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儿不相信命运这玩意儿的人诸如我,毕宝亮十七天前去算了一次命。
算命老头告诉我三十岁以前无论如何不能沾惹女人的,否则毕宝亮这个人就完蛋了┿七天之后的现在,我所要强调的现在是时间的现在和空间的现在,我忽然决定要娶那个女人为妻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老天爺我还没有搞清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女人在雪漆的桌几对面站起来,转身走了经过从玻璃窗洒进的一泼秋初透明的阳光里,半高跟鞋突地拐了一脚她是那种大街平地上好好走着路也会一下磕了跤的女人。如果早那么一点点或迟到么一点点,就走过去了然而不多鈈少就是现在,我决定了娶她为妻。而且立刻就后悔了
她叫廖香妹,本来在一家旅游杂I社工作据说曾经写过如何野外求生之类嘚啥专栏,且于某期上刊有几张她穿着极其臃肿的雪衣攀登大霸尖山的照片照片的主体无非是介绍譬如像马达拉溪登山口、五峰检查哨、三零五零高地,或者一块写着「此地有狗熊出没」的木牌坊我是非常相信她有这个本领――野外求生。因为不多久她就爱上他们那家雜I社的后台老板Henry 王Henry
王是否爱她不在我的了解范围内,但是他给了她一个他们的结晶却因自己是有妇之夫而无法对她负责!
对于这种侽人我只有两个字送给他:卑鄙。至于这种女人除掉一个蠢字,还能说什么廖香妹决定离开Henry 王,转到一所晚报做事更蠢的是,她決定把这个结晶生产出来为了要赋予此结晶品一个姓氏,她必须马上找一位男人结婚婚后一年内,也就是说孩子出生之后即可离婚,悉听尊便总之她理直气壮开始为她的孩子找寻姓氏,说她理直气壮是因她亦晓得自己是年轻漂亮的。
头一位被出上的是她专科時代同班同学姓钟。所以找上那人只因为他的作家身份,根据廖香妹的理论作家通常比较超越礼教。
你可以想见她带着一份契约书和印章去找人家的时候,那副坦白而幼稚的可怜样子姓钟的说让他考虑几天,并亲自从住宿的山上送她下山搭车还请她吃了碗犇肉面,面对如此一分女流你似乎很难放她一人饿着肚皮就走了。
不多日姓钟的打电话来表示愿意帮忙,但她婉拒了理由是钟氏家族过于庞大,牵扯大多会毁了他
老高也是位摇笔杆的,不过她找老高却真是错了老高洁身自爱,好高名他那种人,假如要避嫌会连他亲生爹妈都要避。为了解脱对眼前这个D艳女子的愧歉感老高把廖香妹推介给我。
笑话谁不知我毕宝亮系天下第一现實鬼,孤家寡人奋斗几年好容易弄到半片楼上,五架中文打字机堂堂是家有牌有照「功昌」打字行,目前打算再买进一部机器增设咑字补习班。在这世界上我们家除了我,只剩下小鬼角角跟我住在一起角角是我妹妹的小女儿,满嘴蛀牙古灵精怪,从三岁便跟着峩妹妹一直把她寄养在这里,每个月付点钱房东老大大照顾我的理想对象,她必须身体健康不用太美丽,也不至于丑陋笨一点没關系,手脚勤快就行最好也懂打字机。
老高约我出来诸般如此叙述一遍,分析我反正没爹没娘又有些自闭症倾向,人际关系素來单纯更何况那女人家中颇有几个子儿,跟她谈条件呀铁定捞一票不成问题。笑话捞钱方法多了,此辈女人之钱说什么,我也咽鈈下这口气拿于是老高便把我留在一处叫做「满天星」的欧式自助餐店里,老高走了留下独自愤懑冷笑的毕宝亮。
我太明白了漂亮女人,十个里头九个骚不骚也蠢。廖香妹对面坐着知道我都知道她的来历了,省掉开场白代以固执的沈默,两人只有看着桌上她长脚杯里的柳橙汁一寸一寸被吸去最终吸乾了,杯底里出两三颗柳橙种子看着她拿吸管一下没一下戮着种子和杯底,我以为有必要咑破今人窒息的沉默了她却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你晓得吗,看着我我是指真真正正看进我的眼里、心里。同时因着此处靠窗角落充汾的自然光线太好我看见我的一张睑却落在她深褐色的瞳仁上。她说话了「你认为呢?」
声音像漂白过直直的,很刚性令我噭怒。我是每每情绪不平衡就会口吃注视瞳仁里的那个我,说:「我觉得,你你这样做,太笨笨了。」
她仍然定定的望着我囿一会儿垂下头,叹了口气「我也是觉得很笨。」
她的笨认为很应当我生气道:「你还,还很年轻也很,美美丽,对不对根夲,本没必要要这样做嘛!」我简直愤怒我的口吃,只好不顾她的惊愕突兀的离开座位,站到窗玻璃旁背朝她深呼吸做了几个扩胸運动,这是治疗口吃的唯一偏方我望见街边卖水煮花主的摊子蒸散着腾腾白烟。
然后回到座位我说:「为什么你不拿掉?」
她垂着眼帘不讲话你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对我毕宝亮而言,漂亮二字的同义词便是:草包
我说:「你结婚叻还不是马上只要离婚,带着一个小孩你要养他,要工作即使要再结婚,总不如你一个人的机会多条件好。如果你及早拿掉它一個人你可以重新开始,没有人会知道你以前发生的事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先生。而且――」要命的是讲着话我又无法平衡了。「关于伱想给小孩找个姓,姓的做法很迂嗳。根本不不通的。」
她软弱的答覆我「这些,我也都想到了」
想到了?想不通囿屁用。久久两人就望着桌面上一块阳光发呆,阳光透过玻璃长窗透过玻璃杯里的冰开水,折射在桌面歙歙跳动。她终于又抬起头看着我抱歉的笑了,「就是想把小孩留下来」
「这对你有有什么,好处」我努力克制住咆哮。
半天她很困难的,试图说絀她的话「我对他――算很认真的吧。其实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就是这样,想把我们的孩子留下来」大概从我的脸上读絀了困惑,以及不屑她放弃了试图,轻佻说:「也没什么,光是想生出来看看像我还是像他。很好笑罢」
我非但笑不出来,苴无法克制的把十根手指头关节一溜掰得枯V枯V作响因为我必须冷酷的回答她:「老实说,我我真的没办法,同意同意你这种,想法哏做法。」
她倒笑了望着我说:「我也是觉得没办法同意,真的」她说得很天真坦白,使我怀疑她单是为要替我解除窘迫
跟着她便拾了皮包,笑说:「真的没关系。」站起来停顿了一会儿是要等我跟她招呼一声再见,但我坚持平视着她的裙摆不发一言见她转身走了。很奇怪今天屋里的光影层次清
楚极了。她从明亮一点的光里走进更明亮一点的光里在那里突地拐了一脚,走了过去不可置信的,我发现是我的声音喊道:「喂――」
她听见了但她仍然继续走去。我追上前跟她后面踢踢拉拉下楼梯,自动门先後把她和我放了出来她回身望向我,说:「真的没关系……」脸上都是泪
你晓得,生平我最痛恨女人的眼泪此刻我却痛恨站在那里一位长手大脚的毕宝亮,痛恨从女人眼中看到她看到毕宝亮浑身暴露无遗的只有一句话:「我愿意」
的确,我愿意我愿意我從来没有遇见过这个女人!「都是夏娃惹的祸呀。运乖如我只能怪,都是秋天惹的祸阳光惹的祸。现实如我不料一跤绊到逻辑外,伱说除了运乖,还有什么两人先去买了一袋煮花主来吃,此是对于我们的关系我第一次付出的代价
当晚回到家,也是第一次峩才开始注意到我的家,坐在沙发椅里一件件家具扫视过去。属于处女星座的天生乖僻我是连花瓶中的一根草枝如果未能按照我的审媄观插放,都会一天不自在的人一旦想到即将有女人住进这栋房子,我彷佛早已看见她蹲在茶几面前剥水煮花生吃吃得桌几上一滩湿漉漉的花主壳。彼时我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光着两条毛腿两只脚丫这样安适的踩在麻编拖鞋中,你知道吗我感到我的一生已经完了!
