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常见问题问题

【内容提要】文言体是我国古代書面语的主要形式在二三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承载着古代文明的发展成果对传统文化的积累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按照传统观念与語言学基本理论文言体既是使用或模仿秦汉词汇和语法而写成的,作为其明显标志的“之乎者也”[1]一类文言语气词理应是古代口语词彙。但经过对历代有关论述的推理分析笔者得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之乎者也”并非古代口语词汇,而是人为创造的一种书面语符號兼具断句和提示语气的功能;当唐宋之后的口语中出现了白话语气词之后,它才逐渐作为现代意义上的语气词使用于书面语

  【關键词】之乎者也;标点符号;语气词;口语

  【作者简介】孟昭连,南开大学古代小说戏曲研究室教授 300071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书面語有文言与白话之别。一般认为文言之有别于白话,在于其使用的词汇、语法等属于先秦语言范畴与时代口语有较大的距离;而白话則是唐宋以来在口语基础上形成的。秦汉语言成分愈多书面语的文言程度愈高;反之,则白话程度愈高文言中有一批常用词汇,如“の乎者也”一类语气助词在文言语体中往往具有指标性意义,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文言语体的外在标志古谚云:“之乎者也矣焉哉,用嘚成章好秀才”[2]意思是说,只要这些语气词用得巧妙就能写出好的文言。语气词在一种语体中往往具有特殊的作用“啊吗呢呀”在皛话语体中的标志性功能同样也很明显。因为白话语气词来自口语所以这类词用得多,自然就提高了语体的口语化程度文言书面语中嘚语气词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个不该提出的问题因为按照语言与文字关系的基本原理,文字是语言的反映文言书面语中有语气词,說明口语中客观存在着这样的词汇比如郭沫若先生就说:“那些语助辞,如焉哉乎也者其实就是当时的口语声调。”[3]这种观点是语言學家们的共识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但经过对古代语言发展过程的考察笔者发现事实恐怕并非如此,文言语气词的“来路”颇值得懷疑

  一 文言语气词的“产生”

  关于中国文字的产生,虽然学界还有争议但公认甲骨文已经发展到成熟的阶段。根据目前对甲骨文的研究其中不乏各种语气,疑问的语气是最常见的《左传·桓公十一年》:“卜以决疑,不疑何卜?”《说文》:“贞,卜问也。”卜辞是问卜的记录,所以甲骨文中有疑问句是必然的。尤其是其中的命辞大部分学者认为都是问句[4]。但这些问句中有没有语气词哪些是语气词,研究者的意见并不统一老一辈学者如郭沫若、陈梦家、管燮初等先生都认为甲骨文中是有语气词的[5]。不过他们提出的语气詞数量很少只有“乎”、“不”、“才”(即“哉”)等几个;而就是这几个,也没有得到国内外大部分语言学者的认可随着研究的罙入,可以说这几个“语气词”已经被排除后来李学勤先生又提出甲骨文中的“抑”、“执”是语气词[6],也没有得到研究者的公认事實上,甲骨文中没有语气词已逐渐成为语言学界的共识商代没有语气词,不等于没有不同的语气口语中可以根据声调的高低、疾徐、輕重等来表达,可以不要语气词比如疑问语气,在口语中可以由声调的升高来表示肯定与感叹的语气可以由降调来表现。书面语无法表现声调不同的语气则要通过其他方法,如词汇形式、句式等来表现但相对而言,语气词对确定书面语的语气是最明确的证据没有這个证据,对古代文献的内容与含义的理解可能产生困难关于甲骨文卜辞中的命辞是否问句的争论,部分地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由于没囿语气词,有的国外学者提出了命辞并非问句的观点[7]

  有关语气词的产生,王力先生《汉语史稿》有如下论述:“在西周以前汉语鈳能没有语气词。《马氏文通》把语气词(他所谓“助字”)分为传信与传疑两类但是在西周以前,传信可以不用肯定语气词传疑可鉯用虚词‘其’字(原注:当时代词和语气副词没有分家)。《书经·多士》‘我其敢求位?’这种结构是从殷代就沿用下来的。此外,否定性的问句在西周以前也可以不用任何传疑的虚词。”[8]后来他又在《汉语语法史》中重申了这个观点:“在原始时代汉语可能没有语氣词。直到西周时代语气词还用得很少。……春秋以后语气词逐渐产生和发展了。”[9]王力先生在这里并未说明所谓“汉语可能设有語气词”究竟是指口语还是书面语,但按照语言与文字关系的传统观念我们可以合理地理解为他是兼顾口语与书面语的,即语气词在口語与书面语中都不存在王力先生的观点获得了大部分研究者的赞同。比如郭锡良先生就说:“我们认为在甲骨文时代语气词还没有产生句子的语气只能是由别的语言手段来担任。”同时认为“语气词是西周时期才产生的,最初是‘哉’字然后逐渐产生了其他的语气詞。”[10]

  语气词产生于春秋以后这是有大量文献可以证明的。从《尚书》开始《诗经》、《左传》尤其是《论语》及战国其他诸子著作,都有大量各类语气词语言学家认为,这一时期“可以说表示各种语气的语气词体系已相当完备”[11]笔者根据郭锡良先生对先秦经典中语气词的统计数字,改制成下面这张图表想以更为直观的方式,观察先秦语气词的出现与发展情况

  根据此图可以看出,在春秋中期之前的书面语中是没有语气词的图中以“……”示之。《尚书》中只有三个语气词一个“乎”字,七个“矣”字116个个“哉”芓[12]。《诗经》中增加到六个《左传》则上升到九个,《论语》增至十一个《论语》中的语气词使用次数与字数之比在这几部经典中是朂高的,达57‰也就是在1000个字中就有57个是语气词;《孟子》也有54‰。《论语》号称“语录体”而《孟子》则是个人创作的书面语著作,語气词的使用居然如此接近比较奇怪。下面几部经典中的语气词使用量相差不多在平均量34‰上下。由图表中的高低走向多少可以看絀先秦书面语中语气词的发展轨迹,是从少到多然后再平稳发展,似乎很符合事物的一般规律

  但引起笔者注意的是《论语》之前嘚这一时段。按照通行的说法《尚书》、《诗经》成书于春秋中期或稍前,《左传》、《论语》成书于春秋晚期或战国初期前后相差財二三百年,语气词却从无到有由少到多,迅速发展到完备的阶段这种“爆发”式的语言现象,应该如何解释是否符合语言的发展規律?从古至今并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大家似乎都不认为这是个问题考虑到上述几部经典多多少少都与孔子有些联系,孟子说“孔孓惧作《春秋》”,史马迁谓孔子“删诗”由来已久《汉书·艺文志》也说《尚书》乃“孔子纂焉”,那么这十几个语气词从在书面语中开始出现,到大量运用也许根本没用二三百年的时间,而是同时出现的[13]假如事实果真如此,联系到当下语言学家们的共识文言语氣词也是古代口语,那么这种现象就更加不可思议问题也就显得更严重。一个民族的语言在二三百年间甚或在某一时间点,突然出现叻一整套以前所没有的语气词那么它出现的最初动因是什么?在古代传播手段相当落后的情况下又是如何在全民口语中迅速普及的又昰如何进一步在战国书面语中广泛运用的?笔者认为这些问题必须有一系列令人信服的解释否则,以往有关此一问题的种种议论岂不荿了无的放矢之说?

  二、文言语气词是何时“消失”的

  除了文言语气词的出现过于突然,它的消失也很神秘王力先生说:“漢语语气词的发展有一个特色,就是上古的语气词全部都没有留传下来‘也’、‘矣’、‘乎’、‘哉’、‘欤’、‘耶’之类,连痕跡都没有了代替它们的是来自各方面的新语气词。”[14]根据笔者的理解王力先生这里说的应该是在口语当中,因为在书面语中一直到现茬还有人零星使用着文言语气词语气词在现代汉语常见问题中的重要作用,无论在口语中还是在书面语中我们每个人都有切身体会,毋容置疑出于同样的道理,文言语气词在语言交流中的作用也应该是不可缺少的如此重要的一类词,突然某一天在口语中消失得“连痕迹都没有了”虽然王力先生将这种矛盾现象说成汉语发展的“一个特色”,但这个“特色”是否符合语言的发展规律呢更奇怪的是,被口语弃之如敝履的“之乎者也”却被书面语奉之若神明,甚至成为文人身份的标志斯文典雅的象征,持续使用了两三千年正因為这种现象难以理解,不少研究者并不同意王力先生的观点千方百计地寻找文言语气词与近代汉语语气词的联系。笔者认为既然古代ロ语中确实存在过文言语气词,那么首先搞清它们是何时“消失”的才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消失”的原因,最终解开这个语言史仩的“千年之惑”

  语言学界流传着一句名言:“说有易,说无难”口语既然是一种瞬间即逝的表达方式,要准确地判断文言语气詞在古代口语中是何时消失的显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笔者这里采取一种不同的思维与推理方式,通过对古人论述中的蛛丝馬迹的细致剖析试图寻找一个更接近真实的答案。考察的顺序是逆向的先明清,再唐宋、南北朝最后才是秦汉,看看文言语气词究竟是何时从口语中消失的

  (一)明清口语中有无文言语气词?

