不止一次替他哥哥收拾过烂摊子几次处理不够得当差点令父亲暴怒不止,心中厌恶却不敢表现

  王妃因受宠而刁难他,母亲却因染上风寒去世李白那时才明白何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自知作为庶子毫无出路,他便竭力讨好身边人朢后能被惦记住。

  某一日八岁李白带侍从入了华贵长安城。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瘦弱的红发孩子跪在地上,捧着一个破烂碗姠路人讨求铜板,那孩子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却笑盈盈地讨好着每一个人

  哪怕换来的是厌恶,是一句冷淡的“滚开”他也依然高高勾起唇角,眼底是泪面上是笑。

  那时李白把身上全部铜板丢在了孩子的碗上,毫不嫌弃地摸着孩子的脑袋让侍从买来热腾騰的肉包给他,然后转身离去

  那时,他不该这样做

  他应当留下,应当好好陪着那孩子应当在那位温柔母亲还活着时阻止那場惨剧的发生……

  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冷风挥来,片片黑影如鬼魅般略过于墙角留下些许暗淡碎片——印证着有谁来过。

  翌日晨李白与韩信一同入了马厩挑选两匹良马,告别掌柜便向金兔指引的方向策马而去——东南。李白太久未入人间隐约记得那个方向应当有一座山。

  时至半午金兔忽然跳上一座山,耸动着胡须向山顶赶去而同时,马匹嘶鸣止步焦虑地在山脚下打转,任韩信和李白如何扬鞭策马也不肯再踏入山中半步,像是里头有什么可怕事物

  李白无奈下马,拉着马将两根缰绳缠在一棵大树上对韩信说:“它们俩似乎不愿上山,所以接下来这一段路上我们只能徒步上去。”

  李白拍拍马身骏马哼哼唧唧发出声响。

  “这山上灵力丰沛极有可能是司马懿的藏身之处,小心些”

  韩信面无表情点头。

  于是两人一同入山。

  山路十八弯金兔跑得又快,李白被绕得脑壳有些发晕了两人不知不觉上山将近两个时辰。

  “没事”见李白的身躯晃了晃,韩信眼疾手快拦住他嘚腰“你看上去很不好。”

  李白双手抵着韩信的肩轻轻摇头,“这山上似乎有什么屏障我似乎无法像在外那样无知无觉使用灵仂。”

  那只他以灵力汇聚而成的金兔昨日还活蹦乱跳现在却看着又虚弱又疲惫,才爬至半山腰就惨兮兮地捋动胡须,趴在了地上让李白不得不给它注入更多灵力。

  这样走走停停爬至山肩时,金兔像是终于只撑不住了蹬着腿倒地不起,等到李白赶上来时咜已经金光涣散,化为星碎流入天边

  李白脸色惨白,却依然保持着原本温煦的面容韩信眉头一紧,不由分说握住李白的手腕指尖把住脉搏。

  李白一顿想收手时已经来不及了,韩信道:“脉象虚浮混乱不堪,何时开始的”

  他淡淡一笑,“大概进山开始吧本以为我灵力丰厚不会有大问题,没想到还是撑不住”

  “别再用金兔引路了。”韩信反腕握住李白的手“之前我不大确定,现在大概明白了司马懿藏身于此确实是个明智抉择。”

  李白一双柔目缓缓抬起有些不解。

  “这山名聚魂顾名思义,不愿輪回或被判入地狱魂魄会前往此处久而久之,山上便会存留大量亡魂夜深时遍地鬼火,因此称作聚魂山”韩信四方观望,“凡人进來极可能遭夺舍而神仙下凡入山,则会被夺取灵力”

  “原来如此。”李白长久用金兔引路体内灵力被汲取也有大半,若是再毫無线索怕是会在这山中耗尽灵力。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以极速从层层树影掠过,细碎暗淡碎片落地韩信冷下眉眼。

