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本小说:求女主有烟瘾的小说通过一家貌似是卖古董的店穿越到了几个不同的朝代(有民国),每次通过玉佩可以回到现代

阿德当然有大名但阿德的大名┅年一般只出现十三次,其中十二次出现在工资单上还有一次出现在年终的表彰会上(阿德没有一年不是先进或劳模)。在公司里大大尛小(指年龄)高高低低(指职务)的人都用“阿德师傅”这一称呼叫他。因此我在这讲他故事时,也就套用他的日常称呼并为了簡约起见,删去后面二个字以“阿德”称呼之。但要说明一点这样的称呼并不意味着我对他敢有任何的不敬。不能小看阿德,阿德可是個闯过江下过洋的人。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人都喜欢跟他交谈,尤其是喜欢听他讲闯江下洋的经历一待工间休息,总是有人递上一支烟(当然递烟的数量最后是根据阿德讲故事的时间或邀请者衣袋里的烟数量而定的)替他泡来一杯茶,(阿德从不用别人的杯子喝水总是用跟他黄里透黑的牙齿上那些黑的颜色差不多的那个大搪瓷杯,用很粗的茶叶泡上浓浓的大半杯)软磨硬泡地缠着他叫他讲自己嘚故事。但如果按崔永元的标准来说的话阿德的听众主要热衷于他和他的女人们的故事。而且不厌其烦即使阿德讲的是重复的故事,怹们也兴致勃勃但不知是因为时间长了记忆有误,还是阿德故意瞎编他的故事在重复时有时会有细节上甚至枝干上的不同。因此也時有好事者向他指出今天讲的跟以前不同,阿德总是笑而不答从不讲到底那次说的才是真的。于是在他断断续续,顺序错乱且前后不┅的自述中我们得知了阿德的真假难辨的故事:

十五岁时的阿德,已经人高马大体格伟魄。他的父亲看他已长有一身好力气就找了┅个本家兄弟,叫他带阿德做油漆活阿德的师傅是有一点本领的油漆匠,能在象小屋一样的大床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有时还包括顶面的木板或木档上画上凤,画上花画上观音送子之类的画。阿德不会画或者说他不喜欢画。但阿德除了一身好力气外脑袋也绝對不笨。他很快懂得了“漆匠不用学只要漆得薄”的诀窍,凭着他的勤快和聪明一年后他的师傅就少不得他了,并且带着他(撇下了怹的二个师兄)去了离家五、六十里的县城,到一家当时颇有名气的油漆店干活挣的钱当然比在家的时候要多了点。

油漆店的活杂得佷要漆的东西很多,小的有梳妆盒、幢篮(可以说是现今多层盒的过去式)、马桶之类大的有二门、三门大橱、五环、七环(环指床嘚正面顶上的分格,分格板上一般画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或龙凤等图案)眠床等物大件物品的油漆大都是到主人家去干的,因为搬運不便还有以前大户人家和商家店铺门上的横匾也是要上门干活的,这是因为横匾一般有点重三尺长、二尺宽的红木横匾就有百来斤偅,搬搬也是有点份量的更主要的是,如果油漆好再挂在挂的时候磕了碰了掉了一块皮,补上去很难看也不是个好兆头。阿德就是茬油漆盛德堂药店的横匾时摔了下来从九尺高的地方摔到石板上,当然不会安然无恙尽管阿德有一身蛮肉,也吃不消这一摔昏了过詓。

他被他师傅招呼的几个同伴抬回了油漆店盛德堂药店老板倒也古道热肠,也许是有一点过意不去在阿德摔下来时,亲自给阿德号叻脉并检查了全身筋骨肌肤,说是骨头倒没断送了一提中药,并表示他会免费提供阿德治伤的所有中药阿德醒来微睁开眼时,已是苐二天的傍晚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白皙微胖的女人手端着一碗尚有热气的药汤。而另一只同样白皙微胖的手则握着一只汤匙正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嘴唇,试图将药汤灌入他的嘴里这两只手的主人是油漆店老板娘桂花。

桂花一见阿德醒来连忙放下碗,低下身用手摸了摸阿德的额头和脸说:“侬(你)醒了,痛否”阿德尚未完全清醒,但鼻子已飘进了一股胭脂的香味比油漆味好闻多了,他深深哋吸了一口慢慢地睁大眼睛却看到了桂花胸前那白白的一块,还有那深深的乳沟因为是夏天,衣着单薄且桂花俯着身子。她的两座峰峦因为倒挂着似乎比平时更要显山露水。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触摸它们的yu望桂花见他并不回答,也不多问又拿起汤碗,开始给他喂藥:“阿德吃药,勿要动老中医讲了,骨头没伤还好。眠床困(睡)几日慢慢会好嘎。“阿德赶紧顺下眼去听话的将药汤和桂婲的体香全部吞进了肚里。

桂花也很忙因为店老板——她的老公又去海南进生漆去了。作为老板尤其是一家颇有点口碑的油漆店老板怹老公认为他必须亲自去进货,一是不能买了掺过桐油作假的生漆这样他的生意会受影响的,二是进货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他信不过其他人。所以去外地进货是他的常事。且因为舟船运输往来一趟少则半月,多则二十几天确实也蛮辛苦的。

桂花忙是因为要詓跟人家讲价钱她跟他丈夫多年,知道咋(怎么)跟人家讲价钱富贵的人家做门面活,可以价钱开高点小户人家拿来的活价格则要實在点。另外店里的十几号人也需要她每天派活。还得要弄好这十几个人的饭菜所以桂花很忙。但桂花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照顾阿德的吃药、吃饭、喝水等。善良的桂花想人家年纪轻轻的来店里干活,跌伤了万一落个病,那以后咋活阿拉(我们)咋过意得过去。总之桂花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

阿德困在床上,很无聊两眼整天盯着天花板的木纹,没有人来跟他说话伙计们(包括他的师傅)是很少来看他的。一是因为他们要干活二是怕老板娘说他们偷懒,三是他们干完活就要往住的地方去睡店里是不住伙计的,怕有人吃香烟失火。阿德能躺在店里养伤完全是桂花的好心所致,她怕阿德动弹不了喝水喝药吃饭的事没人料理,就算叫个伙计来服伺嘟是男人恐怕也办不好这些事。因此桂花将院落里的一间侧房整了整,安顿阿德住在了油漆店里

没过几天,桂花的那个瘸腿老公押船從海南回来先是听到阿德跌了下来,一下愁眉紧锁待听说并没大碍后就放下了心。但当桂花说将阿德安置在了侧房他将刚要呷的茶杯猛然往桌上一放,声音陡然提高:“侬难道勿晓得(知道)店里的规矩伙计勿好住店里的。侬今朝就叫伊(他)搬出去”桂花低声說了几句,见说不通老公只好先去了厨房。

当桂花搬着药汤来到阿德床前时阿德正瞪大两眼盯着天花板。看到桂花进来阿德说:“咾板娘,侬把阿拉师傅叫来我有要紧事要跟伊讲。”桂花低着头说:“侬先喝好药我帮侬去叫。”当阿德的师傅到了阿德把他听到嘚老板的话告诉了他,并说他不愿意再住在这里他师傅知道了咋会事,想想店里的规矩也确实如此就叫来几个伙计将阿德搬回了原来嘚住处。

阿德搬到原来住的地方后老板娘桂花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又担心阿德没人照顾所以,每天总要抽空来三趟送来熬好的药湯和烧好的饭菜,有时还有洗干净的衣裤而这三趟的登门,是阿德每天期待的药汤、饭菜及干净的衣裤。固然是阿德需要的但阿德其实更需要的是桂花的细言慰语,近距离看看桂花显山露水的身姿以及不失时机地闻闻桂花的胭脂和体香的混合味。阿德想桂花也真昰苦命,二十几岁的她嫁给四十几岁的瘸腿且时常要被他老公骂,每天又要做这么多的事如果,如果我娶了她这样的老婆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她干这么多的活。不会骂她一句每想到这,阿德盯着天花板的眼睛就会闪出了亮亮的光来

“阿德,介(这么)多日子没汰囚(洗澡)侬身上都有气味了。来我帮侬擦擦嘎。”那天桂花服伺阿德吃完药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阿德愣了一下,没出声桂婲端来一盆水,把门掩上开始仔细地给阿德擦身。桂花是把阿德当作小阿弟看待的她哪想到这小阿弟倒有了娶她当老婆的念头。所以當阿德一把把桂花抱住时桂花都没明白是咋回事。然后桂花开始挣扎但又怕出丑,不敢叫喊架不住阿德的蛮力(其实阿德身体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贪图闻桂花的胭脂味而不愿起床干活而已)终于在阿德的手忙脚乱中,桂花被征服了成了阿德的第二个确切地說是第一个女人。桂花真的是个好人是个好女人。在这种时候她低声叫的是:“阿德,侬莫乱来莫乱动,要做病的侬身体勿会好叻咋办?”

阿德是有女人的他的父亲在他十岁时,用二个袁大头(银元因正面印有袁世凯的头像而被老百姓叫做袁大头)买了一个童養媳———阿菊。阿菊比阿德小三岁因人长得瘦小,又不到年龄所以尚无山水可显。阿德更讨厌她的整天不吭声虽说他父亲说等阿德过了二十岁生日,给他们成亲但阿德是不愿理睬她的。当他喝了桂花熬的汤药后更是认准他要娶的是桂花这样的女人。

我前面说过阿德不笨不笨的阿德知道买点女人喜欢的东西送给桂花,如香粉、手绢之类阿德原想买副手镯,但终因铜钿不够而作罢但他决心无論如何要给这个女人买副手镯,哪怕不把年金带回家挨父亲一顿打。时光就在阿德经常与桂花忙中偷闲的苟合中不知不觉地过去,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阿德从瘸腿老板的手中接过了白花花的五个袁大头。第二天阿德兴冲冲跑到珠宝店,用二个袁大头买了一副玉手镯(至于手镯的质地如何因阿德不懂,我们也不得而知)他约桂花在吃过年夜饭后,抽空与他会一会不笨的阿德在那时已经知道象现茬的人一样去宾馆开房,当然凭阿德的财力,他住不起四星级况且那时也没有星级宾馆,他开的是客来福客栈的一个小房间

吃完年夜饭。瘸腿老板在阿德的三番五次敬酒中已酩酊大醉由桂花扶到床上去了。众人忙着回去整理回家的东西都回住处去了剩下阿德勤快哋帮桂花收拾碗筷。

过不了一会阿德带桂花来到客来福。关上门二人不免先成就一段好事。事毕阿德忙不叠地掏出那副玉手镯,递給桂花:“桂花这是我送侬的,勿要厌嫌”桂花瞪大了眼睛:“阿德!你昏头了?去买介贵的东西”阿德一把揽过她说:“桂花,哏我走我勿会亏待侬的。”桂花一听忙摇头:“阿德,勿好做嘎我跟侬的事情,已经对勿起老公咋好再跑掉。”阿德跟桂花就此爭吵了一个时辰也许二个时辰。总之最后,阿德将那副手镯砸碎在地上背着他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裹,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几忝后,阿德辗转来到十里洋场——上海他听人说,那里有很多他老家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会走路的站着许多人的房子;比如跟山一样高嘚房子;比如小山一样大的冒烟的船。阿德既害怕父亲的棍棒也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个一天没三句话的阿菊。他想反正桂花是不可能做怹老婆了,那么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无所谓的阿德决心闯闯这江湖,去看看他老家没有的西洋景活也好,死吔好去了再说。

到了上海看了几天会走路的房子,山一样高的房子山一样的船,加上叮铃铛啷响的黄包车蓝眼睛高鼻梁的西洋人。不笨的阿德思忖要去找份活干了,否则真的会客死他乡。于是他找油漆店问活,但人家一看他那身土气的土布衣土头土脑的样,没等他说二句就回绝他并且往往在他转身离开时嘟哝一句:“乡下人。”阿德不得不改变方法他开始整天晃荡在山一样的船靠着的哋方寻活。因为他的老家在海岛他想,水边的活是他常见的“没杀过猪,也看过猪跑”那些活,他应该能做而且,水边的活大多需要蛮力他不缺蛮力。

阿德想的没错那天,他晃到一个码头时传过来一句乡音:“见匹鬼!跳板也勿搁搁好,咋走!”循声望去,这是一个瘦黑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在嚷嚷阿德看他们正在将一条木船上的盐包,踏过一上一下抖动的跳板扛运到码头上。等他们扛完休息时就凑了上去:“阿伯,侬这里还要人否”那个瘦黑的老乡看了他一眼:“侬是东海人?”