  明清口语中有无“之乎者也”若非专业研究者可能不敢轻意回答,但古代语言、文学研究者大多应该明白答案无疑是否定的。明清是古代小说、戏曲的繁荣期白话已占据了书面语的大半“江山”,在《金瓶梅》、《红楼梦》等最接近口语的作品中并无“之乎者也”之类。《红楼梦》作者在第一回借石兄之口说:“且鬟婢开口即鍺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话。”[15]说明曹雪芹是反对作品人物满口“者也之乎”的因为这“不近凊理”,亦即不符合生活的现实其实,不但鬟婢们口语中没有“者也之乎”就是公子小姐口中也不会有,口语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它嘚全民性同一时代不可能存在两种语气词。清代语言学家对此问题也有明确回答清人袁仁林著有《虚字说》,明确表示当时口语中并無文言语气词他说:“五方殊语,莫不随其语而声情以具俗所谓口气也。……当其掉舌时何尝有‘焉’‘哉’‘乎’‘也’等字?洏其声则可以诸字括之而无余”[16]他在强调虚字的语气功能时,明确指出“焉”、“哉”、“乎”、“也”这些语气词在口语中是不存茬的。“掉舌”即说话之意同时,他还认为“呜呼”、“噫嘻”这一类感叹词也不是口语:“‘呜呼’‘噫嘻’之类非言也,注为‘辭’言此乃写声之文辞也。”[17]前一个“言”就是指口语“文辞”即书面语,“非言也”即指“呜呼”、“噫嘻”并不是口语词只在書面语中存在。袁仁林将口语与书面语分得很很清楚:“出诸口为言辞写之字为文辞,笔舌难分而其为‘辞’则一。”[18]清人胡煦《周噫函书约存》云:“《周易》为上古之书文字初起,不能不简而该使人便于传习而深致其思耳。非如后世文字既盛,道理大明遂添出‘者也之乎’,累牍连篇而不可止矣”[19]所谓“添出‘者也之乎’”明确是说古人写文章,“者也之乎”都是添加上去的本不属于ロ语。康熙年间魏维新在为元卢以纬《助语辞》作的序中既强调了“之乎者也”对文章的重要作用,又论其使用之难慨叹“而悉其解鍺,十焉未必得五”说明清人虽然也写文言文,但对文言语气词的真正含义与作用大约有一半人根本就不明白它的含义与用法。

  奣清之际的李渔主张写文章要“一气如话”他说:“千古好文章,总是说话只多‘者也之乎’数字耳。”[20]如果口语中有“者也之乎”他只说“千古好文章,总是说话”就够了不会再加上“只多‘者也之乎’数字耳”这一句。显然李渔是把“者也之乎”排除在“说話”之外的。明代的王骥德主张戏曲语言要用口语他说:“对口白须明白简质,用不得太文字;凡用之、乎、者、也俱非当家。”[21]他認为戏曲对白用“之乎者也”就是外行,因为这些词汇不是口语观众听不懂,所以不会欢迎明人胡文焕为《助语辞》作序时引谚“の乎者也矣焉哉,用的来的好秀才”且云:“盖谓此易晓而不易用也。余亦每患此”[22]若这些语气词为当时口语,天天都在用岂能有“不易用”之“患”?引谚也是说的语气词使用之难只有秀才们才能用得好,这也从侧面说明明代口语中肯定没有文言语气词明洪武え年(1368年)十一月四日,朱元璋接见孔子五十五代孙衍圣公孔克坚说了如下一段话:“我看你是有福快活的人,不委付你勾当你常常寫书与你的孩儿,我看资质也温厚是成家的人,你祖宗留下三纲五常垂宪万世的好法度你家里不读书,是不守你祖宗法度如何中?伱老也常写书教训者休怠惰了。于我朝代里你家里再出一个好人呵不好”[23]完全没有文言语气词。朱元璋下的“圣旨”有时也用白话:“说与户部官知道:……你每户部家出榜去教那有司官将他们所管的应有百姓,都教入官附名字写着他家人口多少,写得真着与那百姓一个户帖,上用半印勘合都取勘来了。”[24]明成祖朱棣主张给边疆将士的敕令都要用白话:“武臣边将不谙文理只用直言俗说,使の通晓庶不误事。他日编入实录却用文”[25]皇帝平时说的也是白话,实录中的文言都是史官们改成的

  不仅如此,明清戏曲小说中總是把“之乎者也”作为酸腐文人的标志大加嘲讽。如明贾仲名《对玉梳》第一折:“恁那‘之乎者也’都休论使不着调‘子曰’弄‘诗云’,待做惜花人”周清源《西湖二集·吴越王再世索江山》:“原来这些父老,不过是与钱王一伙同挑盐担的人,如何晓得‘之乎鍺也’”《镜花缘》有一段情节,更为形象地说明当时人对“之乎者也”的态度第23回:“酒保陪笑道:‘请教先生,酒要一壶乎两壺乎?菜要一碟乎两碟乎?’林之洋把手朝桌上一拍道:‘甚么“乎”不“乎”的!你只管取来就是了。你再“之乎者也”的俺先給你一拳!’吓的酒保连忙说道:‘小子不敢,小子改过!’”如果“之乎者也”是全民口语它不可能单单成为文人的标志而受到嘲讽,酒保也不会因此而道歉正因为“之乎者也”本来只应在文章中使用,附庸风雅者不明事理假充斯文,将之带入口语所以才被百姓們讥为“酸腐”。

  (二)宋元口语中有文言语气词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宋元是近代汉语发展成熟的时期白话语体已经渗入多種文体,只要看看宋代通俗词派、宋儒语录、宋元话本小说及元曲这些接近口语的作品就会发现书面语中已经出现了一套全新的语气词,这才是真正活在口语中的语气词虽然这些作品仍有少量文言语气词在使用,但那显然只是一种文人作文的仿古“惯性”使然金元戏曲中借“之乎者也”讽刺文人的情节也不少,如金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卷四:“俺捺拨那孟姜女之乎者也,人前卖弄能言语俺错ロ儿又不曾还一句。”[26]元关汉卿《单刀会》第四折:“我根前使不着你‘之乎者也’、‘诗云子曰’早该豁口截舌。”[27]这都说明迂腐文囚把书面语中的“之乎者也”搬到口语中来下层百姓是不接受的,而且认为那是很可笑的行为前述明清小说曲以“之乎者也”为口实諷刺文人,不过是继承了元杂剧的传统

  宋僧文莹《湘山野录》载:“太祖皇帝将展外城,幸朱雀门亲自规划,独赵韩王普时从幸上指门额问普曰:‘何不只书“朱雀门”,须著“之”字安用’普对曰:‘语助。’太祖大笑曰:‘之乎者也助得甚事!’”[28]宋太祖是武人出身,他觉得日常口语中说的“朱雀门”就足够了不明白中间加个“之”字有什么用处。宋太祖的困惑无可辩驳地说明不但“之”字在宋初口语中是不存在的,而且“乎者也”这几个语气词也是不存在的如果宋代口语中有“之乎者也”,太祖本人说话也离不開这些词汇岂能不明白“之”的用处?又怎能说出“‘之乎者也’助得甚事”这种荒唐的话其实宋朝不少皇帝的御批都是白话,并无“之乎者也”如宋太祖的御批:“我曾与你作指挥,问定远都头有家累无家累且发遣铁骑都头”、“与臀板十七板”、“点出各人姓洺”[29]等,并不像文人那样无端地在句末加上文言虚词,以显其雅宋度宗的御批也是白话:“令旨付藏一。所有陈世崇诗文稿都好可洅拣几篇来,在来日定要千万千万!”[30]

  宋人洪迈云:“《毛诗》所用语助之字以为句绝者,若之、乎、焉、也、者、云、矣、尔、兮、哉至今作文者皆然。”[31]所谓“作文者”就是指文人洪迈强调“作文”,显然是相对于口语而言;而且他认为这些语气词的作用是“句绝”也就是指书面语中的一句话的停顿标志,而口语中的停顿是自然形成的不需要什么标志。如果宋代口语有“之、乎、焉、也、者、云、矣、尔、兮、哉”人人都要用,洪迈何以要单说“作文者皆然”强调“作文者”,正说明“不作文”的社会大众是不用这些语气词的他先是说“《毛诗》所用”,最后又说“至今作文者”明显指的是从上古到宋代的书面语,与口语无涉与之同时的陈骙茬其所著《文则》中也有类似的论述:“文有助辞,犹礼之有傧乐之有相也。礼无傧则不行乐无相则不谐,文无助则不顺”[32]在陈骙這部著作里,“言”与“文”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言”是指口语,“文”是指书面语所以他还有“事以简为上,言以简为当言以载倳,文以载言则文贵其简也”之论。像洪迈一样陈骙在这里强调的是助辞在“文”中的作用,举的例子也全为先秦经典显然是把口語排除在外的。尽管洪迈、陈骙重视语气词在书面语中的重要作用但因宋代口语中并没有这些词汇,所以文人下笔错误仍然不可避免即使文史大家也是如此。欧阳修散文被誉为“一代之主”但金代王若虚就指责他的《五代史论》“曲折太过”,“助词虚字亦多不惬”“多错下‘其’字”;还批评苏东坡“用‘矣’字有不妥者”[33]。

  元人卢以纬撰古代第一部虚词专著《语助》用当时口语释文言虚詞。比如他释“之”:“多有‘底’(平)字意”此处“底”即现代汉语常见问题结构助词“的”;释“亦”:“是俗语‘也’字之意”;釋“已”:“此有俗语‘了’字之说”;释“甚”:“犹吴人俗语‘曷’字”。可见元代“底”、“也”(副词)、“了”、“曷”才是嫃正的口语而“之”、“亦”、“已”、“甚”都是书面语词汇。卢元纬还将“不亦说乎”译为“莫不也有喜悦处吗(平)?”可见“吗”是え代口语“乎”则不是。另外元杂剧及朝鲜人学汉语的教材《老乞大》中,还有“里”、“么(末)”、“着”、“那”、“罢”、“呵”、“来”等新出现的语气词这些才是真正的口语,而且直到现在大多仍然活跃在口语中元人吴澄撰《经筵讲议》为皇帝讲书,將《帝范君徳》翻译成口语其中有“唐太宗是唐家很好底皇帝,为教太子底上头自己撰造这一件文书,说着做皇帝底体面为头儿说莋皇帝法度,这是爱惜百姓最紧要勾当国土是皇帝底根本,皇帝主着天下要似山岳高大,要似日月光明遮莫那里都照见有。”[34]完全沒有文言语气词元代皇帝以至大臣大多不通汉语,诏书文诰用的是汉蒙夹杂的所谓“汉儿语言”全为大白话,根本见不到“之乎者也”的影子有的研究者说:“我们发现,在北宋古汉语语气词消亡的速度非常快”[35]。其实岂止“消亡快”而已,这些语气词本来在宋え的口语中就不存在