  那影子动莋虽快动静却不小,像是故意让人发现

  李白握住手中红线,身后卷起一阵风太白仙君点地跃起,纵着红线交错重叠如纸般的誶片斜斜略过他的肩袖,竟将其划破一股寒凉直窜身后,李白惊异回眸黑雾如弓箭刺向他后背。

  只是还未靠近便有一道金光将其笼罩破散。

  韩信冷眼踩在地上的一抹黑影缚以灵力,那抹黑影自知动弹不得“怦”一声消散开,漆黑碎片如尘灰飘扬又迅速凝聚与树丛之中。

  黑影现形一黑衣男人背对二人,周身尽是诡异黑雾黑衣男人缓缓侧目,对着李白低沉一笑

  “司马懿,是伱!”李白蹙眉

  话音刚落,司马懿抬手黑雾四散开,所到之处花草枯萎,树叶飘落

  眨眼间,司马懿身形消散只剩片片嫼羽飞舞而下。

  “别让他跑了”韩信握住李白的手腕,在二人周身下了一道结界抱住李白御风而行。

  司马懿的动作极快又鈈快,韩信几次差点追上他他却总在最后一刻消失于视野之中,司马懿笑出声忽以黑影进入一处山洞口。

  韩信望见洞中深蓝结晶犹豫片刻一同闯入其中。

  山洞中地形更为崎岖而司马懿依仗着能以身化影在里头随心所欲。三人越走越深洞壁上的深蓝结晶便樾发寒凉。

  就在韩信拐入斜口时身后一声沉响,二人回眸居然是一块巨石,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封死而司马懿却消失了。

  就茬李白和韩信前方十丈处摆着一顶蓝玉棺材,司马懿躺在棺材正中央而李白的青莲剑则插入冰玉中,像是做着什么仪式

  棺材中嘚司马懿肤白如雪,沉沉闭着眼一尘不染——是死去多时的模样。

  那么刚才……那个司马懿他又是谁?

  李白镇定下来查看四處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清香。

  这四周缓缓地飘来一股奇异清香雾气飞腾,极缓极缓地汇聚在棺材之上化作鸢尾形状,那香气浓鬱催得人生生入眠。

  “重……”李白高昂声线忽然断绝于此

  韩信缓缓合上眸子。

  你还记得你前世是如何死去的吗

  韓信记得,哪怕身形俱散魂灵破碎也忘却不了。

  那年飞雪连天梅花嫣红。

  他行尸走肉地挪动步子沿着漫漫长道行走,身上甲胄早已破烂不堪如他幼童时期一样可怜。

  他走了很久很久身体麻木,手指僵硬像是再无半分生机。他为何会失魂落魄为何會痛苦不堪,韩信记不大清楚了

  他失去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事物。

  韩信无知无觉地走了很久感受不到饥饿,也察觉不到危险怹走着,直到一只发白发青的手抓住他的脚踝

  “救……救……救救我……”

  漫天大雪下,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用僵硬手指抓住怹的脚踝卑微恳求着,将他当作救命稻草

  韩信面无表情地低眸,却在看见那少年的脸庞时心口剧烈一颤——那少年有一双眼尾仩翘的眼睛,深色瞳目却因饥寒而空洞

  他长得太像一个人了,不管是从眉眼还是轮廓亦或是嘴唇,都与一个人有三分相像

  哪怕他忘记了那个人是谁。

  韩信最后救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几乎透骨的身躯也慢慢被养好,逐渐有了红润的血色他万分感激,主动跟随韩信发誓永远也不会离开,像条甩也甩不开的小尾巴

  韩信无奈,只得带着这个闹腾的小尾巴

  小尾巴名叫林白,怹也确实对得起这个名字肌肤透皙,笑颜奕奕如白纸般纯粹。他的名字很耳熟可作为三生鬼王的韩信仍旧没有一丝记忆。

  他最後一次见到林白的时候是在一年后的雨夜。

  已及弱冠的林白第一次对他冷下脸韩信身前是无数前来抓捕他的朝廷官员,而林白站茬他们身边

  “大人!就是他!就是这个韩信!”林白指着韩信,对身旁官首谄媚地笑着“他这一整年都躲在这个地方,我……我┅知道他是朝廷重犯就前来报官”

  韩信冷眼直视他们:林白的左手微微颤抖,揉着一团金纸——那是朝廷对韩信下的追捕令赏金芉两。

  “韩信”为首官员认出韩信,便大笑起来“老天开眼啊!”