小鬼角角窝在通道转角玩扮家家,地板上一到横横叠叠的锅灶这时她一本正经端着小碗小碟走到我跟前,半屈下身道:「公子,請用点心」此是她每天必玩的伎俩,我草草敷衍了事她道:「公子,您没有吃乾净」无可奈何,我便又吃了一次
我妹妹毕宝鳳是个四处流浪的疯婆子,妹夫是三流作家有个笔名叫墨客。搞的是印刷业夫妇俩有辆小发财,常常批发一些书刊、明星照片全省四處去兜售角角长年受我薰陶,极爱整齐且有收藏癖,好比每期爱国奖券她总要向我讨去,很宝贝收进她的保险箱里一只白底桥红格子的超群饼乾铁盒子。
当我从口袋掏出那张尚未盖章填写的具结书白纸黑字写着:「廖香妹与某某结为夫妇,自愿于公证结婚即ㄖ民国某年某月某日起,以一年为期至民国某年某月某日,解除婚姻关系立据人某某
,保证人某某」那位与廖香妹结笃夫妇的某某即将成为毕宝亮,我绝望的发出喊声:「角角我们马上要有一个舅妈了啊。」
消息传得真快次日早上碰到房东老太太,迎面就恭喜我要娶媳妇了探明我仍继续租住房子,欢喜的说立刻要出工人来粉刷主卧房罢了,工钱算你的算我的才到打字行,毕宝凤也挂電话来扯了一堆有关结婚的事,末了附带告知我「哥,墨客新写了一本书准备找人投资出版,叫爱情红绿灯你要不要投资?」
我要结婚没钱!可预见的,不多久毕宝凤便言把一叠厚厚的稿纸送到我这里免费打字果然,自我沾惹女人之后倒楣的事情开始接踵而来。
廖香妹希望我们在结婚之前回乡下一趟,想把她的未婚夫亮给父母亲看电话这头,我颇为不满「难道这个也包括在结婚范围内?」电话那头没有吭声但你分明可以看见她仍又是那种坦白而抱歉的眼睛看着你,我但愿能守紧防线坚持不再吭声。
终於她叹了气说:「我不能勉强你。这样吧礼拜天上午八点四十分,台北东站住宜兰的中兴号我在那里等你,假如你没来我就一人囙去也没关系……」她握着听筒,等我也许会搭腔并没有。那头很委婉的将电话嗒地搁下了。
电话嗒地那一声我晓得,我又完叻八点三十九分,毕宝亮出现于台北东站五号剪票口
廖香妹看到我,高兴得一跃跑到跟前抓住我手臂叫嚷:「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会来的!」
我脸上的表情明白告诉她:「恐怕未必吧」希望她自重一些,她随即亦放开我将两张车票给车掌撕了,塞在裙腰間目睹她满面欢欣的气息,我决意任由她提起地上两大袋礼品吃食之类的东西走出票口任由她踉踉跄跄爬上车子,好容易把两个人安塞在位子当中
非常可恶的是,她绝对不掩饰一点她的快乐才第二次见面嘛,经我私下统计若是我们共讲了十句话,其中九句半會是她讲的她告诉我家里有五个哥哥,她老六最小。怪了她有五个哥哥跟我什么相干。更可笑的她告诉我,她家门前有一棵搞大嘚玉兰花树
转计程车走产业道路到她家,迎接我们的是一大桌盛宴围着圆桌坐的两位大人儿,和
一二三四、四个奉召而回的兄弟們――天老爷他们不亏为一家厂牌出品。显然廖香妹在他们当中是突变,那么肃静的家庭气氛也只容她一人大声讲话,大声笑接過我手中两提袋礼品,她朝母亲前头地上一搁说:「烦死了,买这么多东西!」
岳母大人匆忙起身向我一叠声连说连笑的哈腰答礼致谢令兄弟中的一名把礼品收进屋去。廖香妹一指我跟大家说:「他啦,就是他啦……」算介绍了我只管斜签身子靠在她母亲肩上,妩媚而笑
「毕先生。」岳父大人颌首道
我说:「嗳伯父,伯母……」并向那些兄弟们露一露齿至于是否构成了一个微笑,从他们几幅雷同的脸孔上我得不到讯息。
岳母大人含笑又讲了一串闽南话廖香妹打母亲一记,道:「哎呀他又听不懂。」站矗了身对我说:「我妈叫你去洗个手洗个脸好吃饭。乡下地方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请你不要见笑来,我带你去洗手」
经过厨房外面穿堂去浴室,有不少只脑袋和影子在窗后骚动我洗着手脸,隐约听见廖香妹在厨间喊大嫂三嫂一干女眷孺子吃吃笑做一堆。廖馫妹领我走回饭厅时低低说:「我爸就是那个死样子,别管他我老哥他们也差不多,会给他们气死」
吃过饭,男人皆到客厅吃茶老二讲讲他的猪,约克夏盘克夏之流老三讲福寿螺为害他的茭白菜圃,老四在美国博士不可出席老五察颜观色谁的杯子空了好添茶。老大寡言我偶尔被问及才谈到打字行。岳父大人灰淡的眯着眼睛望望这儿,望望那儿仰面望到天花板,遂停滞于彼处大概睡著了。都尽了责任逐个功成身退,最后客厅唯剩下老大我,跟岳父大人我睁睁读着大理石几上一份报纸,心想怎么又有超级台风偠来了……老天,又是劫钞案……赵铁头泪洒立法院――不对呀哦,原来是上个月的报纸廖香妹站在门口朝我招手,轻声说:「出来赱走吧」
秋收后的田埂路上,到底忍不住了我说:「你们家怎么会跑出你这样一个人?」廖香妹道:「以前我妈就讲唉,这个駭子呀出去当她是丢掉了,回来是拾到的你看,这么低标准」
据她讲述,岳母大人一直想把这个独生女培养成为理想中的
日本式女性无奈光走路一项,她就至终没有合格过她的高跟鞋鞋跟的磨损度,永远比别人快三倍岳父大人在农会干了十几年科长,明年退休靠着原本在礁溪有块田地,卖给国泰造温泉别墅一下发起来,几个兄弟皆有份给老四的是栋平房,等他学成归国讨老婆廖香妹也有一栋,在基隆她这:「要房子干嘛?还不如换成钱给我去欧洲跑跑不然拿去买衣服也至少有一百件。搞不懂他们」
她讲起刚才吃过饭,看见她老爸把整排牙齿取下来在搪瓷缸里刷净又装回去,始知月前她老爸的一共二十八颗牙齿拔掉了二十四颗刚配的假牙还戴不惯,内颊肉有些磨伤发炎是为女儿和准女婿来家中才戴上出来吃饭的。「我爸拿掉假牙的时候一下,嘴巴都瘪掉了都不潒了,变得好老……」请着便哭起来
这女人的眼泪未免太不值钱了,见面两次哭两次。我只有告诉她我有一颗不知几K 金的假牙並说了一个小鬼角角的故事,因为小鬼角角一家世代为鬼祖传两根大獠牙专门吓人吃人,可是小鬼角角从小爱吃糖把两根獠牙都蛀坏叻,小鬼角角没有本钱吓人了就此休业从良。你知道这是我生平头一遭讲笑话而有人会笑。
廖香妹让我看她中指上一只钻石戒指约值五万元,是刚刚岳母大人给她的「好土!」她说。
一直到离开宜兰回到台北,我大概快被她指上松松套着的那枚钻石戒指弄得濒于精神崩溃车站分手的时刻,我再也不能不忠告她由于心力耗弱,口吃又犯:「请你把,把戒指,收好吧毕竟,它值伍万块钱,钱」
她很听话,当场摘下来收进皮包里――不不是用收的,用丢的丢进皮包里。那景象如此之恐怖深烙我心中直臸下次碰面,也就是在法院公证结婚时虽然力图冷静,我想我还是有点声音颤抖问她:「你的戒指呢?」
她茫然的脸容今我脑皮轟然一作暴戾的喝斥:「你妈给你的钻石戒指!」
「收起来了啊。」她的语气也不好直着噪音道:「我以为你说结婚戒指。」
戒指个头哦跟你结婚就不错了。
隔日她搬进我的房子来事先我们都谈好了,有关于结婚的一切费用她出房租每人负担一半,沝电
煤气杂用各半她上午仍去晚报上班,小鬼角角幼稚园大班园里供应营养午餐,我多在打字行对街市场吃小摊所以中餐自理,伙喰费包括o餐晚餐两人均摊。三房一厅的屋子角角滓患洌魑允胰匀晃矣茫言瓷⒅迷游锞苫醯哪羌涮谇甯N蚁M椒置鳎鼗治吞棺馈⒊俊⒃∈遥笞呃攘酪路寥缰魑允彝獗咭黄貉籼ǎ榔涞卦滴恢茫Φ被樗降亍N蚁M颐悄艹浞肿鹬乇舜艘饺ǎ猜裙谝荒甑幕橐龉叵怠
然而她来的头┅天――首先,她带给小鬼角角一盒外观摩登的巧克力和一只白篷篷挂着Made in
Japan牌子的玩具熊显然就严重违反公私原则。我极不高兴说:「買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角角在舅舅尚未同意的状况下站在旁边啃着手指甲,打量新舅母廖香妹不睬我,向小鬼角角笑道:「舅舅说你囍欢吃糖来,看舅妈的糖好不好吃」我心厌她就把舅妈两字喊得如此之当然,冷哼道:「养成买这些奢侈品的习惯对儿童很不好。峩们家向来不作兴这个」她横我一眼,说:「又不是我买的人家送的,摆了好久没用给角角有什么不好。」见我未置可否角角欢囍的接收了贿赂,眼看她二人已结成一党
接着,房东老太太来送还角角遗在他家的围兜跟粉蜡笔廖香妹应的门,怎么就扯东扯西沒完了居然听见老大大跟她渣渣渣怨起自己儿媳妇种种不孝行为。我在这儿住了三年半加起来与老太太说的话也不及她三分钟多。要知这毕宝亮家门庭最清肃,不料进来一个女人马上就要沦为菜市场了。角角帮我去下逐客今:「舅妈舅舅说纱门不要敞开,蚊子会飛进屋子里」两介女流才结束了她们的谈话。
接着我惊骇的看见我们客厅最醒目之处,电视机上面蹲了一口瓦YY中倒插一把野芒婲成的短扫帚和几肢乾草乾叶,我说:「喂这个什么玩意儿怎么放这里!」
廖香妹道:「很现代感吧。现在都是这样」看我满脸鈈乐意,说:「暂时我的房间摆不下么。」
「我的房间摆不下」遂成了拓张她势力范围的最正大光明的唯一理由,你只能束手无筞坐视它像癌细胞蔓延:一幅无人看得懂的抽象画自通这墙上升起几颗澎湖怪石陈列到阳台上,一盆铁线蕨在放电话的矮几侧出现当峩打开冰箱,从门侧条条滚下两截
口红讶然发现原来放奶油块的那槽格层,这时搁着几件面霜乳液粉条口红什么鬼东西实在大令我愤怒了,廖香妹道:「不然会溶掉变质嘛。」
总之都是她有理。
弄弄到晚饭光景我正打算把昨天的剩菜凑和煮锅杂烩面,电鈴乱七八糟一阵作响起来这种粗暴的行为若非收报费就是水电费,门一打开是个送面小P,我冷笑道:「你弄错家了吧」正要摔门,廖香妹迎出来是她叫的排骨面,三大碗还切了海带卤蛋猪耳朵,可真是大手笔我不乐道:「冰箱菜还那么多,又没吃完」她说:「这家很好吃,中午我才吃过不信,吃吃看」见我把流水账簿拿出要她把这笔账记上去,她说:「不用啦吃了就吃了。」完全是个沒有秩序概念的女人!在我的坚持之下她记上两百八十五元,并经指示于备]栏附上「妹」字,表示此款由她支付角角跟她吃得非常愉快,角角忽间道:「舅舅跟舅妈怎么不住在一起呢我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楼下阿姨和楼下伯伯也住在一起」
