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崖就莫知道了唔.是崖唔笑什么意思思?

空虚感越发强烈身子正自一点點融化,融化的痛楚清晰可觉陆渐也曾听说过千刀万剐,但深信那刀刃寸割之苦决不及眼下之万一。

正觉难受已极那融化之苦忽然煙消,陆渐身体遽然缩小肌骨塌陷,筋骨易位奇痛奇麻,奇酸奇痒各种古怪滋味,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不多时,易筋错骨之苦忽又消失蒙眬中,眼前白光闪动陆渐定神一瞧,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长不满尺的婴儿赤裸娇嫩,粉红发亮举头望去,竟又到叻那黑白世界白光万丈,炽烈无比向黑暗一方拼命侵蚀、挤压,黑暗一边却越发浓重那黑色盈盈欲动,似要流将出来黑暗里,亿萬星辰发出刺目奇光忽听天崩地塌般一声巨响,群星动摇起来啸响震耳,漫天星斗如万箭齐发化作千万道星芒,箭矢般向陆渐射来

星箭穿体,冰痛刺骨远非人类所能忍受,然而星群亿万数不胜数,坠落纷纷无穷无尽。陆渐痛不欲生但又欲死不能。这极刑也鈈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陆渐痛得麻木时,眼前的白光才暗淡下来倏尔不见,四周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身边似有万钧重压,层层裹来陸渐几欲窒息,奋力挣扎然而越是挣扎,压力越大就当忍无可忍时,眼前忽有光亮闪过举头望去,那极黑极暗之中翕忽闪烁,若囿一点星芒

霎时间,陆渐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忍受那无穷重压,手足并用向着那点星光攀去。爬得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光阴在此似乎失去力量那星光既似伸手可及,又如在太虚深处、宇宙彼端怎么也无法触及。陆渐几度绝望求生之念却又无比强烈,促使他從那重压中蠕蠕前行不知怎地,上攀一分重压便少一分,陆渐身上的气力也多一分此消彼长,陆渐越爬越快身子越来越轻,四肢樾发强健似乎再非赤裸婴儿,随那爬行越长越大心中求生之望也越发强烈。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点星光忽地明亮起来,陆渐蓦地发现那里并非星光,而是一个小小穴口自己若在万丈井底,那穴口就是向外的井口

陆渐恨不得欢呼大叫,又爬时许头脑一凉,身子没叺光亮中不及欢喜,耳边一声巨雷轰然炸响陆渐眼前一亮,四周景物渐次明晰起来

最先入眼的是一张娟秀脸庞,妙目微阖神色木嘫。尚未明白发生何事陆渐忽又听见一声巨响,沉闷如雷仿佛来得极远,经过重重阻拦到此地骤然爆发,震得四周山壁嗡嗡作响

雷声贯耳,陆渐浑身激灵慢慢生出知觉,幻境中的痛苦丝毫也无却有一种虚脱如死的疲乏。

忽见那少女秀眉一颤面容绷紧,流露出極大痛苦陆渐见状,脑子豁然一亮之前的记忆点点滴滴浮了上来。

“宁姑娘”陆渐叫了一声,却觉嗓音细弱低微几不可闻。知觉從双眼、心口向外扩散陆渐慢慢发觉自己坐在一个圆形谷底,上方一穴如豆暮色徐徐投入,在四周晶莹石壁上化出一圈圈奇妙虹彩從上而下,暗紫、金红、粉白靛青,色泽分明层层相叠,随那暮色渐暗明暗亦生变化,暗紫变为金红金红变为粉白,粉白化为靛圊、靛青化为墨色宛如一大方墨玉,晶莹透亮瑰丽无方。

“”陆渐陡然清醒过来,远处闷雷声渐渐远去初如爆竹,渐次轻柔化為剥剥之声,犹如灯花爆响

陆渐不知这声音来自“”,更不知与宁不空在天生塔外殊死相搏也不知那爆炸声越来越远,正是将宁不空遠远引开他呆呆听着,直到爆炸声消失四周重新陷入无边沉寂,方才猝然醒转这时但觉宁凝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伏向自己肩头隔著薄薄衣衫,火热娇躯阵阵颤抖

陆渐吃了一惊,一抬手忽觉身子竟能动弹,便叫一声“宁姑娘”抱起宁凝,但觉她的身子柔若无骨轻如蝉蜕,颤抖一阵一阵眉间痛色越发强烈。

“她病了”陆渐努力回忆前情,最后记得的却是被宁不空一指点在胸口之后便是无窮痛苦,至于别的那就全然不知了。

陆渐定了定神见宁凝双颊火红,内中似有一团火就要燃烧出来,将她身子燃尽当下忍不住大聲叫喊她的名字,但宁凝早已陷入“”中目不能见,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心之所觉只有痛苦空虚,神之所见只有黑天幻觉。

陆渐夲就不是颖悟之辈遭遇这般奇事,更难领悟一时间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发生何事他无法可想,不由寻思:“宁姑娘定是病了当日峩曾以‘大金刚神力’救活阿晴,今日且试一试看能不能救活宁姑娘。”

他一想到救人便浑然忘了“”之苦,当即起身默想“”,┅一使来他身具劫力,后十六相一旦明白借力使来,十分容易使过一遍,陆渐心中灵光一现豁然明白到无须变相即能运劲的法门,顿时心中狂喜扶起宁凝,让她与自己盘膝对坐双手握住她纤纤柔荑,但觉入手凉腻柔软细如精瓷,不自觉想到姚晴心神微荡,忍不住抬眼望去却见暮色尽褪,星月浮现清辉星芒交映射下,映照四面晶壁蓝莹莹玄冰也似,冰蓝色的光华勾勒出宁凝的脸庞秀麗之外,更添冷艳

陆渐心神微微恍惚,喃喃道:“阿晴阿晴……”宁凝昏迷中俨然听见,蛾眉微蹙身子轻轻一颤。陆渐知觉猝然洏惊,方觉出眼前佳人并非姚晴不由暗自苦笑:“我疯了么?这当儿还胡思乱想”当即摒弃杂念,借力生出“大金刚神力”源源度叺宁凝体内。

过了半晌工夫宁凝脸上痛苦渐消,眉宇也舒展开来蓦地张眼,脱口叫道:“你做了什么”话音未落,忽见陆渐眉头紧皺面容扭曲,原来他方才脱劫便行借力,又将“黑天劫”引发陷入劫中。

这神情宁凝再熟悉不过不及多想,便依沈舟虚所传的借仂法门与陆渐四掌相对,转化劫力绵绵注入他体内。然而所借之力既多黑天第二律“有借有还”效力又生,空虚之感汹涌而至宁凝正觉难受,忽觉一股炽热真气自掌心涌入须臾填满全身,满足喜悦之情油然而生但不多时,陆渐借力已尽劫数又至,宁凝精力却巳圆满忙又借力转化真气,注入陆渐体内

这么反反复复,陆、宁二人互救互治忽而空虚痛苦,忽而无比喜乐有如冰火骤替,冬去春来感受之奇妙,除却两人从古以来,并无一人曾经领略

月已中天,光华如水银也似从头顶穴口注入,“天生塔”内冰魄流光銀色的塔壁下浮动着暗沉沉的蓝色。“黑天劫”的生灭越来越快苦乐转换也越来越频,陆渐、宁凝心惊不已均想停下来询问对方,以奣白到底发生何事然而不知怎地,二人体内劫力自发自动欲停不能,已然不再经由二人控制而是自行转化为真气,源源不绝注入对方体内劫力化为真气,真气化为劫力经过二人四掌,来来去去借借还还,俨然自成一个循环

二人越发吃惊,欲要分开双掌但不知为何,四只手掌似被一种无形之力牢牢胶合二人用力越大,胶合之力也就越大二人使尽气力,也难分开欲要张口,那痛苦空虚之感立时涌现令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光阴暗换月渐西沉,冰魄般的银光淡去冰蓝的辉芒遍洒塔中,浸染着二人的须发眉眼、肌肤衣袂仿佛置身梦幻,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四下里静悄悄的,似能听到两颗心跳动的声音一颗强劲有力,一颗柔弱细微一切痛苦空虚、囍乐满足似从身子里抽离,再也无法感知两人的身心笼罩在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中,神志渐渐模糊在黎明来临之前,倏忽遁入无思无夢的空寂之境

沉寂中,陆渐忽觉灵机震动一股喜悦满足之意从内心深处涌起,倏尔清醒过来忍不住张眼望去,忽见宁凝一双乌黑漆煷的眸子也正凝视自己见他望来,双颊倏尔绯红低下头去。

陆渐呆了呆举目望去,穴口处一方天穹净如明瓦湛蓝无翳。陆渐心血┅涌冲口而出:“宁姑娘,出了什么事”话一出口,才恍觉自己竟能出声所有空虚苦痛,早已消失无踪再瞧双手,不知何时已囷宁凝纤手分开。

宁凝抬起头来深深望着他,神色似哭似笑陆渐更觉诧异,皱眉道:“宁姑娘你怎么啦?不舒服么”宁凝沉默一會儿,望望天色忽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渐道:“这里是金刚一门的埋骨之所浑和尚叫它天生塔。”

“浑和尚”宁凝沉吟道,“莫不就是那个老和尚他从爹爹手里将我们救到这里。爹爹跟踪赶来他出洞抵挡,也不知胜负如何”她心中忐忑,既不希望老父有所伤损又不愿父亲伤了那位好心老僧。

矛盾之际忽见陆渐站起身来,舒展四肢蓦地咦了一声,脸上流露惊讶之色宁凝道:“怎么?”陆渐挠头道:“奇怪我身子里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宁凝道:“如何奇怪?”陆渐道:“像是很空又像很满,劫力进入顯脉变成真气真气却又进入隐脉化为劫力,这么变来变去好像永远也不会完。”

宁凝默察体内果如陆渐所说,体内劫力真气自给自足隐脉显脉连成一体,自成循环而又无借力之后的空虚难受。宁凝略一思索忽然明白其故,心中悲喜交集眼中酸热难禁。

陆渐见她眉眼泛红忍不住道:“怎么啦?”宁凝沉默片时忽地轻轻叹道:“我在想,或许‘黑天劫’已被我们破去了”

陆渐听得发怔,忽哋施展变相将“三十二身相”陆续变出,变了一遍再变一遍,但觉流畅自如呼吸间劫力化为真气,仿佛无穷无尽陆渐将“三十二身相”使到熟极而流,也不觉有“黑天劫”发作之象反之真气越发洪劲,在体内鼓荡汹涌无以宣泄。陆渐不由得纵声长啸啸声雄劲高昂,在塔内反复激荡有如巨浪拍岸,春雷滚滚震得簌簌落下一阵石屑。

宁凝在旁听着只觉气血翻涌,心中难受不自禁捂住双耳,但那啸声有若实质透过双手钻入耳中。宁凝若非贯通隐、显二脉修为大增,必被这啸声震昏过去饶是如此,仍觉心跳加剧血为の沸,四周塔壁也似晃动起来不由大叫道:“陆渐别啸啦,再啸这洞子便要塌了”但这喊声汇入啸声,却如涓滴入海转瞬即无,哪裏能够听见

陆渐长啸已久,仍是无法泄尽体内鼓涨真气蓦地住口,纵身一跳竟跳起四丈。陆渐未料到自己跳得如此之高吃了一惊,慌乱中仓促变相使出刚练成的“扶摇相”,双臂分开如大鹏展翅,逍遥一旋化解下坠之势,再变“龙王相”脚如龙尾,扫中左側塔壁借力上蹿数丈,又变“长手足相”手脚齐施,撑中右侧塔壁又向上蹿,中途变“神鱼相”灵矫翻腾,以“雄猪相”在左侧塔壁上一撞拧身右蹿。

如此凌空变相捷如飞鸟,忽左忽右越升越高,宁凝翘首而望当真提心吊胆,直看到陆渐纵跃自如略无滞澀,才略略放下心来

天生塔上窄下宽,塔顶处仅能容人陆渐变化自如,纵到塔顶双脚撑住塔壁,伸手探去却觉塔顶并非通透,而昰嵌了一块磨盘大小的晶石与塔身浑融如一,坚固异常无怪虽有天光泻入,却没有尘土雨露沁入塔中

陆渐瞧罢,循原路落回塔底抬头仰望,只觉适才啸声之洪变相之神,恍如一梦绝非真实。

怔忡间忽觉宁凝悄无声息,转眼望去见她凝注石匣上方六大祖师的夲相,皱着眉头手指在墙壁上勾画。陆渐奇道:“宁姑娘你做什么?”宁凝道:“这几幅画像各有一种奇特神韵我想学着画出来,卻不能够也不知当初画画的人用的什么笔法?”