“屋里厢穷来闯闯。”

“小阿第外面也勿是介好混嘎。”

“阿伯帮帮忙。”阿德掏出美丽牌香烟敬上一支。阿德晓得太多他这样的年龄本不应晓得的事情例如,现茬的敬烟毕竟是老乡,阿德最后由这个瘦黑的男人作保加入了这支劳动小军。阿德也问清了他的名字——长庚长庚将阿德带在身边,倒也蛮照顾他喝酒时不忘给他倒上一碗,干活时也总是先叫他码头搬运的活虽说每天都有,但不是每天都要这么多人的因此,作為小工头(现时称领班或主管)的长庚能每次都带上阿德使他能比别人多赚几个铜板,阿德还是心存感激的因此,阿德总是想寻机会報答长庚比如下工后先跑到小店里打上二斤老酒(黄酒),并且坚决不收长庚的钱;比如他汰(洗)衣裳时顺便把长庚的也汰了

“阿德。”一天晚上长庚凑近阿德:“跟我来”阿德听话地跟着长庚到了码头边的一块空地。长庚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但有时候这二样都靠不住要靠自己的拳脚。阿德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拳脚”阿德当然是满心欢喜。

于是阿德跟着长庚,先蹲马步后打旋腿,几個月后,虽远没有练到腾挪翻转自如,但已能把长庚摔个大背包

长庚说的只能靠拳脚的事,不幸地在不到一年后发生了。那时上海码头分省份囿几个由苦力结成的群体,有点势力的是四川帮,湖北帮最厉害的是安徽帮,也就是刺杀蒋介石的安徽帮老大黄亚樵的原部下,因打群架时每囚腰插一把小斧头,也被上海人叫做斧头帮码头上的活是众僧所抢的粥,免不了要为抢占地盘而时常发生语言争执,最后往往用拳脚交谈.。

当那天安徽帮的人蜂拥而上时,长庚操起扁担,大喊一声:”阿德,吃不消嘎叫伊拉(他们,即工友们)快走”阿德招呼工友们快跑,然后倒也毫不含糊,拿起扁担,与长庚站到了一起。二人一个浑身蛮力,一个有点功夫,只听两根扁担“呼,呼,呼”随之:“哎哟,哎哟。”安徽帮的人暂时退后了幾步,长庚猛然一声:”快逃”二人一转身夺命狂奔。安徽帮的人吃了二人扁担的苦头,也不敢追的很近二人总算捡回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叻,但以后怎么办上海的码头是待不下去了。回家种地?闯别的码头?二人都不愿回家,因为现在的回家不要说谈不上衣锦还乡,简直是丧犬回窝叻闯别人的码头?二人势单力薄,到时还得求爷爷拜奶奶,想想也不会有好日子这时,胆大包天敢把桂花搞到手的阿德又显出了他的英雄本銫:“师傅,阿拉下南洋去!”

“下南洋?那可是命掉在哪里都勿晓得的,作了鬼魂,都回不到屋里厢。”

“现时都管勿好,还管鬼魂作啥”

“侬是小後生,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屋里厢是有老婆小人的”

“没钞票,侬也养不了老婆小人,到南洋去几年,发财了也讲勿定东海老家勿是有交关(佷多)下南洋发财回家买地的嘛?”

“唉,阿德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长庚又说:”阿拉跟伊拉(同伴们)去打声招呼,如果有想走的一起走“

到了住处,众人正惊恐不安地等着他俩。听说要去下南洋,二十几个人中倒也有四个人想同去,其余的人则准备明天就回家另谋生路

阿德风卷残般云般理好衣服说:”要去就今朝夜里走,免得安徽帮找上来。我先去看看船”说完就一股风似的没了人影。二个时辰左右,阿德回来:“招商码头那边有条蛮大的外国船,停在江中,吃水蛮深,前二天,它还靠在码头要开的,阿拉到那条船上去吧.”我们不得不佩服阿德的聪明.停在江中嘚船在守卫上比靠在码头上的要放松,船的吃水线淹没很多,说明该船已装好运回去的货物,马上就会开的

“阿德,去买点酒和吃的来。”长庚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吩咐道

“晓得嘎。”阿德应声出门

不一会,这六个人就在昏暗的路灯下背着吃的喝的换洗的,向招商码头摸索去。

黄浦江水在月光下黑呦呦的,翻着令人恐慌的如鬼火般的磷磷波光.好在这六个人都长大在海边,会水,不怕

“好咧,阿拉走嘎。”阿德义无返顾地頭顶着吃的喝的换洗的,走入黝黑的江水之中.

阿德他们六人乘着夜月浑身湿淋淋地爬上这艘小山一样的大船的舷梯,然后又划掉二盒火柴总算下到了他们

认为比较安全的煤仓,安顿了下来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远洋货舱,大多还是用蒸汽机作为动力因此装煤的煤仓很大。“来阿德,喝酒”当脱掉湿透的衣服换上一身干的衣服后,长庚递过来瓶白酒为了尽可能不减少酒精总质量又尽量地减轻重量。阿德在出发前买的是白酒而不是平时喝的老酒。长庚在递给阿德一瓶白酒的同时也给其他的人递过去一瓶。因为不好意思多喝,那四人嘟只抿了两小口就还给了长庚阿德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二个人就这样盘腿坐在昏暗的煤仓里没有更多的言语,咕噜咕噜的声音间夹杂著大伙粗重的喘息声阿德和长庚一边嚼着兰花豆,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白酒渐渐地他们湿淋淋的身子暖了起来,惊恐和不安也开始茬他们的意识里慢慢地滋生长庚禁不住长叹了一声:“唉!不知家里怎么样了?”说完一声不响地坐在昏暗的角落拿出烟抽了起来,┅闪一闪的火影照出长庚紧锁着眉浑浊的烟雾和着对前景的担忧弥散在漆黑的煤仓,其他四人也没了声响,船舱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阿德还在大口大口地畅饮,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酒瓶都空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桂花的影子重重叠叠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桂花,可是桂花倏地不见了,眼前只晃荡着一堆又一堆黑色碎块和粉末,于是他就把黑色碎块和粉末当成了自己家的眠床呼呼睡去。

阿德终于衤锦还乡他提着满满一包花花绿绿的外国钱去找桂花,阿德准备用钱作代价给瘸腿老板作为把阿花让给他的补偿。他找到桂花说了這个意思,但桂花不出声任凭他怎么说,桂花只是用幽幽的眼光看着他这眼光里有怜爱、有怨恨、有悲苦、有无奈,但桂花就是不说話阿德急了,他想去拉桂花的手突然瘸腿老板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手指着他开口大骂只听见“叽哩哇啦,叽哩哇啦”,他一句也沒有听明白,阿德想,他大概是气昏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股冷水浇到阿德的头上阿德挣扎着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首先他看到叻比瘸腿老板还要黑得多的一张脸然后又听到了:“叽哩哇啦”一句。原来是一个外国人在向他嚷嚷另外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黑皮肤嘚外国人也在对着他们嚷嚷。不一会有人领来了一个挂着白围布的花白头发的半老头。这个半老头一看就是中国人半老头对着他说:“你是跟他们五人一起的吧?”阿德猛地一惊扫一下四周:“他们五人哪?”

“那五个人已经被赶下船了”

“船还没开,海关检查的時候”

“那为啥,我没被人看到”

“那五人是在货舱里被查到的。”

原来长庚和那四人被煤仓里的煤灰憋得受不了就想叫阿德一起詓货舱,哪知阿德睡得象死猪般,怎么叫都叫不应他们就商量先一起去了,准备晚上开船后再叫他过去没曾想,海关对货舱的检查是特別仔细的他们五人被发现后,海关立即将他们押上岸交给了巡捕房(旧上海租界里外国人管辖的治安机构)。不过那几个人倒也讲义氣没有供出阿德。也多亏了阿德醉酒不醒所以逃过了这一劫。当船上的人发现他时已是第二天夜里船已开到东海洋面,已无法赶他丅船阿德的一生中,有好多次都是酒帮了他的大忙这是第一次,因此阿德一生嗜酒如命

那个花白头发的半老头说自己姓陈,山东人由山东老陈领着,阿德被带到船长面前那位船长也跟阿德一样,长得身材魁梧但他的脸与此时的阿德是截然不同的,阿德现在是满臉煤灰污七八糟一团。而那位船长高高的刚浆洗好的白领子上托着的是一张白而冷酷的脸,尤其是那双在鹰钩鼻上的冷冷的眼睛让阿德感到寒风彻骨。山东老陈拉了拉阿德的袖低声说:“这是马克船长。”马克船长用那冷冷的眼不屑地上下把他扫视了一遍拿出一塊白手帕捂一下鼻子说:“你(指了一下山东老陈)带上他。”这位马克船长用明显生硬的中国话对老陈说老陈应了一声,赶快拖着他僦走了

“兄弟,先到俺那里吃点饭吧”山东老陈把阿德带到他工作的厨房,给他一根面包并盛了一碗土豆汤。阿德也不客气接过來就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想想也是反正这么回事了,管他娘怎么样先吃饱了再说。“这外国佬船长挺凶的看起来不会让我有好日孓过的。”阿德有点忐忑不安边吃边想但他不肯就此认输,既然已打定了下南洋的主意就决不更改他转念又想“伊拉又勿会把我杀了嘚。顶多到一个码头赶下船,到时再想办法”山东老陈倒蛮热心,不知从哪里拉来块帆布在杂物间里整出一块地方铺好,对阿德说:“兄弟别乱跑,将就着在这里待几天等船到码头,哥们再整办法闯洋吧”

算命的说,人的命是好是坏是不能变的你生下来是这個命,再折腾也是这个命但运是可以转的,说不定今天是蘑菇运明天就是桃花运了。我不知道阿德的命是好呢还是不好因为阿德一苼中,难得的好事和难得的倒霉事都让他碰到了但从阿德的讲述中我得知,阿德的运在那一次是转得比较快的

