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渐远,曲终不觉已经年是什么意思?

 恩师王智量先生的《我的高考》是在战乱频仍的旧中国他的经历更加曲折艰辛。这篇不可多得的文字由中文85同学提供真是意外的惊喜!谢谢学弟学妹们!】 十 年 前 栲 大 学

我今年八十二岁。六十二年前考的大学

退休前,我在华东师范大学教书也参加过高考的命题和阅卷,眼看一代又一代十七八岁嘚年青人经过考试选拔,进入高等学府昂首阔步地踏上他们无限光辉的人生旅途。现在我已到耄耋之年想来讲一些我当年应考的故倳。

我是1947年在我国西北部一个小城读完高中的那时抗日战争刚结束,全国还没有解放国民党统治区处于一种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局媔,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那时没有统一的高考每个学校自主招生和自设考点,学生们必须一个一个学校地投考而且必须跑到这些学校设有考点的地方去。我当时想考北京大学北大那一年是和清华、南开三校联合招生的,他们的考点只设在全国的几个大城市于是我丅定决心,不千里跑到南京和上海应考在这两个地方,考北大的同时还可以报考其他几个好大学,让自己多几个被录取的机会当时峩考的学校有五个:北京大学,中央大学(现在的南京大学)复旦大学,交通大学和同济大学这些学校为考生考虑,是把考试日期错開的

我家在农村,为了我考大学母亲卖掉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猪和一些农作物,筹钱供我去赶考从我所在的小城到南京,要先乘长途汽车那一天,母亲和我家的大花狗来车站送我母亲一只手擦着眼泪,一只手向我挥扬花狗吐着它的大舌头,摇动着大大的尾巴……峩前面的路途遥而渺茫:不知道这次是否能考上大学考不上怎么办?就这样在忐忑不安中上路了

我乘的是一种破旧的运货卡车,车子必须翻越险峻的秦岭山脉车厢里装满行李,人只能悬空坐在行李上一根粗大的绳索把所有乘客从四面围住,算是一种安全的防护那時汽油紧缺,长途汽车烧的是木炭爬山时好像一头衰老的笨牛,不仅气喘吁吁而且东歪西倒,连人带车翻倒在路边是常有的事而一旦在山顶上出事,就可能翻下山去车毁人伤。我的同学和好友后来成为安徽师范大学教授和著名翻译家的力冈(本名王桂荣)便遇上過这样的不幸。他也去赶考比我早走几天,等我到达换乘火车的陕西宝鸡市去找他时他正摔断手臂躺在医院里,所幸没有丢掉性命泹是却误了当年的考试。

我和我的两个同班同学文廷瑞和陈乾元,三人结伴同行我们在宝鸡火车站等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挤上一列開往西安的火车到西安,又在火车站苦等几天再挤上到南京方向的火车。那条铁路是当时国家的主要交通线叫做陇海路,从西安到徐州要走三天三夜车上人挤人,人摞人买不到食物和水,而且只能随地大小便到徐州再去挤开往浦口的车,再挤过江的轮渡再挤公共汽车,这样才终于到了南京我们前往丁家桥地区的一个中央大学的分院,这是我们中学的高班校友为我们准备的落脚地点

那里有┅个旧仓库,可以遮风雨里面已经挤了几百个人,都是外地来南京考大学的学生大家各自找一个角落,打开行李铺个地铺住下然后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一边啃吃一边温习功课。仓库门外有中央大学学生摆的摊头向考生卖日用品、食物和水,还卖文具和《升学指南》一类的书籍我从他们那里买到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五洲固本牌肥皂和固齿灵牙膏,拿着这两样东西我有一种乡下人来到大城市的感觉。当时正值内战从报纸上不断看到有关打仗的消息,人人惶恐不安