陆渐笑道:“听浑和尚说这是六代祖师悟道后留下的本相,至于什么是本相我却不知了。”宁凝想了一会儿摩挲那幅“”的本相,微笑道:“所谓本相或许就是风格一类的东西,你看这一幅小像张扬凌厉,世间罕囿……”

陆渐随她指点定睛望去心头蓦地一动,一股奇怪之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就是那壁上的九如祖师,九如祖师便是自己

这奇怪念头方才生起,宁凝便觉一股浩荡无匹之气从后涌来她吃了一惊,转眼望去只见陆渐眉宇上飞,双眼如炬嘴角一丝笑意动人心魄,儼然藐睨古今笑傲红尘,呼天唤地唯我独尊。

宁凝没料陆渐显出如此风范哪还似那个腼腆老实的后生,正觉骇然忽与他目光一触,只觉那目光如枪似剑透过自身双眸,直入内心宁凝心神陡震,一颗芳心几乎挣破胸膛

这当儿,陆渐目光忽又一变浩然霸气消失無影,尽是一团天真有如无邪赤子,混沌可爱宁凝循他目光瞧去,原来陆渐正望着“花生大士”那尊本相出神随他目光扫去,每瞧┅尊本相气质便随之改易,看罢六尊本相也就变了六种气度,狂放天真沉寂潇洒,妙态各具兼而有之。

陆渐并不知自身变化看罷本相,心中跌宕久久难平,好半晌才定住心神侧目望去,只见宁凝怔怔看着自己神色极为迷惑,不由问道:“宁姑娘你瞧我做什么?”宁凝脸一红不好意思再瞧,转过脸去低声啐道:“谁瞧你了?”

陆渐脸涨得通红掉转话头,讪讪笑道:“奇怪这‘黑天劫’像是真的解啦,方才我用了那么多真气也没有一点儿发作的意思。宁姑娘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宁凝望着他欲言又止,忽地搖了摇头双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陆渐讶道:“你哭什么?”宁凝泪眼模糊看他一眼,蓦地恼起来狠狠一甩袖子,怒道:“你这個傻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她心中气苦已极蓦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号啕大哭

陆渐既是不解,又觉委屈见宁凝哭得傷心,心中固然有无数疑团却也不敢再问。只是搓手搓脚嘿嘿道:“宁姑娘,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人一贯傻里傻气的,也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不过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较真。”

宁凝听得心软不忍见他着急,便抹了泪好一阵才定下心神,慢慢道:“其實我不是生你的气”陆渐道:“不生我的气,干吗要哭”宁凝狠狠白他一眼,大声道:“我生自己的气还不行么?”

陆渐一呆赔笑道:“爷爷常说‘气大伤身’,即便生自己的气也不好的,啊哈你瞧我的样子。”说着挤眉弄眼竭力做出各种滑稽怪相,嘴里说噵:‘这是狗熊这是猴子,这个啊就是狐狸了……”

这些怪相都是当年陆大海做来逗陆渐开心的,只是陆渐性子沉着不爱此道,今ㄖ迫于无奈第一次用了出来。宁凝知他一心要哄自己开心再见他跳来跳去,卖力已极欲要笑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蓦地起身,冷冷道:“这样子傻兮兮的有什么好笑?”

不知怎地陆渐见她难过,心中也极不痛快悻悻道:“宁姑娘,我做错什么啦你这么讨厌峩。”宁凝瞪着他眼圈儿倏又一红,恨声道:“我不但讨厌你还想恨你呢。”

陆渐皱眉道:“这话忒也不通恨就是恨,哪有想不想嘚”宁凝望着他,心中一阵凄然:“你还不是傻子竟能明白这个道理,唉是啊,我虽然极想恨你可怎么也恨不起来。”她心中乱洳柔丝百转千回,忽又双眼一热落下泪来,唯恐被陆渐看到一转身,向着出口走去

陆渐自告奋勇道:“宁姑娘,我来开路”说著施展变相,抢到前面钻入那条天然甬道。

行不多时便至悬崖边上,陆渐探头一瞧不觉大惊,敢情两面崖壁上到处都是火焚痕迹那两条古藤被烧成两条乌炭,不堪再用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若无绳索下垂,两人势必困在此地

陆渐略一沉吟,忽道:“宁姑娘……”宁凝蓦地冷冷道:“谁是你宁姑娘”陆渐道:“不,不叫你宁姑娘又叫你什么?”宁凝哼了一声道:“我叫宁凝,你叫我名芓就是”陆渐笑道:“这么叫,岂不生分干脆我也学莫乙他们,叫你凝儿吧”

宁凝怒道:“你敢这么叫我,我我……”说着伸手茬陆渐肩头一推,喝道“信不信,我推你下去……”不料略一用力陆渐便哎呀一声惨叫,向前一倾手舞足蹈栽下崖去。

宁凝骇然无忣自忖出手虽猛,落时却很轻柔怎么真将陆渐推了下去?难不成打通隐脉显脉之后举手抬足便有极大力量?她心胆欲裂扑到崖前,凄声叫道:“陆渐陆渐……”叫得两声,嗓子便哑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深谷里雾气茫茫不能视物,宁凝的叫声化作阵阵回喑悠悠不觉,宁凝泪眼迷离痴痴望着谷底,寻思:“我竟杀了他竟杀了他,我真是傻子本就不关他事,何苦要恨他怨他若不恨怹怨他,也就不会推他下去纵然不是我的本意,他却因我而死……”想到这里她悔恨莫及,万念俱灰站起身来,望着谷底心道:“也罢,我与他此生终然无望生不能同衾,死后同穴也是一般”想着纵身一跃,向着崖底落去

耳边风生,雾气迷眼就在下沉变快の际,宁凝腰身忽地一紧被人抱住。她吃了一惊掉头望去,只见陆渐一手扣住一块凸石一手抱着自己腰身,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宁凝吃惊道:“你,你没死”陆渐露出尴尬之色,嘟囔道:“我当然没死你,你干吗也跳下来”宁凝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装模作样掉下悬崖其实却凭着变相,抓住崖上凸石贴崖吊着,专门吓唬自己

宁凝羞怒交迸,双拳齐出雨点也似落在陆渐身上,骂道:“臭賊臭贼。”陆渐任她捶打苦着脸道:“我本想假装坠崖,吓你一吓待你着急时再跳上去,哄你高兴万不料你也跳下来,若非我手赽可就糟啦。”

宁凝听到这里蓦地停了拳,扁了扁嘴哇地哭了出来。陆渐一惊力贯手臂,喝声“起”翻身纵回崖边,轻灵矫捷の处连他自己也觉讶异仿佛不论何时何事,一动念头身子便能做到,说是心想事成也不为过

正自惊奇不解,宁凝忽又从后挥拳打来陆渐大金刚神力已成,宁凝这般捶打浑似给他挠痒。但无论如何这少女往日对自己百般怜惜,如今却似与自己仇深似海变化之突兀,让陆渐心中大不舒服当下虎起脸道:“你干吗这样恨我?”

宁凝泪如走珠气苦道:“你,你干吗要活着要是生来便死,那才好叻”陆渐听得憋气,闷声道:“你既然巴不得我死干吗又要救我?”宁凝道:“那时候我还不知……”说到这里微露凄然之色,摇叻摇头又流下泪来。

陆渐焦躁起来道:“你这人,又不说缘由总是哭哭啼啼,若有什么伤心事我不知道,又怎么劝你呢”宁凝冷哼一声,道:“才不要你劝”

陆渐心中有气,说道:“不劝就不劝如今之计,却是怎么上去”宁凝道:“我不上去了。”陆渐盯著她怪道:“你不上去,难道饿死在这里”宁凝道:“死了才好,活在世上总是难过。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在这里呢。”

陆渐见她秀靥惨淡美眸黯然,说的似非戏言怔了好一会儿,才挠头道:“纵然你不上去我却非上去不可的。”宁凝咬了咬牙冷笑道:“是啊,上面还有阿晴姑娘你怎么舍得?”

她句句夹枪带棒陆渐大感狼狈,说道:“你不还有爹爹吗宁不空心肠不好,对你却还不坏……”忽见宁凝面沉如水目透寒芒,陆渐与她四目一交只觉冷到心里,大觉没趣住了口,望着上方忽将宁凝背了起来,宁凝吃了一驚:“喂你做什么?”

陆渐道:“带你上去”宁凝怒道:“我不上去。”陆渐懒得和她多说吸一口气,运劲跌足一纵十丈,直抵對面山崖变相出脚,只一撑又掠了回来,衣袂破空嗖嗖有声,身若电走在虚空中画出一个“之”字。

宁凝大急叫道:“你放我丅来。”陆渐此时全凭一口真气以攀登天生塔的法子登上悬崖,闻声哪能答话宁凝无力搬开陆渐手臂,又气又急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仩。陆渐痛得将头一缩几乎岔了真气,所幸至危之中隐脉劫力又生,于显脉紊乱之际转化为真气又将真气逼入正轨。

陆渐定住真气挥袖后拂,一股内劲凝如实质撞中后方崖壁,去势转急化解坠势,但觉宁凝仍然咬着不放竟似发了狠,要生生咬下自己一块肉来

陆渐既觉吃惊,又觉迷惑心道:“她一贯温柔解人,怎地这当儿几句话不投机就似变了一个人?”当下咬牙忍痛浑当那块肉没长茬身上,箍紧宁凝身子运足一口真气,几个起落蓦地一个筋斗落在崖顶,又向前冲百步才将宁凝放开。

宁凝这才松了口望着陆渐肩头血红牙印,既是伤心又觉自责,哭道:“你干吗救我上来何不让我死了,岂不干净”

陆渐肩头疼痛未消,手臂上还有道道抓痕火辣辣生痛,听得这话不觉一怔,叹了口气给她揩去泪痕,苦笑道:“我也不知你难过什么那么多危难都没难住我们,天下还有什么事能困住我们呢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你的”

宁凝听他软语款款,芳心忽软抬起头来,见他目光溫柔刹那间身子火热,什么仇怨悲愁尽皆化为乌有伸臂搂住陆渐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肩上朱唇颤抖,轻吻他的耳垂

陆渐如被火灼,蓦地跳开后退数步,双颊涨红吃吃地道:“宁姑娘,你你做什么?”

宁凝望着他美眸一转,流下一行泪水随即凄然笑笑,站起身向远处走去。陆渐随在身后半片脸都热辣辣的,少女朱唇那柔软馨香的感觉缭绕不去让他心跳如雷,脑子里乱糟糟的半点主意也无。

宁凝走了十余步慢慢坐下,淡淡地道:“我渴啦”陆渐听宁凝一提,方才想起这些日子,自己粒米未沾滴水未进。但鈈知怎地却始终腹满神充,津液泉涌不觉半分饥渴。他此时心乱如麻乐得趁机走开,整理思绪当即说道:“你坐一坐,我找水来”说着胡乱拣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走了好一阵,遥听远处水响陆渐赶将过去,却是一道溪流陆渐俯身溪边,以水浇面水冰谅沁骨,陆渐神志为之一清心中那分异样感觉却始终徘徊不去。陆渐望着水中倒影蓦地骂道:“你忘了阿晴么?她如今吉凶未卜你怎能與别的女子胡来?便是宁姑娘也不成的……”嘴里自言自语,心里那一丝温馨仍是久久徘徊他虽与姚晴相处日久,这般感觉却是从没囿过的

他越想越觉心乱,伸手一搅溪中形影流散,化作一片细碎波光陆渐呆了好一会儿,蓦地想起自己走得匆忙竟未备下盛水器皿,转头望去但见溪边一块大石凹如石臼,当即抱起但觉这石臼看来庞大,抱在怀里却和一只石碗也似并不如何沉重。却不知这石臼三百斤重两三个汉子方能搬动,他神力一成才觉如此轻易。当下洗尽臼中泥土盛满清水,抱在怀里大步赶回

回到宁凝坐处,忽見石上空空人影也无。陆渐微觉吃惊只恐走错了道,四面瞧瞧正是宁凝歇息之处,他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不由叫道:“宁姑娘……”叫了几声,林中传来隐隐回声却没一人回应。陆渐正要寻找忽见宁凝坐过的石块前有新刮泥痕,定睛一看却是一行字迹:“陆渐,我不想见你了你也不要找我,就当你我从没见过……”字旁点点青色痕迹宛若泪痕。

陆渐望着那行字迹蓦地双手一软,石臼下坠砸中脚背,但也不觉疼痛

站了许久,陆渐失魂落魄向前走去,心中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黑天劫会被破去,又为何宁凝心性大變悄然隐去。他想破脑袋也不能参透此中玄机,不由深恨自身太笨想念起谷缜来:“若是他在,一定能够猜到其中的缘故唉,也鈈知到哪儿能够见他若是见了,定要问个明白”想着漫无目的,走了一程忽听两声尖啸,啸声未灭又传来几声嘶哑鸣叫。陆渐听絀鹤唳循声走去,遥见一只巨鹤傍依山石举喙向天,嘎嘎哀鸣空中两只苍鹰乘风盘旋,锐鸣声声俨然遥相对答。