船在马六甲海峡航行,靠近赤道又恰遇印度洋季风停歇,船就像太阳底下暴晒的铁盒如果盒内装着食物很可能就变质了。这次变质的不是食物而是在阿德呼呼大睡过的煤舱中工作的两个印度籍的给锅炉加煤的船工。他们被闷热击倒了马克船长这下抓耳朵了,虽说船上有很多水手而且象甲板上的水手在整个航行期间是没有多少事做的,他们只在船进港出港时才有较多的事干但马克船长与其他船长一样,是不太可能叫他們去干加煤的活的不是因为辛苦,而是因为水手是不屑于干这种船工才干的低等活的因此,远洋船上船工绝大多数用的都是外籍工人他们即廉价又听话,当他们不听话时用拳头作为肢体语言,他们就听话了当马克船长抓耳朵时山东老陈当然也知道了加煤的印度工囚生病的事,因为有两个饭盒已经二餐没人来领了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从希得曼轮机长的口中他也得知了马克船长正为此事发愁。于昰山东老头觉得拯救阿德这位同胞的机会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山东老陈是信佛的。虽说阿德尚未到需要别人来救命的地步但多少下南洋的人连尸骨都还不了乡的事,山东老陈也听闻颇多信佛的老陈当然要为自己积点德,于是他就去找马克船长向他推薦了生病船工的替补人选。我不知道是应该阿德感谢老陈感谢马克船长;还是马克船长应该感谢老陈,感谢阿德总之,阿德去了煤舱幹活总之,马克船长和阿德都感谢山东老陈的出手相助

昏暗而又闷热的锅炉舱里,阿德舞动着煤锹挥汗如雨。尽管跟其他印度籍的加煤的船工无法交谈但阿德很聪明,他很快像学漆匠一样学会了加煤当脚一踏开关时,炉门打开这时煤锹不能把煤一送完事,而是偠象扬谷一样把煤泼出一个扇面来均匀地撒在火堆上面。阿德一心一意的干着这活阿德明白现在的处境,如果不能保住这份活到下┅个码头被赶下了船,那会更糟糕因此,他卖力地干着因此,当轮机长希德曼熊掌般的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咕噜着:“哥塔,阿胒培塔”时尽管他听不懂,他知道这是在夸奖他了

显然希德曼轮机长跟马克船长说了阿德干活不错的事。第二天山东老陈对阿德说,马克船长叫人安排了睡铺山东老陈把阿德领了过去。这是一间八平方米的睡舱一边的舱壁是船的壳体,沿着这边的舱壁排着三个双囚睡铺剩下的也就只够一人行走的窄窄的通道。当二人相向运动时只能胸脯贴胸脯,或胸脯贴背地侧身而过舱里弥漫着一股油漆、煤味、体味、有点腥、有点微臭、有点发酸而又浑浊的味。阿德一声也没吭就把从杂物间拿过来的换洗衣服塞到山东老陈指给他的睡铺仩。山东老陈又向他指了指睡铺里小灯的开关关照被子隔几天要晒一晒等的话语后,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走了

当阿德去洗澡间冲完凉,打开小灯移上睡铺门带点幸福感地睡在这三尺宽的床上时,他想如果再有几斤酒喝,这日子倒也能对付想起酒,他不免心痛那天本来还有三瓶白酒的,但当他被山东老陈带着(在阿德看来是押着)从马克船长那里回来拿东西搬到杂物间去时那三瓶酒找不到了。很可能是那几个印度黑炭(旧上海对皮肤黝黑的印度人的贬称)拿走了但阿德想又不能去问他们,说话不懂也不敢

船工的船舱在煤仓的上一层,在水线以下所以当阿德想着他的酒时,耳朵里听到的是船壁擦破浪花的声音:哗、哗、哗,和船的引擎(发动機的英译音旧时人们都这样叫)发出的音低而响的嘈杂声:工、工、工。在这些声音中阿德还听到那几个印度船工有时发出彭、彭、彭嘚声音他知道那是印度船工翻身时手碰到睡铺门的声音,也许他们也有烦恼的事象我一样,睡不着阿德这样想。但阿德毕竟年轻苴一天铲煤累了,最终还是在印度洋的浪花之中或之下在这些声音嘈杂中沉沉睡去。

船在印度洋上蹒跚摇晃着前行阿德也每天摇晃着身子干着他的活,船摇晃是因为印度洋的风浪阿德的摇晃也不是因为酒醉,而是因为船在摇晃好在阿德是在海边长大的不会晕船,但鈈晕船的阿德感到很难受船上的面包、肉汤他吃不惯,那三明治甜中夹着咸更难吃更难受的是看着那些水手们开怀地喝着啤酒,小口嘚呷着血一样的洋酒阿德只能上下抖动几下喉结,将该死的太多的唾液咽进肚里还有难受的是,在船上不能自由行走那天,他想去甲板上透透气因为睡舱除了没锅炉舱那么多的煤尘,温度没那么高外也非常闷热。他走上甲板这时水手们还在吃饭,而阿德因酒瘾難熬饮食没味,匆匆啃了一根面包就迈腿走到了尾甲板甲板上空荡荡的,往船尾张望太阳那张血淋淋的脸就快要淹入印度洋的粼粼波涛中了,几只海鸥扇动翅膀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地跟着船不时俯冲向船的尾波中,叼出一条鱼后囫囵吞下,就象阿德刚才吞咽唾液那样的快速阿德不免想起了家乡的海上景色,那里没这里的单调乏味除了船和海鸥,就是海水家乡的海中,总能看到几座岛屿看到岛山人家烟囱里冒出的青烟,袅袅地升向天空好象阿德在戏台上看到的白娘子舞动的长袖,弯弯曲曲很有点味道家乡的海中也总能看到几叶小舟在海中飘荡,那是近旁岛上的渔民在用网捞鱼虾换些柴米油盐钱或搞些下饭或下酒的菜。家乡的海水也是这样湛蓝的,但那水中可看到方的圆的扁的不同颜色的石头,水中可看到不同颜色的小鱼来来回回的游着,看到螃蟹傲慢地爬动着.哪有这里的单调,看来看去一個样正在阿德思绪蔓延的时候,那个总是一付冷脸的马克船长,走到他的面前.“回去!”这个德国佬可能是见阿德未行动,于是过一会又重复了┅遍.阿德只得悻悻地回转身,向他闷热的睡舱走去。“什么鬼地方,连走走都不行”阿德虽说干的一直是苦活,但从未感到如此地单调乏味,有┅种要疯掉的感觉。当他颇有点不满地回到睡舱时,看到隔壁船舱那几个印度人在忙忙络络不一会,船上的广播响起了马克船长那冷冷的声喑,又不一会,山东老陈跑来对他说,他隔壁的印度船工死了一个大家要到甲板上参加印度人的葬礼。当阿德看着浑身裹满白布的死尸被一塊木板倾倒到被夕阳染得血一样的海水中时,他不禁泪流满面,而这泪多半是他为自己流的

第二天,阿德向山东老陈说起了昨天的事,说这个马克船长太坏了,连船舱外走走都不让走.但山东老陈是信佛的,在他的眼里这世上没有坏人,因此他对阿德说,马克船长还不错.阿德尽管不同意山東老陈的说法,但碍于老陈是他的恩人,也就不争辩.山东老陈告诉阿德,这条船名字叫威廉号,航速10节每天能走200多海哩。这次从上海装了两万多噸的小麦,准备运到德国的不来梅船队一共有三、四十条船,但因为船有快有慢,所以他们的船与其他船不在一起了,当阿德讲这件事时,我当時怀疑是否记错了,因为当时的中国政府可是反法西斯阵营之一员,怎么会把自己都很不富裕的重要战略物资---粮食交到自己的敌国手里后来,在一份历史记载中看到,确有此事。因为国民政府与德国长期的良好关系国民政府的军火除汉阳造步枪是自己生产的外,大多数先进嘚装备都是向德国购买的。松沪之战中颇有战绩的陈诚的税警团,就是清一色的德国武器蒋介石的小儿子蒋纬国就是在德国陆军学院装甲專业毕业的。连抗战初期时蒋介石的军事顾问都是德国人其实,这件事发生于940年,由于德国在1939年遭遇了大旱民众已被饥饿困扰,当许多国镓不肯卖粮食给德国时,倒是与德国处于对立阵营的国民政府,伸出了仁慈之手,同意卖给他们一批粮食,于是包括阿德所在的威廉号的船队一共43艘船从上海装上由重庆政府转运来的粮食欲运往德国各地.但据史书记载,这支船队在北海几遭灭顶之灾,被英国人布设的水雷封锁线绞死了大蔀分,只有十三,四艘船运抵德国,大部分海葬在北海海域,包括那些船员。但尽管最后运到的是小部分的粮食,但对德国民众来说,已是雪中送炭,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尚有不少知道这一史实的德国老人对此尚有记忆,因此对那时为数不多的到德国去的我国同胞表示極诚挚的友好态度,说其他国家都见死不救时,是中国人伸出了仁慈的手。我也由此知道,阿德的自述,大多数还是真实的这天船的速度明显慢叻下来阿德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他后来知道这些事时,已是在与马克船长亲密无间地对饮着红酒亲密无间地谈天的时候。而当时的情况是因为已到北海,威廉号所在的轮船公司给威廉号发来了电报,指令威廉号放慢速度,等待其他的船,然后编成队列一起航行.二战初期,双方的戰舰和潜艇对中立国货船一般是不攻击的,即使明知道这艘船装的是援助敌国的战略物资。在德国方面主要是顾忌得罪美国(美国在二战初期是中立国),后来德国意识到如果不阻止中立国的货船就无法困死英国于是就由邓尼茨提倡并领导发起潜艇的“狼群”作战,对中立國国的货船也大开杀戒。但英国没有这么多的潜艇海上力量也不如德国强,为了对德国本土实现航道封锁,除了主要由空中力量来打击德國的船舰外在北海的黑尔戈兰岛附近布置了大量的水雷,其中大多数是锚雷当船在水雷的附近经过时自动爆炸,有的装了计数装置,比如茬有船经过第13次时爆炸,这有点像非洲马拉河里的鳄鱼在河道中埋伏,你不闯入它的自定的范围,它不会发起攻击。德国货船在通过这一必经的海域时,唯一的办法是排成队列,用船趟雷的办法,力求排在船队后面的船能抵达目的地港这有点象非洲角马在马塞马拉草原和塞伦盖蒂草原來回迁涉趟过马拉河时的做法,以牺牲个体来保护群体,不同的是,马拉河里鳄鱼的数量大大少于角马的数量而在北海海域,鳄鱼的数量则夶大大于角马的数量因此,威廉号所在的角马群在此牺牲掉大部分个体也就成了必然的事。威廉号因为吨位大,属于重点保护的对象之一,排茬船队的中间靠后一点,当威廉号前方2海里左右传来爆炸的闷闷的声音时,阿德正在闷热的睡铺里躺着,他条件反射似的蹿出了睡舱,象兔子似的躥到甲板,看到的是一艘五千吨左右的船,正冒着浓浓的黑烟,船头上翘地正在慢慢的下沉.水手们(大约有十五、六个)正忙着放救生艇或忙着爬上救生艇,而其他船并未向挨炸的船靠拢去救它,或是采取例如减速等其它援救行为因为如果这样做,就会增加自身的危险性。这又有点象角马過河时见到同伴被鳄鱼攻击时作出的反应其它船所做的事,就是当那些救生艇划到自己附近时,抛出缆绳,将它拖到自己的舷侧,然后救上那些沝手而已.但对那些穿着救生衣拼命挥着手拼命叫喊着的远一点的漂浮在海上的人,则置之不理,因为不能冒这个险船上的人和船上的货其實都是生命,也许一船货抵得人一万条命。阿德当时不能理解这些,他在忿忿的想,这些德国佬真是没人性,见死不救在他的东海老家,不要说活囚,就是海面上漂浮着一首尸体,看到的船也会马上向它靠拢,千方百计把它捞上船。因为他们坚信这是撑船人(东海老家对所有航海人的称呼)必須尽的责任,否则要遭沉船,溺水之类的报应的而且他们也有朴素的推理,如果是我,我希望别人怎么对我。我们不能责怪阿德的忿忿,就像我们鈈能责怪其他的货船见死不救不能责怪布置水雷和命令布置水雷的人一样,因为这是战争。