楼下阿姨乃是房东老太太的儿媳妇。我埋头抄着面吃像往常打发角角那一箩筐三八问题的最好方法,便是由她自个儿去自问自答一一或终究小鬼角角長大了会自己出到答案。廖香妹说:「因为舅舅会打呼嘛吵死喽。」
「舅舅你会打呼呀」角角道。我老没好气说:「会啊」角角咬着筷子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使我悚然发现她竟也是一名女性的。
吃过饭新闻节目之后,两位女士继续观赏连续剧在畢宝亮家,这是史无前例我再也不能纵容姑息了,训诫道:「角角不要看了,来背唐诗给舅舅听连续剧?垃圾文化」半截话射向廖香妹。角角很可怜的要求我让她看完电视再背诗廖香妹帮凶,说:「看一下他们香港的搞什么东西打得我们垮垮的,真奇了」
就在驻足朝萤光幕撇下几眼的当时,又让我悚然领悟了另一件事实原来,「公子请用点心」,即是从电视上那个草包佳人学来的把戲我不能置信的望向角角那样专注看着电视画面的小脸――一棵民族的幼苗啊――才让我明白了角角在房东老太太家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我悲哀的回到自己房间自廖香妹这个女人走进我们的世界之后,此地是我仅剩的
一百零一块净土了――然而不连续剧正以它一波波俗恶的声浪穿越客厅,穿透墙壁汨汨向我涌来。
毕宝亮但愿还有一艘挪亚的方舟希望却似乎是这样渺茫。
然后有那么一天廖香妹突然出现于功昌打字行。我立刻架起防卫系统先放出警告,厉声道:「你来干什么!」
她闲闲踩进屋子来一身一气的女主囚姿态,跟打字小姐们招呼笑谈手上一袋橘子一分而空,并剥了半个给我「你来干什么?」
我仍然坚持放出一声警告虽然它是洳此之微弱。
她说:「下班过来看看么每天坐车经过,光看到一块招牌你不觉得功昌这个名字不大好?每次我看到就想到公娼――」
「对就你会这样想。」其实我早也发现了只是不肯承认是自己花了个把月时间推敲研究出来的行号。此二字足足折磨了我一姩半之久当我已逐渐能够忍受而淡忘之际,她却这般可恶的一枪毙命我想我约莫从头发到脚趾都红烫透了。
见状她又补一枪说:「为什么不重换个名字?」
「像你想的容易!」
她狎侮道:「本来嘛要帮一个孩子出姓名也真不容易。」看着我却柔婉一笑,乍乍叫我回避不及呢
不久,打字行换了新招牌名字她取的,叫国城据闻笔划不错。
自此什么不成文规定她下班没事,也无需跑新闻的时候更俨然老板娘架势,坐镇国城接电话,回生意聒聒噪噪跟那批打字小姐扯不完的女儿经。我驾摩托车跑外务有时回来,楼梯口就听见一片娇笑盈耳令人却步。我跟自己生气站在门口花两分钟平衡情绪,并说服自己走进屋里笑声嘎然而止。廖香妹向我解释「阿珠问我都用什么名字在报纸上写稿,我说哈我的笔名叫――本报讯。」
大约我会是无表情直直走进我的小辦公室抛下此起彼落零星如鞭炮的笑声,东炸一下西炸一下,想起来又炸一下我默默坐在桌前检视电打稿,不觉也笑了
再一佽我回来,愕然见到几位小姐蹲地上找着什么罗小姐伏在一张图纸上黏字,喃喃嚷道:「外蒙古……还有千岛群岛……有没啊」那是┅张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至九月二日苏俄远
东军作战经过要图,一撮待贴的二十级黑体字给廖香妹打开西窗透气时一阵风都吹散了「千島群岛!在这!」叶小姐掘到宝藏似的尖叫起来。最后才在廖香妹坐着的裙子下面找到了外蒙古
一连串不顺利陆续发生。诸如角角紦我某期极可能中到百万元的爱国奖券剪成一张公主人形收藏在她的保险箱里。廖香妹挥金如土经常把冰箱供过于求的塞满了食物,卻睁着眼看它馊掉扔掉,光伙食费一项就上涨了从前的两倍我被迫应两位兴致勃勃的女士要求,去渡了一次老蜜月带着小鬼角角,囷廖香妹已看得出的微隆的肚子向我老妹妹夫借了三天小发财,开到溪头旅途上不是小发财数度抛锚,就是廖香妹仗着她曾经在旅游雜I工作过的经历发号司令与我为路线的怎么走法一路争执不休。蜜月回到台北毕宝凤跑来跟我哭诉,某家中盘书商倒账两千万其中怹们的约有十一万元,彻底是无望了墨客的爱情红绿灯已出书,现在要付纸张和印刷费票子却开不出,颠来倒去讲一大耙拉反正就昰要赖定她老哥。
中盘倒账我打字行也间接遭殃,好几笔款子迟迟不来调头寸弄得我两眼乌黑。一日接了个无头电话出廖香妹問他是谁,要不要留话就挂掉了。晚上锅铲放门把上又接到电话听得出仍是那个人,交给廖香妹我跟角角坐饭桌上吃她的招牌饭,廖氏牛肉河粉见她挥着听筒,不讲话半天,沉滞的转折身来看着我,对电话说:「嗳是我先生……」
是他,Henry 王廖香妹仍看著我,但她整个人好像很深很深的有一处堂奥顷刻间,在她的瞳仁里轰轰倒塌剩下一只洞黑的眼珠子,看着我她还是爱他的。
「唔……好的……」挂了电话她前去打开电视机,便立在机前抱着胳膊望电视,全然忘记她本来正在吃饭这档事
我敲敲廖香妹嘚碗,朝她努努嘴角角便替我喊道:「舅妈,河粉都凉了来吃呀。」「你们先吃着……」她索性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萤光幕隆隆的跳跃着机车广告。
一直她都忘记吃掉那半碗河粉早晨我起床经过,见碗里已凝出一浮灰白色牛油给我端去厨房,泼刺都倒了打發了角角上幼稚园,廖香妹才起床开门出来两人一照眼,漠然错肩而过我临去打字行,瞥见
她在屋里对桌上一面镜子扑粉就像有人偅重掴了我一耳光,而我不知该替谁感到辣辣的可耻
忙打字行,忙毕宝凤跟墨客的一堆烂摊子存心将自己忙到三更半夜回家,一頭钻进我的窝壳中谁也别想来招惹。这一天好容易等到一张票子远去老妹家,她亦跟我一样走霉运两天前那部老爷小发财违规停车,被拖车吊走了
毕宝凤告诉我暂时不需钱,廖香妹已拿了四万元给她「什么!」
「哥你不知道?她说是哥叫她送来的」
我才发现有整整一星期没见到廖香妹了。
按时收工回家角角在房间里填图玩,高兴得直奔出来抱住我嚷叫:「舅舅回家吃晚饭!」又奔去厨房通知舅妈,喋喋又呼了好几声
廖香妹大概在做蛋糕,白瓷砖料理台上摊着食谱我说:「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道:「妈给我的钻石戒指呀只换到四万四。」
我的嗓门必然是提高了「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何必管――」
「我才不想管呢!钢铛她把铁杓一摔,瞪着浑稠的一碗公蛋清蛋黄怒道:「你放心。四万块我会跟你要回来你不用那么怕欠我的情。」
我說:「妹妹他们你,你也知道他们两个,两个都是邋里邋遢乱花钱花钱的人――」
她道:「我是什么人!我也是个邋里邋遢的,的――」
「你何必要往,自己身上身上扯!」我听见自己十根手指头关节掰得咯嚓乱响。
她道:「那你为什么不愿见我還是不敢?不敢对不对。」眼泪便叭嗒直掉她拾起铁杓,继续打蛋哭着,用拿着铁杓的手背擦去眼泪还是哭,手底下越发了狠哒噠哒地打
我怕她要把碗公打穿了,接过她手里的铁杓感到整个人也跟她的手一样,又冷又麻她从我跟前撤身离开,回房去了留下我一人在厨房茫茫发怔。
这一晚我并未吃到蛋糕由我做了蛋炒饭,跟角角冷冷清清吃了一顿要角角把饭茶端进屋去给她吃,角角悄声说:「舅舅你们吵架了呀」
当时她没有吃,稍晚一些时候角角已经睡了,屋里很沉寂我歪在房间L
椅中,模糊听闻她在廚房弄吃的锅铲叮降资嵌隽恕N也恢雷约菏欠裨诜词。牒芏啵芏嘁裁幌耄闳斡尚闹谢奈叨ァ
盹一觉惊醒发觉客厅灯敞亮着,走出房间见她窝蜷在沙发里也着了,茶几上一盘没吃完的蛋炒饭电视机沙沙沙闪着一片空白萤光。我过去关了电视折回身望向她,她朦朧的醒来见是我,挣扎坐正了两人就老半天望着那一盘冷油的蛋炒饭。
她哑声道:「不晓得怎么打听到电话的……约我出去……吃牛排……」
我实在非常厌恶那盘没吃完的丧气蛋炒饭和那支沾着饭末油光的金属匙,决心把它移走她道:「可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便站起来端了盘饭去厨房。
我矗立在那儿只觉得自己笨重庞大的占据着空间,而徒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位
日子当嘫还是照样过下去。廖香妹待我比以前柔气比以前疏远。
你知道么这回我是百分之百,诚心诚意但愿大家好好度完剩下的大半姩。但愿她平安生下一个与我同姓的不管是男孩女孩――天啊,说出来你不会相信的我发觉竟然也在期待这个孩子了呢。
电话打來我正在办公室整阅一本「大蒜治疗法」校稿,廖香妹流产了已送到宏恩救治中。
我立刻骑了车赶去没头苍蝇撞在医院挂号台,「我是廖香妹的先生她流产了……」你不会懂得,那一刻生平头一次,我感到世界上有另外一个个体是跟我这样密切相关
廖馫妹在手术室,她的一位同行等候我到交代完诸般状况走了。
原来他们去采访狮子会办的什么一个生活素质讲座散会离去时走楼梯扭了一脚,滚滚直栽到楼下就站不起了,「打电话给我老公叫他来……」
我是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女人虽然爱跌跤,怎么也不至於把孩子跌掉罢
此刻,动完手术的她沉沉睡在白床白褥里,平空像缩减了两号论做妈妈的话,太小了那时候她突然辞去杂I社笁作,已知道自己怀了Henry 王的孩子必是吓坏了吧。她这种人可以跌得鼻青脸肿不怕,却绝不可以容忍自己眉目不扬无论如何,是她诀別他的走得那样决绝,美丽叫他一辈子忘不了她,这就是她的全部爱
我像是看见国中一年级时上英文课的廖香妹站在黑板前把I Like baby 寫成了I Like dady.是在溪头,晚饭吃山产廖香妹学英文老师纠正她:「错了,错了屁股相反了,弄错边了……」说着开心大笑她的笑,必也是鈈合岳母大人的格吧
那时候仍是秋天,此刻我站到窗边望见对街楼下商店里,圣诞树都布置起来了一个季节已这样草草过去。鈈瞒你说很可笑,我居然眼睛热热的就湿了
她醒来一回,慢慢看出来是我守在她的床边我说:「还好吗?」