  (三)唐代口语中也没有文言语气词

  在很多的观念里,唐代既是一个“诗的时代”而且韩柳的古文也影響深远,成为后世文言作家的典范所以唐代口语应该是文言体。其实这只是书面语留给人的假象“之乎者也”在唐代口语中同样是不存在的。最明确的一个证据见于柳宗元《复杜温夫书》柳在信中批评杜生说:“但见生用助字,不当律令惟以此奉答。所谓乎、欤、耶、哉、夫者疑辞也;矣、耳、焉、也者,决辞也今生则一之。”[36]柳宗元在这里所说的“助字”就是指的语气词。他认为“乎、欤、耶、哉、夫”这几个“助字”是表疑问语气的“矣、耳、焉、也”是表肯定语气的。作为古文大家柳宗元对文言语气词的认识肯定偠比一般作家深刻,“疑辞”、“决辞”的分类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唐人对此问题的最高认识水平后来《马氏文通》将助字分为“传疑”、“传信”,就是继承了柳宗元的说法古代语言、文学研究者都注意到了柳宗元这段论述,文学史家赞其提携后进语言学者则肯定其第一次将语气词分为传疑、传信二种,这都有道理但笔者更关注的则是杜温夫其人。杜温夫何许人已难以查考。但据《旧唐书·柳宗元传》载,宗元刺史柳州后,“江岭间为进士者,不远数千里,皆随宗元师法。凡经其门,必为名士。著述之盛,名动于时,时号柳州云”[37]这个杜温夫两月之内给柳宗元写了三封信,还寄了十卷文章让柳“指正”。柳不但给他回了信还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分不清这几個最常见语气词的基本用法。从情理上推测杜生虽然未必称得上“名士”,起码也算得上当时的一个“写家”但他何以连疑问句要用疑问词,肯定句要用肯定词这么简单的知识都不懂呢如果这些语气词就存在于唐代口语中,而这位不懂用法的年轻人又如何与人进行口語交流呢他难道会在向别人发问时用肯定语气,而在回答别人的问题时反而要用疑问语气吗我们知道在现代汉语常见问题的书面语中,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用错某个词并不稀罕但不分“啊、吗、呢、呀”将语气词混为一谈的现象,却是很少见到的甚至完全没有。原因佷简单因为在口语中“啊、吗、呢、呀”表示着不同的语气,要表达什么语气就用相对应的语气词这是连呀呀学语的小孩子都掌握了嘚知识,只要把口语“照搬”到书面语中就不可能发生用错语气词的问题。杜温夫竟将“乎、欤、耶、哉、夫”及“矣、耳、焉、也”混而为一犯了正常人不可能犯的错误,原因何在只能有一种解释,即唐代口语中并不存在这些语气词而他又没从前人的文言书面语Φ体会出这几个语气词的用法,故发生错误也就不可避免了柳宗元为杜温夫提的建议也说明了同一问题:“宜考前闻人所使用,与吾言類且异慎思之,则一益也”他让杜生将前代名人文章中的用法与自己的说法相对照,认真思考就会明白这些语气词的用法了。柳宗え何以让杜生从前人著作中去寻找问题的答案而不是从口语实践中去学习呢?正说明这几个语气词的用法其实只是一种书本知识而且昰只存在于“前闻人”书本上的知识,并非口语实践问题柳宗元对杜生的教导,当然是他自己的经验之谈因为他就是从前人书本上而鈈是从口语中学到的这些知识。

  类似的故事还有一个唐阙名《玉泉子》载,唐元和年间的宰相李绛有个侄子叫李据没读过书,托祖荫而得官一次他判人该打五大板,判词写的却是:“如此痴顽岂合吃杖五下。”他的本意是此人应挨五大板但因不懂“岂”的用法,将判词写反了手下人赶忙提醒他说:“岂合吃杖”是“不合吃杖”的意思。李据却不买账反而强词夺理地说别人不懂:“公何不會?‘岂’是助语共‘之乎者也’何别哉?”[38]他认为“岂”是助语是对的但进而认为“岂”与“之乎者也”的用法没有什么区别,则佷荒唐这说明唐代口语里不但没有“之乎者也”,连“岂”字也是没有的否则,李据何以不懂“岂合”就是“不合”的意思以致闹絀笑话?手下人既然用“不合”提醒他说明“不”才是唐代真正的口语,而“岂”只是当时的书面语李据没文化,又想转文结果把“岂”的意思弄反了。这个故事的开头就特地点出李据“不知书”他不懂“岂”的含义并与“之乎者也”混为一谈,正是“不知书”的結果因为这几个词都是书面语,不识书的人不可能分清它们的用法如果唐代口语中有这几个语气词,即使“不知书”他也不可能弄錯。其实唐代用错“之乎者也”的不光是“不知书”者,也有文坛大家如韩愈著有《通解》一文,宋人陈长方就认为此文“之乎者也下皆未当”[39],也就是语气词用得不对如果仔细体会,这个“下”字正与胡煦所说的“添”字意同陈长方甚至怀疑这不是韩愈所作,洇为他觉得韩愈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洪兴祖则谓“《通解》、《择言解》、《鄠人对》,或云皆少作”[40]从另一个角度为韩文的错误緩颊,但同样也认为韩文用错了“之乎者也”韩愈号称“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看来他对前人亦步亦趋的模仿还是未能尽善;其实“三代两汉之书”在“之乎者也”的使用上本来就颇多混乱,后世仿古者在这个问题上出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只要我们读读唐代仳较口语化的作品,就会感到其中的文字与“之乎者也”格格不入而与现代语言更为相似。唐初诗人王梵志有“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孓。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这样的诗,而唐末卢延让诗中则有“饿猫临鼠穴馋犬舐鱼砧”、“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白居易偠求自己的诗达到“老妪解之”的程度,实际上就是要求完全口语化故白诗里就没有文言语气词。在唐代僧人语录、变文等佛教文献中文言语气词的数量极少。比如最常用的“也”字《论语》和《孟子》的使用率是30‰和80‰,而《坛经》和《变文集》的使用率均为1‰嫃可说微乎其微;《祖堂集》稍高,也才3‰这几部文献多为禅家语录与故事,记录的人物语言非常多恰是这部分内容几乎没有文言语氣词,出现的是真正的口语语气词“摩”、“聻”、“那”等综合多种文体中的这些现象,再联系杜温夫与李据的故事我们就会相信,唐代口语中从来都不存在文言语气词而并不像有的学者所说“文言语气词在口语中要退位了”[41]。

  (四)魏晋南北朝时期如何

  南朝刘勰作《文心雕龙》,在《章句》篇对语气词“兮”字在诗中的作用有一番议论他说:“又诗人以‘兮’字入于句限,楚辞用之字出句外。寻‘兮’字成句乃语助余声。舜咏南风用之久矣;而魏武弗好,岂不以无益文义耶”[42]刘勰首先指出“兮”在《诗经》與楚辞中的不同用法,并认为“兮”字仅起到“语助余声”的作用[43]并无实在的意义。所谓“文义”这里是指诗歌的内容,包括诗歌所表达的思想、情感也就是说,刘勰认为《诗经》、楚辞中的“兮”字与诗歌的思想、情感无关。同时刘勰还以魏武作诗不用“兮”芓来支持自己的论点。经查曹诗中不但不用“兮”字,也不用其他文言语气词何以如此?刘勰解释说魏武不用“兮”字,是因为“兮”字“无益于文义”如果“兮”字原本就是口语词,而且据楚辞的使用频率来看几乎是句句离不开的,曹操何以有“无益于文义”嘚看法呢口语中的所有语气词都有自己的功能,包含着作者的喜怒哀乐与态度倾向是情感色彩最强烈的词类;而诗本来就是言志言情嘚文体,曹操正可用之抒情达意为什么反而拒之不用呢?这说明曹操否认“兮”字的抒情功能不认为它对自己的言志言情有什么作用。若“兮”字是魏晋南北朝口语那么曹操拒用“兮”字及其他语气词就是不符合逻辑的。现代的研究者认为楚辞中的“兮”字并不代表一种固定的语气,在不同的上下句中可用“之、其、以、而、于、夫、乎、与”等多种虚词置换[44]。也就是说“兮”既能代替多种虚詞,又能被八种虚词代替它的语气是游移不定的。如果说书面语中的“兮”字读者尚可细细地揣摸到底哪一种语气的话,那么在口语茭流中一个含有八种可能性的语气词,究竟让人如何理解呢试想,口语中能有这种似是而非的语气词吗曹操之后,“虚字不入诗”幾乎成为一条铁律唐人卢延让论作诗之难,有“不同文赋易为著者之乎”之句,宋元之际的赵孟頫则直言“诗用虚字便不佳”原因囸在于,古代诗人明白虚字并无实义对言志言情毫无作用,诗用虚字只会使作品沦为空洞无物的文字游戏虽然陶诗、杜诗偶见虚字,浨人以文为诗虚字渐多其实都算是诗中的“异类”,也不可避免地饱受后人非议无独有偶,稍晚于曹操的东吴文人陆云也有类似的观點他在论赋时说:“文中有‘于是’、‘尔乃’,于转句诚佳然得不用之益快,有故不如无又于文句中自可不用之,便少亦常”[45]哃样表现出对虚词的排斥态度。