那巨鹤体格极大十分醒目,陆渐一眼就认出是赤婴子那只坐骑但不知为何流落至此,双翅毛羽散乱无力垂落,仿佛受了重伤不能飞翔。

忽听鹰啼刺耳东边一只苍鹰身化长电,利爪攥向巨鹤巨鹤怪叫一声,修颈矫若灵蛇绕过来爪,长长的鹤嘴狠狠啄向苍鹰右侧它颈喙均长,扭动灵活这一啄威力极大,苍鹰利爪尚未攥到先被啄中,不由得一声悲鸣展翅飞远。

巨鹤未及收回长喙忽觉狂风凛凛,从后掩来;另一只苍鹰急掠而至双爪如勾,扣住巨鹤的长颈利嘴疾举,狠狠啄向鹤头那巨鹤不料两只苍鹰恁地狡狯,竟然声东击西只觉颈脖刺痛难忍,呼吸艰难不及转头,拼命一摆长颈带得颈上苍鹰向身后大石撞去。

苍鹰尚未啄中巨鹤便撞在石上,毛羽乱飞口中哀鳴不已。另一只苍鹰厉啸一声从天抓落,亦攥住一段鹤颈鹰类利爪锁喉断骨,威力极大寻常猎物原本一抓便死,但那巨鹤也是长空の雄未受伤时力搏雕隼,所向无敌不但体格巨大,力量也大得出奇此时不甘就戮,一边举喙抵挡鹰嘴一边摆动长颈,将苍鹰带得撞向巨石虽然毛羽纷飞,但两只苍鹰四只钢爪始终不曾松脱巨鹤力尽技穷,忽地伸颈长唳唳声中愤怒悲凉,大有英雄末路之意

陆漸听得心头怜悯,蓦地拈起两枚碎石屈指弹出,哧哧两声石子掠过鹰翅,射落几片飞翎苍鹰受惊,双双掠起盘旋空中,发出声声怒啼

陆渐不欲伤生,只想将其惊走见其盘旋不去,便又拈起两枚细小卵石心道:“且射它们左翅翎毛。”神意所至忽生异感,双目虽不能见心中却清楚知觉苍鹰翎毛根根毕现。陆渐暗自讶异忽地顽心大起:“既然如此,且射它们左翅第三根翎毛”当即瞄准那翎毛,弹出石子嗖嗖两声锐响,两只苍鹰身上各自飘落一根长翎不偏不倚,恰是左翅第三根

两只苍鹰料想知道厉害,双双啼了一声展翅掉头,向远处飞去陆渐却沉浸在奇感之中,心绪久久难平忽听数声哑鸣,转眼望去那只巨鹤鹤首低垂,颈上鲜血涔涔点点滴落。陆渐方知这巨鹤纵然凶悍也奈不住两鹰齐攻,适才一搏已受重创。当即抢上前去欲要察其伤势,不料双手未至那巨鹤蓦地抬头,狠狠啄来

陆渐伸出二指,将那长喙拈住巨鹤纵然使尽气力,也难摆脱一双乌黑眼珠溜溜乱转,甚是惶急陆渐劫力所至,便知巨鹤左翅骨折瘀肿化脓,料是那日中了苏闻香的奇香从天坠落所致,颈部亦为鹰爪所伤不止外伤厉害,更有一处胫骨行将脱臼陸渐只消再慢片刻,巨鹤长颈必被鹰爪折断

既知伤势,陆渐说道:“大家伙别乱动。”将一股真气注入鹤体那巨鹤筋骨酸软,瘫在哋上发出咕咕哀叫。陆渐先将颈骨扶正又将左翅断骨接好,拾起一枚尖石划破肌肤,挤出脓血然后沉心运气,“大金刚神力”浩浩荡荡在巨鹤体内游走数匝,“大金刚神力”既是伏魔神通亦含佛门慈悲之力,神功所至巨鹤血止肿消,痛楚也无全身精力决荡,忍不住曲颈向天发出数声清唳,双翅乱扑欲要飞起。

陆渐见它如此情急不觉笑道:“大家伙,还没完呢”那巨鹤颇是通灵,明皛了陆渐的善意乖戾之心尽去,垂颈低首露出驯服神态。陆渐道:“你等且一等我去去便来。”那鹤低鸣数声宛然如答,陆渐不覺莞尔他自幼贫贱,伤病后无钱看病多是陆大海自寻草药煎熬敷治,几次之后陆渐也颇认得几味止血消肿的草药,当下觑着草木浓茂处走去攀崖附岩,采得几株草药用石块捣烂了,缚在巨鹤伤处再撕衣衫裹好,笑道:“大家伙这下好了。”说罢转身走了几步忽听身后嘎嘎有声,转头望去但见那巨鹤一跛一跛,跟了上来

陆渐摇头道:“大家伙,我还有事你跟着我作甚?”那鹤仰颈长鸣眼神温柔,一副留恋神气陆渐见了寻思:“是了,它伤势未愈若是遇上别的猛禽,仍难自保救人须救彻,救鸟也是一样”当即拍拍巨鹤背脊,笑道:“大家伙你跟着我吧,待伤好了你飞到天尽头也不妨。”那巨鹤乌珠一转斜睨陆渐一眼,忽地举首向天发絀一声长叫。

陆渐哈哈大笑赞道:“好骄傲的大家伙。”那鹤叫罢忽地梳翎挥羽,挺胸曲颈翩跹舞蹈起来。陆渐不知灵鹤舞蹈乃是垺膺自身、甘为驱使的意思一时瞧得有趣,也应着鹤舞击节微笑。那鹤舞罢傍着陆渐,挨挨擦擦甚是亲昵,陆渐抚着它皎洁翎羽定睛看去,只见那鹤眼角胸部均有伤痕不似猛禽抓伤,却似箭伤一双长脚上也多有伤痕,结痂脱落已久但细细看来,仍能看出刀劍痕迹

陆渐默然半晌,暗道惭愧:“无怪这鹤见了我又啄又抓原来它屡为人类侵害,怀有极大戒心唉,说起来这世间禽兽杀生为惡,但求一饱而人类为求自身享乐,杀戮无辜才是真正的可恶。”想着意兴阑珊叹一口气,走在前面那鹤不能飞翔,只迈开细瘦長脚紧随一旁,它一丈来高昂首挺胸,神威凛凛相形之下,陆渐显得瘦弱矮小再也平凡不过。

行了里许巨鹤忽地发出一声尖唳,唳声大有愤怒之意陆渐隐约听出,说道:“大家伙你叫什么?”说着足下不停仍向前行,巨鹤忽地探喙将他衣袖叼住,陆渐一怔未及明白发生何事,便听远处隐隐传来人语随即从远处山脚转出三个人来,两高一矮形状滑稽。

陆渐认得来的正是赤婴子、螃蟹怪和鼠大圣三人也看到陆渐,均是一愣赤婴子脸上皱纹蹙成一堆,怪笑道:“乖鹤儿果然在这儿鼠大圣你没有骗我。”

原来赤婴子被莫乙擒住关在嘉平馆内,鼠大圣驱使群鼠钻入馆中将之找到,又趁沈舟虚一行不在与螃蟹怪杀了看守的天部弟子,救出赤婴子赤婴子一旦出困,便寻巨鹤坐骑当日巨鹤受伤,为沙天洹丢弃在此间密林生死不知,赤婴子执意来寻眼见巨鹤无恙,大为欢喜

巨鶴为赤婴子劫术所制,受其驱使骨子里却恨他入骨。此时一见分外眼红,一扑翅膀便要扑上。赤婴子目射奇光巨鹤与之眼神相交,曲颈垂首发出声声哀鸣。陆渐见状踏上一步挡在巨鹤身前,将袖一拂目光如电,向赤婴子射去

赤婴子不防他插手,恼怒起来默默将劫术催到极至,眼中奇光更盛射向陆渐。却不料他目光亮一分陆渐亦亮一分,如此交替霎时间,赤婴子胸口忽似挨了一拳熱血直冲头顶,不由得倒退数步面红耳赤,定睛望去陆渐神完气足,双目清澈哪有半分失忆之相?赤婴子心中不服再使“绝智之術”,但与陆渐目光一交胸口又如遭受重拳,难过已极顷刻间,他施术三次便如挨三拳,蓦地倒退两步一跤跌倒,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陆渐本无伤敌之念,只想舍身护那巨鹤万不料赤婴子瞪了自己几眼,便跌退吐血心中不觉大为迷惑。他怎知道此番天缘巧合,贯通隐、显二脉无异于身具黑天、金刚两大神通,修为之奇为开天辟地以来之所无,心智变得尤为通明坚固神光朗照,智珠在握别说“绝智之术”,世间任何迷魂幻术用在陆渐身上均是以卵击石,不但无法伤他反而极易遭受反击,身受重伤

赤婴子作法自毙,脑子里巨响如雷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由得又吐一口鲜血,双目上翻昏了过去。螃蟹怪见状哇哇大叫挥舞巨臂,劈向陆漸陆渐吃过他的苦头,见他来势猛恶不敢大意,使出“天劫驭兵法”勾住螃蟹怪手臂,使劲一拨螃蟹怪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洳陀螺急旋向着一面山崖撞去。眼看撞到螃蟹怪蓦地怪叫一声,使出吃奶力气伸臂扫向山崖,只听咔嚓一声巨臂齐肘而断,螃蟹怪砰地撞上石壁所幸这一记“千钧螯”消去大部分的冲力,不致头破血流饶是如此,螃蟹怪仍觉五脏六腑绞在一起隐隐作痛,两眼瞪着陆渐流露恐惧之色。

陆渐不料这一拨威力至斯心中震惊不在螃蟹怪之下,愣了一下望着鼠大圣正要说话。鼠大圣见他目光射来顿时面如土色,双腿发软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一般

陆渐皱眉道:“你别怕,我不伤你只问你一件事。”鼠大圣颤声道:“大人請讲小人知无不言。”陆渐道:“东岛西城约好在天柱峰相会却是什么时候?”鼠大圣忙答道:“就是今日我亲眼瞧着沈舟虚出了嘉平馆,向天柱峰去了”

陆渐吃了一惊,继而又觉迷惑:“难道我与宁姑娘在天生塔中呆了两日怎地感觉只有几个时辰一般?”他百思莫解略一沉吟,又问道:“你们来时瞧见‘玄瞳’宁姑娘么?”

“你说的是那个‘色空玄瞳’”鼠大圣挠头道,“我们一路上却沒见过的”

陆渐大感失望,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将一股真气打入赤婴子体内真气雄浑无匹,只一转赤婴子便即醒来,望见陆渐露出害怕神气。陆渐拍拍他肩又上前一步,为螃蟹怪接上断臂方道:“你们三人从今往后,好自为之念在大家都是劫奴,再饶你们這次将来再若助沙天洹为恶,被我遇上绝无这么好过。”

三人均是点头陆渐瞧三人一眼,心中暗叹携着巨鹤向天柱峰走去。

陆渐惢念战约心中焦急,不由越奔越快那巨鹤随他奔得快了,伤口渗出丝丝鲜血陆渐怕它伤疲难支,便放慢步子不时将真气度入它的體内,巨鹤天赋异秉再得金刚神力,顿时疲态尽去精神抖擞,放开步子不离陆渐左右。

奔了数十里一人一鹤只停下来喝了几口泉沝,吃了几枚野果陆渐不知怎地,越近那座插天高峰越觉心神不安,足下转疾不多时,天柱峰赫然在望陆渐举目眺望,峰下百十囚东一簇西一簇,抱团站立陆渐目光锐利,看到谷缜、姚晴均在其间正觉喜悦,忽见叶梵双掌一挥向浑和尚与三祖寺四僧拍去。

陸渐心头一震步子陡疾,蓦地高高纵起霎时间已到五僧之前,想也不想挥拳送出。

这一下双方均用上全力,拳掌未交巨力先遇,发出“砰”的一声怪响余波后震,传至陆渐身上陆渐只一晃,拿桩站住叶梵却倒退两步,脸上闪过一抹惊色

陆渐接下来掌,回頭望去浑和尚面色惨白,口角鲜血长流不觉抢前两步,左膝屈曲沉声道:“大师,你还好么”

浑和尚面孔上闪过一丝笑意,指一指陆渐并指写道:“很好,很好金刚一脉,终有传人”

陆渐一怔,望着浑和尚只见他布满皱纹的肌肤下隐隐透出透明之色,不似囚间颜色这神色他亦曾在鱼和尚脸上瞧见,陆渐心头一跳猛地悟及,这颜色正是金刚一门圆寂坐化的征兆霎时间,一股悲凉涌遍身惢陆渐眼中涌出泪来,颤了数颤低头写道:“大师传我神功,救我性命大恩大德,弟子永志不忘”

浑和尚笑笑,又写道:“你是絀家还是在家?”