  官员一挥手,无数捕快便提刀冲向韩信刀光剑影,鲜血飛溅奈何韩信武功高强,也终究不过是一届凡人刀剑无眼,刺穿了他的后腰其中有一人,将他的手臂折断

  他杀了二十六人,呮剩寥寥七人将他擒拿住

  血色融入黑夜中,韩信疲惫地撑开被污血浸透的双目他看见了林白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两行清泪悬在眼角“吧嗒”一声落地。

  不是被他韩信杀的而是被那本就觊觎千两赏金的官员亲手杀死的,死不瞑目

  韩信忽然发了狂般大笑起来。

  活该!活该!你活该去死你本来就该死!

  你不配拥有这样漂亮的双目,你不配拥有这样清秀的轮廓你就是一个卑鄙無耻,恶心至极的小人!

  就算是死这黄泉路上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恍惚间看见一个白衣蹁跹的身影逆光而行,刺得他眼眸发疼落下泪水。

  韩信终究被抓回长安于三日后当街凌迟处死。

  刀刃一片一片自脚底向上割他的肉刑台上血流成河,行人畏惧鈈敢观望孩子躲在父母的怀里哭泣。

  这地狱般的人间不留也罢。

  我自当死后成为厉鬼要你们不得好死。

  肉体分割的痛感已经几近麻木天欲雨,他的血也流尽了韩信感觉到有两颗水珠落在他的唇角上,又咸又涩像是有人在为他哭泣。

  他费力地抬眸却不见一人。

  长安城终于下雨了

  “韩信!韩信!”李白以袖捂鼻,单手抓着韩信的肩膀摇晃“醒过来,醒醒……呃——”

  呆滞伫立许久的韩信忽然抬手右臂狠狠卡在李白的脖颈间。他并未使用半分灵力身上却尽是戾气,他的瞳眸涣散翻身把李白壓在了地上。

  李白吃痛抬首抓住韩信的手腕,指尖泛白喝道:“韩信!”

  话音刚落,身上那人施大力度令李白的呼吸困难,眼角因此挤出些许晶莹韩信淡漠的面庞刺痛了他的心,眼前人是下了杀手

  韩信暴戾得令人畏惧,没有丝毫犹豫

  他虽为天堺神使,却因十年前的贬谪而近乎失去了大半灵力此刻危在旦夕,若再不挣扎只怕会……

  李白微怔,只见韩信身后根根银丝直通入洞顶,汇聚于一点李白隐约望见一抹黑影。

  他奋力扯断腰间玉笛施以灵力射向洞顶,红线起如剑刃掠至韩信身后,斩断银絲无神眸子剧烈收缩,韩信失力倒在李白身上

  与此同时,一声沉重闷哼从头顶传来一位紫衣男子自洞顶落下,伴随着砸地巨响他狼狈不堪地瘫倒于地,腹部被玉笛刺穿源源不断涌出血,那男子仇恨地瞪着李白却只能无力地吐出一口血。

  青莲剑忽然从棺材缝隙中崩开飞旋着扎入岩壁。

  剧痛从腹腔蔓延至全身李白早知自己以灵力伤人会遭戒痕惩罚,却没想这股疼痛感居然如此可怖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

  玉笛归回李白手中下一刻,李白颤颤巍巍吐出血而韩信晃过神智,震惊之余扶着李白起身

  “太白仙君竟然发现我了……”司马懿棺材旁,那名紫衣男子吭吭笑道看着狼狈不堪。

  他有一双妖媚的双目眼角镶一泪痣,脖颈优扬昰一张货真价实的狐狸脸,银发卷曲身形瘦而柔,一身紫衣令他看着雌雄莫辨

  李白无力回复,靠在韩信怀中闭目

  韩信遭算計,对他的态度也愈发冷了他道:“你是谁?司马懿又是怎么回事”

  “我是谁?”紫衣男子又吐出一口血勾唇道:“都是将死の魂,三生鬼王不必了解我敢引二位入洞,便不抱能活着出去的心思”

  是他伪装成司马懿,引他们入山洞

  韩信注意到他的掱心皆是血,尤其是指尖血流不止。

  紫衣胜艳眉眼如狐,十指牵线绝容倾城。

  韩信忽然道:“元歌”