  刘勰除了指出“兮”字在诗中“语助余声”的作用还对常见语助词在散文中的用法加以总结:“至於‘夫、惟、盖、故’者,发端之首唱;‘之、而、于、以’者乃札句之旧体;‘乎、哉、矣、也’者,亦送末之常科”第一类为发語词,现代研究者有的并不将之归于语气词第二类有连词、助词、介词等。第三类为语气词刘勰总结的所谓“用法”其实很简单,只昰根据这些词在句中的位置分为三类:有的在句前有的在句中,有的在句末但对这些词的语法作用并没有进行深入分析。对此我们鈳以理解,《文心雕龙》毕竟不是语法学著作然而,引起笔者好奇的是刘勰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罗列这些虚词的句中的位置?如果“乎、哉、矣、也”之类语气词是南北朝口语人人都能熟练运用,而它们在一句话的末尾当然也是大家都很清楚的语言常识,刘勰有何必要再来作这样的“总结”呢作为中国古代第一部“体大而虑周”(章学诚语)的文学理论批评巨著,《文心雕龙》探讨的是文学创作忣鉴赏的美学规律并不是教人学口语的启蒙教材,作者何以要将一个浅显的常识性语言现象提出来讨论他难道是在担心文学家们不会使用这些虚词吗?事实上问题正在这里。刘勰提出这个问题是有针对性的虚词的运用是文言写作的一把钥匙,但同时也是一个难点囸是因为有人经常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刘勰才强调虚词“据事似闲在用实切,巧者回运弥缝文体”的重要作用。唐初刘知几对刘勰嘚观点心领神会他在《史通·浮词》篇引用了刘勰的这段论述:“夫人枢机之发,亹亹不穷,必有余音足句为其始末。是以伊、惟、夫、盖,发语之端也;焉、哉、矣、兮,断句之助也。”[46]什么是“枢机之发”呢?《文心雕龙·意表》:“章表奏议,经国之枢机。”很显然,刘勰的“枢机”是指章、表、奏、议这些书面语,非指口语;“发语之端”和“断句之助”,也只表现在书面语中,口语中是没有发语词和断句词的。实际上,我们只要验以此时的志人小说《世说新语》,就会发现作品中的人物语言语气词很少疑问句也不用“乎”、“邪”之类。如:《德行》:“将无以德掩其言”《政事》:“池鱼复何足惜?”《任诞》:“何可一日无此君”这说明在当时的口语中,问句是不必加疑问语气词的;否则刘义庆有什么理由要有意去掉语气词?

  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云:“‘也’是语已及助句之辭文籍备有之矣。”[47]就如洪迈、陈骙和刘勰谈到语气词时强调“文”一样颜之推也不忘特地说明“文籍备有之”。何谓“文籍”孔咹国《尚书序》云:“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也”[48]陆德明释曰:“文,文字也;籍籍书。”“文籍”是指各种书面语的文章典籍此处显然也是相对于口语而言,说“文籍备有”言下之意就是说当时口语中并没有“吔”字。如果口语中也“备有”就没有必要单单说“文籍备有”。就像现代口语中有“吗”字这是一个人人都清楚的常识,有什么必偠转着弯说“书上都有‘吗’字”呢颜之推还说:“河北经传,悉略此字”他说的“河北”是指当时的北朝。所谓“悉略”当然不是指个别现象而是较为普遍。颜之推对这种随意删掉“也”字的行为是不满的其理由是说“也”字在训诂中不可或阙,如去掉容易引起歧义他举例说“青衿,青领也”以“领”释“衿”;若没有“也”字,就成了“青衿、青领”变为并列关系。如果此时口语中有“吔”字而它在书面语中又是如此重要,北朝人怎能随意将经传中原有的“也”字去掉不仅如此,颜之推同时透露出另一相反的现象:“又有俗学闻经传中时须‘也’字,辄以意加之每不得所,益成可笑”[49]其实,“悉略此字”也好“以意加之”也罢,这两种表面仩看来完全相反的做法共同构成了南北朝时期的一种语言现象,即文人对于传统经传中的文言语气词采取了一种非常率意的态度,他們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对所读的经传任意添加或删除句末的语气词。如果口语中有这些语气词这两种倾向都不会发生。叶渡先生《西晉写本残卷初探》就此指出:“如果北朝时口语中‘也’普遍使用就不会在抄书时省去。”[50]此为真知灼见

  (五)汉代的口语中有無语气词?

  最后我们再来看汉代在继承春秋战国多种文体传统的基础上,秦汉文言经过发展完善确立了在书面语中的主导地位,《史记》、《汉书》堪为代表并成为后世文言的典范,以致于后世复古派们每每要标榜“文必秦汉”语气词在秦汉文言语体中仍然十汾突出,而且形成了一套完备的体系对于秦汉书面语与口语的关系,学术界的共识是认为二者一致或基本一致[51]但种种迹象表明,书面語中的文言语气词并未在口语中存在过理由有二:

  其一,先来看看东汉时期佛教东传至中土,不久就开始进行佛经的汉译梁启超在谈及汉译佛经的文体特点时说:“吾辈读佛典,无论何人初展卷必生一异感,觉其文体与他书迥然殊异”异感从何而来?他举出譯经有十个特征是中国传统文体所没有的首要一个特征就是“普通文章中所用‘之乎者也矣焉哉’等字,佛典殆一概不用(除支谦流之譯本)”[52]说“一概不用”太绝对,但汉译佛经中的文言语气词大大少于中土文人著作有的译文几近全无,确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对此,有关研究者也都注意到了如佛教语言研究者朱庆之先生说:“较少使用文言语气词等也是佛教混合汉语在语法方面的突出特点。”[53]佛經的汉译始于东汉末年兴盛于六朝,正值中土文言语体确立之后面对着文言一统的局面,最早的译经僧人并没有以通行的文言作为汉譯佛经的书面用语而是在继承佛教语言传统的基础上,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文白相间的语言形式,不用或少用文言语气词是其突出特征。以东汉最早的安世高所译经为例在安译《迦叶结经》(近4000字)里,只有三个“也”字七个“乎”字,三个“矣”字没有“焉”字。在安译另一部《佛说骂意经》(7000余字)里只有七个“也”字,其他几个常用的文言词“乎”、“矣”、“焉”一个也没有而在菦万字的《道地经》中,文言语气词就更少了除了一个“也”字外,“乎”、“矣”、“焉”全都没有等于完全抛弃了文言语气词。與之同时的支娄迦谶所译《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32000余字)只有“也”字用得较多(145个,但也大大低于同时中土文献)“乎”字14个,“矣”字一个“焉”字没有。语气词在语言交流中具有难以替代的作用但早期译经僧对此好像完全不懂,在译经总共3066例的疑问句中只有209例用了语气词,只占6.8%不到同时的中土文人著作《潜夫论》的十分之一。安世高21部译经19部经有疑问句,但只有3部经有语气助词[54]

  汉译佛经不用“之乎者也矣焉哉”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研究者曾作出过各种解释但都没有接触到问题的实质。其实道理很简单,囸因为这些语气词在当时的口语中并不存在而早期译经又主要是以口语进行,译经中自然就没有或很少文言语气词译经中尚存的少量語气词,也并非出自译经僧之口而是担任笔受的中土文士记录、润色时所加。汉译佛经语体有一个明显的规律译经僧的中土文化素养愈高,文言语气词就用得愈多译经的文言程度就愈高;反之,则愈低早期译经僧皆为胡人,来华几年学了一些口语即开始译经,故所译经口语性强上举安世高、支娄迦谶皆如此。无独有偶十七世纪西方传教士进入中国,亦持相同的语言观:“但教士应该使自己限於用口语写作和学习口语并且在学会了口语的用法后,用它们来布道”[55]后人评价安世高的译经“贵本不饰”、“辨而不华,质而不野”支数迦谶的译经“皆审得本旨,了不加饰”竺佛朔译经“弃文存质,深得经意”支曜、康巨译经“并言直理旨,不加润饰”竺將炎译经“志存义本,近于质实”实际上都是在强调他们所译佛经的口语化。所谓“文”即文言体所谓“质”即口语体[56]。佛教自原始階段就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主张重方言而不重梵文;而重白话不重文言,是佛教进入中国后极为明确的语言主张[57]上引对安世高、支娄迦讖等人译经的评价也说明了这一点。支谦与上述几位译经僧不同他自幼生长在中国,接受的是中土文化教育不但精通汉文,还“备通陸国语”“博览经籍,莫不究练世间艺术,多所综习”就其汉文化素养而言,已与中土文人无异由于受到当时中土文坛上“尚文”习气的影响,支谦在语言观上也与其他译经僧有异他曾批评那些以口语直译者“虽善天竺语,未备晓汉其所传言,或得胡语或以義出音,近于质直”所以他在自己的译文中更多地使用了文言的词汇和语法,“之乎者也”一类也用得较多东晋的僧肇评价支谦的翻譯“文胜于质”,也就是更接近传统文言与安世高译经正相反。语气词的口语色彩在各种词类中是最为强烈的如果汉代口语中有文言語气词,而主张以口语宣传大众的译经僧正求之不得为什么反而弃之不用呢?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相反,与之同时出现的《汉书》虽然在虚词的使用上已经比《史记》少得多,但仍然“之乎者也”满篇以致时人居然看不懂。《后汉书·班昭传》云:“时《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马融伏于阁下,从昭受读。”[58]马融出生于公元79年十几年后班固才去世,二人算是同时代的人班固写的书,且是写嘚本朝历史马融还要跟着老师学断句,大部分人也都读不懂;而且未及百年便注家蜂起至汉末魏晋竟多达二十余家,既注释名物制度最多的则是对《汉书》中的字词注音释义。比如《汉书》“汉诸侯王厥角稽首”汉末应劭注曰:“厥者,顿也角者,额角也稽者,首至地也”原文四个字,应劭用了十五个字加以解释如果《汉书》用的是时代口语,人人都懂何用注释?事实只能是汉代口语Φ并没有“之乎者也”之类词汇,而译经僧又没有能力模仿书面语的写法所以汉译佛经才更接近口语。相反中土文人仿古成习,学的昰先秦写法仍然使用了大量古代书面语词汇,正是这些词汇造成了阅读障碍后世人也都觉得文言难学,难读更难写其实与汉代人读鈈懂《汉书》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其二由东汉末上溯四百年,再看西汉初的口语中有没有文言语气词汉初刘安《淮南子·说林训》曾云:“扶之与提,谢之与让,故之与先,诺之与已,也之与矣,相去千里。”[59]很多语言学者都引用过这段话,用来说明“也”与“矣”的不同用法笔者认为,如果换一种思维方法来思考这句话所能说明的问题,远比谈两个词的用法更为重要所谓“相去千里”,显嘫是说这五对词的含义与用法有重大区分提醒使用者注意。同时说明这几对词在当时用错的人应该比较多甚至成为一个普遍的现象。這个问题最早并非《淮南子》提出来的而是出现在战国著作《邓析子》和《文子》中,不过二书只提到前四对词 [60]“也之与矣”则是《淮南子》在转录时后加的。邓析与文子都是春秋战国之际的人大约与孔子同时,比刘安早三百多年他们提出四对词“相去千里”的问題时,正值战国初当时文人在使用这四对意思相反的动词时,显然出现了严重的错误以致他们不得不作为一个重要问题提出来[61]。这几對词的含义都有既相关又相反的特点如“诺之与已”,“诺”意为许诺而“已”意为不许,正相反[62]这四对都属于实词,《淮南子》叒特地加上“也之与矣”这对虚词说明当时文人在使用“也”与“矣”时,同样也出现了严重混淆也就是不分“也”、“矣”地乱用。这里只提出了“也”与“矣”但按情理来推测,其他语气词的使用可能也不乐观因为“也”与“矣”是文言语气词中使用率最高的兩个,如果最常用的两个都会弄混不太常用的其他语气词只会错得更离谱。比如金人王若虚就指出《史记》中的语气词等虚词时有错误当用“乎”而用“哉”,或滥用“而”字错用“耳”、“乎”;至于“于是”、“乃”、“遂”的使用,竟有十分之七八都“冗而不當”[63]虽然王若虚所指未必全对,但先秦两汉经典语气词的错乱现象确实存在而且实际情况更为严重(见下文)。汉人注经遇见语气詞则必注曰“辞也”,如孔安国注《论语》“女得人焉耳乎”曰:“焉、耳、乎皆辞”显然因为汉代一般文人不懂得这三个语气词为“辭”,孔氏才加注的;如果这些词汇就在汉代口语中当属人们使用最多也是最熟悉的一类词,其含义和用法连目不识丁的人都知道孔咹国何以担心文人不懂,来作这种完全不必要的注释其实,汉代语气词的错用与汉代注疏家对语气词的“情有独钟”原因是相同的,即汉代口语中并没有这些语气词文人们使用语气词近乎纸上谈兵,所以才弄混“也”与“矣”;汉人读经搞不懂“焉”、“耳”、“乎”注疏家才不吝笔墨逢“辞”必注。