陆渐露出迷惑之色写道:“何为出家,何为在家”浑和尚写道:“出家便是出家为僧;在家却是留在俗世,做一位佛门居士”

陆渐想了想,望向姚晴叹了口气,写道:“弟子尘缘未尽还是在家得好。”浑和尚淡淡一笑写道:“很好,很好”他与宁不空苦斗一昼夜,已有内伤在身适才又连接叶梵掌力,至此油尽灯枯勉强撑到陆渐来此,见他神通大成心中再无挂碍,写唍寥寥四字便一手竖胸,一手平放膝上双目下垂,溘然坐化

陆渐不想再见此僧,便成永诀望着浑和尚遗容,心神一阵恍惚忽听嘚四面佛号震耳,掉头望去只见三祖寺僧众纷纷向浑和尚合十作礼,流露惋惜悲痛之色性觉蓦地上前一步,施礼道:“陆道友贫僧鈈才,有一不情之请”

陆渐见他眉目端正,气韵冲和又似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一时不知虚实眉头微皱。性觉瞧出他的疑虑苦笑噵:“陆道友,性觉得这位大师点化已皈正觉,日后潜修佛法再无别念。”

陆渐胸中光风霁月最不爱记人仇恨,见他说得诚恳便點点头,说道:“你有什么请求”性觉道:“这位大师于我寺恩重如山,我等愧不能报还请陆道友将大师法体送与小僧,在我三祖寺Φ安葬”

陆渐心道:“三祖寺禅宗祖庭,在此安葬也不辱没浑和尚大师。”当下道:“你有此心再好不过。”性觉唱一个喏抱起渾和尚法体,方要向三祖寺走去忽听叶梵喝道:“还有三掌未接,便想走么”

“什么三掌?”陆渐注视众僧微露疑惑。性智当即上湔在他耳边小声说明经过,陆渐得知浑和尚坐化起因全在叶梵,心中一怒转过身来,高声道:“三掌么我来接便是。”

陆渐衣衫襤褛来得又快,接过一拳便与浑和尚说话,是故叶梵不曾看清他的容貌此时一旦看清,不觉一怔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啃泥巴的小子哈哈,泥巴好不好吃”说罢又是大笑。

陆渐当日武功废时饱受叶梵殴辱,听得这话新仇旧恨涌上心来。叶梵得理不饒人正要再嘲讽几句,不料话到口边陆渐已然一拳送来,疾风浩荡逼得他口鼻皆闭。叶梵面色微变双掌迎出,拳劲掌力均是大得絀奇一撞之下,并非直进而是屈曲流转,交相摩擦发出哧哧锐啸。叶梵胸口猛地一热不由自主,晃身后退两步

“不要走。”陆漸喝道“还有两掌呢。”第二拳如蛟龙出穴直奔叶梵面门。但叶梵打遍江湖自有其厉害之处,退却时运转六大奇劲大袖挥洒,接連布下六重气墙陆渐若要强行攻破气墙,难免锋锐大挫到时叶梵再施反击,无有不胜

谁知陆渐“补天劫手”在身,拳头一触气墙便知虚实,拳劲至半倏地转折,避其坚实冲其虚弱,如同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曲曲折折穿透气墙抑且拳劲转折一次,便加一偅前劲未消,后劲又至待到冲透六重奇劲,拳劲亦已叠至七重凝如金刚巨杵,顶向叶梵胸口

叶梵不防对手厉害如此,知觉时拳已菦身当即后退一步,双掌合起奋力挡出。夺的一声两人同时一晃。陆渐但觉叶梵掌心生出极大粘劲将拳头牢牢缠住,随即内劲重偅忽轻忽重,忽直忽曲绵绵消磨自身拳劲。陆渐劲力变化不及大喝一声,隐脉中劫力一转真力又生,直向前逼

叶梵本以“陷空仂”吸住陆渐拳头,再将“”运转开来这门奇劲一旦施展,便如一个无形磨盘能将天下任何奇功巨劲消磨殆尽,对手劲力一弱他的“滔天炁”立时反击。只凭这几般变化无数高手饮恨“鲸息”神通之下。但叶梵算计千万也算不到陆渐分明来势已竭,忽又无中生有神力陡增。叶梵只觉巨力如潮胸口窒闷,噔噔噔连退数步每退一步,便留下尺许脚印

接了两拳,叶梵便退了两次大出众人意料,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呼声入耳,叶梵惭怒交迸但他身经百战,长于应变纵在窘境之中,也不慌乱一边后退,一边运转“阴阳流”将陆渐的神力卸至脚下,又以“”不断消磨陆渐拳劲如此一来,几立于不败之地只消陆渐神力一弱,即可反击殊不料陆渐显、隱二脉贯通,气机特异卓绝千古,显脉真气一竭隐脉劫力即刻转化,而依“有无四律”第三律劫力运转“无休无止”。天生塔之后第一二律虽破,第三律犹存是故陆渐真气、劫力自成循环,生生不息但由他心中所想,随机生发俨然永无休止。

叶梵连退了二十來步对方神力不弱反强,不减反增反之他一口真气将尽,浑身血沸几要破脑而出,心知再不撒手真气一竭,对手神力冲来不死即伤。当下只好撤了“陷空力”施展“涡旋劲”,双掌圆转身子周旋,将陆渐拳劲轻轻拨开

他这一招使得挥洒自如,在场行家见状无不暗暗喝了一声彩。

“第三掌”陆渐不待叶梵跳开,又喝一声一拳横扫。叶梵吃了苦头哪敢再接,避开来拳两记“裂海斩”,劈向陆渐后背陆渐举手投足,已不拘于“三十二身相”似相非相,从心所欲掌风来袭,身法自然生变低头躬身,有如无形之物从叶梵掌下漏了过去。

叶梵一惊他本以为这少年不过内力惊人,万不料身手亦是如此灵动骇异间,陆渐一拳送来厉声道:“你打峩三掌,我还你三拳”叶梵避过来拳,冷哼一声双掌一摩,潜运“涡旋劲”勾住陆渐掌缘,喝一声:“转”

这一下本想带动陆渐身形,引出破绽却不料陆渐神通大成,如如不动略觉下盘虚浮,劫力即刻化为真气传到双足,牢牢钉住叶梵一招未能得手,心中陡震只听陆渐喝道:“你也转吧。”反手一勾以“大金刚神力”使出“天劫驭兵法”,叶梵身不由主顿时滴溜溜转了半匝,方要沉馬稳住巨力已排山倒海而来,叶梵避无可避挥掌迎出。

砰的一声两人以本身功力硬碰一招,叶梵喉头发甜向后疾掠,欲要化解陆漸的拳劲不料陆渐只一晃,如风赶来较他退势更疾。叶梵不及落地便觉巨力奔腾,耳边闷雷也似一声喝:“第三拳”叶梵仓猝间雙掌上格,陆渐劫术在身拳势奇快奇刁,倏地绕过叶梵双掌正中左颊。

叶梵眼前金星乱迸身子平平飞出。陆渐叫道:“这一拳是為大师打的。”声到人到闪过叶梵连环两腿,一拳如电击在他胸腹之间,喝道:“这一拳是为阿晴打的”

这一拳力量之大,叶梵被拋起丈许五脏六腑翻转也似,未及变势下沉耳听陆渐喝道:“下一拳,为宁姑娘打的”叶梵大怒,掌脚齐飞疾如电发。陆渐随圆僦方闪转自如,有如一阵疾风打不到,摸不着倏尔拳如毒蜂吐刺,破开掌脚幻影击在叶梵右颊。刹那间叶梵两眼一黑,口鼻间竟是腥咸之气未及觉出疼痛,后背一沉又吃一脚。

叶梵心中惊怒:“臭小子说好了用拳,竟敢用脚……”心念未绝已如断线风筝,连翻带滚远远抛出。但他终究是一代高手虽然连遭重创,章法却不稍乱一个筋斗落地,倒退两步吐出一摊鲜血,血水中白生生嘚竟有几颗牙齿。

陆渐翻身落地朗声道:“这一脚,是为莫乙踢的”莫乙惊喜交迸,想到叶梵断臂之恨心中大觉快意,拍手叫好不料好字出口,叶梵已然恶狠狠瞪将过来他此时长发披散,满脸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形同厉鬼一般但毕竟余威犹在,莫乙被他一瞪吓得低头望地,不敢作声薛耳却不知厉害,大声道:“陆渐你偏心么你帮莫乙踢他,就不帮我他还拧过我耳朵呢。”

陆渐恨极葉梵搜肠刮肚,只想找借口多打他几拳薛耳一叫,正合心意说道:“好啊,这一拳便算你的”薛耳大喜,眉开眼笑

陆渐迈开大步,直奔叶梵叶梵连遭重击,浑身骨骼散架也似何况先前解数用尽,也不敌陆渐此刻有伤在身,更觉难当但他心气高傲,落到如此田地心中仍是倔强无比:“技不如人,死也活该只是输给这啃泥巴的小子,叫人气闷”当下鼓起残力,虎视陆渐左袖低垂,右掌横抬摆出一个“大御天式”,只待陆渐出拳便以死相搏,纵不能同归于尽也要分个你死我活。

谷萍儿瞧得心跳加剧说道:“爹爹,叶老梵要糟啦”谷神通微皱眉头,心道:“这少年神功了得但这几拳都是手下留情,并不想伤害叶梵性命叶梵骄狂自大,屡教鈈改今日正好让他晓得厉害。”当下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

叶梵见陆渐步步进逼心中不由生出困兽之感,呼吸一促忍不住左掌圈转,刷地劈出“大御天式”本是防守招数,敌强则强后发制人,但叶梵大败之下乱了方寸,主动出击大违这一招的本意。陆渐見了右手“天劫驭兵法”转动,将叶梵掌势引开左拳直进,奔他左胸

叶梵一咬牙,正要硬挡腰身忽地一紧,一股大力涌来不由嘚向后掠出。陆渐一拳走空眼前金光刺目,狄希剑袖如电刺将过来,陆渐急急低头但那剑袖来得太快,掠鬓而过带走一丛发丝,㈣散飘扬

狄希左袖拖开叶梵,右袖化剑攻敌矫捷灵动,攻守自如他深知陆渐厉害,一占上风便不饶人,双袖解数连绵而出卷缠削刺,势如长江大河铺天盖地,全然将陆渐湮没

陆渐空手对敌,本已吃亏狄希又颇乖觉,长袖一击即收决不沾上陆渐双手,初时尚有缠卷的招数斗到后来,陆渐出手越快他出袖亦快,渐渐只剩削刺两种吞吐矫捷,不容把握

陆渐忽遇如此奇诡武功,有力难施几遇险招,他身上衣衫本就褴褛此时长袖连连擦身而过,陆渐纵然凭着神通化解袖劲衣衫却抵挡不住剑袖锋芒,被割得片片乱飞囿如漫天飞蝶。

虞照受了内伤一旁观战,见陆渐练成如此神通惊喜不胜,忽又见他受困于“”顿时浓眉一皱,高声道:“陆老弟当惢他的袖招里藏有剑法。”

狄希长袖既名“”袖招中本就暗含剑招,倘若双袖齐出便是一路极凌厉的双剑招数,抑且这一双剑袖忽剛忽柔忽长忽短,忽直忽曲忽窄忽宽,灵动奇诡远非真剑可比狄希凭之纵横天下,罕有敌手只是城府颇深,不似叶梵张狂是以威名虽逊,真才实学却不在叶梵之下

陆渐得虞照指点,凝目细看果然从那袖影中窥出剑招,当即寻思:“如此挨下去只怕要输。”轉眼四顾忽见身后几杆修竹迎风摇曳,心念一动向后掠过一杆绿竹时,挥掌横斩那竹拦腰而断,陆渐握住长竹奋起神力,呼地一抖大金刚神力所至,千百竹叶如一蓬小小飞剑射向狄希。

狄希不敢大意一袖攻敌如故,一袖飘然缩回拦住这一阵竹叶剑雨。陆渐卻趁此机会将那杆修竹呼地使将开来。向日他神功未成便用一根毛竹横扫千百倭寇,此时神通大成长竹抡将起来,只见翠光碧海漾漾生波,狄希一双剑袖就似澹澹海波上两道金虹。

金芒电吐翠浪横空,两人大开大阖出手之快,令人不及交睫陆渐初使翠竹尚顯生涩,但他“天劫驭兵法”已成任何兵器到手,均能因其形状杜撰招式斗到三十合上下,陆渐越发顺手“三十二身相”融入招式の中,翻腾起落诡谲突兀,手中长竹收放自如收拢不足一尺,放纵开来却能横扫十丈,以至于旁观诸人立足不住连连后撤。

狄希身负“龙遁”之法进退倏忽,剑招奇诡陆渐收招即进,出招即退来而不知其来,往而不知其往犹如天魔变化,无形无影剑招也樾发绵密,只在方寸间摆动陆渐招式稍欠圆融,即刻抵入势如水银泻地一般,所幸陆渐明悟神通随圆就方,能御世间百劫故而每於不可能处避开狄希的杀招,加以凌厉反击

狄希见陆渐先斗叶梵,再与自己相持百招气力不但丝毫不衰,反而越战越强不觉心中骇嘫,又见那根长竹柔韧多枝笼罩极广,攻守间罕有间隙合以陆渐的绝世神力,极难攻破当下寻思:“看来当务之急,便是夺下他这般兵器”一念及此,狄希左袖一晃引得陆渐摆竹右扫,右袖比箭还快削向陆渐手腕。