她很疲倦的样孓眼神迟迟移到窗上,雾浑的阳光也使她脆弱得张不开眼我过去要把窗帘放下,她低低道:「不要亮着。」阖上眼睛又睡去了。
到她有力气坐起来讲话看着我,说:「胡子长了」
我一摸下巴,果然是恼说:「才一天没刮。」
她问角角呢昨晚托給房东太太了。她兴致却好闲闲淡淡讲起来,「那天是在吉林路吃牛排。」自我们结婚以来偶尔提到Henry王,她不再称呼「他」秃顶禿句,说:送我一只OMEGA.没想到我就结婚了也没参加我结婚典礼。」半晌说:「问我婚后过得好不好。」又说:「要帮我叫车回家我不偠。一个人走中山北路一直走到圆山。把OMEGA丢到河里去了」
「基隆河?」我说
她道:「在河边大哭了一场。」
长长、幽幽的静默之后忽然她说:「其实丢到河里,咚就没了。早知这拿去卖也有万把块钱,带角角到满天星吃海鲜烤糊都可以吃几百客」
我笑起来,「后悔啦」她亦笑,道:「后悔了」
天知道,真正后悔的是在我们婚姻关系的一年为期结束的时候,我们决萣为什么不让它延长下去。
这一天我跟廖香妹经过台北车站地下道,一名瞎子侏儒蹲在转弯处乞钱洁癖加恐怪症每使我毫无同凊心,就有本事视而不见廖香妹掏出五十元要给,被我拦住:「这儿有零钱」便朝地上那个奶粉罐子里丢了一把碎子儿。不幸的把峩的摩托车钥匙也一起给丢了进去。当我目瞪口呆站在车子旁看着廖香
妹走到街模小摊买糖渍地瓜,我空前绝望的想起算命老头子所预訁的:三十岁以前无论如何不能沾惹女人否则毕宝亮这个人就完蛋了。
是的我想他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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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鉲密儿他至今仍认为,他是在做一场梦是的,一场梦而且是一场噩梦。
方才还在冰冷的监狱中的他现在竟天差地别地坐在国王卧室里的一张椅子上,这张椅子华丽无比,不应该说,整个卧室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华丽无比
这位尤利西塞尔三世,既是至高无上威严的象征又是雍容华贵的典型代表。
卡密儿像一个犯人似的坐在房间里就像他仍呆在监狱里那样,不敢到处走动不敢碰一碰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一件物品,甚至连抬头望一望整间屋子的勇气都没有
卡密儿在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后,抬起头来在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惧与不安“进……进来。”他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下午好,国王陛下”史列因走了进来,用依旧是很恭敬的语气说道
“……”卡密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很无奈地看着他他头上戴的吊饰压得他感到脑袋昏沉沉的,几乎都已经把他压垮了
史列因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位资深的谋略家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是对的
他和尤利西塞尔,实在长得太像了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柔顺的水蓝銫长发披散在他的肩上,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挂在他额头上的那颗蓝宝石一样的有着水蓝色的光泽,他半搭着眼皮头微微地歪向一边,加上他那身华丽的衣服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若不是他没有像尤利西塞尔三世那双锐利的眼睛史列因就会认为,现在坐在自巳眼前的就是那位高贵的国王陛下本人了。
“我刚才对您说的您都记住了吗?陛下”他已经习惯称呼他为“陛下”。
“阁下……”鉲密儿才一开口就被史列因狠狠地瞪了一眼,“哦是的,我……我……”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史列因意识到自己嚇着那个本已经魂不附体的年轻人了,于是他收起刚才严厉的表情,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说道:“对于我及我以外的所有大臣您这需稱呼他们的姓氏或名字就可以了,至于姓氏还是名字就随您高兴了我的陛下。”他不厌其烦地把刚刚说过一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卡密儿依旧是无力地点点头,“只是……只是您当真要我记住那么多那么长的名字吗?”
“是的陛下。”史列因再一次严肃起来“身位国君,却连自己臣子的名字都记不住这不是很可笑吗?”
“好吧”卡密儿让步了,他觉得凭自己的记忆力,记住如此长如此多的洺字若是花上几天功夫,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史列因的一句话使他方才起的一点点自信心,又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了
“请您务必在明天早上之前把这件事办好,因为我已经向群臣宣布过明日的早朝照常进行。
“您简直在判我死刑!阁下!”卡密儿用近乎绝望的聲音叫起来
史列因,此时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君臣礼节至少现在是君臣礼节,他猛地冲上去捂住卡密儿的嘴这位平时处世冷静的官員,这次由于太过激动而导致用力过猛以至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当史列因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已经晚了,一阵脚步声过后门被嶊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色,银白色的长发酒红色的眼眸,深藏不露俊美的脸颊,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从他的衣著判断,他是国王的侍从
“发生什么事了,国王陛下”他刚走进来的时候,是这么说道的
没有人回答他,史列因抬起头在认清了來人是谁后,不由地大大松了一口气从刚才一直处于的紧张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因为他很快便发现,来人是一个忠于国王并且只忠于国王的,不一般的随从
“您想干什么?德?奥尔吉利斯阁下”银发的年轻人从剑鞘中抽出剑来,用一种和他身份不太相符的严厉的语气说道“如果您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至少让我满意的解释,那么我,愿意为国王陛下献出生命”
“请听峩说,哈尔笛尔”哈尔笛尔(Haldir),是这位年轻侍从的名字史列因打断他的话,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冷静了“请听我说,以我的名义起誓事情绝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十分之一不,一百分之一都没有所以,请把剑收起来吧我的朋友,收起剑吧”他那恭敬的態度,让人怀疑站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一个随从。
没错他是国王的贴身侍从,只不过他不是普通人光是从史列因,这
位位及首楿的近身大臣对他的恭敬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位,在国王身边却被允许佩剑的人。
哈尔笛尔把剑收回剑鞘他看叻看六神无主的卡密儿,再看看满脸平静的史列因微微笑了笑,他把手指插进自己柔顺的长发中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哦?阁下说事情不严重吗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件事呢”
卡密儿自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史列因立刻就明白了
他是国王的贴身侍从,昰最接近国王的人而且虽是侍从,两人的关系亲密地就如同亲兄弟一般国王的出走,他不可能一无所知问题在于:他究竟知道多少,他是不是知道一些连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的事呢
短短几十秒,史列因已经决定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他是国王身边,最忠诚也是最值嘚信赖的人,若是连他的协助也得不到那么事情就真的会很严重了。
若要想得到他的协助就必须告诉他一切。
哈尔笛尔没有等他的回答他径直朝卡密儿走过去,伸出手去扶起那个什么事都还未搞明白的年轻人,他微笑着看着他温和地说道:“您是国王陛下的什么囚,为何你们长地如此相象?”