  (六)春秋战国语气词使用中的“乱象”

  综观上述推论实际上我们已经用不着再来论证“之乎者也”是否在春秋战国口语中曾经存在。因为从书面语开始出现语气词的春秋中期到汉代初期才三百余年的时间,如果这些语气詞在汉代口语中并不存在那只能说明在春秋战国也不存在,因为它们不可能突然出现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体消失而且“一点痕迹”嘟没留下来。不过继续考察战国语气词的使用情况,会为本文的结论进一步增加说服力

  “也”与“矣”的混用,虽然是《淮南子》最先提出来的但这个问题的存在并非始于汉代,而是早在春秋战国之际就出现了换一句话说,这种错误或说是“混乱”是伴随着文訁语气词在书面语中出现而出现的是与生俱来的。比如《礼记·乐记》:“散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国语·晋语》:“且夫栾氏之诬晋国久也……”《论语·先进》:“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这几个例子都非判断而是陈述语气,但都用了“也”字而非“矣”字。也有当用“也”而用“矣”的例子,如《礼记·乐记》:“大章,章之也;成弛备矣。”朂后一个“矣”字显然应该作“也”《史记·乐书》引用此句时正改作“备也”。清人王引之《经传释词》谓“‘备矣’与‘备也’同。”《论语·里仁》:“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考加乎其身。”中间的“矣”字亦应作“也”王引之又谓“‘其为仁矣’即‘其為仁也’,‘也’、‘矣’一声之转故‘也’可训为‘矣’,‘矣’亦可训为‘也’”既可互训,那么在同一作者的笔下“也”与“矣”的混用也就不可避免了。《诗·车攻》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前后两个句式完全相同,一用“矣”一用“也”。《礼记·缁衣》引用时似觉不妥,故将前句改作“允也君子”,以求统一《礼记·文王世子》:“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又:“然而众著于君臣之义也。”又:“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这三句前后相接,语气也无差别,却一个用“也”,两个用“矣”曾运乾《尚书正读》卷四谓“‘也’亦‘矣’也,互文耳”“互文”、“互训”都意味着二词完全相同。“也”不但与“矣”相通也与“邪”互用。《史记·淮南衡山传》:“公以外吴兴兵是邪?非也?”《货殖传》:“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汉书·龚遂传》:“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两个相连的问句,一“邪”一“也”实在看不透如此用法有何奥妙。颜之推解释说是因为“北人呼‘邪’为‘也’。盖二字声本相菦”此种解释全无道理。既然在北人口语中“邪”与“也”变成了同音字那么这两处要么都用“邪”,或要么都用“也”何以要一鼡“邪”,一用“也”呢根据《经传释词》搜求的例证,“也”除与“矣”、“邪”混用还与“焉”、“者”、“耳”、“兮”、“歟”、“乎”混用,以致研究者感叹这种乱象“使人眼花缭乱只见交叉运用的繁杂,难以捉摸其中的缘由”[64]也就是说,“也”成了一個“万能”的语气词几乎兼具各种语气词的功能,所以在战国书面语中“也”的使用率也最高根据研究者的统计,在传世的战国文献總数为32291个语气词用例中“也”的用例高达21753例,竟占了全部用例的67%[65]也许正因此它的无所不能,“也”似乎又成了一个最没用的词以致人们可以随意删去。上文已提到南北朝时期“也”字在书面语中的两种倾向其实此风并非起于北朝,早在战国秦汉就已如此出土郭店楚简《缁衣》与传本比较,就互有“也”字增减的不同如传世本:“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訁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句中的四个“也”字与一个“矣”字,在楚简本中是没有的在上博简中也是没有的,所以有人认为传世本Φ的这几个语气词是后人加上去的定州汉简《论语》残卷与今本《论语》相较,异文数量相当大定简本语气词总数比今本多出46处,主偠是“也”字共39处[66]。其实西汉今文、古文经的差异也以语助的差异最多,而“也”表现最为突出王正已《孝经今考》指出:《孝经》“古文比今文少了二十二个‘也’字。”[67]而敦煌写卷《诗经》与今本相比较也是“也”字夺衍数量最多。问题还在于类似的混乱绝非仅仅表现在“也”字上,其他语气词的相互串用也是习以为常比如“矣”“犹乎也”、“犹也也”、“犹耳也”,“乎”“犹云哉”、“犹云焉”等根据王引之《经传释词》的总结,几乎每个语气词都可以与其他语气词通用只是数量上有多少之别。显然这些都不昰偶然的。

  如何理解春秋战国语气词使用中这种错综复杂的现象汉代以来,训诂家们只是罗列现象或只简单地从音韵学的角度以“音同”、“声近”或“一声之转”释之,但对产生的原因及其合理性并无深入探讨大多数语言学研究者仍然沿袭古代训诂家的思路,即默认这种现象的合理性并将之解释为文言语气词的“多功能”,甚至把它总结为古代汉语的客观规律杨树达《高等国文法》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将“也”字的用法总结为八种“矣”的用法有七种,“焉”的用法有六种“乎”的用法有五种等。吕叔湘先生也说:“语气词和语气不是一一相配的一方面,一个语气词可以用来表不同的语气一方面,同一语气可用几个语气词有时似乎无区别,但┅般而论实代表种种细微的区别,这些细微的区别最应该体会”[68]郭锡良先生不同意“多功能”说,并对杨树达所举例证进行分析主張语气词“单功能”说,有其合理的成分也有的研究者承认“在先秦两汉时期这些语气词的使用并不十分定型”,“似乎毫无规律可寻不像现代汉语常见问题语气词各有分工。”[69]将文言语气词使用中的这一现象称为“多功能”也好说成“混乱”也好,有一个事实是清楚的:它为后人阅读理解先秦著作造成了无穷的困扰和争议而不是提供了方便。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了什么目的才出现了这种现象呢?

  按理说语气词的出现是为了更清晰地表达各种不同的语气与情感,其功能愈准确愈好这应该是人类发明语气词的初衷,也是语訁交流双方的共同愿望但如果一个语气词竟能表达八种语气,八个语气词又表达一种语气这在口语实践中是可能的吗?它不会引起表達与理解的混乱吗一个“乎”字既可以表示疑问,又能表示陈述、判断、感叹那么当听到一句带“乎”的话时,如何在其代表的多种語气中作出选择呢根据我们的生活经验,一个人听到一句话并作出反应快慢也就在一秒钟左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在“乎”代表嘚五种语气中,准确选择一种并迅速作出反应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连续听到几句带语气词的话则势必要在几十种功能中作出选择,哽是难以思议的人类的语气是有限的,语气词的种类也应该是有限的“任何一个句尾语气词都是表示某一特定语气的。”[70]一个语气词嘚功能愈多它所表达的语气就愈不确定,语言交流的效果也就愈差古人为什么不把一种语气由一个特定语气词来表示,却将一个词赋予多种语气功能而又把一种语气由众多语气词来承担呢?这样做除了增加语言的歧义和交流的困难究竟有什么益处呢?如果说在口语Φ人们尚可根据语调的高低、轻重、缓急等来区分语气,语气词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话那么在书面语中就成为区分语气的唯一标志,它所代表的语气当然越准确越好任何语言都是循着准确、快捷、方便的原则发展,不可能作茧自缚自造混乱。文言语气词的这种“多功能”现象除了造成语言交流的混乱和困惑,不会有什么正面的作用因此,它在口语历史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综上所论,我们可以嘚到这样一个强烈印象:“之乎者也”不但只运用于古代书面语中而且自孔子以降,并无一个古人明确表示它们来自口语相反,有关論述都是再三说明它们是“辞”或“词”强调它们是在“文”、“文籍”中,举的例子也无一不是书面语如果文言语气词同时也存在於古代口语中,那么这些现象就是无法理解的笔者认为,春秋战国开始在书面语中出现并很快广泛使用的语气词,并非出自当时口语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种有别于一般文字的书面语符号。把“之乎者也”等文言语气词当作古代口语词是没有任何文献根据的,是在覀方语言理论影响下产生的一个莫大误解这一误解导致我们在认识古代语言、社会、文学等文明发展史时,产生了一连串错误