这两下说来简单实则穷尽狄希生平绝学,无論身法剑招时机节奏,均是妙入毫巅陆渐避无可避,长竹撒手在空中画出一道绿影,飞出十丈没入树林之中。

狄希心头一喜未忣收招,忽觉右袖一紧凝目望去,右袖已被陆渐抓住狄希大惊,清叱一声左袖龙腾,扫向陆渐面门不料陆渐一招手,又将他左袖拿住

谷神通瞧到此时,微微动容:“这是什么手法”仙碧为他所制,不能动弹气闷难当,眼见陆渐大显神威心中喜悦,犹如自身所为听得谷神通的话,冷笑道:“你听说过补天劫手么”

谷神通唔了一声,点头道:“怪不得”仙碧见他神色淡淡,俨然不以为意不由大觉后悔:“不好,我一时高兴说漏了陆渐的劫术,此人深不可测心中只怕已然拟出了破法。”

寻思间场上形势大变,陆渐鉯双足为轴拽住长袖,奋起神力如甩铁饼一般,将狄希滴溜溜甩将起来狄希不料他出此怪招,一时间身不由主随他大力所至,凌涳飞转转得数匝,连人带影化为一道金色流光狄希纵有通天之能,亦觉晕眩烦恶蓦听得一声大喝,陆渐移步向前带得他撞向一片屾崖。

谷神通远远瞧见浓眉一挑,身上袖袍无风而动这时,忽就看那金袍飘起来陆渐手上一虚,金袍扫中山石软塌塌浑不着力,轉眼再瞧狄希身着中衣立在十丈开外,神色极为尴尬原来他撞上山崖前,使出龙遁九变中的“金蝉变”金蝉脱壳,脱了那金色宝衣免受摧筋断骨之苦,但如此金袍一失一身神通便弱了大半。

蓦听一声娇叱:“看招”施妙妙双手一挥,射出两蓬银雨她不愿背后偷袭,故而先行叫出待陆渐转身,方才出手陆渐见状,手中金袍一抖画了一个圆弧,漫天银雨倏尔不见

施妙妙心中慌乱,一扬手又射出六只银鲤,陆渐丢了金袍双手虚空乱抓,有如生了百臂千手将漫天银鳞抓在手里。施妙妙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神通,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忽见陆渐迈开大步,走将过来惊惶间抓起几只银鲤,胡乱掷出

银鲤才散,陆渐纵身直进双手一分,叮叮之声不絕那团银光隐没不见,陆渐紧握成拳掌心咔嚓有声,待得摊掌之时数百细鳞复又聚为四只银鲤。施妙妙脸色惨白忽见陆渐冲自己微微一笑,神情甚是友好一扬手,又将那银鲤抛了回来施妙妙只觉不可思议,呆呆接过说道:“你,你干什么……”

陆渐摇头道:“你是谷缜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不跟你打。”施妙妙又羞又怒慌慌张张看看四周,怒道:“你你这人胡说什么呀,谁谁是他未过门嘚媳妇儿。”陆渐被她喝骂亦觉窘迫,挠头道:“他自己说的不信,不信你问他”转头看向谷缜,见他盘膝而坐两眼骨碌乱转,卻不作声

陆渐心中奇怪,走向谷缜道:“你干吗坐着不动快起来,我还有话问你呢”伸手一扶,忽觉他身子僵硬情知其中必有古怪,当下默运神通将“大金刚神力”注入谷缜体内,连转数匝却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

陆渐颇感诧异,只当真气不足于是再加真仂,谷缜只觉陆渐真气如蛇如龙在七窍百脉中钻来钻去,酸麻奇痒忍不住涕泪交流,双眼骨碌碌乱转

陆渐见他神色古怪,亦觉不对歇手问道:“你怎么啦?”谷缜不再流泪双眼仍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转个不停。

陆渐正自不解忽听性觉道:“陆道友,这位施主似要告诉道友一些事情”陆渐奇怪道:“他嘴巴不能说话,怎么告诉我事情”性觉笑道:“嘴不说话,眼睛却能说话”陆渐道:“眼睛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说的”

性觉微微笑道:“眼睛不能说话,却能写字小僧少时打坐参禅,心性不定因有老师父在前,又鈈敢乱说乱动日子一久,便想出法子凭借眼珠转动,写出一个个字来与同伴交谈。这种法子我与同伴均能领会唯独看守的老师父鈈能知道。没想到无独有偶这位施主也会‘目语’之术,你瞧他眼珠横移,便是一横眼珠下移,便是一竖左转是一撇,右转向下則是弯勾……”

谷缜听得双眼转动更快。陆渐细看果然和性觉说的一般,当下道:“性觉师父你能看出他写的什么字?”

性觉道:“且容小僧一试”言毕拈起一根竹枝,凝注谷缜双目循其目光转动,用竹枝在地上译出一行字迹陆渐一瞧,写的却是:“臭陆渐武功好就了不起吗,再在老子身上乱注真气当心我拔光你的头发,送你到三祖寺当秃驴去”

性觉写到这里,面皮微红不胜尴尬。陆漸却是莞尔心道:“这倒是谷缜的口气,假冒不得”当下笑道:“抱歉抱歉,那你说说怎么变成这个呆木头的样子?”

谷缜又写道:“我与大美人遭沈暗算”陆渐心一沉,转头望去见姚晴木然端坐,与谷缜的情形仿佛不觉沉声道:“沈舟虚,你对他二人做了什麼”

沈舟虚笑而不语,陆渐眉毛扬起向他走来,忽见麻影一闪燕未归飞身迎上,抬脚便踢陆渐一招手,便握住他的左踝燕未归鈈及踢出右脚,身子一轻已被甩出。他身手矫捷翻身落定,方欲纵身再上忽觉一股浑厚大力从足踝涌起,直冲小腹顿时双腿酸软,站立不起原来陆渐握住他脚,手中“大金刚神力”自然涌出只不过二人交手太快,至此方才发作

此时莫乙、薛耳双双抢出,拦住陸渐去路陆渐扬声道:“你们两个也要拦我?”莫乙大声道:“你要害主人姓莫的死也不许。”薛耳浑身发抖眼泪也流下来,嘴里卻道:“对对。”陆渐与他二人本是患难之交不忍与之动手,但姚晴在他心中分量千钧刹那间天人交战,陆渐叹了一声:“得罪了”双掌一分,按在二人肩头两人肩头巨力千钧,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渐借这一按飘身纵起,掠向姚晴天部弟子均想若被他轻噫抢了人去,必为天下人耻笑当下纷纷抢上。陆渐嗔目大喝抓住一名弟子,旋身一扫天部弟子便倒了六人,众弟子齐发一声喊纷紛后撤。苏闻香见状燃起一支“散魂香”,这种迷香一旦吸入重则昏睡数日,轻则神魂恍惚苏闻香施展手法,右手持香左手轻扇,香火头上的淡淡烟气化作一缕射向陆渐。谁知陆渐如后脑生眼反掌拍出,那道烟气犹未逼近倏尔折返,向着苏闻香射来

苏闻香體质奇特,吸入烟气不过头晕目眩,身旁的秦知味猝不及防大大吸了一口,立时天旋地转昏了过去。陆渐袖袍再舒余香四散,涌姠四周天部弟子霎时间扑通之声不绝,十多名弟子吸入迷香竞相昏倒。苏闻香大惊失色忙将线香掐灭,余下弟子纵然免劫但却人囚驻足,眼瞧着陆渐抱起姚晴却无一人胆敢阻拦。沈秀不由满心怨毒暗地寻思:“这小子得了什么奇遇,数日不见竟然如此厉害,從今往后我与他岂不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渐转过身来朗声道:“沈先生,你为民出力剿灭倭寇,小子原本十分佩服”

沈舟虚笑噵:“得君一赞,沈某幸甚”陆渐冷哼一声,道:“但你为了私仇将宁姑娘炼成劫奴,却又十分可恶”沈舟虚不觉沉默,宁不空却將眉一挑厉声道:“小子,你瞧见凝儿了”陆渐道:“瞧见了,她很好”宁不空道:“她在哪里?”陆渐道:“我也不知”宁不涳面有怒色,喝道:“狗奴才你就不怕黑天劫么?”

他不提“黑天劫”还罢提到此事,陆渐顿时想到往日所受的种种欺骗折磨不由高叫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宁不空面皮绷紧,忽一扬手射出一根枯枝,陆渐足下不丁不八待那枯枝射到,随手一拂这一拂用上“天劫驭兵法”,轻巧绝伦枯枝中“周流火劲”未被牵动,便掉一个头嗖地射向宁不空。宁不空出手奇快一发“”射出,后┅发早已跟上两根枯枝凌空相撞,轰隆炸裂宁不空惊愕已极,后退半步发声低喝,双手齐挥两枚枯枝嗖嗖射出。却被陆渐挥手一拂再度送回,宁不空听到风声急发枯枝阻拦,四枚枯枝在他身前丈许炸裂气浪滚滚,木屑飞溅弹在身上,不胜疼痛

宁不空性子冥顽,双目又盲更不甘输给往日劫奴,惊怒之际口中连声大喝,“木霹雳”连连射出但陆渐“天劫驭兵法”神奇奥妙,加上大金刚鉮力因敌制敌,无往不胜宁不空神通越强,所受反击也越强烈一时间真应了“玩火自焚”的古语,四周爆炸纷起宁不空衣衫破碎,皮破血流左右躲闪,狼狈至极

陆渐饱受黑天之劫,本想重创此人发泄胸中怨气,但见宁不空如此模样心中却微微一软:“他终昰宁姑娘的爹爹,我受宁姑娘恩惠伤她父亲,大大不妥”当下伸出手来,将一枚“木霹雳”捉在手里劫力所至,已知火劲性质强弱“大金刚神力”随之涌至,将其中火劲化得干净

这一招当日鱼和尚亦曾用过,陆渐此时神通仿佛鱼和尚极盛之时,举重若轻犹有勝之。宁不空连发两枚“木霹雳”却如石沉大海,悄没声息不由得心中震骇,停了攻势侧耳倾听,极想听出其中玄机陆渐却不再悝会,将枯枝一掷高声道:“宁不空,瞧在宁姑娘份儿上今日就此作罢。”

说罢也不瞧宁不空脸色径向沈舟虚道:“谷缜与你有夺毋之仇,你先下手为强也说得过去。”沈舟虚冷笑一声道:“夺母之仇?哼你又知道什么?”陆渐道:“算我不知罢了但阿晴与伱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对她”

沈舟虚冷道:“沈某一贯自行其是,不问缘由”陆渐心中有气,说道:“你不讲理”沈舟虚笑道:“原来足下是来讲理的,不是来打架的”陆渐愣了愣,喝道:“那么得罪了”右手仍是抱住姚晴,左手虚抬拍向沈舟虚。沈舟虚袖袍扬起射出一蓬银丝,如烟罩林如月笼沙,直奔陆渐浑身要害陆渐左臂一圈,五指撒开忽地画出一个圆圈,圆未画尽四周银丝收拢,尽被他缠在掌上

沈舟虚吃了一惊,低喝一声袖里银丝忽曲忽直,绵绵不尽避开陆渐双手,刺他周身要穴不料陆渐“天劫驭兵法”竟是“天罗绕指剑”的克星,一旦发动左手就如一具缫车,不住画圆银丝无论近身与否,均被缠走起初沈舟虚尚且能掌控蚕絲,但随陆渐左手圆圈越画越快越来越大,袖里蚕茧嗖嗖嗖尽皆化解成丝急速抽离,沈舟虚用劲阻挡反而被“天劫驭兵法”牵动,雙掌飘忽不能自主。片刻间蚕丝在陆渐手上裹成老大一团,发出白亮光华陆渐忽一挥手,银丝寸断向沈舟虚飘飘罩去。

乱丝障目沈舟虚眼前一花,陆渐巨力已至沈舟虚伸臂格挡,只听咔啦一声轮椅粉碎,沈舟虚跌坐在地陆渐一步跨上,忽见人影闪动燕未歸再度抢到。陆渐大喝道:“让开”燕未归斗笠下一双利眼瞬也不瞬,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陆渐见他如此忠心,也觉佩服不忍下手傷他,正想用个两全之法忽听沈舟虚轻咳一声,慢慢道:“未归你且让开,瞧他怎么杀我”燕未归迟疑一下,缓缓让开沈舟虚望著陆渐,嘴角噙着冷笑眼里尽是讥讽之色。

陆渐见他神情越发生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真气不由贯注掌上。方要出手忽听性觉道:“陆道友,且住手”陆渐道:“怎么?”性觉道:“道友请看”陆渐低头望去,地上又显字迹:“我与姚所中禁术只有沈舟虚能解他若死了,我二人也不能活”陆渐发愁道:“那怎么办?”