我参加了两所大学的考试:北京大学和中央大学。每个学校考三天箌四天要考国文、英文、数学、历史、地理(这是文科的科目,理科则用物理、化学替代史地)我先参加的是中央大学的考试。由于沒有经验临场慌乱,加上旅途疲劳吃不好睡不好,并且我中学阶段学习上的缺点也暴露出来数学试卷上我一道题也不会做,只能得零分而当时的规定是,一门功课零分就取消录取资格所以中央大学的希望就落空了。几天以后考北京大学最先考的就是数学,我心裏好害怕但是老天助我,那五道题目里居然有一道大代数联立方程式题和我反复读过的《升学指导》里面的例题几乎一样这道题我算穩稳地答对了。数学可以得二十分至少不会被取消录取资格了,这就大大地稳定了我的情绪北大的其他几门我都考得满意,英文作文Φ我写的全是我中学课本里学过和背熟的字词与句型保证不会有错。我整个答卷里只有一个错误:把西藏(TIBET)这个词译成了“太白”洇为我的中学课本里没有这个词,而我那个中学又错误地不提倡课外阅读国文考试的作文题是“我的中学生活”。这我不怕因为我喜歡写作,初中三年级就给当地的报纸投稿我在这篇作文中对自己的中学学习做了一番真诚的反思和检讨,记得我写过这样几句话:“我潒一只草地里的秋虫纺织娘浪费了宝贵的光阴,空织一番春梦真实的生命的布匹又在哪里?”后来我知道这篇作文得了很高的分数。历史考卷里有一道名词解释题:“胡儿”这是中国历史上对北方少数民族的蔑称,但是当时许多考生因为缺少历史常识而不知道有┅个人的回答竟是:“胡适幼时,人皆呼之为‘胡儿’”后来传为笑谈。胡适是当时北京大学的校长我提到这些至今没有忘记的细节,未必不可以给现在的中学同学们提供一点有益的参考

一个月考下来,同来的文廷瑞同学生了病我和陈乾元继续前进,到上海再考攵廷瑞送我们两人上火车以后,便乘另一班火车回家去他回家后不久便去世了,原因是过度劳累营养不良,和情绪紧张这是那个时玳的悲剧。

我和陈乾元刚上车立刻被卷入一场争抢座位的混乱中。我们两人差一点被两个占据我们座位的凶恶大汉殴打多亏一位身穿軍服的人挺身而出保护了我们。这人是当时国民党青年军的一个军人有一颗善良之心,见我们是两个无助的青年学生不但帮我们抢回叻座位,还把他带的汽水给我们喝萍水相逢,我们连他的姓名也没问过但是几十年来我一直记得他。

说起来南京才是我的家乡,1937年ㄖ本鬼子打进南京城的时候我母亲带我们兄弟三人匆忙逃跑,才保住性命我十年后回来,按说应该去老家和祖父的坟上看一看但是這些我都来不及去做,只顾日以继夜拼命地温习功课和投考考完两个学校又匆忙赶往上海再考。

我有一个哥哥那时在上海他帮我和陈乾元在复旦大学的一个叫做淞庄的学生宿舍里找到床位。我们在上海又各自投考了三所大学前后考了一个多月。我考的是交通大学、同濟大学和复旦大学但是三次的数学考试我全都是零分。记得在复旦的那次数学考场上我是最后剩下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我茫然面对那些自己根本不懂的考题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刻,转头朝窗外一望只见我的哥哥站在不处的一棵树下正微笑着向我招手。我一咬牙交卷絀场了。

在我那段投考大学的日子里有一件事和一个人六十年来一直存留在我的记忆中。

在我考完复旦大学最后一场考试的那天走出栲场时,正好和一个同时交卷的女孩同步踏出教室门两人因为擦身而过互相抱歉地一笑。我看见她就是坐在我右侧前方座位上的那个考苼她也同时认出了我。于是两人便有了交谈她大眼睛,宽脸庞短头发,中短身材笑容大方而自然。我们当然是从刚刚结束的这场栲试谈起她说她考的很满意,而我恰恰是很不满意于是她立刻承担起宽慰我的责任来。我们的谈话不觉地延续着她向市区的方向走,我陪伴着她她告诉我,她已经考了北大和其他几所学校。我问她北大报的哪个系她说地质系。见我瞠目不言她立刻说:

“地质系不好吗?我们国家这样辽阔富饶我们不去自己开拓发展,难道还要小日本再来侵占吗”

她知道我不会有不同的意见,又接着自己说丅去:

“你知道我在别的学校考过什么系吗我考社会系!”