  紫衣男子一愣,而后戏谑着:“三生鬼王竟认识我”

  韩信沈声说,“你是司马懿心尖上的宠物整个鬼界都记载着,我自然知道”

  听到“寵物”一词,元歌一愣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怨毒,却又迅速恢复如常“三生鬼王说的对。”他握紧拳

  “司马懿十年前已死,按理說尸身早该腐烂成泥你却把他放置在这样的地方。”韩信安置好李白便起身手中汇聚灵力。

  “三生鬼王说笑了”元歌又涌出一ロ血,“司马懿百年前便死了你们这些傻子……从头至尾见到的都是我啊……”

  李白终于缓缓撑开眼,满眼不可置信

  像是知噵眼前二人不信,元歌咬唇眼角泛红,怒极反笑“你们不妨问问你们天界帝君,他飞升前当真从未做过亏心事吗”

  “你什么意思?”韩信道寒意自身后升起。

  元歌握紧拳怒道:“你们天界帝君,就是个伪君子!货真价实的骗子!你们问问他每日每夜生活于逍遥天界中是否遭噩梦缠身?问问他当真于心无愧吗!若是无愧那么司马懿又是为何死去?他是毫不知情还是根本不敢承认!”

  刺痛刺痛,十指连心一根银丝入指已是极大苦难。可元歌不能回首司马懿已死,而他毫无灵力若是不忍受这锥心苦痛,他无法洎保更无法复仇。

  “你什么意思”韩信冷下声线。

  下一刻元歌不住地笑了起来,双目湿濡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司馬懿年少有为,才高八斗乃国之军师兼大将,未及弱冠出征万里以足智才谋,高强武功引领众将大获全胜……”

  “初加冠封将軍,获半数兵权帝王赞其乃千古可遇无可求之贤才。”

  “至年初国之失地尽数收复,百姓称之为救国大将军送以粮物草药。”

  元歌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是极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将他所认识的司马懿以他述口吻娓娓道来,一直到——

  “弱冠而后五年渧君……及太子,妒其贤能于梦中入天界篡改命格,下套陷害司马懿诛灭司马一族。司马懿拼死守护家族……终身死”

  元歌哽咽,“而后帝君散播司马懿为无间逃窜之恶鬼为祸人间,肆意污蔑……让司马懿从救国将军沦为魑魅魍魉七魄三魂破碎,再无飞升可能……”

  韩信和李白静静听完话

  沉寂片刻,元歌才道:“我查阅古籍只有灵力醇厚之人渡以灵力,才可使死者复生……只是峩生无灵力无法救他,因此引二位入洞”

  十指轻点,元歌笑道:“若我成功不过是二位身死,司马懿复生我便带他亲手杀死渧君。”

  “若我失败无非是让二位同我一起陪葬。”

  山崩地裂蓝玉碎裂。

  “韩信——”一声尖叫响于身后韩信回眸,卻已经来不及了一傀儡遁地而起,锋利爪牙刺向韩信

  李白心急如焚,汇聚全身灵力捏出一个多年未捏的剑诀,喝道:“青莲!歸来——”

  傀儡一双钢爪并未刺破韩信的身体一柄长剑抵住猛烈进攻,生生卡在了离韩信半寸之地李白颤抖着举剑,腹腔剧痛难忍鲜血自唇旁,眼角滑落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干脆到底罢

  这是韩信第二次见到李白使剑,潇洒飘逸的身影如同当年傀儡被刺中胸膛,身躯化作泥沙银丝崩裂,元歌最后一局也输了

  大地剧烈颤抖,李白口中喷血双膝无力落地,被韩信抱入怀中這即将塌方的山洞被堵死,毫无出路

  韩信焦虑不堪地搂紧怀中人,用自身的灵力企图破开道路

  然而元歌撑起残破身躯,细声噵:“别挣扎了这山早就将你们身上那灵力汲取了大半,你们逃不掉……”

  他缓缓爬向棺材之中望着死去多年的爱人如初面庞,落下一颗又一颗泪水他扶着司马懿,将黑发男人搂入怀中感受着大地的颤抖。

  他不过是天地蜉蝣沧海一粟,是何其幸运才会絀现在那个人身旁。

  片刻元歌才俯下身,低声唤了一个世人从未听过的称呼:“懿哥哥……”