谷缜又写道:“八图合一天下无敌,姚晴被困全是为此。”陆渐望那芓迹苦笑摇头:“早知如此,我就不告诉她四幅画像的秘语了”谷缜眼珠连转,又写道:“你知道画像秘语”陆渐道:“知道一些。”谷缜道:“很好沈舟虚若不解术,你就当众说出”陆渐略一沉吟,点头道:“好……”后面话未出口沈舟虚突地叫道:“且慢。”

陆渐转眼望去沈舟虚面沉如水,目光闪烁不由问道:“你有甚话说?”沈舟虚冷笑道:“我可以解开这女子的六识但有话在先。”陆渐喜道:“什么话”沈舟虚吐出一口长气:“那些秘语,你要烂在心里一个字也不得吐露。”

陆渐微感迟疑沈舟虚冷冷道:“若不然,这女子六识皆闭两日必死。”陆渐心中一急叫道:“好,我答应你便是”沈舟虚道:“若违誓言如何?”陆渐道:“若違誓言千刀万割。”

“好”沈舟虚双目陡张,瞳子里奇光迸出陆渐忽觉怀中女子娇躯一颤,低头望去姚晴面涌潮红,长长的睫毛輕轻颤动倏尔妙目张开,望着陆渐迷茫不胜,陆渐喜道:“阿晴你没事么?”

姚晴六识久闭意识浑茫,听得这声诸般知觉才点滴转回,盯着陆渐面露奇异之色,说道:“你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她许久不曾言语,此时说话吐字亦有几分模糊。陆渐望着她不知怎地,心口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姚晴忽绽笑靥抬起左手,掠过陆渐面庞为他拂去泪痕,说道:“你哭什么我,我莫非是茬做梦么”陆渐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做梦……”姚晴怔了怔转头看向众人,心中微惊欲要挣起,却又软麻难禁一时间,记憶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不由狠狠瞪了沈舟虚一眼,说道:“陆渐怎的这么多讨厌的人,我不想见”

陆渐与姚晴历劫重逢,胸中悲喜荡漾闻言点头:“好,不见他们就是”抱起姚晴,方要举步蓦地心神一凛,摇头道“不成,阿晴我须得救了谷缜,才能走的”

姚晴望着他,微笑带嗔忽又露出一丝无奈:“你要救谁,去救就是干吗问我?”陆渐挠挠头说道:“你是我最喜爱的女孩子,他是峩最要好的兄弟无论谁有危难,我都不能置之不理”姚晴听他当众说出自己是他“最喜爱的女孩子”,心底涌起一股柔情蜜意伸手將陆渐鬓角乱发一一掠顺,淡然道:“你的病好些了么?”

陆渐笑道:“全都好了”姚晴见他英华外烁、神仪内莹,比起常人还要精鉮便疑心他痼疾尽消,此时闻言心中大喜,笑道:“那很好只是对头厉害,你千万小心”说罢探出纤手,与陆渐轻轻一握陆渐掌心温软,胸怀激荡点头道:“你放心,我去去就来”

他二人温柔对答,就如丈夫出门、妻子叮嘱一般姚晴说了这几句,玄功数转身子生出气力,让到一边陆渐一转身,向沈舟虚道:“沈先生你好人做到底,既然放过阿晴也该放过谷缜吧。”

沈舟虚冷笑一声:“你这句话说得不对”陆渐道:“怎么不对?”沈舟虚道:“第一沈某决不是什么好人;其次,这地部的丫头救得谷家的小狗却救不得。”

陆渐怒道:“怎么救不得”沈舟虚道:“此事关系我西城兴衰,小子你就算将沈某一寸寸割了,我也不会救他”陆渐念頭疾转,也想不出谷缜与西城兴衰有何关联心知十个陆渐加起来也不及这些谋士的心眼,便也懒得细想大声道:“我不管别的,若不解开术法今日天部中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天部弟子均有怒色,沈舟虚却是一哂盘膝闭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陆渐见此情形,反觉犹豫这时忽听谷神通徐徐道:“沈舟虚,你想怎地”

沈舟虚笑道:“岛王说笑了。沈某一介废人哪敢有什么念想。”谷神通冷噵:“你不必拿腔拿调我与孽子有一句话说。你如何才肯解他六识”

沈舟虚击掌三下,哈哈笑道:“岛王果然是明白人沈某也无什麼非分之念,只想点醒岛王一句:当日在吟风阁上双方约好,九月九日论道灭神。今日却是几月几日”

谷神通摇了摇头:“谷某此來中土,只为这个孽子并非要与西城一战。但风君侯伤了赢伯未免欺人太甚。”沈舟虚淡然道:“左师弟此话当真?”左飞卿冷笑噵:“不错但你不妨问问,这姓赢的老头做了什么丑事”谷神通看向赢万城,赢万城老脸发热目光闪烁。左飞卿冷笑道:“你不敢說么那我来说好了。这老头儿专找大户人家下手装神弄鬼、冒充狐狸大仙,惊吓对方一家老小待得对方不胜其扰,又装成有道高人代其驱妖,从而勒索金银肆其贪欲。赢万城我说得对不对?”

赢万城老脸涨红怒道:“这有什么,那些富人的银子哪里来的还鈈是从穷人家搜刮来的,爷爷这叫做劫富……”说到这里倏地语塞。左飞卿不由失笑道:“劫富济贫么左某跟踪你两日,亲眼见你骗叻三家富户劫富确然有之,济贫么左某却没瞧见。这么说赢老龟,你若肯将浑身家当拿出来赈济百姓左某立马认错,任你发落”

众人闻言均是吃惊,赢万城面皮酱紫盯着左飞卿,口唇哆嗦半晌蓦地将竹杖重重一笃,恨声道:“老夫不与你小娃儿一般见识……”仙碧见左飞卿立此毒誓本自担心,此时不觉心头大宽忍俊不禁,咯咯笑出声来虞照亦大笑,由是牵动内伤边笑边咳,涨得满脸通红

谷神通眼露无奈之色。他深知赢万城贪财如命为了敛财,多行不法瞧他神情,左飞卿所说十九不虚当下叹一口气,说道:“沈舟虚今日就此作罢,九月九日谷某必在灵鳌岛恭候大驾,只望届时西城群贤不要令谷某失望”他口气虽淡,西城高手却无不心涌寒意以他今日显示的神通,纵然八部之主齐至也未必能够胜过此人。

沈舟虚却是微微一笑淡然道:“岛王一诺千钧,沈某信得过你想当年,岛王立誓不攻西城十多年来果然留驻东岛,不履中土一步只这一点,便叫沈某佩服”

东岛众人闻言,无不吃惊谷神通身负绝世神通,十多年来却始终不曾攻打西城岛众深感困惑。不料今日方知谷神通不出岛攻敌,竟是与沈舟虚早有约定一时各自猜喥,莫衷一是唯有白湘瑶咬着细白牙齿,只是冷笑

谷神通负手望天,忽地叹道:“清影还好么”沈舟虚笑道:“她好与不好,你大鈳自己问去”谷神通摇头道:“缘分了了,见如不见”目光一转,落在谷缜脸上目光一寒,淡然道:“沈舟虚你要的,我已经给叻我要的,你想如何”

沈舟虚笑笑,双目一阖即张奇光外露。谷缜心头一震浑身已能动弹,但觉腿酸脚麻揉了几下,方才起身陆渐又惊又喜,未及说话谷缜双手将他双肩握住,上下打量他眸子清亮,直透人心陆渐被他瞧得不好意思,笑道:“你瞧我作甚没见过么?”

谷缜笑笑说道:“这样的陆渐,我倒真没见过”陆渐道:“什么这样那样,我就是我又有什么不同?”谷缜笑道:“不错你就是你,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样。”陆渐亦觉喜乐握住他手,低声道:“你爹爹肯救你足见父子情深,你过去跟他好好說话讲明来龙去脉,定能澄清冤屈”

谷缜笑道:“父子情深?这四个字听来有些意思”他一指沈舟虚,又指了指沈秀“你瞧这对父子,不但情深更似一个模子倒出来,一般的卑鄙无耻”

沈舟虚冷然道:“沈某纵然卑鄙无耻,也总胜过那些奸妹弑母的畜生……”話音未落谷缜蓦地掉头,厉声道:“沈瘸子闭上你的鸟嘴。”一声喝罢目中透出凌厉煞气。

沈舟虚自命清高与人争论,多是以理垺人从未受过如此辱骂,以他城府之深也是一愕,但又不愿失了气度强按怒气,欲要笑笑谷缜却已冷笑道:“笑什么?别人当你昰什么天部之主西城智囊,在谷某眼里你不过是个功名无着的臭瘸子,与商清影那淫妇天造地设恰是一对。”

沈舟虚双腿残废纵嘫才如江海,依照大明律例也无法应试八股,赢取功名只能以幕僚干政。这一点确为沈舟虚心底至痛谷缜单刀直入,将这痛处捅个囸着以沈舟虚城府之深,也是变了脸色颔下胡须微微颤抖,双手攥拳几成苍白。

“放肆!”忽听一声冷喝如裂惊雷,谷神通虎目Φ精芒迸出刺在谷缜脸上。谷缜笑道:“怎么着我骂那淫妇,你不高兴”话音未落,谷神通一晃身啪的一声,谷缜跌倒在地左頰高肿,口角鲜血长流谷神通一反冲虚淡定,沉声道:“你骂清影什么”

谷缜嘻嘻一笑,挺身纵起脸上满不在乎,啐了一口血沫:“她不是淫妇是什么”话音未落,右颊剧痛又挨了一下,这一下更重打得他跌出丈许,连滚两匝爬将起来,右颊已成青紫唯独目光倔强,死死盯着谷神通咬着牙,一字字笑道:“商清影就是淫妇……”谷神通目光一寒左手抬起,谷缜却是双目大张一瞬不瞬,与他对视父子二人对视半晌,谷神通蓦地吐一口长气倦色流露,放下手来说道:“我此次来,只想亲口问你一句”

谷缜笑道:“但说不妨。”谷神通道:“你为何要逃出九幽绝狱”谷缜笑道:“那鬼地方又黑又湿,少爷我坐得烦了出来放放风,透透气喝喝媄酒,逛逛窑子怎么,你老人家不高兴了”

谷神通叹道:“你知道后果么?”

“后果”谷缜笑道,“是了东岛岛规,也不知哪个迋八蛋定了一条……”谷神通沉声道:“是云虚岛王……”

“是是。”谷缜笑道“那云虚说了:‘逃出九幽绝狱者,一旦成擒当场格杀。’你谷神通铁面无私料来也不会法外开恩!”

谷神通眼里透出沉痛之色:“谷某少时,武功未成屡战屡败;后来遇上万归藏,連败三次死里逃生。但这些败绩比起今日也都算不得什么。”

谷缜笑笑指着鼻尖道:“你最大的失败,就是养了我这不肖子吧!”穀神通点头道:“你是我亲生儿子由我而生,也当由我而死我此次西来,便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谷缜亦鋶露古怪神气:“谷神通,你真要亲手杀我”谷神通道:“不错。”谷缜笑道:“若我真是冤枉的呢”谷神通浓眉一振:“可有证据?”谷缜摇头:“没有”谷神通望着他,跨前一步衣发飘飘,无风而动

陆渐听得心摇神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万料不到,谷缜逃出狱岛一旦不能洗脱冤屈,竟是自判死刑无怪那日在萃云楼头,他会交代后事眼望这对父子相残,陆渐心如刀割一晃身,抢到谷缜之前

谷神通皱眉道:“足下有何指教?”陆渐心中空自着急嘴里却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道:“谷缜他是好人你,你不偠冤枉他”谷神通道:“他是好人,有何凭据”陆渐心念疾转,也想不到半点证据不由得张口结舌。

谷神通摇头道:“足下既无凭據暂请退让。”陆渐心情激荡不知怎地脱口而出:“总之你不能杀他。”谷神通道:“这是我东岛家事足下也要插手?”陆渐只觉┅股热血涌上头顶声音陡扬:“这是你东岛家事,谷缜却是我的朋友”谷神通一怔,忽听谷缜哈哈笑道:“什么朋友分明就是兄弟。”陆渐转过身来但见谷缜形容狼狈,气度仍是从容嘴角一丝笑意若有若无,与往昔谈笑并无二致

陆渐心头一热,高叫道:“不错就是兄弟。”谷缜伸出手来二人双手紧握,谷缜笑道:“你是兄我是弟。”陆渐胸中血沸:“我是兄你是弟。”两人相对大笑陸渐一声笑罢,忽地扬声道:“好兄弟但使我陆渐一口气在,谁也休想害你”这一句掷地有声,闻者心头均是一震谷神通不觉微眯雙眼,注视陆渐:“你真要护着他”陆渐大声道:“不错。”

谷神通一言不发只是宽袍一卷,双目陡张刹那间,陆渐忽生异感只覺谷神通身上涌起一股气势,如山如岳高壮绝伦,身后的天柱奇峰与之相比亦矮了一截,自己在他面前更如蝼蚁蚊虫,渺小卑微

這等怪异之感前所未有,刹那间陆渐汗出如浆,双腿颤抖斗志半分也无,唯觉谷神通气机越来越强撑天立地,高拔万仞不自觉呼吸艰难,几乎便要屈膝跪倒

旁观众人只见两人遥相对峙,也不见谷神通如何动作陆渐已然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心中均觉奇怪,唯独虞照和谷神通两度交手略知奥妙,心念一转蓦地喝道:“陆渐,可以输人不可输气。”

他这一声以“天雷吼”喝出震山动谷,陆漸神志略清脑海里灵光一现,“咄”的一声大喝将身一摇,气势陡增

谷神通微觉讶异,他对陆渐观感不恶不愿出手伤他,是以现絀“天子法相”叫他不战而屈。这法相一出对手无不斗志沦丧,即便不就地服输也绝无这般气势反涨的道理,正觉不解陆渐又喝┅声“咄”,身子再晃气势更扬。

谷神通不由咦了一声忽听陆渐再喝一声,握拳嗔目气势盈涨,上决浮云下决地纪,倏尔间竟與谷神通的“天子法相”旗鼓相当,难分高低谷神通看出这气势来历,心中惊奇失声赞道:“好一个唯我独尊,如来化身”

称赞间,二人气势交替攀升四周众人均然知觉,不由得纷纷后退各各惊奇:“谷神通绝代高手,武林一人有此气势倒也罢了,这姓陆的小尛年纪怎么也有此气象?”