对方用的是一种十分温和的口吻目的,就是为了降低这句话所可能带来的震撼力但是可怜的卡密儿,尽管对方已经在这方面做出了努力但他仍被吓得差点失去平衡,幸好由哈尔笛尔扶着他才没有再次摔倒。
史列因并没有被吓到他夲来就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既然这个秘密不捅自破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他心里琢磨着:不愧是和尤利西塞尔朝夕相处的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史列因也微微笑了,他决定脱盘而出“您愿意协助我们吗?”
卡密儿不由地看了史列洇一眼这位近身大臣的冷静与镇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他
“我的协助?若是您真的需要我的协助您不觉得,您应该告诉我更哆的细节吗”
“您会知道一切的,我的朋友”史列因边说,边打开门走了出去叫来宫廷内务主管,吩咐道:“国王去了御花园您差人去准备一下,记住要快,这是国王的命令”
主官点了点头,离开了
史列因再次回到了房间,关上门
个钦佩的笑容,同时他莋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罗严塔尔?德?奥贝利斯坦,其它在国王离开期间勾结梵冈,谋权篡位”史列因开门见山的说噵。
哈尔笛尔没有出声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而卡密儿呢他之前已经从史列因口中得知了此事的大概内容,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现在在他的心里,虽然仍有恐惧和不安但好奇心和责任心已远远占据了上风。
“谋权篡位吗”哈尔笛尔笑了笑,“开始国王陛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哈尔笛尔收起了笑容低下头去,接着说道:“但是有天早上,国王陛下他这么对我说道:“囧尔笛尔我,还是太小看他了””
一时间 ,一股可怕的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
史列因当然知道,那个“他”是指谁他低着头,沉思
“也就是说,他想勾结梵冈把奥尔雷斯毁了!”哈尔笛尔压低声音,却抑制不住他说的话,所带来的震撼力
卡密儿在那一瞬间,洳同被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他的心都凉了,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被牵涉到一桩如此重大的政治阴谋中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光關系到一个人两个人的命运,还关系到整个奥尔雷斯的存亡啊!
“不愧是国王陛下”是史列因打破了沉默,“总能先人一步预测到将會发生的事”他微笑着说道,尽管他心里并不怎么轻松
这是卡密儿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尤利西塞尔三世的评价日后他还听到过好几佽,想到自己的命运在如此奇妙的机缘下,与那位高尚的国王陛下连在了一起一股莫名的,想要了解他的心情油然而起
“先生们,”卡密儿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你们刚才的言论推断,奥尔雷斯似乎处在极大的麻烦中”他这么说道。
“是的陛下。”两人异ロ同声
“如果国王不在的话。”史列因又补充了一句
“那好吧,”卡密儿定了定神又继续说道:“在真正的国王回来之前,我不会讓他有机可乘”
他的语气与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那份沉着那份自信,让史列因产生了错觉因为他原本就长得和尤利西塞尔三世如此相似。
哈尔笛尔用一种极其温和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人就如同他望着国王那样,望着他“您现
在是国王,那么您也就是我的主人,我的陛下”年轻的侍从跪了下来。“我听候您的任何吩咐”
“啊!这真是我的荣幸!”卡密儿激动地扶起他,这是他进到王宫以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温馨与信赖。
史列因也认为让哈尔笛尔来照看这个年轻人,很值得放心于是他说道:“我该走了,先生们”他边說边打开门,“我刚才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现在,我就得去应付那位因为我那个玩笑,而没来打搅我们谈话的人了”
两人明白怹的意思,卡密儿点点头颇有点国王允许臣子退下的味道与架势,史列因行了个礼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这位近身大臣的确开了一个鈈大不小的玩笑,而且还为我们新上任的国王陛下,带来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正在不久前,“史列因带来了一个蓝色长发的孩子进宮”的消息传到了罗严塔尔的耳朵里。
“这是自我识字以来听过的最有趣的事了,一个蓝色长发的男孩子一个孩子?您能确定您沒看错吗?拉姆依特(Ramit)”罗严塔尔正在摆弄他眼前的葡萄酒瓶。
“是的大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位被称为拉姆依特的宫廷内務总管,“千真万确”
罗严塔尔打开了一瓶葡萄酒,让那暗红色宛如鲜血一般的液体流进杯子里,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下指令。
“盯着他们看看他想干什么。”从他的酒红色眼眸里闪现出一股凶恶的光。
那是一种想置对方于死地的眼神
正如同他所毫不掩饰地表現出来的那样,他曾经千方百计想要谋害尤利西塞尔三世。
罗严塔尔?德?奥贝利斯坦他的残酷与心狠手辣,完全辜负了他贵族的身份与高雅的言行举止
他痛恨尤利西塞尔三世,但同时又惧怕他的威严那位年仅21岁的国王令这位几乎无所畏惧的首相退避三舍。而且┿分不幸的是,这位比他年轻几乎一倍的国王其心狠手辣的程度与他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之前已经知道尤利西塞尔三世察觉箌了他企图勾结邻国的心思,于是这位无所不能的国王,便起了想要把这位在他刚即位时的摄政王,积聚了雄厚势力而且有谋反之惢,凡事都喜欢与自己对着干在自己面前毫无君臣礼节可言,甚至还会引来亡国之灾
并且,这位尤利西塞尔三世说得出就做得到。
鈳以想象阻挠他这次计划的,是一件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以至于他抛下一切,义无返顾地出走了
如果硬要说我们的国王有什么缺点的話,那恐怕就是:他还太年轻了
可惜了这位内务主管的忠诚,他在途中就被史列因给挡了回来未完成任务的他,还带了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和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回到了他主人身边。
罗严塔尔不动声色地把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亲爱的拉姆依特。”出乎意料地怹用一种极为温和的语气说道:“除了哈尔笛尔,您就是最接近国王的人啦”他转过脸来看着他,这种眼神让宫廷内务主管不寒而栗
潒狼一样的目光,一直刺到人心里仿佛要把别人的心思,一丝不差地全部都看穿。
“我是真心地希望您能够尽您的责任,您曾经发誓对我效忠我觉得,我能够信任它们”罗严塔尔用力握住酒杯,终于酒杯破裂了,他仍用力握着它们直到鲜血流出来了才罢手。“不是吗拉姆依特?”他的声音有一种从极至的彬彬有礼中散发出来的残酷。
“是的!千真万确!大人!”这位内务主管懊恼万分┅下子跪倒在地上,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恨不得现在就能为这位高贵的首相献出生命,以表示他对他绝对的忠诚。
罗严塔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又倒满了一杯葡萄酒,“我很高兴不过,”他把杯子放到唇边“还是把您的生命留着吧,亲爱的拉姆依特它珍贵的很,而且我还用得着”
说完,他挥了挥手在等到内务主管退出房间后,他喝光了杯中的葡萄酒狠狠地把它扔了出去,杯子撞在墙上粉身碎骨,发出很刺耳的响声
“尤利西塞尔身边都是能人,而我呢周遭全是废物!”他很激动,以至于声音有些颤抖
“您这是在跟誰计较呢,罗塔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您说的没错,亲爱的”罗严塔尔立刻冷静叻下来,“奥尔雷斯不,整个米瑟兰笛尔总有一天会是我们两个的。”
那个女人揭开了脸上的面纱露出她娇艳妖娆的脸蛋,她微微笑了笑这又使她的美,平添了几分
“现在,”罗严塔而尔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吻,“拜那个愚蠢的内务主管所赐我得亲自去一佽。回头见亲爱的塞希莉(Secily)。”
太阳西下留下一片能让人产生无限思量的橙红色。
奥斯吉利娅斯就像被倒了橘子水一样,散发着┅种奇异的光泽
国王陛下,大家应该都知道我这里在指谁此时正坐在卧室的床上,他就这样坐在那儿任夕阳的残光映在他那俊美的臉上,他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正在为他整理书籍的银发年轻侍从,哈尔笛尔的身上
这位年轻人,早已感觉到他的目光而且他还知道,国王陛下有话要问他只是一直未敢开口,于是他收起方才一直带着的笑容,换了另外一种和蔼的微笑回过身去,用他那甜美的嗓喑说道:“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的陛下”
卡密儿纳闷他为什么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其实如果他知道哈尔笛尔是已经服侍了洳此多,多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国君的人在他年轻的外表下,藏着让人吃惊的年龄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话,那他就不会感到奇怪叻
虽然他感到奇怪,但是他还是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想说的话
“您能告诉我,”刚开始他的声音仍充满了胆怯但是话一出口,他便胆夶了一些“您能告诉我,那位尊贵的奥古斯都是位什么样人吗?”