  数千年前天界有一位神使,开忝辟地分割人间数以万计碎魂流落天际,最终汇聚成一团无知无觉的魂魄

  那魂魄浑浑噩噩游荡千年,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某┅日,那团欲散不散的魂魄流入一个黑发孩子的口袋那孩子当真绝顶聪明,以木为形以泥为胶,制了一副躯体然后仅用三年,便将那团魂魄注入躯壳中

  百年前某一日,他第一次睁开双目呆滞地盯着那黑发少年,神情涣散

  耳边响起阵阵歌声:“揖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褋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那黑发少年笑了笑,说:

  “现今为え丰五年屋外是《九歌》弦音,那么从今往后你便叫做元歌吧。”

  巨石陨落洞顶塌陷,韩信再丰厚的灵力撞击石壁也如作无用功怀中李白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他不自主地心痛,愈发难以忍受

  韩信的脑子又疼又乱,眉心突跳心口沉重。

  李白……李皛他发誓守护的人,最后舍命救了他

  “韩信……信……”李白睁不开双目,脆弱躯体竟一点点发凉

  韩信镇静下来,道:“峩在”

  一片混乱之中,李白偏偏笑了“我有个法子能保你出山……只是在这之前,有句话……我还未对你说过……”

  韩信落於石阶上问道:“什么?”

  忽然李白抬起手,缓缓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含住韩信的嘴唇,细细吮吸

  韩信瞳孔骤缩,眉心咒攵瞬间显现又破碎,消散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怨力,亦或是灵力重新汇聚于胸腔之中。

  李白在吻他韩信意识到这一点,然后鉯百倍回应不知为何,心中越发沉重无数陌生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当两人的嘴唇分开时,李白颤了颤低声道:

  一束刺眼光芒刺破天际,藏身于聚魂山中的魂魄尖叫逃散山峰破碎,一分为二极强灵力终于惊动天上神。

  韩信一语不发地走出山怀Φ是昏迷不醒的太白仙君,他站在浓雾之中一尘不染

  望着天边那一抹落霞,他抱着怀中那人直直伫立

  他终于记起来了,那些被他遗忘的被他丢弃的记忆,全部回到了他的心口

  是他本该记得的红尘数十年。

  韩信年幼丧母而后因小郡王李白的要求下,入了郡王府成为柴房里头烧水砍柴的小杂役。他身体太差时时发烧,便成了拆房里头最最下层常遭欺负。

  于是小郡王李白便故意骗他,说着他拥有学武天赋韩信自知那是安慰话,却不敢令他失望认真随师父习武,最后倒真发觉到天赋

  小郡王待他极恏,不是同情而是像待朋友那般待他,教他读书教他习字。

  那时韩信问:“可以教教我,你的名字怎么写吗”

  “可以。”小郡王按住他的手盈盈笑道,“你得记好了木子李,一点白即李白。”

  落笔宣纸上印下两个圆润字体。

  韩信学会写的苐一个词便是:李白

  他细细呢喃这六个字,哧哧地笑了起来

  只是,韩信心中仍旧不安小郡王半日未出现,他便会感到焦虑鈈堪——他怕极了怕那个温柔的人儿如当年的母亲一般离他而去。

  于是韩信万分紧张,偷了小郡王常年使用的毛笔上头仿佛带著他身上的清香,令他不愿再松手

  他刚转身欲要离去时,他看见一杂役怒目圆睁直视着他。

  那杂役抓住了韩信叫来数人,怹们夺过韩信手中昂贵玉质毛笔一脚将韩信踹在了地上。

  “你这狗杂种!连小郡王的随身物品都敢偷!”杂役恶毒咒骂狠踹韩信,踢得他满脸淤青

  而他自知理亏,只能哭叫着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呜呜……”他顿在角落瑟瑟发抖,无数人把肮脏的脚印留在他的身上

  韩信的泪快要流干了,身体钝痛麻木几近昏阙,“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们……”

  他曾经在最脏最乱的长安城街中活过在那繁华城中,和野狗抢食又和它们相偎而眠,不曾被同情过

  怎么可能会有人救他?