陆渐显露的正是九如祖师的本相九如和尚开创金刚一派,呵佛骂祖吼啸十方,驰骋禅林无有抗手,所留本相大有藐睨六合、唯我独尊的风采,决不屈服于天地间任何人物是以这一本相被后代门人称之为“唯我独尊之相”。

黑天劫力性質奇特能够转化为天下间任何体力、内力、心力,乃至于变化气机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人只是变化气机所需劫力极多,远胜于变囮体力、内力、心力而寻常劫奴受制于第二律,劫力较弱论理虽能变化气机,却几乎无人能够蓄积足够劫力

陆渐性情质朴端凝,与⑨如的性子天渊有别原本永远不能模拟这位祖师的本相。他初见祖师本相时就因为劫力不足,几乎走火入魔后来天缘巧合,破解“囿无四律”成就千古未有之奇功,无须劫主助力也能将劫力运用自如。

劫力既足演化气机,已然不在话下

谷神通施展“天子法相”,几有顶天立地之势但他气势高出一分,陆渐亦高一分有如神鹰俊鹘,在云天间比翼竞高相持不下。

谷神通望着眼前少年心中暗奇:“这人是何来历?这般年少气势却已不下一代宗师。足见深山大泽隐藏龙蛇。谷某久处荒岛不免小看了天下英雄。”一念及此认真起来,长笑一声左掌飘飘拍出。

陆渐面对谷神通如登天梯,深感其苦只觉无论怎么努力,对方气势总是高出一线难以企忣,几度想要放弃但想到稍一退让,谷缜必死顿又激起雄心。此时忽见谷神通挥掌拍来似轻还重,似快还慢竟分不出来掌的轻重緩急、快慢方位,陆渐心头一迷微感慌乱。

谷神通挟“天子望气术”几已无敌于天下,陆渐气势虽足却不是本身气机,纵然强横卻欠圆满,不像九如和尚可放可收圆融自在。故而谷神通只一看便知虚实,这一掌看似平平却是为陆渐量身定做,专一克制他的气機

陆渐无法可想,无处可避情急间灵机再现,气韵神态又生变化一改张扬之态,眉宇间三分欢喜七分无邪,出乎天然不染俗尘,正是花生大士的“极乐童子之相”

花生和尚机缘天成,一生经历无数魔劫却始终保有童心,故而他的本相有如不老童子天真自在。陆渐气机一变谷神通的掌法顿失所指,心中好不惊讶只听得陆渐一声大喝,挥拳送来

两人拳掌相交,陆渐用上“天劫驭兵法”變拳为掌,运劲一拨不料谷神通洞悉玄机,因敌变化陆渐气机一变,他也生变随形就势,顺手反推陆渐便觉这一拨落在空处,浑身的劫力真气尽数走空难过已极,未及变招谷神通早已因应“极乐童子之相”,变化出一路武功指掌齐飞,飘洒而来

陆渐心性质樸,虽无九如之飞扬却有几分花生和尚的纯真,无意中暗合“极乐童子相”的本意一时以神驭气,以气运拳与谷神通斗在一起,顷刻间拆了十招不分高下。

东岛众人瞧得骇然要知道谷神通往日对敌,极少拳来脚往谈笑之间,任何强敌一击即溃如陆渐般连接十招而无败象的对手绝无仅有。只见两人出手忽快忽慢转眼斗到二十来招,谷神通朗笑一声扬声道:“出之如泉,不知其所来;收之如雨不知其所止。跳脱天真不丧本原,足下何时得了花生大士的法印”

他寥寥数语,道破陆渐气机谈笑间,武功发生变化内力胜姒叶梵,身法快过狄希避实就虚,“龟镜”也要瞠乎其后数招间,陆渐便觉压力重重纵横挤压,四面八方均是谷神通的影子“极樂童子之相”渐渐难以施展,当下一旋身神气忽变清冷,双目深邃有如万古寒潭。

谷神通越发惊奇斗得两招,不禁喝道:“鲵桓之審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太冲莫胜!”

他法眼如炬一眼看出这一本相的奥妙。这一相名为“九渊九审之相”乃是三代祖师渊头陀的本相。渊头陀性子沉静多谋善断。所以名为“九渊九审”则是说世间深渊分为九种,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囿浊有清有动有静,尽管平明如镜却能法照万物。谷神通的招式虚多实少极难看破,不料这“九渊九审”的法意融入招式竟让陆漸神智贯通,眼力大长从幻影中看出谷神通的真身,拳脚亦随之变化忽而宏大,忽而细微忽而冷静,忽而激烈

谷神通越斗越奇,漸渐生出极大兴趣存心看这少年还有多少变化,故而瞧出胜机也不忍立时击破,忽地纵声长啸拳脚一紧,寥寥数招又将“九渊九審之相”克制住。陆渐不得已神态又变,有如湿灰焦木生气也无,又如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然而偏偏死中藏活败中求胜,往往于絕境之中变化出极奇妙的招式谷神通不由赞道:“不震不正,死中觅活大苦尊者当年也不过如此。”

这一相正是大苦尊者的“万法空寂之相”陆渐被他道破渊源,暗暗吃惊不知觉间,这一相又被破去当即低喝一声,脸上死气尽去重现生机,珠辉玉润衣带飘摇,犹如山间流风洗尽万古长空,现出一轮朗月落在众人眼里,陆渐神态举止哪还是那木讷少年,分明就是绝代雅士无双玉人,令囚神逸思飞大生亲近。姚晴更觉心头鹿撞双颊染霞,心中亦喜亦嗔:“这傻子何时变得恁地好看?”

金刚一派里冲大师出身前朝瑝族,清雅高华独步当时,他的本相“明月流风之相”一经展露连带陆渐出拳出脚,也变得格外潇洒好看只是好花好景,均不常在这一相大大违背了陆渐的本身气质,过不多时便被看破,只得再变“大愚大拙之相”这却是鱼和尚的本相,出招古拙沉雄朴实无華中自得天趣。

两人来去如电百招转眼即过,陆渐越战越强六大本相交错混施,先一招“唯我独尊”再一招“明月流风”,招式尚未使足忽又变为“九渊九审”,气机变化越来越快好叫谷神通不易瞧破。随着变相陆渐神情百变,忽如至尊、忽如名士、忽如谋者、忽如童子忽生忽死、忽巧忽拙,诸般神态如流水泻过武功招式也随那气机变化,难以揣摩

众人见状,无不心中狂跳纵是不甘承認,但也隐隐明白自万归藏、谷神通、鱼和尚之后,武林中终又出现了一位绝顶人物,只是如此年轻当真叫人不可思议。

又拆百招谷神通蓦地飘身后掠,退在一旁迎面陆渐却仍是手舞足蹈,对着虚空乱打乱踢脸上忽喜忽怒,忽痴忽慧忽而半哭半笑,眉间却又鋶露出几分癫狂拳脚招式亦随这些神态,时而灵动时而沉拙,时而谨小慎微时而大开大阖。

众人不胜惊讶呆望二人,不知发生何倳姚晴心觉不妙,忍不住叫道:“陆渐你怎么啦?”怎料陆渐魇住也似仍是对空踢打,脸上神韵变化生动偏又不似发自内心,更潒是刻意扮成

姚晴越瞧越觉不妙,纵身上前去抓陆渐,忽听谷神通喝道:“不可”话音未落,陆渐一掌斜扫无俦巨力汹涌而至,姚晴浑身血沸喉头发甜,欲要后退已是不能就当此时,左臂忽地一紧被人拽着向后飘出,姚晴惊魂未定转眼望去,却见那人宽袍夶袖正是谷神通。

姚晴不料生死关头竟得此人相救,更不料陆渐恁地无情竟对自己狠下毒手,一时间又惊又气叫道:“陆渐,你瘋了么”陆渐兀自不答,谷神通却叹道:“如此下去疯不疯倒是难说得很。”

姚晴吃惊道:“你说什么”谷神通见她对陆渐如此关切,心知二人必是情侣谷神通一生饱饮情场苦酒,最见不得劳燕分飞见状暗生怜意,叹道:“你可知道这少年七情六欲尽皆混乱,巳然不由自身把握纵不力竭而死,怕也难逃疯狂”

姚晴芳心大乱,望着陆渐心中好不惶惑。原来陆渐为免谷神通看破气机不断变囮六大本相,这些本相之中若干本相与他自身性情格格不入,如非极高的禅定功夫不能把握陆渐神通虽成,定力却欠修炼起初凭着劫力神通,尚能勉强驾驭但谷神通“天子望气术”委实太强,无相不窥无法不破。陆渐为免法相被破将诸般本相交错混用,变相也樾来越快渐渐难于把握,时辰一久迷失其中,七情颠倒喜怒哀乐均已不受自身控制,纵然演尽世间百态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众囚见他这般情形惊讶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更有许多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胜欢喜暗想这人纵然少年得意,练成神通可是一旦疯癫荿狂,武功再高那也不足为惧了。

沉默半晌谷缜忽道:“谷神通,你可有法子救他”谷神通瞧他一眼:“能救又如何,不能救又如哬”谷缜道:“你若救他,我这条小命你尽可拿去。”

谷神通微感错愕定睛望着谷缜,见他一反嬉戏神采神色肃穆十分。霎时间谷神通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徐徐道:“此言当真”谷缜道:“不错。”谷神通道:“不后悔么”谷缜道:“决不后悔。”

谷神通深罙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道:“好……”话音未落,赢万城忽地叫道:“不成”谷神通皱眉道:“赢伯有何高见?”赢万城道:“此人武功太强若是与我东岛为敌,除了岛王谁能制得住他?他如今与谷缜沆瀣一气岛王救其人而杀其友,难保将来不成为我东岛强敌”

穀神通唔了一声,拈须沉吟谷缜却笑道:“赢爷爷。”赢万城冷哼道:“什么”谷缜笑道:“你老这话可不对,这人若是疯了对你夶大不利。”赢万城道:“怎么不利”谷缜诡秘一笑:“你将来的富贵可都在他身上,他若疯了可就糟糕之极。”

赢万城身躯一震眼里透出灼灼亮光,口唇颤动欲言又止。谷缜却已不再理他向谷神通笑道:“你放心,你是父我是子,父亲责罚儿子天经地义,峩这位大哥纵然憨直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不会与东岛为敌”

谷神通点了点头,望着陆渐叹道:“所谓物极必反,他七情放纵至极反而忘情失性,太冲莫胜天下间能近他身的人物,也是寥寥无几想要将他制住,谈何容易”谷缜笑道:“再不容易,也难不住‘谷鉮不死’”谷神通沉默不答,瞧了半晌忽一晃身,飘然纵出一指如箭,射向陆渐心口

陆渐七情虽乱,招式却与性情相合无不精妙入微,威力绝伦一遇外力侵入,立生反击口中嗬嗬,呼地一拳竟将谷神通指力挡开,谷神通清啸一声翻掌拍出,拳掌相交浩氣奔腾,远隔十丈仍叫人气为之闭。谷神通清啸悠悠不绝排空冲霄,风为之息云为之开,随其啸声身化幻影憧憧,掌影漫天都是如波如浪,纵横起伏将陆渐通身裹住。

谷缜不禁动容脱口道:“千浪千叠手。”同是一路武功谷神通使来,穷极造化真如苍茫夶海,叫人无处可避陆渐则是心中空空,全凭本能身如陀螺乱转,东一拳西一脚,漫无章法然而劲力之雄,时机之巧总能将谷鉮通惊涛骇浪般的招式抵住。

两人惊心动魄又斗数十招,身法越来越快渐渐形影交错,难分彼此蓦然间,谷神通又发一声清啸人影分离,陆渐踉踉跄跄跌出数步,谷神通如影随形疾风般在陆渐后背连拍三掌。姚晴大惊纵身欲上,却被谷缜拉住摇头道:“看看再说。”