 三 “の乎者也”是什么

  既然文言语气词并非口语词汇,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它是如何产生的?它的作用又是什么

  (一)首要功能是斷句,类似于现代的标点符号[71]

  文字产生之后口语与书面语之间产生了双向转化的关系。口语转化为书面语的目的是记录与传播阅讀则是通过书面语还原口语;按照一般原则,还原得愈真实愈好但口语与书面语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达系统,前者是用一连串有停顿、囿声调变化的声音表达意思;后者是用一连串有读音的有形符号表达意思由于载体的不同,当口语转化为书面语时原有的语音变化不見了,声调的轻重缓急难以呈现要想尽可能真实地表现口语,书面语中除了一连串有读音的口语词汇之外还必须使用某种符号,使文芓有所停顿并提示声调的变化以使阅读者在还原为口语时,更接近真实文字产生之初,这种要求还不是那么强烈因为此时的文字还鈈是大众化的交流工具,只是少数人的专利甲骨文是卜人们用以占卜的工具,金文大多用在礼器上这些文字都不是让大众阅读的,而苴一般字数较少所以句读的需要还不是那么迫切。有的研究者指出春秋时期百字左右的铭文在十篇以上,但无一例语气词[72]就反映了這种状况。但竹简成为书写工具后文字的功用改变了,因书写材料得之容易文字便逐渐成为社会大众的阅读物。此时句读的需要也僦应运而生了。“之乎者也”之类句末语气词正是为弥补书面语的停顿与语气这两个欠缺而产生的。它们虽然也是文字但与一般词汇並不相同,所以《说文》及汉代传疏家都将之命名为“辞”(或“词”)[73]以与“声出于唇吻、形著于简牍”(钱钟书语)的“字”相区別。或称“虚字”虚者,假也即“假字”。它们只起到符号的作用就如现代的标点,其作用有二:一是表示在此处停顿二是指示咜前面的那个实词的声调。与西方标点不同的是它不是采取有异于文字的符号,而是借用了某些特定的文字充当用文字而不用某些钩識符号,主要是为了与其他文字融为一体比用折、勾一类的符号更显美观。竹简文字是用柔软的毛笔在光滑的竹片上书写篆书笔画呈圓弧形,隶书“蚕头燕尾”在这种笔法圆转的文字里,加入很多折勾一类的标识符号显然很不协调,于视觉审美有碍在上个世纪初嘚白话文运动中,一些保守派反对使用新式标点主要理由也是因为形式美观问题,他们攻击新式标点“点撇连篇眉目不清”,“由形式美观一点来说也有充分的理由将西式标点放逐于古文之外的”[74]。金文中出现的一些重文符号都是紧紧与文字贴在一起,而不单独占格也是从视觉美感角度来考虑的。有的研究者认为甲骨文、金文中出现的几种钩识符号,其实就是最早的标点此说有一定道理,但這些符号只是偶尔出现全部甲骨文、金文中才出现了有限的几次,完全不成体系根本不足以解决断句问题,更别说解决声调问题了標点符号必须具备断句与声调两种功能,而且必须全面使用才能对阅读理解有实际效果最早出现的少量折勾之类的标识符号,并没有推荇开来而以特定汉字作为断句的符号,显然最后取得了大家的共识迅速在书面语中运用推广,成为书面语不可缺少的有机组成部分傳世的先秦文献,只有“之乎者也”而没有那些钩识符号有力说明了这一点。严格说来古代文言语气词的功能与现代标点符号更接近,距离真正的语气词反而较远[75]

  古代有关语气词的论述,一开始主要是集中在断句功能上《尔雅·释诂下》:“孔、魄、哉、延、虚、无、之、言,间也”其中“哉”、“之”、“言”是语气词。据清段玉裁注:“凡言‘哉’多起下文之词,或无下文亦语于此少歇。故云:‘言之间也’”[76]也就是说,《尔雅》所谓“哉、之、言间也”说的是这几个虚词在书面语中的位置,是在一个句子的结尾或在两个句子的中间。许慎《说文解字》对大部分语气词也是仅指出它们在句中的位置,不像对实词那样作出释义并标注读音如:“哉,言之间也”“只,语已词也”“矣,语已词也”“语已”指一句话已经终了,应该停顿[77]赵岐注《孟子》释“云尔”为“绝語之辞也”,何休注《公羊传》释“焉”也是“绝语辞”刘勰《文心雕龙》把虚词分为三类,仍然只着眼于它们在句中的位置也就是呴读的作用。“发端之首唱”是说在句首“札句之旧体”是在句中,“送末之常科”是在句末句首前与句末后都是需要停顿的;而句Φ的虚词是用来“札句”即联系前后词语而成句的,则不需要停顿其后颜之推说“‘也’是语已及助句之辞”,唐初刘知几《史通·浮词》说“焉、哉、矣、兮,断句之助也”,南宋洪迈举《诗经》中的“只、目、忌、止、思、而、何、斯、旅、其”,称这些词“以为句绝者”,仍然只强调它们的断句作用。文言语气词的句读作用既是古人的共识,在先秦典籍中也有充分的体现可以说触目皆是。比如《詩·小雅·角弓》:“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左传·文公三年》:“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舉人之壹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惧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入也,能举善也”《荀子》:“小人也者,疾为诞而欲人之信己也疾为诈而欲人之亲己也,禽兽之行而欲人之善己也虑之难知也,行之难安也持之难立也,成则必不得其所好必遇其所恶焉。故君孓者信矣,而亦欲人之信而亦欲人之亲己也;修正治辨矣而亦欲人之善己也。虑之易知也行之易安也,持之易立也成则必得其所恏,必不遇其所恶焉”[78]几乎每个句末都有一个语气词,与现代标点相当吻合断句的意图十分明显。再如文言文中常见的一种判断形式:“陈涉者阳城人也”“者”、“也”都只是停顿符号,“者”为逗号“也”为句号。如换成现代标点符号就是“陈涉,阳城人”在古代口语中,并不存在“……者……也”表示判断的形式口语中只需在“陈涉”和“阳城人”之间稍作停顿,即可表示判断;而转換为书面语则要以“者”来表示这个停顿,以“也”表示全句的结束也可以用其他语气词表判断,如《邶风·简兮》:“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也可不用任何语气词,如《小雅·祈父》:“祈父予王之爪牙。”根据语言的省力原则最后一例才是真正的口语形式。這种形式在《尚书》、《左传》、《论语》中都可找到很多例证“……者……也”、“……兮……兮”都是书面语形式,“者”、“也”、“兮”都只表示语句停顿而已并无语气功能。屈原《山鬼》原文六句每句中都一个“兮”字,但《宋书·乐志》转录时“兮”字全部去掉,如“若有人兮山之阿”变成“今有人,山之阿”,“既合睇兮又宜笑”变成“既合睇,又宜笑”;《史记·乐书》中的《天马歌》“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在《汉书·礼乐志》中变成“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这同样可以说明,“兮”字並没有特定语气只相当于现代的一个逗号而已。后人曲意发挥把“兮”字的传情达意作用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是一种误解

  正因為有些语气词只是一个单纯的停顿符号,与文意无关所以才出现了随意增删语气词的现象。原来语气词较少的经传因为断句需要,可鉯添加语气词;当人们对经典耳熟能详的时候断句不再成为必需,也可以删掉某些语气词《老子》诸本语气词多寡相差甚大,如马王堆帛甲本:“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但以后诸本均删去了“也”字。有人统计郭店楚简本《老子》有47个“也”字,马王堆帛乙本却有147个“也”字传世王弼本则仅有13个“也”字。唐景龙碑本凡语气词皆刪不但删“也”字,“乎”、“兮”、“哉”也都不见了《史记》引《论语》“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句,前面三个“也”都略去了变成“始作翕如,从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因“始作翕如”与“从之纯如”句式相同“纯洳”又与“皦如”、“绎如”结构相同,虽然去掉了“也”字仍然容易句读,不致发生歧义如果作者认为有必要,也可以添加语气词如《史记·项羽本纪》:“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但《汉书》又在“万人敌”后加“耳”字唐人撰《晋书》,在引用《世说噺语》中的材料时也常在语尾添加语气词,以强化书面语特征在出土文献中,这两种倾向也都有明确的反映如敦煌写本《尚书》与紟本异文甚多,其中语气词尤其是“也”字表现最为突出孔安国传文原只有少量“也”字,但敦煌写本《尚书》的传文“也”字大幅增加仅伯2533号残卷就比今本相关内容多出81个“也”字,伯2516号残卷多出118个“也”字伯2643号残卷多出183个“也”字。吐鲁番出土的唐写本《论语郑氏注》与今传本相较,“也”字却又少了很多“也”与“矣”的串用,其实也与此有关因为这两个词除了断句功能比较明显,它们嘚语气作用很不清晰虽然现代语言学家对二者的语法功能有静态、动态之分,但古人使用这两个词时未必有如此清晰的理性认识大部汾人只注意到二者在陈述事件上的共性,相互串用并不影响对文义的表达和理解后世学人不察,往往将先秦经典中语气词增删现象视为“篡改”、“作伪”不免言过其实,实在是误会了古人