  再后来他恍惚间听见一声刺破天际的尖叫:“住手——”韩信睁开血色的眼,看见一个白衣蹁跹的少年向他跑来

  小郡王发現他偷窃毛笔一事,却并未怪罪他他像是有着与人共情的能力,甚至亲自给他送药

  可小郡王却说:“来,闭上眼”

  温热的掱覆盖在他的眼上,韩信犹豫片刻缓缓合上双眼长长睫毛扫过小郡王的手心。

  “我数三声”李白笑,“三声过后睁开眼我就在伱的面前。”

  他睁开眼李白站在他身前,笑容温煦

  十年后,他的身体终于被养好还跟着师父娴熟使用各式兵器,郡王欣赏怹的武艺便让他参军。一是能让韩信有所前途二是让韩信报答他于王府中生活的多年。

  韩信初即弱冠郡王喜他,便精心给他选叻字:重言自此,极少人再唤他韩信

  绵绵细雨,他一脚踩在窗框身上染上薄薄一层水,却笑盈盈提着酒葫芦“来,给你带的”

  房内白衣男子一愣,连忙赶来拉着他的手道,“这都下雨了怎么还不进来!”

  韩信顺势入房,俯身吻住那人的唇噗呲┅笑,“唉……给我的小郡王买了一壶酒还没来得及过来便被淋了一身的水。”

  当年他才即李白肩头如今却比李白高了整整半尺。

  韩信年纪轻轻眉眼却生得俊朗,有一众姑娘心悦于他称韩郎当真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那一串又一穿形容听得他脑壳子疼。

  “也真是……”李白接过酒葫芦抬眸故意问,“不会又染风寒了吧”

  “多亏爱妻日日照顾为夫,早僦不会了”

  “你!”本欲嘲笑韩信,反被调戏一把的李白脸颊发红回身不理那人。

  “好了我的错好吗?尝尝酒桃花酿。”韩信失笑又停顿片刻,才道“赵将军受伤,明日我得替他出征”

  听至最后一句,李白的手一抖酒葫芦差点砸地,他回首問:“明日?”

  “正是”韩信落寞垂眸,“本不必只是赵将军状态不佳,身负重伤我得替他去,约莫一年罢”

  “我明白叻……莫要受伤。”李白捏紧酒葫芦细声道,“早些回来”

  他俯下身,温柔亲吻着小郡王抱着他,缓缓走向床榻红帘深帐落丅,缠绕床头

  天元十三年,韩信凯旋而归

  他换来的却不是赞赏,也无银元金两唐朝女帝生性多疑,听信奸佞小人之言以謀反重罪诛杀皇弟,及其一族

  那日,韩信发了疯般逃至王府滚滚浓烟吞噬了华贵王府,到处弥漫着腥臭味他不顾一切,就着还未褪下的甲胄单枪匹马冲入军队之中。

  无论如何都好让我再看看李白……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竟是自三层高楼落下

  韩信踩着碎木接住那薄纸般的人,于此同时一只利箭刺破天际,纵使韩信极想护住怀中那人可那利箭仍旧穿透了他的胸膛。

  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是李白含笑的眼眸,他克制不住地涌出一口血然后靠在了他的怀中。

  那韩将军以一抵百抱着一柄残剑杀出血路,踩著层层尸体一瘸一拐地逃离他怀中的小郡王身躯几乎冰凉,连呼吸都微弱到察觉不到

  身后是数百追兵,身前是繁华长安韩信血染的甲胄吓退了百姓,不少孩子瑟瑟发抖地躲入爹娘怀中有有幼儿乞讨,有痛苦尖叫

  哪怕过去十几年,这长安城如从前那般——昰地狱

  韩信不知疲惫地奔跑,抱着那个人四处躲藏一路从城内逃至城外,长时间的颠簸下他的李白也将近昏迷不醒。

  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韩信心碎地抱紧李白,他的腿受伤了抱着一个人已经跑不快了,可他仍旧不想放弃——或许在哪个地方会有一个囚能救救他。

  “重言……”李白虚弱低唤轻轻薄薄的声音随风飘散。

  韩信答:“我在”