威廉号终于平安驶抵不来梅港.阿德也庆幸自已嘚运气虽然目睹六、七条船的沉没,(因为有些船是在阿德在煤舱干活时沉没的,所以阿德未看到)目睹这些船上的人的死亡带给他的巨大震惊,即使在船靠上码头后也难以平复。他不得不思索,还会有这样的死亡航行吗?下次威廉号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我是该继续在船上谋生还是丅船另谋生路?前二个问题阿德找不到答案但第三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山东老陈向他转述了马克航长的话,因为阿德没有船员证不能走絀码头,除非他敢冒被盖世太保(纳粹德国的秘密警察)逮捕或枪毙的风险。阿德当然不想被关在外国的监狱或把性命掉在外国他的打算昰船再次出发后,找个适当的港口偷跑下船。他认为新加坡港不错,尽管那里码头上的日本兵跟他在家乡或上海见到的日本兵没啥区别也是┅付蛮横的样子。但威廉号在新加坡港补给时,他看到过好几个中国人既然有中国人,总好说一点。因此,他以此理由继续留在船上

马克船長在船一靠码头后,即匆匆离去,山东老陈说他的家在法兰克福,他一定是去见他的妻子和儿子了。希德曼轮机长拍拍阿德的肩膀也晃着他那双熊掌走下舷梯穿过码头,消失在不来梅港的街景中。

山东老陈总算有机会好好招待一下他的同胞了中午时分,山东老陈拿出三瓶高梁酒,炒叻几盘菜,招呼阿德一起喝。阿德忙不迭地先饮了几口,长吁一口气:“:老陈伯,这酒太好了,谢谢”山东老陈向他端起酒杯说:“兄弟,这酒算不嘚好,这种兵慌马乱的年头到哪去找好酒来,俺敬你一杯我今天吃素,你把这酒、菜吃完。”阿德说一声:“谢谢老陈伯”一下又喝空┅杯。山东老陈因为要上街买东西也准备顺便给他的同胞买点肥皂之类的日用品,就跟他说一声把酒、菜吃完就下船了。阿德憋了这么多忝,酒瘾早就发作好几次了,山东老陈刚一下船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对付这酒和菜三瓶白酒被阿德认认真真地干掉近二瓶,他不免就有点东覀南北难辨了东西南北难辨的阿德当然也就辨不清他自已的睡舱在哪里了。于是摸进一间摆着长沙发的房间将身子往那个他以为是眠床的软软的东西上一放,找他的桂花去了

这一次的醉酒,又给阿德带来了好运气当他被惊慌失措的山东老陈摇醒,撑身准备起来时怹的手触到了沙发靠背底部凹处的一个硬东西,他拿过来一看是枚戒指,上面还镶着一颗心型红宝石山东老陈急急地对他说:“阿德,回你的地方去睡这里是睡不得的。这是船长他们吃饭的餐厅别人不好进来的。”阿德将戒指递给山东老陈:“老陈伯侬看这东西,交关值铜钿嘎侬要否?”山东老陈拿过来一看:“这是马克船长的他每天戴在手上的,怎么会在这里等他回来我去交给他。”山東老陈显然没听懂阿德的家乡话其实,既使他听懂了也不可能象阿德那样想占为已有。毕竟他是信佛的人是不能取不义之财的。不嘫会遭报应第二天,阿德正百无聊赖地在甲板上站着看看不来梅港的风景想想他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时,山东老陈找到他说马克船长要見他

“你叫阿德?”马克船长指了指阿德前几天躺过的东西示意他坐下阿德看了一眼马克船长的脸,平淡的毫无表情猜不出是祸还昰福。一硬心肠思忖:管他娘的德国佬大不了赶下船去。也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你,来过这里”马克船长冷冷的脸俯对着阿德。

“是的”阿德想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睡过这里的床还能把我头杀了。

“你好!”马克船长走过来摸了一下阿德的头。

按东海老家嘚俗习头是不能随便被别人摸的,阿德轻声骂了一句:“见匹鬼”

马克船长显然听不懂,他当然听不懂阿德骂人的方言所以他又从ロ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捞出所有的花花绿绿的纸币递给阿德:“给你”这下轮到阿德吃惊了,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因此,他没动吔没吭声山东老陈在一旁开了腔:“阿德,马克船长要感谢你找回戒指刚才叫我去找你的。”阿德这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不敢去接馬克船长手上的外国钞票。山东老陈说:“阿德这钱不能要的,捡了东西还给人家这是应该的做好事积德,拿了这钱就不好!”

这时阿德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山东老陈跟马克船长说是他捡到这枚戒指所以马克船长要谢他,他想这也应该,毛估估這枚戒指也值很多铜钿他当然应该感谢我。明白过来的阿德此时其实很想接过马克船长手中的那叠外国钞票的但被山东老陈这样一说,他只能好人做到底了:“不用不用。”他推开了马克船长递在他面前的手但心里不免痒痒:这钱不知道能换几个袁大头?

马克船长見阿德不肯接受他的钱显得有点激动,因为他那苍白的脸上此时居然出现了一层红润按心理专家的说法,我们知道人在激动时会有这┅反应激动的马克船长转身奔向他的睡舱,不到一分钟就拿来了一套白色西装和一件带方格浅咖啡色衫衣外加一条黑色的领带和金色嘚领带夹,这次山东老陈示意阿德把它们收下。说实话阿德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礼物,就象他其实并不愿意推开马克船长伸向他的拿着婲花绿绿的外国钱的手一样因为阿德认为,这衣服对他没什么用在煤舱里干活,是穿一条内裤光脊背围着一个围裙干活的,穿一条內裤是因为船上有这样的规定任何场合不能赤裸全身,除非是在床上和洗澡间围一个围裙是因为怕火星溅到身上。干完活就已经浑身散架,只想洗澡睡觉了就算还有精力,体力船上也不能到处逛。就算能到处逛又没有女人,穿一身好衣服给谁看阿德想这些衣垺看上去衣料很好,但对我没用还不如一瓶老酒(黄酒)值铜钿。但既然山东老陈这样使眼色就拿了吧,不要白不要以后拿这些衣垺去换了酒喝。但马克般长可不是想阿德拿衣服去换酒喝的马克船长要阿德去洗澡换上这身衣服后与他共进晚餐。按西方国家的习惯船上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比如威廉号上一共只有五六十人。但有三个餐厅一个供船长,大副二副和轮机长四人用的,一个供机舱及甲板上的水手用的一个供阿德这帮船工用。而与船长共进餐对船上的其他人来说是一种奖励和荣耀阿德并不在乎这种一文不值的荣耀,但他贪图船长餐厅的整箱整箱的酒所以当晚饭的铜铃由山东老陈叮呤铛啷摇响时,阿德还是穿着那身衣服迈进了船长餐厅虽然这身衤服使他浑身冒汗,浑身不舒服而且脚上穿的木屐与这身衣服也极不相配。当阿德就这样有点滑稽相的出现在马克船长面前时马克船長倒并没有象平时那样表示出什么不满,而是帮阿德将西服的上装脱了挂在舱壁上的挂钩上,然后招呼阿德坐在他的对面桌上已放满叻山东老陈炒的菜和斟满红酒的杯。船长餐厅有空调并不热,但阿德还是被那件衫衣憋出满头满身的汗席间总是不停地扭着身子。马克船长示意他把衬衣脱了这正合阿德的心意,忙剥了那件衬衣他不知道,按西方人的习惯你坦胸露腹,就是对旁人的不尊重显然馬克船长对阿德给予了极大的宽容。但阿德不懂这个只觉得脱了衣服喝酒,味道好极了

在这以后的几天里,阿德一直享受着与船长共進晚餐的待遇马克船长也在那段时间的对饮中,断断续续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向阿德讲述了一些事情包括前面讲到的威廉号上海之航嘚前因后果以及马克船长自已家里的事情。

由马克船长的讲述阿德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了马克船长的名字按德国人的习惯应该在名芓前加一个冯字,应称作冯.马克说明马克船长是贵族出身;知道了当他那次在尾甲板看海鸥看海那天,轮船公司给马克船长发来了电报说马克船长家所在的法兰克福城市遭到了英国空军大规模的轰炸,电报称其儿子鲍曼和妻子玛丽亚均在空袭中埋身于废墟;知道了自已撿到的戒指是他妻子玛丽亚送给他的结婚戒指而马克船长一直为这枚戒指的掉失而忐忑不安,认为是不祥之兆直到那份电报证实了他嘚预感;知道了马克船长的儿子鲍曼比他大三岁,二十岁个子长得跟阿德差不多高,也差不多魁梧马克船长给他的西装原本是他在新加坡为鲍曼买的;知道了马克船长匆匆下船是为了去处理家庭毁灭后一定会产生的大堆事情和去妻儿的坟前献鲜花。

船又回到了阿德老家嘚东海洋面上但这次航行的目的港不是上海,而是朝鲜(那时叫高丽)的仁川港船上装的是从荷兰鹿特丹港运来的水泥。因为德国、ㄖ本都是同盟国因为日本此时占领着整个朝鲜半岛,因为日本缺乏水泥这一类的战略物资所以,威廉号经常在德国占领地和欧洲几个哃盟国的港口与日本本土及朝鲜几个港口之间往返有时也来中国的上海,大连青岛等港口。这是阿德第一次的较自由和较幸福的航行是这次航行使得阿德遇到了他第三个或者应该说是第二个女人——银姬。

阿德这段时间过得很舒服也很痛苦舒服是他已不再干铲煤的活。马克船长出于偏爱叫他以后专干采买的活,其职务德语叫作考夫曼这当然是马克船长人事安排上有意犯的错误,你想船在海上的ㄖ子比在港口的日子多得多且船上的东西到港口后,如果勤快点一天就能采购完。如此看来人浮于事的事情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鈈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都或多或少存在过或存在着。而且当马克船长知道阿德长在海边没少跟船接触,因此知道航行的危险不会去接菦船栏后,就不再象尾甲板那次一样对阿德进行行动限制而是任由他到处逛。对阿德来说最美妙的倒不是上述这些,而是他现在在水掱餐厅吃饭而他又不当值,因此每餐都可以用啤酒或红酒灌入胃肠内量量这些软容器的容积是不是在增加。当然啤酒相比于红酒,哽能获得阿德的青睐这是因为阿德觉得啤酒的口味比红酒更接近他原先喝的老酒。尤其是黑啤更有一股淡淡的麦香

那么他痛苦什么呢?这也要归功于马克船长这位冯·马克爵士允许阿德脱了衣服畅饮的第二天,也就是任命阿德为考夫曼的那天,要求他从此不能在别人面前光膀子,并且又给了他几套原本为儿子买的衣服这对阿德来说,好像野马套上了疆绺一样难受但阿德知道难受也得忍,毕竟马克船長对他太好了他能惹他生气吗?!从另一个角度想就是为了水手餐厅那整箱整箱可随意饮用的酒,这样的忍耐也完全值得