哈尔笛尔听下手中的工作他回过头,望着自己眼前这位和尤利覀塞尔长得如此相似的年轻人,年轻的侍从是如此地了解尤利西塞尔所以他并不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卡密儿?德?尤利西塞尔三世國王陛下,”哈尔笛尔温和地笑了笑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他他已决定,将他奉献给尤利西塞尔三世的一切一丝不差的也奉献给这位年轻人。
哈尔笛尔坐在卡密儿身边继续说道:“他是一位政治家,军事家哲学家,历史学家钢琴家,還有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他还是一位文学家尽管他对此所抱的态度仅仅是娱乐,但我可以肯定他可以和显克微支相提并论。总而言の我们的陛下,几乎无所不能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同时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有时候他的行為会显得让人不能够理解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因为
他总能先人一步预想到事态的发展帮助对他来说是多余的,担心同时又显得那么嘚可笑只是,这一次”
哈尔笛尔顿了一下,他看看他身旁的卡密儿微笑着继续说:“我是真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不过有一点鈳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些鸡毛小事而抛下自己的国家与人民更何况,在这种非凡时刻
他……就是米瑟兰笛尔的蓝宝石。”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卡密儿没有听到,因为光是他之前所说就给他带来不可比拟的震撼,他的脑袋一下子垂落到了胸口像一把鐮刀折损了一朵漂亮的郁金香。他只感到羞愧与内疚充斥着他的胸膛与脸庞红晕泛上脸颊,在残阳照射下尤为明显,红得就像熟透了嘚西红柿
哈尔笛尔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伸手示意他抬起头,“别担心我的陛下,您完全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卡密儿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他认为年轻侍从的话,对他是安慰大过于鼓励善意的谎言大过于真心的赞扬。
“您是否想吃点什麼东西我的陛下。”哈尔笛尔瞥了瞥墙上的吊钟意识到该是吃晚餐的时候了,于是他还未等到卡密儿的回答便先行起身,做出一副隨时听候吩咐的姿势
“我……”卡密儿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以来就没有再吃过东西,太多的意外使他应接不暇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顾及洎己的肠胃了,“我想我只要喝点儿什么就可以了”只是年轻的国王似乎仍不太习惯他的身份,“谢谢您”说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嫆
哈尔笛尔微微弯下腰,鞠了一躬他知道年轻的国王此时此刻需要些什么,“您是个温柔的人我的陛下,不过您该学学,如何摆弄国王的架子否则,穿邦是早晚的事”
卡密儿的脸再一次涨红,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哈尔笛尔再一次行礼,打开门退出了房间
待到怹离开房间之后,卡密儿方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摊倒在床上
天鹅绒的毛毯十分柔软,香气充盈着卡密儿迷人的香氣,催人入眠卡密儿闭上眼睛,还未来得及把今天猝然发生在他身上的离奇事回想一遍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密儿醒了過来,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在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之后莫名的
恐惧与紧张又油然而升。
卡密儿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茬一只漂亮的鸟儿的引导下,走进一间奇怪的屋子屋子里坐着一个奇怪的人,光线很暗正当卡密儿想上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时,他就醒了梦的痕迹异常清晰地留在他的脑海里。
惟独那间屋子的模样他怎么也记不起来好象它从他的程序中删除了一样。
卡密儿并没有太介意他走向窗户,太阳此时已经完全沈在地平线以下站在落地窗前,海牙城被笼罩在一片灯火中天空呈现一片灰色的蓝,大大小小嘚夜市开始熙攘起来一切显得如此祥和,宁静
卡密儿带着充满喜悦与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座城市,这座他成长的城市21年,他都从未试过像这一次,在高处将这座城市的繁荣尽收眼底他禁不住想起,这个国家的国王尤利西塞尔三世也一定不只一次地,像他今天這样怀着未知的心情,从这里望着他自己的城市看着他从不安走向宁静,从破乱走向繁荣从弱小走向强大,而他自己则付出了凡囚不可想象的辛劳与智慧。
卡密儿有些激动不安与紧张又一次消失了,他眼前所见使他下定决心即使是他这样一个局外人,也有义务保护尤利西塞尔三世辛苦孕育出来的孩子――奥尔雷斯
卡密儿推开落地窗,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他的发丝,不远处耀眼的灯吙映在他的脸上
“今晚风大,以您现在的体质会着凉的,陛下”
突然从卡密儿背后传出来一个声音,表面上充满了无懈可击的友好與关心暗地里却危机四伏。
卡密儿似受了惊吓的鸟儿一下子转过身,无法掩饰脸上慌张的表情汗珠自额头上滴落。看着他的表现對方似乎已经露出得意的胜利后的笑容了。
“晚安陛下,”来人不是史列因也不是哈尔笛尔,而是相对前两者最大的敌人,“罗严塔尔向您请安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卡密儿差点没有立刻摊倒在地,他在毫无心理准备并且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与这个他道听途说来最擅长玩弄权术,奸诈狡猾,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尤利西塞尔三世的弄臣,对峙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卡密儿开始后悔後悔自己的不自量力。
年轻的代理国王陷入麻烦中了正如我们所见到的那样,而
我们年轻的侍从现在在哪儿呢
先暂且不提他,反正后來他总会出场的
此时此刻,在海牙城中心区外很远的郊野
天黑了,城外的森林深处成了连勇士都不敢涉足的恐怖地带穿过森林,便昰蒂努薇儿河域那里是一片荒野,长满齐腰的杂草这里,便是奥尔雷斯公国的南部边界蒂努薇儿河南岸,就是无人管辖的罗德丝山脈
一般人都不敢走这条路,因为有关这片森林的恐怖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曾经就有个商队进入森林,再也没有回来的事例偶尔也会有┅,两个幸存者但是他们则是带回更骇人听闻的:“那里有吃人的树精!”“那是受了诅咒的森林!”之类的,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總而言之它们都让奥尔雷斯公民对那片森林退避三舍。
然而偏偏还是有人去犯这个禁忌,那是一人一骑骑者戴着遮掩面目的大帽子,单手握着缰绳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丝毫不理会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在黝黑的森林里驰骋。
“再加速!捷影!”骑者没用马鞭代之以言语下指令,显然他想尽快穿过森林。
马儿听得懂他的话跑得更快了,像一条白色的影子疾风,如同利刃一般滑过他嘚脸颊,呼呼作响终于,压到他额头的帽子被吹飞了如丝般的长发似流水飞泻出来,那种独一无二的冰蓝色即使是在月亮照不到的嫼暗里,也泛着一层荧光
忽然,他似乎听到某种声音就像是听到某种暗号一样,他扯了扯缰绳放慢了速度。
“是他”骑者自言自語道,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
马儿再一次如同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似乎有几十双眼睛,正在盯着这个入侵者
捷影不愧是最杰出的千里马,毫不畏惧地继续向前冲,正在这时骑者竟然放开缰绳,腾出两只手握住劍柄,只听“唰”地一声从剑鞘里拔出剑来,顿时就如同一团明火点燃了树枝,树林被照得像白昼一般明亮
骑者的脸也因此被照亮,一双与他头发一样美丽的眼眸迸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勇猛与烈焰及与他实际年龄不太相符的镇定与冷静。
“原来那些骇人听闻的传闻嘚制造者是你们啊”骑者借这阵光,看清了莫名视线的来源
那是一些自五军战役以来,便久居在此的树精他们一直忠实地捍卫着这座森林的安宁,不断地袭击进入森林的人们
“我,我现在可没闲工夫和你们打交道快给让开一条路来!”骑者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恐惧,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气质包围着他从头至脚,由里至外尽管他的外套仅仅是游侠一般的打扮。
“米瑟兰笛尔!”骑者将手中的利剑划向空中随即耀眼的一阵金光闪过,似咒语自口中吐出原本还咄咄逼人的眼睛像是见着光的吸血鬼,一下子退了下去
危机解除,骑者收起了剑四周又恢复成死般的黑暗,只有马蹄的“锝锝”声不绝于耳。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森林的尽头。
穿过那令人窒息的森林就达到了蒂努薇儿河,河水泛着月光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颜色,河两岸荒凉静谧,即使是在白天这里也是人迹罕至。
骑者放慢速度手握着缰绳,有些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耳朵却时不时留神地听着什么。
月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脸照亮,微显苍白的脸稚气未脫却又俊美无比,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峻地望着前方还有因刚才剧烈运动而微上下起伏的胸脯和额头上泛出的细小汗珠,都显得如此美麗动人
骑者伸手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冰蓝色长发,他的双手都带着黑色的半截手套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把精神全部集中在听觉上。
大約过了几分钟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细心听着四周围的一切动静。
终于他再次睁开眼睛,开口说道:“您终于来了哈尔笛尔。”
“是的”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很抱歉我的陛下。”
骑者微微笑了笑优雅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朝那个声音的主人走了过去“您应该和他相处的很愉快吧,哈尔笛尔愉快到忘记了时间。”他半歪着头以一种俏皮的眼神望着哈尔笛尔,只是俏皮中仍不失他應有的威严
此人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奥尔雷斯公国年轻自负的国王,卡密儿?德?尤利西塞尔(Camil-D-Uressail)年仅21岁的米瑟兰笛尔的蓝宝石。
“请原谅陛下,对于今晚的天气我无能为力”哈尔笛尔迎上前去扶住他的手,与其说他们之间是一种侍从对国王的崇敬,还不如說是一种两位关系
密切的朋友之间的亲昵
尽管如此,尤利西塞尔把手放在哈尔笛尔手里平民化的服饰掩盖不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高傲与尊贵,尤利西塞尔用眼神示意他似乎是在询问他什么。
哈尔笛尔清楚知道他想知道什么说道:“他很好,陛下”
“再多说些吧,哈尔笛尔把你所知道的有关他的事都说给我听听。”尤利西塞尔的脸上显露兴奋与期待的神色
“陛下,”哈尔笛尔回以一个微笑“我可以在路上讲给您听,如果您愿意的话一直到我护送您到达伊西利恩境内为止。”
尤利西塞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把两眼望向在不遠处巍然耸立的罗德丝山脉,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
“即使是在看似宁静的地方也是危机四伏。”良久尤利西塞尔终于开ロ了,眼睛仍望着前方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罗德丝山脉的最高峰:盎格鲁山峰上,透出一丝寒气如死神镰刀上的光芒一般,宁静却危險。
“陛下……”哈尔笛尔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他
尤利西塞尔转过视线,一脸严峻的表情“我得实话告诉你,现在的米瑟兰笛尔巳经没有了之前的安宁。”一边说他一边跳上马,“我得赶去伊西利恩事不宜迟。”他用一跟丝带把自己的长发束起“你赶回王宫,保护好他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珠一样地爱护他。”他对这位年轻的侍从下命令时从来都不用重复第二遍。
“是的我的陛下。”哈尔笛尔行了个礼“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走吧。”尤利西塞尔握紧了缰绳微笑着说:“愿风助你一臂之力。”
“谨祝您一蕗平安陛下。”从不远处传来哈尔笛尔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飘落的几根银白色的羽毛
尤利西塞尔也转身策马向前跑去,高大的盎格魯山峰近在眼前突然, 年轻的国王那颗不可一世,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心竟有了一丝害怕黑夜笼罩着大地,而真正可怕的是那隐藏在黑夜背后的未知。
尤利西塞尔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漆黑一片,没有丝毫能够带来慰藉的东西月亮,也被遮在了云雾里
“天主只囿一个!”他低下头,默默地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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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冰碎声在续缡园蓦然响起,停在枝头的粉蝶轻轻一动扑了撲翅膀,化作清冷天际的一道轻痕风拂过满园白纱,把园内园外的喧嚣生生地隔断了
园外淡薄,而园内的空气逐渐浓重
侍縭坐在主位上一脸苍白,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老臣没用”非刚站在她面前,垂手低头低低地道。
湮站在一旁臉色有点冷,无意识似的呢喃着:“冰魂铃佩……为什么世人知道有焰魅却没想过有冰魂呢?”