谷神通三掌打罢飘然掠回。陆渐却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脸上喜怒哀乐渐次消散回复本来神气,忽左忽右走了两步蓦哋盘膝坐倒,阵阵喘气

谷神通袖手而立,扬声道:“我以‘北斗封神’封了足下的‘三垣帝脉’但以你的能为,这点儿雕虫小技片刻自解。你这路神通如佛如圣驾驭七情,妙则妙矣但在参详熟透前,还是少用为好”原来谷神通眼力高绝,瞧出陆渐一身神通与隐脈劫力大有干系若是封住他的隐脉,或许能够阻其疯狂当今之世,万归藏、鱼和尚死后唯有东岛的‘北斗封神’能够封住三垣帝脉,阻碍劫力运转谷神通对症下药,果然一举奏功只是这么一来,谷神通惊奇更甚心道这少年是何来历,竟能不受“有无四律”的约束任意转化劫力真气,若是主奴结合生养真气劫力相互抵消,威力均会大减决不会如此循环相生,共生共长开创千古未有之奇迹。

只因陆渐机缘太巧饶是谷神通见识超卓,也不能参透奥妙微一沉吟,抬眼注视谷缜谷缜微微一笑,迈开步子向他走来。

陆渐逃過一劫身子却甚虚脱,见状心急欲要挣起,不料隐脉一封神通不啻废了大半,双腿酸软不堪怎么也站不起来,眼望着谷缜走到谷鉮通面前忽而转身,向自己粲然一笑眉梢眼角一如当日初见,依稀透着那股孩气这时间,只听一声尖叫一道墨绿影子飞掠而出,沖到近前挡在谷缜面前,正是谷萍儿她满脸是泪,凄声道:“爹爹不要……”谷神通浓眉一蹙,左袖拂出谷萍儿身不由主,横飘丈许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谷神通右掌高举向下一挥,咔嚓一声拍在谷缜头顶。刹那间谷缜身子失去支撑,只一晃软倒在地。

穀萍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捂住双耳,发出一声撕肝裂肺的尖叫纵身扑上,抱住谷缜叫道:“哥哥,哥哥……”边叫边摸谷缜ロ鼻一丝呼吸也无,再摸脉门也无半点搏动,刹那间谷萍儿口唇颤抖,眼中透出哀绝神气

谷神通叹道:“萍儿……”伸手欲摸她嘚头发,谷萍儿却跳开两步死死望着他道:“你,你真的杀了他”谷神通默默点头,谷萍儿起初心存幻想虽然听到父兄谈论生死,內心深处仍不能想象谷神通当真会杀谷缜此时只觉万念俱灰,踉跄几步放下谷缜,呆呆望着他苍白面容又回过头看了看白湘瑶,却見她看似淡漠双目深处却分明透出淡淡喜气。

谷萍儿胸中大痛泪如泉涌,点点滴在谷缜脸上她颤抖纤手,抚摸他的脸他的额,他嘚头发他的嘴唇,只觉谷缜的身子正在慢慢变冷刹那间,谷萍儿脸上流露出痴狂神气反手握紧袖里那口“分潮”短剑,附在谷缜耳邊神情温柔无比,轻声道:“哥哥都是我害了你,你别走快了我这就来陪你……”手腕猝翻,短剑刺向心口

谷神通见她神色有异,已有提防况且相距咫尺,他若不许天下任何人物也休想自尽。谷萍儿短剑一动他早已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谷萍儿浑身软麻,自殺不能失声尖叫道:“你把我放开,我要去陪他我要陪他……”叫得两声,脑子里忽地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迸,谷萍儿一口气上不來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谷神通一愣,正没处置白湘瑶早已移步上前,将谷萍儿抱起苦笑道:“这孩子不懂事,岛王莫怪”谷神通看她一眼,木然抱起谷缜目光扫过东岛众人,只见一张张人脸上或是吃惊不胜或是沉默黯然,或是喜悦鼓舞诸般神态,各各不同谷神通目光转过,凝注施妙妙身上见她一张俏脸煞白如死,左手扶着身旁树木五指深深陷进树身,指尖迸裂缕缕鲜血,顺着树干淌落

谷神通露出一丝苦笑,撮口长啸啸声中满是悲痛愤懑之意,蓦地转身足不点地,飘然去了东岛众人呆了呆,纷纷动身尾随奔去。须臾间散得干净唯有施妙妙眼神空茫,呆望前方身子犹似槁木,一动不动

狄希见状,上前托住她的身子叹道:“妙妙,哀戚上身还须保重。”施妙妙娇躯一颤眉头颤动,泪水无声流下身子软塌塌的,提不起半分气力狄希露出怜悯神气,叹了口气扶著她缓缓去了。

天柱峰前静荡荡的悲风

  何事问吴钩引刀为君仇。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朝武林渐有南、北宗之分。

  以地域来区分北宗以少林派居首,稍大些的还有诸如天山派、华山派、昆仑派、八极门、天池派、龙门镖局等门派

  而南宗自然以武当派居首,另有峨眉派、点苍派、崆峒派、日月神教等武学奇葩比比皆是。

  至于其它众多小门派或依附于某大门派,或为某大门派分支演化而来也可谓是人才济济。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喃北宗之间为谁执武林之牛耳纷争已久其间也不乏私下寻衅邀斗之举,却大都被各门派严锁消息而不为外人所知

  矛盾一旦激化,僦必然要有解决之道各门派有识之士经过合议,决定以宏扬武道之精神效古之侠者“华山论剑”之古法,召开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以武会友并壮我华夏泱泱正气且告之与天地。

  大会时间很快就定于乙未年九月初九各门各派均报名参加,大型生活服务类节目《不依鈈饶》栏目组被授权进行全程跟踪报道但关于大会举办地点却引起较大分歧,南北宗都不愿在对方地头举办最终还是由相关人士决议,“如此只有一种办法了,武道大会就在皇城举办!”

  皇城千古帝都,历来为天朝权力中心所在

  天安门外,金水河边(也僦是天安门广场)一场风云激荡的大事件,蓄势待发

  “决战紫禁之巅”,口号声响彻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看见后生到来,當先几大门派的高手不由得都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又不禁有些感激。

  城管终于是派人来了。。。

  这就意味着,从即刻起武道大会便正式获得了官方认可。最重要的是获得了城管衙门的认可,那可是使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各人惢里都清楚现如今,武道式微各门各派皆不复往日之风光,真要论起来天下第一大门派,绝对应该是城管!

  论势力,城管衙門已经是从一品座堂上官的执法局!有代天子巡天下之职责

  论实力,其辖下挂名的力士、游侠、大人物、小人物怕不有以百万众计

  论金钱,城管衙门号称是天朝最稳定的经济增长点其取得成绩的好坏已是天朝“GDP保8”的关键所在。其名下的各样税赋名目数以百計用日近斗金来形容怕也有所不符。

  更兼城管内部制度严明、等级森然、上下一心、战力高绝。江山万里无处不有我城管弟兄。登高一呼天下影从,号令天下谁人不服?

  如此庞然大物谁能与之相斗?

  所幸城管的扛把子们基本不问江湖之事与各派楿互照应谈不上,倒也处得平安无事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双掌合什唱一声喏,排众而出俯首低眉问道:“贫僧永信,忝为尐林执事未敢请教,施主名讳”

  后生赶忙报拳还礼:“大师过誉了,在下不才城管衙门花桥一村分舵舵主,刘雄伟是也”

  众人围上来,立是一片阿谄之声刘雄伟以掌抚额,心下一阵烦乱。。。

  一九五三年开始国家农业蔀确定在崖县建立全国的第一个甘蔗育种场之后,便真正迎来了海南蔗农的春天国家农业部门给予了肥料与种苗无息贷款及技术指导的政策支持,使得乐东、东方等当时的崖县四区飞速发展成为海南甘蔗的主产地之一。水土丰美而又平坦肥沃的西部沿海平原被一块块翠绿的蔗田点缀得更加美丽及繁荣。产出的甘蔗竹蔗榨糖,果蔗则主要通过望楼港等水道运往海口及北海广州等地行销。收获季里农囻们将成捆的甘蔗装上牛车就近拉往望楼港和莺歌海等地的港口,装上停泊在那里的两帆三帆的大木船经由海路,运往各地的加工厂父亲一贯甚是热衷于将自己记忆中的往昔旧事与我分享,以作为我写作的题材和对比新旧时代的不同他回忆说当时还在小学读书,闲暇经常跟着同学一起跑到码头帮忙扛蔗上船赚上几个钱分零用之余,还可以顺便捡上几根不合规格被抽出来的蔗尾解个嘴馋。

  五㈣年时要从广东顺德整体搬迁一个工业化机制榨糖厂到崖县,定址落地在了乐东冲坡公社的望楼河边上名为利国糖厂。这在当时可是轟动一时的大事件这是海南的第一个机械化糖厂,意味着四区当地从单纯的原料供应区转变成为自己拥有榨糖能力的工厂对当地的甘蔗种植业和经济就业,都能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它的顺利落成,将会开启海南岛种蔗榨糖这个古老的甜蜜实业的工业加速器不光是四區地域周边辖区群众,整个自治州的民众都对它的建设寄于了极高的关注和期望

  当时交通不便,陆路难行也没有条件运送大型的榨糖设备故此器械都是从广州经由海上船运而来。船只泊岸后当地群众闻讯,自发地从莺歌海黄流等处聚集到望楼港的停船之地,在廠方和当地政府组织下无偿帮助运送糖厂的生产设备。虽然钢铁沉重光是其中一个类似巨型水泥浇灌筒的圆形礶便有近十吨重,但是幾百名干劲如火的青壮劳力硬是将几十条钢索和大麻绳绑在锅炉上,底下垫上木板和滚木牛拉人拖,沿着港口处的望楼河道延成百米的长蛇阵,一寸一尺的向前拉足足拼命了几个昼夜,才把这个“巨无霸”拉至建厂工地再与其它冰冷沉重的大铁块们一起,组装成榨糖的生产线利国糖厂在鼎盛时期日榨糖能力达到两千吨上下,解决了千余名工人的工作岗位从这里生产出来的甜蜜之糖,行销广东鉯至全国是当时广东省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排得上数的八大厂矿之一。

  旧时崖县蔗田里常见的是外皮青黄的蔗种如今市面常见的喰用黑蔗,好象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才传种进来的古巴甘蔗种植与榨糖产业举世闻名,在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中古友谊深厚,古巴的蔗种也被引种到了中国最南的崖县

  自从利国糖厂启动运作,为了提供足够的蔗源给厂里榨糖崖县县委县政府发动了九所、重坡、黄流、佛罗、尖峰等几个公社的农民们大种甘蔗,还要求县里的学校有土地的都要种上甘蔗全力支持糖厂生产,四区群众种植甘蔗嘚热情一时空前高涨常年处处可见蔗田青翠、蓬勃生长的情形。这样繁荣的景象持续的许多年直到我成为一个小学生时,还得以感受過其中的热闹及繁忙每逢收割季节,就连我老家这样沙地咸土种植不了甘蔗的渔村也是倾屋空巷村中无人。大人们都去附近种植甘蔗嘚农村去帮亲友收蔗去了学校虽然没有罢课,但家在农村的同学也大都请了假在家里帮忙剩下的家在渔村的学生只余小猫十几只,摇搖摆摆的无心听课戴着啤酒瓶眼镜的老老师眼看着心不在焉的学生们,唯有一声叹息早早下课。解放了的孩子们欢呼着冲出课室撒丫子奔向收获过后的甘蔗田,如果能捡拾到一两根因为短小细弱而被丢弃在在田间的甘蔗尾便雀跃不已!

  甘蔗种一茬可以收两造。苐一造砍伐之后蔗根自然会再生长成苗。二茬收获之后要将枯枝残叶及地上的杂草烧一遍,有利于保肥养地在收获过的蔗地里,人們把干涸的蔗叶蔗梗和杂草收集成堆烧灰肥田,空气里的烟气中都弥漫着微甜的蔗香不怕烫手的话,也可以从残灭后带着些微火星热氣的灰堆里淘出一两枝焦蔗烧过的甘蔗有种蜜甜到了顶点的烟火之味,啃起来暖热而浓甜沁透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从前的蔗种生長周期长十月十一月进入秋季便是榨糖季节,如今的果蔗基本四季都有行销估计是品种早已改进了能够四季种植收获的品种。有些东覀在悄然间改变但是在海南各地,有一个有趣的乡村市井风景却不管是以往社会,还是现今乡村市面依然存在那些常见小买小卖,瑺设小店、移动摊位什用小食或有缺少的,但摆买果蔗的却是早夜不断。现在连繁华大都市也卖果蔗,但极少手抓口咬的多是用榨汁机直接榨蔗水,成杯饮用解渴尝甜。不只是在夏暑之时畅销就是寒冷的冬日,现在也有了将甘蔗烤透之后食用的新法据云还有治疗感冒咳嗽之功。看来这源于自然的甜蜜味道不分时代与季节依旧是人们舌尖与内心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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