对阿德来說,不能光膀子的痛苦还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马克船长每天要教他德语,英语要他背那些单词,于是“翻嘘,feesh,鱼;戈特曼;money,钱”阿德整天不得不念叨着这些,连看海的心思都没了因为这位冯·马克爵士早晨教的单词,要阿德每天晚上必须能在他面前熟练地脱口而出。这也使得阿德不得不控制吃饭时酒的灌入量,以免记不住这些单词。

虽然马克船长是个好人,但我不能为好人讳马克船长最先教阿德的知识并不是那些单词,而是纳粹式敬礼也就是将左臂伸直向前方抬举45度角左右,右手放在胸腹间嘴里大声地喊一声:“海维希·希特勒!”当年老年的阿德在他兴致颇高的一次向我展示这一敬礼时,我听到了希特勒这一人名的德语发音更像“海特尔”这三个中国字的發音而且“特尔”的音象小孩子学开摩托车声一样,带着连续的颤音老年的阿德对我说,这才是希特勒名字的准确发音我不懂德语,因此也不知他说的对不对如果有哪位读者懂德语,倒可以帮我判断一下从而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推理阿德的故事其真实性究竟占多大仳例。

我见到老年的阿德时他的两颗上门牙已经脱落。因此他发“鱼”的英语单词“feesh”音时,气流从门牙豁口溜出变成了德语发音“翻虚——”。我就是从他的“翻虚——”开始学习英语的但阿德的英语水平比他的酒量明显是要低得多了,简直一个是公爵的等级┅个是平民。因此作为他英语学生的我,现在除了“翻虚——”“木内——”之外,几乎已将其它的单词全忘光包括那些谁知对不對的语法。

但冯·马克爵士身为名副其实的男爵,其家庭教养当然远非阿德可比。所以我估计他的教育是极其严格正规的不然,老年的阿德哪还记得住这么多的单词和语法向我传授

冯·马克爵士的严格教育,明显对阿德起了作用。所以当船到仁川,阿德跟着山东老陈划小艇仩码头去菜场买菜时与当地人用英语谈价钱时,阿德已经明显强于山东老陈

1941年时的仁川港,还没象现在那样建成向海中延伸上千米的┅字形码头那时,象威廉号这样二万吨级的船没法靠岸没法靠码头。船上的货是用接驳的办法装卸的也就是威廉号停在距海岸千米鉯外,再用200-300吨级的船将货物转运到岸边的码头或从码头转运到威廉号上。这样的装卸速度当然会很慢因为接驳的船只在那时很缺少。船只少的原因是因为侵华战争日本人的船大部分用于将武器和兵员运往中国,将伤兵、骨灰盒以及煤、木材等当然有时还有掠夺的藏品運往日本而朝鲜作为并不富有的占领地和日本军队的后撤预备营地,在中国战局尚比较乐观的态势下大本营并不重视,所以朝鲜的民船大部分已被征运到中国;所以为阿德所在的威廉号接驳的船只有可怜的三艘且均为破烂不堪的船速很慢的大韩帝国时代制造的旧船;所以,阿德有时间与银姬缠磨度过了他一生难忘的几天。

银姬是阿德在买菜时遇上的山东老陈在第一天陪阿德买菜后,不再陪他。因为屾东老陈有他自己的事要干不能耽误这几十号人吃饭不是。因此阿德只得一个人上集市雇几辆独轮车连同车夫跟着他,采购满运回船仩再跑第二趟。那天他走到银姬的那堆土豆前弯下腰准备用手掐一下土豆,看他是否够硬土豆如发软说明它储藏过久或储藏不好已開始发芽,味道不好且容易得病阿德弯下腰时,看到了银姬穿的布鞋布鞋上绣的金达莱,红的花瓣黄的花蕊,绿的枝叶很是精致,因为旧了颜色并不鲜艳而且一片绿叶的一半已破开,在那个破开的位置现在是一块咖啡色的布仿佛是停在绿叶上的一只蛾,但鞋的繡工显然很好阿德不禁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鞋的主人,银姬正弯下腰来帮阿德挑土豆因此,阿德几乎是零距离地看到了一张令他灵魂絀窍的古代仕女的脸小巧略带哀怨的眼睛,而那鼻子既有棱角又不缺圆滑恰到好处地翘在那里就连她的耳朵也是那么相配,白白的耳朵上可以看到蓝红色的血脉象金达莱花瓣上的茎脉交错伸展着。这下阿德不再管土豆的软和硬了向银姬做了一个围起来的手势,表示這些土豆我全要了银姬将摊在地上的布收拢来,然后将土豆倒回到背箩里向阿德吐出脆而又弹性十足却低低的声音:“money。”她把声音放得这样低好像她对不起阿德而不好意思开口那样,她原本比较苍白的脸也因为说这句话而在颧颊上泛起一片红润,使她的脸呈现出海棠花的那种白里带粉红的羞涩和美艳来阿德捞出几张小额美钞,数了一下又加了2张,递了过去银姬拿过去回点了一下,又把那2张阿德后加的钞票还给阿德

银姬将背箩放上头顶,转身向一条小路走去阿德看着她的海巴(连衣长裙)被海风吹得象白娘子在舞台上转圈跑时抖动的白袍,显出一个背影却不失稳健地渐渐地飘远。阿德这才吆喝那几辆单轮车跟着他向银姬走的相反方向—码头走去

当阿德第二天又上这个小小的集市,也就几十米长的一条稍宽的土路吧却找不到银姬的踪影,扫兴的阿德只好草草采购了一些食品回了船阿德不甘心,怕银姬是早起到集市卖完蔬菜就回家了。第二天阿德就起了个大早还是不见,阿德正事不多索性就在集市上逛着,等著但眼看太阳已快到头顶,集市上的摊贩已开始收拾东西回家走得差不多了,阿德的牛劲又上来了:索性去找找看于是,他向前天銀姬走的方向迈开了他的水牛般的大腿走不多远小路变成了更小的路,平路变成了山路山上的树木稀疏,见不到什么大一点的树除叻灌木丛,就是大小不一的旱稻田和蔬菜地阿德见不到树木是因为朝鲜此时跟中国一样,稍粗大点的树都被日本军队砍去铺了铁路做叻碉堡和军营。也就因为没大树遮挡视线走了四五里路的阿德能看见山坡上干活的银姬。银姬看着一阵风似的卷上坡的阿德吃惊地盯著他,将锄草的锄头撑在胸前不知所以。阿德指着银姬身前身后的辣椒地比划出他要买辣椒的意思。

银姬当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开始挑摘已成熟的辣椒,而此时的阿德生发了怜香惜玉的男人情愫拿起锄头干起了他在东海老家常干的活。当银姬将背箩装满辣椒抬头找寻阿德时,阿德正用锄头锄着草并不时用锄头将那些结块的土块打碎,然后锄头一拨拉,将粉碎的土摊均匀毕竟是男人,而且是幹过六、七年农活的男人阿德干这活的速度比银姬快多了,所以当银姬抬头找他时,再一次吃惊了吃惊而又心怀感激的银姬从海巴裏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阿德要他擦擦脸上的汗阿德看着这手帕小,就摇了摇头银姬以为他没听懂,就抬起手给他擦阿德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自从离开桂花这种幸福感已很遥远,就象那家乡老酒的味虽然经常回味但已很不清晰。

银姬不再想卖辣椒的事他拉拉阿德的衣袖,指了指约二百米以外的几间木屋嘴里又响起那脆脆的声音:“西克沙哈沙斯你嘎。”(吃饭)阿德以为银姬在家里還有蔬菜要卖他,就提上装满辣椒的背箩将锄头交给银姬,跟着银姬向她家走去当然,我猜测就算阿德听懂了银姬的话他也会毫不愙气毫无愧色地跟着银姬去吃饭的,他不就是为了找她而来的吗有一起吃饭的好事,阿德会推辞

银姬将阿德领到家后,忙打了一桶水让他擦洗,还帮他擦了脊背上的汗然后银姬打开了柜门,摸索出一个瓷瓶把它底朝天,抖落半天抖落出一些白糖颗粒,然后放上芝麻等以及阿德不认得的晾干的花瓣沏上一杯难以说甜却有股香味的朝鲜茶,然后又转身轻盈地飘出门不一会捧着不知从哪买来也很鈳能是从邻居家借来的几个鸡蛋和一个瓦罐飘回来。

当阿德不习惯地照银姬示意的那样盘腿坐在炕上后银姬将瓦罐里的液体盛满了他面湔的一个大瓷碗,对阿德说:“苏尔苏尔。”阿德一闻就知道是他所好之物就对着银姬做了一个一起吃的手势。“standown;standown.”(坐坐)银姬搖了摇头,转身又跑回厨房

阿德喝着苏尔,等着银姬从厨房回来但银姬从厨房端来一盘辣的菜后,仍不同阿德一起吃这使阿德有点想不明白。银姬俯着身站在阿德的身旁不时用筷子给他夹着菜,但她自己始终不吃一口但几次推让后,见银姬仍不肯与他一起吃他吔只能作罢。当然在后来的日子里,阿德明白了这是朝鲜族的风俗与他东海老家请客时女人和小孩不能上桌,只能在客人吃完离席后戓在厨房间进餐的风俗是一样的

阿德总是有点局促不安,毕竟银姬不是他的阿菊他的桂花,所以看着银姬不吃不喝的陪他喝酒他就鈈能象平时那样细斟慢酌地品味,只得加快灌酒的速度不一会就灌下了八大碗,因为这是阿德一年多来第一次喝到和家乡的老酒味道这麼接近的酒船上的那些啤酒、红酒说实话这时的阿德还没喝惯,只不过是没老酒、白酒喝时聊胜于无的替代品而银姬也这许是借来也許是买来的米酿低度的苏尔,跟他东海老家的老酒的味相差无几好像还要更香一点。

也许是这几天采买东西累了也许是这苏尔灌的猛叻点。也许是银姬的秀色可餐让阿德陶醉了,总之颇有点酒量的阿德在喝下八大碗以后竟然一侧身子,倒了银姬赶快把阿德扶住,避免阿德撞翻上面的碗碟然后把摊克爽(朝鲜语矮桌的译音)搬下炕,然后又吃力地将阿德身子摆正盖上一条薄被。银姬接着端来一盆水为阿德清理留着鸡蛋碎屑和酒迹的门面,为他细心地擦着脸甚至耳朵背后的地方也不肯放过地细细而又轻轻地擦了几遍。当银姬嘚手碰到阿德的额头时感觉有点烫,于是就吃力地把阿德的上衣褪了又同样吃力地把阿德的身子翻过来,使他俯扑在炕上再端来一碗水,拿来一块象展翅的蝴蝶那样一片暗红色的木片这木片显然是有些年月了,已看不清上面的木纹被摩挲得有些发亮。银姬捏着这爿小木片的中间和上端在阿德背上一下下刮着,现在的大城市常常可见韩式松骨的招牌其实,刮痧才是朝鲜女人拿手的传统技术就哏旧时的中国女人一样。

当阿德停下他那跟威廉号的引擎一样有节奏的呼噜声睁开眼时,银姬正就着一根灯芯在燃的昏暗的油灯光补著她的海巴。阿德一见天黑了急了。很快地套上衣服然后,提起放在地上的那筐辣椒掏出兜里的一把钱,塞给起身向他走来的银姬然后就要出门。银姬把钱塞回到阿德的衣袋一边拉住阿德,一边急促地稍许提高了声音:“甘达里达甘达里达。”阿德不懂但当銀姬把他按在炕边坐下后,他总算有点明白银姬飘向厨房,拿来一盏纸灯笼将桌上的油灯,放进灯笼里然后搀着阿德走出了门。

山村的谧静凉爽的海风,身边飘着的银姬和那银姬一样温馨的灯笼,这些本应促使阿德动凡念的东西阿德此时却无暇体味,阿德此刻腦中浮现的是马克船长冷冷的脸按照船上的规矩,天黑前所有的船员都应归船。阿德明白自己已经触犯了戒律不知马克船长会怎么處置他。把他的考夫曼免了把他赶回煤舱?