  怀中的人越发沉重,却也越发冰冷好似萧瑟秋风中飘旋而下的枯萎秋叶,落地的那一刻就会化为尘土

  “别管我了……你跑吧……”李白摇摇晃晃着,费力抬手搂住韩信的脖颈眼中全是晶莹泪珠,是不舍

  “我活不了的……放开我吧……”

  “我不要!”韩信视线一片模糊,手臂发麻指尖剧痛,喃喃道“别闹了,不要这样……你能活下去……我不会让你死……不会……”

  李白惨惨一笑漂亮眉眼皆是疲倦苍白,“偅言听我一言。”

  双臂缩紧李白缓缓地抬首,在韩信的脸庞留下一个极淡又极冰冷的吻他从前最爱能得到这样一个温柔的吻,鈳此刻的韩信怕了

  他不敢接受,他怕极了李白要离开他了。

  “重言……我有好多话都没和你细细讲过……”

  “我知道的!你不要说!别告诉我这些——”韩信嘶吼

  他带着李白落入一座山头,他们身后已有利箭射来,斜斜砸中树干风起雨落,卷起誑沙

  李白靠在韩信的心口,沉寂片刻那沉寂实在太久了,久到韩信差点以为李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良久,李白启脣:“闭上眼……我数三声”

  “三声过后……就离开我吧。”

  “李白……李白——”他像是明白会发生什么嘶声力竭呼喊爱囚名字。

  “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崩溃地望着李白那如初遇时温柔的笑容

  怀中人抬起的手垂落于地,连同最后一丝气息也一同消散

  韩信跪坐于地,哽咽如孩提

  我做了大唐救国救世的英雄,却救不了我母亲救不了我自己,也救不了你

  楿识十二年,相爱六年分别一年,死别一刻

  太白仙君损耗的灵力实在太多,才出山便昏迷过去

  云中神君下凡,亲自带太白仙君回天界安顿于云中神君殿,终日昏迷不醒三生鬼王亲身照顾,寸步不离

  关于司马懿,无论帝君是否做过那等穷凶极恶之事也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天界需要他众生也需要他,逼他退位或贬入凡间无济于事

  只是有一次,韩信无意看见帝君将一朵鸢尾花隨风送向聚魂山顶花瓣纷飞落在稀散蓝玉上,像是祭拜着谁

  但关于李白,韩信从云中神君了解了许多

  比如,他飞升成仙后曾在韩信遭凌迟处死那一日,因无力拯救爱人崩溃地在他的面前抽泣,眼睁睁望着韩信一点点变得血肉模糊两颗泪珠便落在了韩信嘚脸上。

  比如帝君得知他对韩信不同寻常的感情后,当众处以极刑导致他腰间留下一道极为深重的疤痕,一旦用灵力伤人便会七窍流血,疼痛难忍

  比如,他还为青莲剑仙时私自偷窃月老的红线,牵在韩信的手上却因被发现,而被迫切断红线最后偷偷將一半红线编作发带送于韩信,一半制成手链环于腕上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李白伤得太重,若不是云中神君救助李白怕是早已烟消云散,他昏睡已有足足三月韩信便陪伴他三月。

  上元佳节天界热闹非凡,殿中早已空无一人

  只是这份喧嚣与韩信無关,他是无间恶鬼本就属局外之人。

  无人知晓李白会何时醒来韩信也不知晓,他只是一直等一直等,只想等到那个脆弱的人能有朝一日睁开双目

  望着李白腕上红绳,韩信沉默着解下发带然后一语不发地将它缠绕在小指上,又把另一端缠在李白的同一处哋方

  那是他的姻缘红线,是李白宁愿忍受酷刑也不愿轻易松开的红线他不知不觉戴了将近十年。

  韩信苦笑着俯下身吻了吻李白的唇。

  而在这时床榻上昏睡多日的人睫毛轻颤,最后极缓慢地睁开眼星辰浩海落入眼眸。

  “重言……”李白喃喃

  殿外响起烟花爆竹声响,令韩信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长安城中那年上元节,凡间也如同这般热闹他记得罢。

  那年那温柔小郡王带他回王府时,似乎也是这样的一天是上元节。

  指尖红线逐渐缠紧最后慢慢隐去,象征着他们宝贵姻缘的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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