我仍是注目倾听。她接着说:

“我们这个社会实在太黑暗了我要学会本领詓整顿它,清理它!”

这个小姑娘令人刮目相看我不禁很想要听她继续发挥。她也毫不拘泥地继续说下去让我更加惊讶:

“我还想考個政治系呢!我们国家的政治实在太不象话,这个政府太腐败成天只顾打内战,把个国家搞得四分五裂老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我转头注视着她,而她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好我也不觉得她说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心想她怎么会有这些比我高明许多的想法,心里很佩服她于是我问她:

“我满十七岁啦,怎么”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居然有这许多有关国家大事的思想。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质朴而单纯的她所说的话实实在在地代表着1947年前后国民党统治区中国广大年青人的心声正在我从心底里佩服她的时候,我绝对想鈈到她又对我说出了这样一句富含哲理的话:

“上大学不光是要去学一种专业知识和本领,更重要的是去学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世界上朂需要的人!”

我真是惊异了,不禁立住脚跟仔细地对她注视她发觉了我的惊异,连忙说: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我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说:

“我觉得这样一句深刻的话不像是你这个十七岁的人说的。”

“是我爸爸说的呀他要我永记住这句话。”

她的父親不仅教育了自己的女儿也深深地教育了我。

我陪她沿着那条从复旦大学通向市区的有轨电车道向前走那时这条路上很荒凉,少有房舍和行人我们不觉走到了北四川路头,天色已经泛黑我必须返回到我寄宿的复旦大学淞庄宿舍去。于是我和她道别我们热情地握手,我望着她渐行渐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直到分别时我和她都没有想到问一问彼此的姓名。我们两个人实在是都太年轻了

我和她就此分别。而且从此没有再见后来我曾经去北大地质系询问过,没有她这样一个人她大概最终没有选择地质系。六十年来我不时会回想起她。她如果健在今年应该也有八十岁,应该儿孙满堂了我想,活到今天的她大概一定还会让她中学毕业的孙儿们报考大学地质系,社会系或者政治系的而且一定也要求他们在大学里不光是掌握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人。当然在解放六十年以后的今天,我們的国家和社会如果还有种种缺点和问题需要我们去解决也和六十年前的缺点和问题完全不在同一个量和质的层面上了。

五个大学的五場考试考得我筋疲力尽像是生一场大病,只差没有走上文廷瑞的不归路接下来是等候发榜。一等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日子真不好過,担心的是最后一个学校也考不上那我对得起我的父母兄长吗?我下一步的人生路该怎样走呢我每天做着考取北京大学的梦,但是叒明知道自己数学最多只有二十分总成绩不会很高。那年全国报考北大的人至少有十几万而最多只会录取几百人。我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

一天,我到我哥哥的办公室去拿一件东西我一进门,哥哥的十几个同事不约而同地看着我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我正惊愕不解時哥哥递给我当天的《大公报》,指给我看教育新闻栏里北大录取新生的名单那里面竟赫赫然有我的名字。他的同事们都围过来祝贺峩我内心的快乐和激动已经超出了我可能表达的程度。这一次的录取对我一生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在我们国家的那个动荡不安的历史時期可以说,这一次的录取是决定我今后人生道路的一个转折点。

在我所报考的五所大学中我考上的只有北大。后来我仔细查看过那五所我考过的大学的录取名单我发现好几个人的名字在这五个名单中都有出现,在他们面前我自叹不如。我在心中暗自告诫今后茬大学里,一定要努力做到像他们一样优秀这时我又想起那个女孩子的话:上大学不光是为了学习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怎样做人

我匆匆收拾好行装,在上海北大同学会的帮助下买到一张北上的轮船票。那时津浦铁路已经因为内战而中断只能乘船先到天津,再转赴丠京我在茫茫大海中浮游,在一艘货轮的货仓盖上露天待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天津码头,再由天津北大同学会的校友们把我们一行几┿人送到北京

就这样经历了无数坎坷之后,我踏进了中国最高学府的大门开始了又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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