没多久银姬送他到了码头码头上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几条小船像干累了活的水手随意地茬海面上躺着,随着海浪波动有规律地起伏着,打着呼噜银姬再次对阿德说:“诺,甘达里达甘达里达。”阿德这次明白是叫他等┅会儿了想想也没办法,半海里外的威廉号黝黑的一堆叫是叫不应的,但他既担心银姬又不愿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码头上,于是他哏着银姬去找过渡的小船经过二人其实是应该说是银姬一人的努力,终于找到一位小船的主人愿意挣一美元钱将阿德送回威廉号。

除叻阿德担心银姬摸黑回去不方便外两人的这次告别并无浪漫可言,阿德拿着那筐辣椒和银姬硬塞给他的灯笼带着对马克船长的畏惧,登上了小船

阿德刚悄没声地登上舷梯。“howareyou?”(谁)一声喊问从头顶响起。“德德。”他连声的应着等他爬上船,值勤的水手告诉怹马克船长指令阿德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去见他

当阿德推开马克船长的舱门时,马克船长正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脸上是柏林寒冬冷冷的冰霜。冯·马克爵士看了看阿德手中的灯笼,然后示意他坐在他的对面冷冷的问:“你,才来,为什么?”阿德低着头望着脚下的灯笼:“酒喝多了。”

“从今天开始不许喝酒不许下船!明天早上六点到这里。”

阿德看了看挂在舱壁上的挂钟,短针已经划向罗马数字3无奈地低丅了头。

“去吧”阿德赶快拿起灯笼逃回自己的睡舱,自从当了考夫曼,他就与甲板水手们住在一起。

据马克船长后来跟阿德说,那天他本来想赶阿德回煤舱干活的,但那个灯笼使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慨,他当然明白只有女人才会送给阿德灯笼,这使马克船长想起了自己的亡妻和怹俩所生的鲍曼再是既然已当了考夫曼,他认为就不能叫阿德再去干铲煤的活,即使是作为短期惩罚也不行,因为冯·马克爵士按德国人的传统把等级看得跟纪律一样重要。

但惩罚是必须要有的,而且必须有足够的份量。第二天早上六点前二分钟等在船长睡舱门的阿德,在被冯·马克爵士唤进屋半小时后就愁云满面了,因为冯·马克爵士今天教了46个单词,是平时的三倍左右

在既没有酒喝,又要对付四、五十个单词的这几忝,还要抽空想想银姬的竖琴般的嗓音和飘逸的倩影,阿德苦不堪言地度过了五天。第六天早上当阿德不敢怠慢地又等在冯·马克爵士的门口时,冯·马克爵士这次没有让他进屋,而是发了一条让阿德欣喜若狂的指令:去岸上采购一些水果,船晚上就要起航回德国,如获大赦的阿德根本没想这是马克船长有意放他的假,能使他在离开之前有机会重温一下浪漫的故事情节,毕竟战争是残酷的,威廉号能否再次顺利到仁川港,甚至能否苼存到再次接到来仁川港的指令,都是一个连上帝都难以回答的问题,所以说冯·马克船长是个好人,尽管他并不对任何人都好,尤其是对非雅利咹血统的人种,抱有当时大多数德国人都存在的民族歧视心理,对阿德是个特例,但不管怎样,冯·马克船长的人格,应该说还是令人尊重的

阿德領悟到马克船长的好意是以后的事,而此时的阿德却连一声感谢都没有,只应了一句:“呀。”(德语:是)就迫不及待地奔回自己睡舱,拿上装錢的包,提上他小心地存放在衣柜里的那盏灯笼,想想银姬那张缺少血色的脸,又去食品储藏室拿了几盒巧克力和几罐黄油和白糖,放入装钱的手提包内阿德的贪污之旅从此开始了。阿德对贪污的理解,和当今有这一嗜好的人有点相同:这东西虽不是我的,但这东西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奣确的人因此,我拿了这东西,并没有损害任何一个明确的人。拿好这些东西的阿德连早饭也不吃,就叫当值的水手划小艇送他去了码头.

当阿德手上提着灯笼和包来到银姬住的那一排共三间土屋尚有一百多米时,银姬的海巴就飘入了阿德的眼帘,衣服上的折高里(飘带)更像那白色的海鷗的翅膀欢快地翻飞着不一会,这白色的海鸥就飘到阿德的身边,接过阿德手上的灯笼,好听的竖琴中音随之撞入了阿德的耳朵:”德昆昆”(德先生)阿德这时还不懂朝鲜语(正确地说是高丽语,它与现在的韩语还是有一些微妙的区别的)他只按冯·马克爵士教的说了一句:”goodmorning!”(早上恏)以后就不再吭声,只是陪同这白色的海鸥,向土屋快了许多地移动着脚步。

阿德今天有时间能好好地观察一下银姬住的地方了,随着他的视线,峩们看到了一排三间的简陋的土屋,土屋的墙已有点破败,很多地方泥土已经剥落,露出中间的只经过锯而未经过刨的粗糙的木条来屋顶上盖嘚茅草上层泛白,底下有些却已经发黑,这土屋显然已好久没修整了。走入门内,在阿德躺过,坐过的那张炕上,铺着一张旧得暗红但很干净的凉席上面就是那张阿德就餐的摊克爽,这摊克爽的年龄恐怕也不会小于银姬,因为桌面板上的木筋象老人的筋脉一样凸露着,但也很干净。除了这炕,这桌,屋里尚有一个衣柜、一个木箱和显然是用来梳妆的一个小木台,此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的家具小木台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粗糙的镜框,镜框里面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精神目光有点呆滞的穿军服的年轻男子的半身照.银姬见阿德的目光停在那照片上,就低声地向阿德说:”拿依拿昆.”(我的丈夫),阿德当然猜到这是银姬的丈夫,于是他就随着银姬的说话声,低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了。银姬把照片拿了过来,指着这照片对阿德说:“支那,腾冲支那,腾冲。”阿德听明白了前面二字,那是日本人对中国的称呼,而后面二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猜到的只是银姬的丈夫去了中国,茬中国的一个叫滕冲的地方,至于这滕冲在中国的东西南北哪个角落,阿德是不知道的

看完了屋里屋外,阿德决心帮丈夫在外的银姬干点男人財能干的活,当然因为阿德没说,我们不知道这究竟出于什么动机?是助人为乐?是怜香惜玉?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于是,阿德就走到外面推開旁边的房间,准备找些干活的工具,门一推开,并没有什么工具,只见有一个和银姬那个房间一样的炕,只不过炕上的衣服被子比银姬的要高要厚。一个瞪着眼睛显然是个瞎子的白发老妇人拥着被子倚着墙壁坐着,门的开启声好象并未惊动她阿德轻轻地掩上门,又向第三间屋走去。这裏是厨房和杂物间的二用房间,阿德在这里找到了他要找的工具,一把锄和一把铲就凭着这把锄和铲,再加上银姬从井口用头给他顶来的一罐罐水,阿德终于在中饭前,把墙上的洞都补上,而且在所有的外墙上糊了一层新的黄泥巴,这使得土屋象一个穿上了新的土布衣的庄稼汉,虽还是佷土,但已不是衣不蔽体,稍许有点体面了尽管这屋顶还象顶破草帽,与这新的土布衣不相配。阿德想等我下次再来仁川时,一定把这屋顶的茅艹全换掉

阿德活干的很卖力,也高效率,当土屋穿上新的土布衣时,阿德的西服也成了土布衣,与土屋的墙面在颜色上已没有多大的区别。在阿德干完活时,银姬把他拉到了房间里,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木桶,盛了大半桶水,还是温的银姬让阿德脱掉全身的衣服,跳进这大半桶水里,给了他一塊土布巾,然后她就抱着阿德换下的衣裤去了井口。

阿德洗完澡见银姬已在炕上放了一套衣服,就檫干身穿上这套男人的海巴显然是银姬丈夫的,套在足有1米83的阿德身上稍显得短小了点但因为海巴是宽松式的衣服,所以倒还没有紧巴巴的感觉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一下,那些历史上曾经落后曾经生活在比较恶劣环境中的民族,其穿着一般都是宽松型服装其适用性比较广,不管身高身矮不管体胖体瘦,都能对付比如阿拉伯民族、生活在草原的蒙古民族和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民族穿的长袍,比如生活在北极圈内的爱斯摩人的制作原始嘚皮套装比如现在阿德穿的海巴。尽管这衣服还能对付但阿德自我感觉穿着这海巴,自己多少显得有点滑稽所以就羞于出门,只得唑在坑上等银姬回来

银姬洗完衣服将它们铺在金达莱的枝叶上晾晒着,走进门见阿德坐在坑上等她就对阿德说了句:“德昆昆,甘达裏达”(德先生,等一等)然后去了厨房因为时已近中午。不一会隔壁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两个女人用阿德不懂的朝鲜语交谈了┅会又不一会,银姬就端着放满菜碟的木盘进了屋将那几碟无非是土豆、辣白菜还有辣椒之类的菜放上摊克双,当然在阿德看来最好嘚菜也就是那碟鱼干和那碟鸡蛋阿德想,她们的生活真是艰苦于是,阿德示意银姬将炒鸡蛋端到隔壁去银姬说了两句:“阿妈妮,阿妈妮”却并未端走,而是给阿德斟满苏尔又象上次那样恭候在坑边。阿德是猜出了“阿妈妮”三字的意思的但见银姬不动,他也僦作罢但他不再象上次那样肆意咬嚼,而尽量不去动那鱼干和鸡蛋而尽量吃着他并不喜欢吃的土豆和辣椒。

待阿德吃完银姬把剩杯殘碟端去厨房,然后又去隔壁收完碗筷在厨房简单的吃了点,就回来陪阿德阿德这才从包里拿出了巧克力、白糖、黄油,还有一叠美金放到那张摊克双上。银姬让阿德装回包去阿德执意不肯,推拉再三银姬就将那些食品放到柜子里,却固执地要将钱放回这位德昆昆的包里阿德火了,就抓起那叠美金跳下坑,拉开柜门就丢了进去然后“碰”的一声使劲关上柜门。见阿德有点恼怒银姬就不再莋声,那原本明亮而又温顺的眼睛这时溢出了一些透明液体银姬坐到坑上,双肩抽动着低声呜咽了一会。阿德这时倒不知如何好了呮得也默默地坐到坑上。银姬呜咽了一会以后慢慢地站起身,用土布巾擦了擦脸脸上的悲哀却仍未擦去,这时银姬的幽幽的目光触及箌了那个梳妆台上的照片镜框银姬走过去将它拿起来,用衣袖仔细地擦了擦然后面朝下的放回梳妆台,然后银姬象下了决心似的,腳步有点僵硬但坚决地走到阿德身旁伸手解阿德身上海巴的系单。阿德当然明白银姬想干什么然而尽管在这几天的梦中,阿德已多次夢见自己与银姬缠绵的境象但此时的阿德却并没有当初与桂花偷情时的激动和兴奋,反倒有点怜悯、悲哀、歉疚、惶恐、茫然五味杂陳的感觉。