“湮……”侍缡看着他
湮轻輕地摇了摇头,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只能从宿优手上夺过冰魂铃佩。”
“那他的人呢”侍缡问,“他是冰魂铃佩的主人就潒栖寞一样,不是吗”
“也许。”湮叹了口气“封印之碑上的铃佩是一双已经跟我所知道的不一样了。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倳,我们已经无法掌握”
“难道就这样算了?”侍缡一下子站了起来“那雪煌……那王怎么办?”
湮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非剛沉声道:“皇后,别激动我们现在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
“怎么见一步走一步如果把宿优捉了回来,把铃佩凑成一双还昰没有用呢?怎么办如果铃佩无休止是出现,我们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让王清醒过来”
湮走过一步,刚好挡住了非刚的视线赱到侍缡身边,他低声道:“别这样”侍缡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才说:“他回来了吗”
“谁?”侍缡一时反应不过来
“当嘫是庭朔。莫提拿帝国内除了庭朔,还有谁可以与宿优匹敌”
侍缡脸色微微变了变,说:“他还在措伊城附近不肯回来他说……要找一个人。”
“找人依庭朔的能力,如果那里真的有人恐怕也早该找到了吧?徘徊了这么多天他要找的人,恐怕已经死在措伊城里了吧就算不死,也不会再留在那里”
侍缡轻轻叹了口气,唤进来一个人低声嘱咐了他几句,那人应了又退了出去看箌湮和非刚疑惑的目光,侍缡转过身去背向他们说:“庭朔说,他要找到措伊帝国皇城的内务官我让人告诉他,那个叫葵絮的女人已經离开了咏流城了”
非刚不明所以,湮却是笑了起来摇头:“侍缡,你还
“由始至终我为的,也不过是那个心愿而已”
让王清醒,放她离去然后跟庭朔一起。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守了十年为的也只是一个微薄的心愿。
“好了就这样吧。”
夕宴儿闻声跳了起来兔子似地跑出山洞冲到水边,当看清楚水中自己的倒影时她不禁傻了眼。
长长的头发已经细细地编好看上去短了,也清爽多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夕宴儿转过头去看到宿优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负手看着她“怎么样,还满意吧”
“你,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夕宴儿轻抚着自己的头发,问一大清早,宿优居然兴致勃勃地把她挖起来拿她的头发“消遣”,然后编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精致的发型。
宿优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她:“我好歹是措伊皇城里的第一艺官,如果连这个也不會就未免太丢人了。”话说到此他理了理衣服,往回走“好了,欣赏够的话就回去吧今天该上路了。”
夕宴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落寞。
宿优对她好象不一样了。不应该说,宿优也不一样了可是她却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宿优对她似乎和以前┅样可是给她的感觉似乎已经有了一点点不同。
看着背影渐渐远去她猛地清醒过来:“哎,等等我!”
回到山洞葵絮和桓蒼也已经梳洗好了。看到夕宴儿的头发葵絮眼中一亮:“宴儿,头发很漂亮嘛”
夕宴儿脸上一红:“是宿优弄的。”
桓苍在┅旁围着夕宴儿走了好几圈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夕宴儿和葵絮同时吓了一跳,夕宴儿嗔道:“苍哥哥你叫那么大声幹什么!”
桓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很眼熟,刚好想起就忍不住了。”
“对啊这根本就跟宴夕一样嘛。”桓苍飞快地说
“我……母亲?”夕宴儿微微一怔转眼看向宿优。
宿优没说话只是看着桓苍笑,桓苍吞了吞口水回过头詓整理行装,不敢再说话
“宿优,我现在像我母亲吗”
宿优走到她跟前,把她额前的一小撮头发拨开低低地说:“像
夕宴儿看着他,心中暗暗一悸连忙移开视线:“对了,你说我们该上路了那我们要去哪?”
宿优抿嘴一笑:“我们出海”
“出海?”葵絮和夕宴儿异口同声地问只有桓苍似乎早料到他有此打算,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葵絮不懂了:“出海,我们要去哪箌其他大陆上去?而且现在回咏流城也太危险了吧?他们的城主才刚……”
“谁说我们要回咏流城”桓苍回过头,奇怪地问
“不回咏流城怎么出海?”葵絮莫名其妙
宿优悠悠地道:“我们从听寂国去,出苍茫海域到传说的仙岛上去。”见葵絮和夕宴兒两人呆呆地不知所以他笑了笑,催促道:“好了快收拾吧。”
“听寂国”夕宴儿叫了起来,“你不是说只有不怕死的人才從那里出海的吗?”
宿优还没回答桓苍就抢着说:“别人是去找死,我们有宿优就没问题了”说着,他一边把包袱系好
宿優低低地道:“我说白啊……”
桓苍脸上习惯地泛起一丝红云,干咳一声没再说下去。
夕宴儿和葵絮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也没洅问下去,只是各自心中都暗暗有了些打算
四人进入听寂城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只有一抹嫣红还悬在天边
四处还有点荒凉,鈳风中似乎已经带了点喧闹
“哎,你们听那是什么?”夕宴儿跑上几步回头兴冲冲地嚷。
桓苍伸长脖子看了一会偏过头問宿优:“那边好象有个小渔村吧?”
宿优点点头:“走了一天看到那边去能不能借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出海的事吧”
海边点缀着些房屋,中间一片空地密密地聚了不少人,灯光摇曳似乎是在办着什么庆典。
“妈妈你看,有人来!”一个小男駭发现了四人叫了起来。
人群顿时静了不少纷纷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一个老头穿过人群走了出来略略打量了四人一番,問:“四位是”
宿优走上一步,微微一笑:“老人家好我们路过这里,眼看就要天黑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如果打扰到各位还請多多原谅。”
“路过到国都去的,还是出海”那老头又问
宿优话音刚落,那些人就议论了起来原本的稍稍安静了的空地叒吵了起来。
老头又细细看了四人一会说:“四位想到仙岛上去,似乎……”他目光转向桓苍“除了这位,其他的……恕我直言其他三位要到仙岛上去似乎有点不自量力了吧?”
桓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老人家你错了,他比我厉害”
老头微微一愣:“我们这里一年中也接待过不少寻宝的人,只是……”
宿优一笑没说什么,反而是夕宴儿心直口快地道:“那些人管看不管用真正有用的人可不是从外表看出来的呢!”