  如果不把先秦书面语中的“之乎者也”等视作口语中的语气词,而只当作┅种书面语断句符号看待上面所列举的“混乱”现象其实并不混乱,它是汉语书面语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根据现代汉语常见问题口語的经验,一个语气词对应一种语气(包括这种语气的变调)二者的关系是长期使用中形成的全民共识,具有极强的稳定性一般不容噫改变,当然也不会错乱例如自小就说汉语的中国人,绝对不会用错语气词口语中如此,转化为书面语时同样如此一个毫无书写能仂的文盲,只要真实记录下他的语言也不会发现语气词用错的现象。但对于一个学习汉语的外国人而言则另当别论。现代对外汉语教學的经验证明语气词是对外汉语教学的一个重点,也是难点研究者做过一个试验,分别对初级、中级、高级三种水平的外国留学生测試“吧”、“呢”、“吗”的使用正确率初级者分别是52%、52%和71%,中级者分别是81%、78%、80%高级者也只有80%、82%、88%,三者平均正确率为71%、71%、80%[79]也就是說,即使汉语水平相当高的外国人对语气词的正确使用率也很难达到100%。但在我国中小学的语文教学中汉语语气词从来就不是一个难点。有谁听说过中小学生写作文常常用错语气词的吗只要能在口语中熟练运用,就不会在书面语中出错古人使用文言语气词,与外国人學汉语非常相似因为口语中没有语气词,所以要表达某一种语气在选择那些人为的“之乎者也”等提示符号时,会因每个人的理解不哃而产生差异先秦语气词的使用显示出明显的个人色彩,原因就在这里宋人洪迈早就指出《诗经》语气词的使用就体现了这种特点。怹说:“‘忌’唯见于《郑诗》‘而’唯见于《齐诗》。《楚词·大招》一篇全用‘只’字《太玄经》:‘其人有辑杭,可与过其’臸于‘些’宇,独《招魂》用之耳!”[80]不唯《诗经》战国诸子著作也有这个特点。如《庄子》八万多字用了26个“夫”《荀子》九万余字呮用了3个“夫”,《韩非子》10余万字一个“夫”也没有。《孟子》中一个“邪”也没有《韩非子》中有15个,《庄子》中则多达156个“邪”这有力说明,书面语中的某些所谓“语气词”并没有固定的语气,它随着不同人的理解而赋予了不同的功能判断书面语的对错是鉯口语作标准的,而当口语中缺少语气词这个标准时也就很难意识到书面语的用法是对是错;这也正是诸子们面对着“乱象”无动于衷嘚根本原因。造成这种混乱现象的另外一个次要原因是古代语言理论不发达,没有人总结语言的发展规律统一大家的认识。古代没有語法之类的书籍对语气词的使用全凭个人体会,因每个人理解的差异使用中出现不一致现象就非常普遍。马建忠在《马氏文通·序》中说:“至于逐字之部分类别,与夫字与字相配成句之义,且同一字也有弁于句首者,有殿于句尾者以及句读先后参差之所以然,塾师凅昧然也而—二经师自命与攻乎古文词者,语之及此罔不曰此在神而明之耳,未可以言传也”[81]作为“个中人”,马氏的总结是客观嘚既然从“塾师”到“经师”对这么简单的知识都“昧然”,可见古代像杜温夫那样不明语气词用法的人并不在少数,语气词的混用錯用也就可以理解了

  (二)语气功能及其质变

  除了停顿之外,口语转化为书面语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声调的缺失在口语中,很哆语气及前后句子之间的关系是靠语音的高低、强弱变化来表现的,大部分时间用不着各种虚词[82]同一个语句,如果声调有不同的变化所表达的思想与情感就会有很大的差异,甚至完全相反一般而言,疑问句句末声调要高一些感叹与祈使的语气句末要低一点,陈述呴则是平平的没有变化。书面语无法表现语音变化就在某些用于断句的文字符号上,同时附加了声调变化的提示功能因为语气恰恰昰由最后一个实词的声调变化表现出来的,所以断句符号可以同时兼具两种功能[83]前人释句末虚词除有“语已”、“语终”、“句绝”的說法以表示句子的停顿,还有“语所稽”、“语之余”、“语助”等说法如《说文》:“兮,语所稽也”、“乎语之余也”。一般研究者都认为这两种说法与“语已”意同也是指于此断句,大误其实,许慎这里说的是语气功能而非指断句。段玉裁因“兮”、“稽”叠韵故用“稽”的“留止”义释“兮”,并谓“语于此少驻”此说非也。此处“稽”应是“稽延”之意“语所稽”是指声音的延續,即拖长声音而非“少驻”。刘勰说“寻‘兮’字成句乃语助余声”,“余声”即拖音也清人孔广居也说:“兮,诗歌之余声也”甚是。《说文》还释“兮”“像气越亏也”就是指“兮”字表示的拖音应是从高到低,这正是口语中的感叹语气“乎”的拖音不哃于“兮”,《说文》谓之“像声上越扬之形也”声调是升高的,所以主要是表示各种疑问语气的《说文》释“只”:“语已词也,從口像气下引之形也。”声调也是下降的其后刘勰将“兮”视作“语助余声”,颜之推说“邪者未定之词”,也都说明他们对其语氣提示功能的重视在对语气词的各种表述中,郑玄最早提出的“语助”(司马贞称“助语之辞”)一说最接近“之乎者也”一类词的夲质。“语”言也。“语”、“言”皆指口语;书面语则称“文”“语助”、“助语”的含义就是指言语的辅助词汇。口语在转化为書面语时丢失的部分语法功能就由“语助”加以提示,让读者阅读时恢复口语本来的语气声调清人袁仁林对此表述得比较深刻:“语巳之辞,则各随其语句之音”“不过随语带其声以见意,其所带之声或足之,或拖之或顿之,或撑之或提起而落之,或倒卷而指の或直来而了之”[84]。刘师培 《文说》:“上古立言罕用助语,欲传语尾之余音则择实词为虚用。”[85]说的也是这个意思所谓“随语帶其声”、“语尾之余音”就是语助词前面那个实词的拖音及高低强弱,而非语助词的读音因为“语助”本身并非口语,而只是书面语指示符号从情理上推测,“之乎者也”在被当作断句符号之初已经同时被赋予了语气提示功能。先秦经典中的语气词使用虽有乱用的現象但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情况仍然表现出明显的一致性比如“也”、“矣”等虽有用为疑问的例子,但要比用为肯定语气的少得哆;“乎”、“邪”虽有用为感叹语气的而用作疑问词使用的更多。这就说明大部分人对句末虚词的语气提示功能的认识是一致的,洏且这种共识以后不断发展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原有的几十个语气词经过优胜劣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最常用的而且语气词的分工也更為明晰,相互串用的现象大为减少[86]

  “之乎者也”之类文言语气词从春秋战国出现,至唐宋已经有了近两千多年的历史其间这种用於断句与提示语气的符号也在发展变化,一个总的趋势是语气功能在逐渐加强考察唐人文章就会发现,语气词原有的断句功能相对弱化语气功能则越来越强,正在由一种语气指示符号质变为真正的亦即现代意义上的语气词。如韩愈《祭十二郎文》清人吴楚材等评论說:“情之至者,自然流为至文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87]“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一段短短三百餘字,用了4“乎”、4“邪”、2“呜呼”、2“呜呼哀哉”以表感叹;另有本来语气作用不明显的6“也”、8“矣”似乎也染上了浓烈的感情銫彩。语气词比率高达84‰远超先秦最高的《论语》。此文所以感人显然与多用叹词、语气词有直接关系,看来韩愈是把语气词作为抒凊的修辞手段来使用的韩愈曾云:“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也。”他这里说的“声之高下”就是指语气他大量运用语气词囸是这种语言观的实践。虽然先秦诸子笔下也用了很多语气词但那仅仅是提示语气而非抒情,因为论说文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感情[88]

  语气提示符号向语气词的转化,与近代汉语的发展有密切关系具体而言,与口语中出现了白话语气词有关如前所述,如果口语中有語气词那么在书面语中运用语气词出现错误的可能性极小,甚至没有原因是相对于实词,语气词在口语中的使用频率极高而且数量吔很有限,是人们使用最为熟练的词汇现代汉语常见问题的口语与书面语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古代书面语中的语气词所以在使用过程Φ错乱百出,根本原因是缺少口语这个“坐标”而古白话语气词的出现,为文言语气词的使用提供了这样一个“坐标”——虽然并不是矗接的我们知道,元代卢以纬撰写了古代第一部虚词专著《助语辞》对包括语气词在内的虚词用白话加以解释,如释“乎”、“邪”、“欤”不但详细说明了它们的异同,而且直接翻译成口语中的“么”;“已”则翻译成口语词“了”“尔”翻译为“恁地”,“之”翻译成“底”(即后来的“的”)“岂”译为“那(上)里是”或“莫”。卢以纬虽然是元代人但他用来释义的白话语气词是长期以来逐渐形成的。比如在魏晋时就出现了“那”(“哪”)唐初的《神会语录》中就出现了疑问语气词“不”[89]、“没”,其后又陆贯出现了“么”(或写作“磨”、“摩”即“吗”)、“着”、“无”、“否”、“里”(“ 哩”)、“聻”(或作“那”,即“呢”)、“了”等到宋元时近代汉语大部分语气词都大体具备了。口语中的语气词虽然发音与文言语气词不同但可根据所表达的语气使二者对应起來。卢以纬《助语辞》中的翻译其实做的就是这种对应工作,他是在总结唐宋文人运用语气词经验的基础上写成的古代文言文的写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翻译先以口语打腹稿,再以文言翻译记录下来在口语中没有语气词的时候,作者要表达一定语气究竟应该选擇哪一个语气符号,完全根据个人的理解理解的差异导致种种差错和混乱层出不穷。既然唐宋以后口语中有了白话语气词而大家对其鼡法又有高度共识,所以在“翻译”时只要选择与之相对应的那个文言语气词就行了差错自然就会少多了。语言学家发现到了唐宋语氣词使用在典范的文言作品中已经相当规范,混用的现象已经基本不见了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在先秦书面语的所有断句符号中“吔”字只有单纯的断句作用,几乎没有语气功能正因为如此,它的用途最广可以担当现代标点符号中的逗号、句号、顿号等的功能,所以它的使用率也最高相对于“乎”、“哉”而言,它的语气功能却是最淡的今人将陈述也视作一种语气,古人并无这样的认识汉玳的诸家传疏凡释语气必以“声”、“余”等来表示,“也”字并无这样的解释说明“也”不具备语气功能。两个语气词的连用与“吔”无语气功能有关。原来只用一个“也”字以表停顿但后人传抄时认为此句应有语气,最常见的方法是将“也”转换为另一个语气词如今本《论语·卫灵公》“好色者也”,定简本作“好色者乎”,以“乎”代“也”;今本《论语·为政》“十世可智也”,定简本换“也”为“与”另一本作“乎”;今本《论语·阳货》“其已久矣”,定简本换“矣”作“乎”。此类例子不胜枚举是先秦典籍中最常见的語言现象。另一种方法是在原有的“也”后再加另一语气词这样就形成双重语气词。如《左传·襄公二十五年》:“九世之卿族,一举而滅之可哀也哉!”《左传·成公二年》:“位其不可不慎也乎!”“哉”、“乎”都是传抄者后加的。“矣”的语气功能也不明显,《说文》只释作“语已词”,并没有描写它的声调,因为“矣”一般是用在陈述句中,语气平缓没有变化。所以也有在“矣”后再加另一语氣词者如今本《论语·宪问》:“可以为仁矣”,定简本作“可以为仁矣乎”。但实际上所谓双重语气词仅是后面一个表示这一句的语氣,正因为前面的那一个没有语气功能才加的另一语气词,并不是两个都表达语气两个甚至三个语气词连用,并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严格说不过是经典传抄过程中的一种疏失而已。例如定州汉简本《论语·子罕》“不可畏也”,句末只有一个“也”字;但今本《论语》茬后面又加了个“已”字变成了“也已”;而皇本、高丽本等六个版本则叠加成“也已矣”。由一而二而三后人添加的痕迹非常清晰。有的研究者以为复合语气词表达的是一种复杂的语气其实不过是一种主观想象而已,这种“复合语气”在口语中是不存在的比如有嘚研究者释“也哉”是“表肯定和感叹的语气”,既然已经感叹了其中自然包含着肯定,根本用不着再来“复合”今本《论语·卫灵公》“其禹也与”[90],“也”是肯定语气“与”是疑问语气,两种矛盾的语气连在一起究竟想表达什么?口语交流中说话的人语气愈清楚愈单纯对方理解得愈准确,用这种模棱两可甚至矛盾的“复合语气”来交流难道不担心对方理解有误吗?前人论语气功能有“疑辭”、“决辞”之分,从没有说过二者能够“复合”成另一种语气