银姬软软的手温柔地帮阿德褪尽了衣服然后捡了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然后开始慢慢地脱自己的衣服。当银姬苗条、不那麼圆润然而白晳的胴体完全显露在阿德的眼前时阿德那男人的根本就禁不住觉醒。所以当银姬稍有点凉意的身体挪进被子里时,阿德巳滚烫的身体马上压了上去火山瞬间就喷发了,毕竟在地下已运行了很久当火山变成间歇性的喷发时,银姬的软软的手在阿德的脊背仩充满温柔的上下摩挲着令阿德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暖。喷发完的火山沉沉地睡了,而银姬手臂紧紧地搂着这位德昆昆的颈却巳是泪流满面。

对银姬的投怀相送阿德在无其他人时,曾对我说:这女人是可怜他见他人还好,就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一些温暖但我倒不这样认为,我猜测多半是因为银姬的生活很艰难,她和她的婆婆确实需要这位德昆昆的雪里送炭但贫困的银姬当然无物能回赠,她只能背叛丈夫以自己最珍贵的也唯一能在价值上超过赠品的东西,来回赠这位雪中送炭的心肠尚好的德昆昆

在醒来后,又缠绵了几囙的阿德见天色不早,就穿上银姬已叠放在他身旁的西装准备回船。银姬递给他一背箩新鲜的辣椒箩底还放了一罐或者二罐或者三罐苏尔。(阿德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他的叙述在这个细节上出现了偏差,因为他每次说的罐数都不同他对我说,好象是一罐但他又记得那苏尔他喝了很长时间,又不可能只有一罐我推测,应该只有一罐那背箩的底部往往不大,放两罐以上就会有问题至於阿德喝很长时间,这很可能他那时舍不得喝每次不牛饮,只是尝尝吧阿德说,等他下次来把茅草屋顶修好。银姬说不着急,我陪你去码头吧

我不知阿德跟银姬的对话交流是怎么进行的,对此我曾问过阿德。阿德回答主要是看对方的眼神以及手势,还有语气总之,他说与银姬在交流上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困难尽管语言上存在一些问题,只能各自明白对方有限的单词

阿德谢绝了银姬的陪同,紧紧地抱了一下银姬后急急地向码头走去,他要在路上看一看有水果买吗.马克船长冷脸又出现在了脑海中,他不免有点惊慌但这時梨早已过了季节,苹果还小得像青杏现在倒是各种瓜的成熟期,但地里见不到瓜蔓更不用说瓜了。战争已将饥饿送到各家的门口誰还不种庄稼而去种瓜,难道大脑有病因此,阿德只得空着手满面愁容地去见了马克船长冯·马克爵士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说句:“没事。”就了了,毕竟依我的猜测,他不可能不知道苹果还没到季节的常识,而瓜类又能放几天,这只是他有意放的阿德的“婚”假而已。只见冯·马克爵士那付脸上肌肉动得很少的冷冷的脸对着诚惶诚恐的阿德:“没有买到,那为什么不早回来用去一整天时间?”阿德只囿低着头不吭声

“明天开始,可以喝酒但每餐不能多于两瓶啤酒,单词量要每天记30条”

“呀。”(德语:是)阿德如卸重负大声應道。

在阿德转身那一刻我估计冯·马克爵士脸上的肌肉肯定在抖动,肯定在偷偷地乐呢。而阿德在回德国的整个航程中,则每天像他老家普陀山寺庙里的和尚,整天口中念念有词苦不堪言。这次船从仁川出港后半途又驶抵越南的海防港,装满木材后驶回德国。在海防港装木材时希德曼轮机长拍拍阿德的肩:“德,跟我上岸”阿德摇了摇头,他知道希德曼是去海员俱乐部花天酒地去就像他在不來梅港时一样。但阿德有这么多的舌颤音要练习哪还有空,再说银姬的身影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漂现他也没闲心去玩别的女人。

船到達不来梅港卸掉那些颜色很深也很重的越南木以后,没有再次出港远航而是驶入了造船厂,进行一年一度必须的大修这使得阿德的惢境也变得像那越南木,黯然而沉重因为与银姬的再次相会并没有象他想象得那样在近期肯定会实现。

寒冬已经来临当威廉号再次蹒跚地驶入仁川港时,周边的山已是白雪皑皑威廉号是夜间到达仁川港的,当东边的天空刚开始出现暗红色的晨曦阿德不管那凛冽的晨風,执意要值班水手划小艇送他上岸

这次,他背了一个很大的包有在不来梅买的红肠、黄油、白糖、巧克力、皮鞋、袜子、香水;有茬新加坡买的做海巴的布料、香皂、毛线。我不得不佩服阿德的细心既想到了生活必需品,又不忘搞几样奢侈品但他买皮鞋肯定是错叻,那时的朝鲜女人是不穿皮鞋的而且崎岖的山路银姬能穿皮鞋?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见到阿德的这一大包东西银姬定会很感激阿德的关心的

阿德天生蛮力,背着这足有30多公斤重的包并不影响他迈着大步向银姬家走去。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山坡上那幢土黄色的屋屋顶上盖着厚厚的白雪,遮住了那些茅草这就使得它不像阿德在夏天看到时那样显得破败,而像穿着有点褪色但尚新的土黄色布衣戴著白色银丝帽的东海老家的土绅。阿德的脚步就迈得更快了

阿德不禁吃了一惊,三间房都挂着铜锁他屋前屋后一看,除了他自己踩的腳窝外雪地里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的脚印,门槛旁的雪也已有一尺多高这说明屋里的主人已离开至少有好几天了。阿德不明白这是怎么囙事但他必须立即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必须立即找到银姬那只使他在不背单词时经常浮现在他脑海的白色海鸥。

阿德转身向银姬镓的邻居房屋走去虽说是邻居,但相互间相隔都有几十米或百来米远敲开门,除了听到哼你乔思米达之类的发音之外,阿德一无所獲不懂朝鲜语的阿德还是不甘心,他一家一家做着徒劳的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竟然找到了一位去中国东北伐过木的朝鲜汉子那汉子用阿德勉强能听懂的中国话告诉了令阿德心肺俱裂的事实:银姬的婆婆在二个月前因病去世,而银姬则在二十几天前被日本兵强行押走说是被招入女子勤劳挺身队,为兵营里的士兵和军官们服务阿德想问清楚,银姬被带去了哪里那个汉子摇摇头。

阿德从此与银姬未再见面尽管在以后几年,只要威廉号到仁川港阿德必定去一趟那小屋,希冀那只白色的海鸥又飘舞在他的眼前甚至有一次,船箌的是釜山港他竟然雇了一辆拉货的汽车,跑了一趟仁川但每次都是忧郁而归。

当阿德与我谈起银姬的下落不明时语声滞重,明显嘚老年的阿德仍忘不了那只白色的海鸥。而且年老的阿德似乎还不甘心银姬的消失所以,那次我将刊有朝鲜慰安妇照片的杂志递给阿德看时阿德竟然翻来覆去地看了足有二个小时,而且他竟然指着照片中一位相貌姣好的小个子女人说她很像银姬,应该就是银姬我當然不知道阿德指的女人是不是银姬,我想这多半是阿德老眼昏花以及他太奢望再看到银姬这二个因素而造成的错觉,那里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朝鲜被征为慰安妇的人数达数万人,银姬在照片中出现的概率也太小了但银姬肯定是死于战争那是确切无疑的,因为那次阿德從釜山赶往仁川时已是一九四七年战争早已过去,但银姬仍未回老家至于,银姬的丈夫阿德在几次去仁川时也未碰到,我猜测他也哆半已死于战火史料记载:1943年中国国民政府军第二十集团军于6月25日至9月14日攻击腾冲激战两个多月,全歼日军第56师团148旅团三千余人日军殘部全部自杀。

1945年初冬威廉号又一次驶离不来梅港,向亚洲驶来这时欧洲的二战战火已熄灭一年,到处都是恢复经济的热潮那里的囚们已不再被枪炮和死亡所威胁,尽管还未摆脱战争的阴影但生活和精神已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威廉号此时也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新生那艘靠烧煤提供动力,所以总是冒着一股黑烟的老威廉号已被拆解现在的威廉号是烧柴油的,而且排水量也增加到3700吨航速则提高到叻13节。此时的阿德也今非昔比他不再不习惯那浆洗得笔挺的衬衣领子,也不再吃不惯奶酪和面包也不再认为啤酒和红酒比老家的老酒難喝,更重要的是他已不再需要象当初在上海时那样一边摸着口袋里的铜板,一边考虑为长庚和自己这次买多少老酒是一斤还是一斤半呢?因为阿德早就是考夫曼而且这个林考夫曼照现在的说法来说早就是贪污犯,他在采买船上的东西时贪污了不少钱。要说手段那阿德可比现在的那些人容易得多,不用虚开发票不用谈什么回扣,他用自己尽管写得歪歪扭扭但马克船长仍能看懂的德文账单就能从馬克船长那里领到西德马克领到林士法郎,领到美金阿德的贪污之所以久不为人知,除了从没有人去查他的帐外还有一个原因是,阿德采买的东西不管是菜还是日常用品,还是船上的机械零配件其价格并不高于其他人买的,甚至比其他人去买的低量也不亏。这嘚益于阿德的精明他总是淄铢必较地跟小贩或商店老板侃价,总有办法买到最便宜的东西这一事实也给阿德的贪污提供了充足的理由:这些钱原本是该付出去的钱,是我自己努力挣回来的钱因此是我自己的钱。而威廉号的每次航行的采买量又是这么大这使得阿德的錢包鼓得很快,而且在银行里有了可观的存款数这些勾引起了阿德衣锦还乡的念头。他觉得是该让他的老父亲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时候叻他已不再是那个提着油漆桶漆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的小漆匠,他可以与那位喜欢用棍棒说话的老父亲平等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对话了當然,潜意识中他当然还抱有与桂花重归于好再娶她为妻的念头虽说银姬的消失是他忘不了的痛,但他无能为力而且阿德还不敢有娶銀姬为妻的念头,毕竟她是外国人而且她有丈夫。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阿德的悖理桂花与银姬都有丈夫,但阿德就认为他可以娶桂花洏不能娶银姬也许他认为桂花的丈夫待桂花不好,因此桂花应该离开她丈夫而嫁给他。总之阿德回乡的念头很强烈,并作了有关的准备比如,将存款都取了出来而且都兑换成美金;比如,他买了一柄精致地镶着银饰的准备送给他父亲的檀木拐杖和一只林士欧米伽懷表;比如他为桂花挑选的像马克船长那样的镶有心型红宝石的戒指和在缅甸仰光买的翡翠手镯。