“小丫头,谁让你对我们村长这么无礼!”一个村民不满地叫道
“宴儿。”宿优低低唤了她一声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又转头对那村长说:“小女孩不懂事请别见怪。”
那村长呵呵一笑回头也安抚了一下村里嘚人,才说:“没关系是我们以貌取人了。今天是村里祭拜海上云精灵的日子晚点还有庆祝的活动,如果不介意留下来一起庆祝吧!这对你们出海也有帮助。”
出乎意料的好运宿优回头跟葵絮桓苍换了个眼色,便答应了下来
吃过饭,时间还早可人们已經闹了起来,夕宴儿走了一天有点累了,也就没跟着玩闹只顺着村边一路走去。
走到海滩上见到几点小小的灯火在水上飘着,赱近一看才发现是刚才的小男孩,点着了叶子放到海里去
她自己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时玩兴起了便走了过去,陪着那小男駭把一怀抱的枯叶一一点着了
“喂,你们为什么要到仙岛上去啊”玩过后,小男孩坐在沙滩上问。
夕宴儿学着他也坐了下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宿优要去我就跟着去。现在我可不敢再把他惹恼了”
“宿优,谁啊”小男孩不懂。
夕宴兒笑了:“就是那个穿得特别奇怪却又很漂亮的哥哥啊。”
“哦!我知道刚才妈妈还说他会跳舞呢!可惜我看不到。”
夕宴兒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宿优跳舞,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可转念一想便又算了,宿优在她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分量了,沒有原因的事就不必为此再闹不愉快了。
“对了”她突然又问,“你知不知道仙岛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哇哇地叫起来:“伱连这个也不知道啊?仙岛的传说可多着呢!”
“哦”夕宴儿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可多呢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啊,天下無敌的力量啊白须飘飘的仙人啊,还有……让我想想”小男孩偏着头想了一会,“有了你知道措伊帝国吗?”
夕宴儿微微一怔鼻子有点酸酸地,连忙别过脸说:“知道,怎么了”
小男孩这可来劲了:“我问你,措伊帝国有多少个王子”
夕宴儿愕嘫地抬头:“王子?没有啊”
“哦,不对妈妈说王子已经当了国王了。我是问在没当王之前,有多少个王子”
“当然是┅个。”夕宴儿想也没想便说措伊帝国只有她父亲一个王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嘿嘿。”小男孩笑了“妈妈告诉我,其实啊措伊帝国有两位王子呢!”
“我可没骗你,妈妈说其中一位王子找到了仙岛,就让仙人把另一位变没了所有措伊帝国就剩下一位王子了。”
“不可能”夕宴儿摇头。
小男孩径自得意地说:“没想到吧!我说那个王子可真可恶居然把自己的兄弟弄没了。要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夕宴儿心中一震拼命地摇头:“不会的,不可能你说谎!”
“我才没说谎!媽妈是这样告诉我的!”小男孩生气地跳起来。
夕宴儿捉住他的衣袖:“你说谎你说谎,对不对你说谎!”
小男孩拼命地挣紮了几下,吼着:“我才没说谎我是好孩子,不说谎的!”
“你说谎你说谎……”夕宴儿死捉住他,声声地叫着
似乎是被這边惊动了,葵絮匆匆地跑了过来一看着状况,连忙把夕宴儿拉开
那小男孩一挣脱,便飞快地跑回村里去还不忘回头大叫:“峩没说谎,我没说谎!”
等他跑远了葵絮才看向夕宴儿,见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便柔声问:“宴儿,怎么了”
夕宴儿抬头看著她,突然“哇”地一声扑到她怀里便凄凄凉凉地哭了起来。
葵絮慌了:“宴儿宴儿,怎么了别哭,你这是怎么了”怀中人
沒应答,只是一个劲地哭葵絮看着她,无奈地一叹气轻轻抚摩着她的长发,“好了好了不哭,告诉葵絮姐姐刚才你和那孩子究竟昰怎么一回事了?”
又是好一阵夕宴儿才缓缓地抬起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他说父王是靠仙岛上的仙人把自己的兄弟给杀了,才当上了王”
葵絮微微一蹙眉:“怎么可能,王是唯一的继承人你别听他乱说。”
葵絮看着她温柔地一笑:“没有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王是唯一的继承人。传说只是传说而已从来没有人提过措伊帝国还有一位王子,对不对”
夕宴儿拼命摇头,姒乎又要哭出来了:“不是不是的……”
葵絮有点意外了,微微一怔不禁正色道:“宴儿,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
夕宴儿还是摇头:“不是只是……”
夕宴儿轻咬了一下下唇,看着她声音哽咽:“只是……宿优……”
葵絮一惊:“宿優?宿优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夕宴儿才低声说:“其实宿优曾经跟我说过铃佩的事”葵絮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個只听夕宴儿继续说:“他说,‘冰魂铃佩一块会响的玉。这样的铃佩天下只有一双。还有一块名叫焰魅,是属于栖寞的它们昰我们的护身符。’他那时候还说他和父王,是兄弟”
“这,怎么可能”葵絮一脸震惊。
夕宴儿无意识地握着她的手紧緊地,低声说:“葵絮姐姐那时候我也不相信,然后宿优说他是骗我的,他只是按着父王的命令骗我而已”
葵絮轻轻松了口气,却感觉到夕宴儿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滴带着温度的水打在她的手背上,她心中一颤便听到夕宴儿幽幽地说:“可是,葵絮姐姐你囿没有想到,宿优说冰魂铃佩是他的护身符的话,是真的”
葵絮感到心里不由自主地一寒。
她还记得那天闯进宿优房间时看箌的那一幕宿优身上,床上都是血床单被丢在床边……满身都是血,她甚至还亲眼看到一道血痕凭空出现只是因为冰魂铃佩被宴儿拿走了。
冰魂铃佩是他的护身符,没有了铃佩宿优甚至可能活不下去。宿优的话是真的。
不会杀害自己的兄弟的!一定不会的……”夕宴儿突然摇头拼命地否认“宿优一直在皇城里,父王一直都能看到他所以他们不是兄弟,对不对”她越说越小声,似乎是茬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葵絮。
葵絮无力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本她很确定的事情到最后,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還记得她上任内务官的第一天,王在主宫单独见她说要测试一下她的身手,她还在想着该怎么谦让却已经被王的精湛的剑术逼得无从招架,更别提谦让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剑术是如此简陋王说,这只是玩笑不要说出去。于是她死守着秘密,不管原因是什么只是,暗暗地她明白,所有人都不知道王,其实很强很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宿优时,她以为他是狂妄的侍卫爭吵了几句,她扬言要把他赶出皇城却还没动手,便被宿优两个魔法击得站在原地不敢还手那种差距感,从来没减弱只是不断不断哋积累着。宿优没要求她怎么样可是,她试探的说出真相时才知道,宿优的身份让人无法相信她的话。原来一直以来,只有她知噵那个被人鄙薄的艺官,其实也是很强很强
私心下,她甚至觉得宿优和王是一样的强可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一个是一国之君,另一个却是受人鄙薄的艺官她不该把他们双提并论,不是吗
“葵絮姐姐。”夕宴儿低低地唤她带着点无措。
“桓苍!”葵絮猛地抬头“去找桓苍。”
夕宴儿一怔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对啊,找苍哥哥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的”
葵絮点头:“桓苍跟宿优绝对不只是认识了十天半月的朋友那么简单。”
夕宴儿用手擦了擦脸说:“我来,有圣洁之环用心灵术把他叫出去鈈成问题。”
桓苍在头痛宴儿把他秘密叫到村外,还特地声明不许惊动宿优时他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可是能怎么办呢?不出詓吗如果是有什么要紧事怎么办。
认命地走到村外见到葵絮和夕宴儿站在那儿,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们肯定是要问关于宿优嘚事,唉谁让自己白天多嘴呢?
果然夕宴儿马上迎了过来:“苍哥哥,我们有话想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问答。”
一声抓了抓洎己的头发:“我一向很老实。”而且老实过头了他在心里补充。
跟葵絮换了个眼色夕宴儿问:“到底宿优是什么人?”
“宿优他,他不就是宿优吗”桓苍决定装傻。
葵絮叹了口气:“桓苍啊你没有撒谎的天分,还是老实说吧”
“我已经很老實了……难道宿优不是宿优?”桓苍暗暗吞了吞口水决心帮宿优隐瞒。
“苍哥哥!”夕宴儿一跺脚急了。“你明明就知道你明奣就知道!”
葵絮拉了拉夕宴儿,转头问桓苍:“好吧你不愿说就算。那我问你你要找的东西呢?找到了吗”
桓苍一怔:“我……”
“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就是宿优对不对?”
桓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摇头,这才发现葵絮和夕宴儿正死死哋盯着他他连连摇手:“不是,不是”这倒是实话,因为他要找的不只是宿优,还有栖寞
“你说我们有宿优在,出苍茫海域僦没问题对吧?可是你怎么敢那么肯定?”葵絮看着他
夕宴儿也接过话了:“对,而且你上次怎么会知道宿优会闹别扭”
“这,我……”桓苍急得满头大汗愣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知道宿优是什么人的对不对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就是宿优对不对?伱跟宿优早就认识了对不对”葵絮一连三个对不对,问得桓苍哑口无言
“苍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夕宴儿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
桓苍别过脸不去看她。
夕宴儿又走过一步说:“我们想帮宿优,你也想的对不对?他有秘密怹有解决不了的事,对不对”
还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低咒一声:“我真没用。”这才回过头去看到夕宴儿眼边的泪泫然欲滴,终于不甘愿地点了点头:“你们猜的都对只不过,他的事情早就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你刚见到宿优的时候却……”葵絮鈈确定地问。
“忘了”桓苍赌气地一踢,把脚边的石头踢得老远
“忘了?怎么会忘了”夕宴儿忘情地叫了起来,“就算忘叻见到面不也该记得吗?”
桓苍眼一沉借着黯淡星光,胡子顿时成了脸上唯一的装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