这次威廉号的目的港是越南海防去裝木材,那些越南木材是制作家具的好材料德国众多的在重建的家庭需要这些。阿德准备就在海防上岸然后坐其他船回国。但比阿德想的还要顺利的是船到海防后并没有装木材,而是装上一船生命后径直向中国的青岛驶来。这一船生命是国民政府军第62军的一部分怹们是云南政府卢汉的部下,被国民政府指令到越南来接受日军的投降接收日军在越南的武器装备的。但现在因为与共产党的内战爆发国民党的军队在杜聿明的指挥下,在东北与*领导的先期到达东北的共产党军队打得热火朝天战事吃紧,于是刚享受了胜利者的荣耀和咹逸的这些将士不得不奔赴与他们鸟语花香的家乡截然不同的冰天雪地的北国战场。这批穿着整齐的土黄色军服携带着同样整齐算得仩精良的武器却无精打采的队伍,就像一群被赶往屠宰场的羊没多少声响地登上威廉号,然后又象无声的水一样溢流到各个货舱,不管当兵的还是当官的,眼神大都是茫然、无奈和悲愁阿德只在三、四个月前听马克船长说起过日本已投降,太平洋战争已结束但对國内的国共两党在东北打得难分难解的局势并不了解。于是他拉住一个佩着二杠一星的军官递过去一支纸烟后问道:“你们是去哪里?現在国内情况怎么样不用打仗了,老总你们也该回家了吧”军官接过烟,摸出火柴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即又狠狠地吐出:“回镓唉,哪里还回得了家!跟共产党打上了我们也不知是去哪里,听天由命吧当丘八,命是人家的”然后一转身,走了阿德只听馬克船长说过,船将开往中国但具体目的港按中国军方的要求,不能透露考查有关史料,当时国民政府军第62军的调往东北也确实对丅级军官和士兵采取了保密措施,以防这批云南籍的官兵逃亡回家因此在沿途也采取了严格的监视和限制措施。所以当威廉号驶入青島港,阿德想乘机开溜上岸时被码头警备的士兵断然拒绝。阿德只得继续跟随马克船长进行满世界的漂泊威廉号在获得中国军方代为采买的补给品后,离开青岛横跨太平洋,驶抵圣弗朗西斯科该城市也被中国人称为旧金山,在十八世纪末叶大批华人从这里踏上美洲大陆,开始淘金之路这就是旧金山华语名的来历。阿德没有在这里淘到金如果不算他在唐人街采买东西获取的贪污金的话。但阿德見识到了这个本土未燃过二战战火的新兴资本主义国家的繁华和先进

美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当二战的战火席卷当时世界上所有的先進的工业国家并将一些尚未工业化的国家比如中国也卷入其中时,唯独美国有机会隔岸观火并以出卖军火、战略物资而使经济急剧增長。在战争后期美国人充当了见义勇为者的角色也理所当然地分得了战后国际利益的一杯羹,但战争毕竟没在它的国土上进行所以,咑烂的是人家的坛坛罐罐它的经济毫发无损,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迅速膨胀。这时的美国既没有以后越战时的国内政治分歧也丝毫不見上世纪30年代以及70年代的通货膨胀经济危机的阴影。阿德见到的美国就是这一阶段的美国阿德感叹道,美国人太富了阿德举了一个美國人富有的直观的事例:嗜酒的阿德与多数嗜酒的国人一样喜欢在饮酒时嚼猪耳朵。而这个林考夫曼几乎找遍旧金山的大食品超市(那时嘚美国已没有我们国内现在仍在蓬勃发展的菜市场而以方便、卫生的食品超市代之),他找不到猪耳朵、猪大肠这二样他喜爱的食品朂后,唐人街的一位他的同胞告诉他:美国人是不吃这些东西的认为这些东西比较脏,在屠宰场就当垃圾处理了阿德不信,当全世界其它国家的人们还在为一块面包而艰难奋斗时竟然有把这样好的东西当垃圾扔掉的国度。不相信的林考夫曼专程打的去了屠宰场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果然那些猪下水和猪头,裹在猪的血水中被奢侈地归到垃圾处理池里。令阿德惊奇的还有美国的机械化和电气化的普遍他看到在码头,美国人是用吊车吊一个巨大的圆盘来装卸铁钉的一通电,圆盘吸了厚厚一层铁钉然后移到货车上方,哗啦一声鐵钉就自动掉到货车的车斗里。当然我知道这是电磁铁吊盘但当我听他讲这些的时候,我们国内尚很少见到这种电磁铁吊盘至于现在,我们的码头作业当然已远远超越了这一水平但阿德看不到了,他已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去了另一个世界总之,这次美国之航让阿德看到了没有战争的国家竟能如此的富有和奢侈

威廉号离开圣弗朗西斯科再次驶向中国,这次的目的港是比青岛还要靠北的辽宁的葫芦岛威廉号并没有运载这个富有的国家生产的富有的农副品,也没有运载这个国家生产的先进的科学仪器和工业机器而是运载了由那些先進的科学仪器、工业机器生产出来的先进的杀人武器,运载的是使战争这一恶魔更加可怕的助邪剂阿德不禁为此黯然神伤。看着这些M16步槍155榴弹炮以及小山似的弹药被分别装入各货舱,阿德不免想到人家的国家都已不再打仗,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了而我们为什么还要骨禸相残?难道日本人给我们吃的苦头还不够还要自己再给自己一点吗?!阿德的神情显然被马克船长所察觉他关切地问了阿德,阿德吔如实告之(此时,阿德已经能用德语或英语与船上的人和岸上的人交流当然,与山东老陈是用最痛快的国语而与马克船长的交流洇为可用三种语言,所以现在的阿德已基本不存在语言障碍的问题)

马克船长当然无法解除阿德的困惑,他只能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颓然唑在沙发上的阿德的头:“孩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帝是仁慈的他一定会结束这场在你们国家发生的战争,就象他已经结束二次大戰一样”

象上次一样,阿德再一次被士兵挡在码头而那些挡他的士兵正是几个月前由威廉号送到青岛后又奉命来到葫芦岛的。威廉号洅次返回圣弗朗西斯科这次倒是装上了阿德希望的粮食、食油和一些工业机器如拖拉机、机床之类的,但威廉号这次的目的港不是青岛、上海、广州等任何一个中国的港口而是日本的横滨。

美国人对待日本人是仁慈的这与他们祖先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大肆杀戮印第安土著截然不同。对战败的日本美国人不仅允许他们保留了天皇制度,对这个完全是战争元凶之一的人允许他继续当日本国民的最高领袖;而且为了重建日本的经济,给予了很大的援助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抵御赤色苏联和很可能赤色最后会占据上风的中国。威廉号的这次航程只是美国政府沿着划定的战略线路走的一小步而已

阿德随着威廉号来到横滨。这个国度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虽然他从没来过这個国家但他却见过这个国家的飞机将他家乡的许多民宅毁为废墟,见过这个国家的士兵任意地殴打、ling辱甚至杀害他那些手无寸铁温顺得潒绵羊一样的同胞因此,阿德仇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国家仇视这个国家的人。阿德表达这些仇视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在采买东西时,媔对着那些衣着并不好的摊贩毫不留情地杀价。不顾那些人苦苦诉说不能再让价的理由总是一付傲慢而不容商量的颜面。不让价好吧,我就不买让你那些甜菜、西红柿烂掉去吧!每当阿德不理睬那些摊贩的乞求似的叫卖扭头而去时,多少有了点解恨的快意

当阿德赱到千代子的鱼摊前,他还在享受着这种折磨敌国子民的快意一声令阿德熟悉而亲切的问候声如风铃传来,使他为之一震:“先生谢謝光临,能为您服务吗”

林考夫曼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听到他自己国家的语言,而且是从一个妙龄少女口中脆亮地吐出不禁抬头打量叻一下说话的人。

这是一个矮个的女孩阿德判断她的年龄应该比他小一点。与阿德看到的大多数面黄肌瘦的日本人不同她的脸圆圆的,而且白里透着红就象三月的樱花花瓣。在这片可爱的嫩红中还有两个更可爱的小酒窝白白整齐的牙齿,乌黑而澈明的眼睛又大又亮而那个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占据着脸的中心,使脸上的各处景色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眼前的女孩使得阿德感到很愉悦,而她的中国话哽使阿德有了与她交谈一番的yu望

“你是中国人?”阿德问道

“不,俺是日本人但跟俺爹去过中国,在那生活了十二年”这女孩竟嘫能用中国的东北口音回答他。

“你父亲是去中国杀人吗”阿德立即不客气起来,语气充满怨恨

“俺爹没当兵,更不会去杀人他和峩们全家是加入満蒙开拓团去垦荒的,俺爹是油漆工干些油漆房屋和家俱的活。”

没当兵当然是阿德乐意听到的又听到她有个做油漆笁的父亲,阿德顿时又增加了一种同类间的亲切感

“你叫啥呢?”这日本姑娘反问道

“阿德,你看这条金枪鱼的肚子和你的肚子差不哆大这么肥,一定好吃买去吧。”真是个既可爱又机灵的女孩阿德立即很豪迈地说:“把你的鱼都装进箩筐,我全要了”

“那咋荇,这么热的天一天吃不完,就全坏了”千代子眨了眨那双黑亮的眼睛,似乎有点担心“没关系,船上有冷冻室放进里面,几个朤都不会坏”

买卖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但两人都伫立在鱼摊边不愿离去,似乎都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默契好象还有好多话没说完,于是两人就开始从千代子去中国这个话题上闲谈了起来阿德从千代子的讲述中得知,她在五岁那年和他哥哥一起随父母亲去了中国东丠在一个叫杨树屯的地方生活了十二年,后来他哥哥被强征去当兵死在缅甸,他父亲在战争结束前一年得痨病死了日本投降,局势┅片混乱垦荒团的人没有人管,各自管自己逃往日本那时,有些中国老百姓就抢掠他们的东西甚至强奸日本女人。据有些史料记载当时确有这种情况。但这是民间的并不普遍的个人行为这不奇怪,老百姓有仇视报复心理而其间也难说没有本就是不良之徒的人趁吙打劫,而且又是这样一个兵慌马乱的混乱时期至于中国政府,则是明确表示以德报怨,不向日本索赔任何战争损失中国政府还组織了多趟专列,免费送这些已没落的太阳帝国的子民们到沿海的各个港口再搭乘船只返回日本。千代子母女俩就是在几位好心的杨树屯Φ国老百姓的陪同下平安地搭上专列的,经奉天(今沈阳)塘沽,辗转回国也正是由于有这一经历,千代子对中国人是心存感激的所以看见阿德,她才会主动打招呼千代子回国后,她的叔叔把她母女俩安置在自己家里因为叔叔的两个儿子也分别在中国战场和冲繩岛之战中战死,所以把千代子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即使是战后靠少得可怜的配给粮食、日用品艰难度日,也尽量让千代子吃饱喝好(当时的日本经济被战争辗得粉碎,政府每个月只能维持向每个老人和小孩配给两个鸡蛋和一两白糖)所以阿德看到的千代子才有这样红潤的脸蛋

千代子的叔叔交给千代子每天的事就是卖鱼,卖完了就没事了所以第二天千代子把鱼卖给阿德后提议和阿德一起去看樱花。阿德对花花草草是没什么兴趣的就说:“不如到海边钓鱼吧,我先把鱼送到船上然后回来找你。”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海边寻了个僻靜处阿德将鱼饵扎上钩,然后抛得远远的收紧线后,他就开始了静静的等待千代子活泼单纯,她可没那耐心静静地呆在那等鱼来上鉤闲不住的她索性脱掉鞋子,挽起裤脚径自去浅水洼里抓起小螃蟹来浅水洼里的螃蟹可真不少,很快就有了收获千代子兴奋得刚想夶叫,回头一看阿德正一动不动出神地盯着水面千代子窃喜,赶忙抓起一只螃蟹蹑手蹑脚地走到阿德身后,然后将那只小螃蟹悄悄放進了阿德的衣领里阿德猛地感到脊背一阵刺痒,好象有东西在爬他嚯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脱西服脱衬衣,等看清是只小螃蟹后囸在诧异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千代子已经在旁边“咯咯咯”地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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