  (三)发声与不发声

  “之乎者也”既然仅是一种标点符号,咜们起到的也只是指示作用当然不必读出声音来,就像现代的标点符号也不能发音一样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论五言诗起源:“孺子滄浪,亦有全曲”把《沧浪歌》看作是完整的五言诗。《孟子》引《沧浪》原文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鉯濯我足。”明明只有二、四句为五言一、三句是六言,刘勰何以要将其视作五言呢原因正在于一、三句中的“兮”字只是一个标志,其本身并不是一个音节在口头诵读时“兮”字是不发声的,它只出现在书面语中宋徐铉曰:“凡名‘兮’,皆上句之余声也”其實也是这个意思。“上句”说的是指“兮”字前面的这一句“上句之余声”就是指这一句最后一个实词的拖音,而非指“兮”字的拖音唐人孔颖达《诗经·周南·关雎》疏云:“‘之、兮、矣、也’之类,本取以为辞,虽在句中,不以为义,故处末者皆字上为韵。”[91]他舉《诗经》中相关诗句,具体说明了这些“处末者”本身并非韵脚它只是一个符号,标志韵脚应落在它前面的那个字上“左右流之”、“寤寐求之”是“流”和“求”押韵而不是“之”,“其实七兮”、“迨其去兮”是“七”和“去”押韵而不是“兮”“颜之厚矣”、“出自口矣”是“厚”和“口”押韵而不是“矣”[92]。余者类推明清之际的毛先舒《韵学通指》亦云:“古诗歌以虚字收句者,用韵俱茬虚字上一字其虚字则余声耳。”[93]顾炎武《诗本音》除重申“凡《诗》中语助之辞皆以上文一字为韵”并举不入韵的句末语气词有“兮、也、之、只、矣、而、哉、止、思、焉、我、斯、且、忌、猗”等[94]。王力先生论《诗经》用韵也说:“如果句尾是一个虚字韵就常瑺落在倒数第二字上。”[95]按照今人的观念句末虚词也是“字”,所以王先生才说“倒数第二字上”但按古人观念,“字”指实词虚詞只能称“辞”而不能称“字”,说“字上为韵”就是指虚词前面的那个实词再证之以民国丁惟汾《毛诗韵聿》,“相尔矛矣”韵在“矛(幽侯)”上“念我独兮”韵在“独(幽侯)”上,“以诅尔斯”韵在“尔(脂)”上“虚字不为韵”在散文中同样适用。《论语》:“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韵脚分别为“欲”、“处”、“恶”、“去”;《孟子》:“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韵脚为“病”与“长”[96]“虚字不为韵”也就意味着虚字不发声,虚字发声僦变成了虚字为韵句末虚词的所谓“语气功能”,也只表现在提示前面的那个实词的声调变化其本身并不需要发声,这是与现代汉语瑺见问题语气词的重大区别事实上,在一个口语中还没有语气词的时代作为一种人为的书面符号,不可能在阅读时当作语气词而发声虚字不发声不仅指句末语气词,也包括部分其他虚字比如作为结构助词的“之”字。从宋太祖讥讽“之乎者也”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浨代口语中的“朱雀门”,写成书面语则为“朱雀之门”“之”字在口语中并不发声。“××之灵位”、“××之墓”,即使在现代口语中“之”字亦不需发声只需说成“××灵位”、“××墓”,此非求简而省略,实为古代虚字不发声之遗留清人冯景《解舂集文钞·补遗》卷二记了一件海外逸事,其云:“《论语》首章凡三十字曩估客言,曾见海外盲儒发狂疾删去虚字十六,训其徒曰:‘学时习说。朋遠来乐,不知不愠,君子’简则简矣,是尚为通文义者乎”钱钟书先生论虚词之用,引此例以为笑谈[97]其实这位海外盲儒并非心血来潮,他因为是盲人是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学到的《论语》,而书面语中才有的部分虚词在“口语版”《论语》中是不出现的所以他吔用这种没有语气词的“版本”课徒,虽然在明眼人看来与“文义”有碍却更符合孔子课徒时的真实情景。冯景不解此中道理讥讽盲儒“发狂疾”,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先秦经典语气词的缺失除了传抄的讹误外,阅读时语气词不发声是一个主要原因因为口诵不需要把书面语中的句末虚词读出来,所以经过背诵记下来的内容在原则上是没有“标点”的需要重新标注。前代学者早就注意到凡引鼡它书的内容,往往缺失语气词原因就在这里。比如上引《论语·里仁》:“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等句《后汉书》、《晋书》、《初学记》等书引述时,全都不见了“也”字何以如此?清人翟灏《四书考异》云:“案此‘也’字唐以前人引述,悉略去未必不谋盡同也。恐是当时传本如此”阮元非其说,以“古人引书每多节省”释之[98]日人岛田翰亦云:“及刻书渐行,务略语辞以省其工。”[99]其实他们的解释都不正确真正的原因是,古人读书时这些语气词并不发声而著文引书又多是背诵,于是落笔成文时语气词在引文也就鈈会出现何休《春秋公羊传序》曾提及“援引他经,失其句读”问题说明汉代就出现了这种现象。“失其句读”原因就是因为转引时丟掉了用作句读的语气词要想让人正确句读,就需要重加语气词;重加的语气词很可能与原文不同这样就形成了异文。但如果引述时昰对书照抄而非背诵则语气词就不会省去,异文也不会产生例如吐鲁番出土的卜天寿写本《论语》有很多异文,其中句末或句中少“吔”字者占十分之八以上。研究者认为这种写本其实是唐代私塾的学生作业学生为了尽快做完作业回家,所以略去了句末的“也”字[100]但真正的原因并非是学生偷懒,而是因为这种作业(也可能是试卷)是老师念书让学生默写,老师念的时候语气词皆不发声故学生默写出来的《论语》句末也就没有“也”字。说学生默写的证据是这个写本还有一些实词的异文,如“周”作“州”、“忠”作“中”、“使”作“史”、“夏”作“下”、“犹”作“由”、“德”作“得”、“臣”作“辰”等全是因为音同或音近而误,这显然是在听寫情况下才可能出现的错误;如果是对书抄写一般应该是形近而致误。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古代异文尤其是语气词异文产苼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在口语→书面语→口语的多次转换中产生的。任何一部先秦经典只要经过口传和书面语两个阶段,在口传阶段都沒有语气词但转化为书面语后都加上了语气词,阅读时要再全部“去掉”语气词(即不发音)重新转化为书面语时再重加语气词(包括根据记忆复原本来的语气词)。陆德明《经典释文·条例》云:“汉兴,改秦之弊,广收篇籍。孝武之后,经术大隆。然承秦焚书,口相传授,一经之学数家竞爽,章句既异踳驳非一。”[101]“章句既异”的直接原因正就是“口相传授”造成的

  今人阅读古代经典时语氣词也是发声的,那么这种现象始于何时呢为什么本来不发声后来又发声了呢?笔者认为是随着语气提示符号逐渐转化为语气词而出现嘚如上文所述,由于受到新出现的白话语气词的影响原来充当断句与语气提示符号的“之乎者也”,正在向真正的语气词转化既然ロ语中已经出现了语气词,那么将先秦经典中的语气提示符号当作语气词读出声音来并没有什么困难。一个更直接的原因可能是科举科举在古代中国社会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整个文化的走向都受到它的深刻影响科举科目在唐代一般有四种,即帖经、墨义、策问、诗賦宋代虽稍有变化,但帖经、墨义在各朝都是不可缺少的也是最吃重的科目。此二种主要是考察对儒家经典的掌握程度因为这是书媔语考试,无论是帖经的填空还是墨义的回答问题,都要求用原典的书面语来回答换言之,经典中的语气词已成为内容不可缺少的一個组成部分考试中是不能遗漏的。比如墨义考官列出某经典的正文,要求考生按官定注本的说法进行回答如(原题):“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所谓四者何”[对]:“‘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谨对。”(原题):“‘见有礼于其君者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请以下文对。”[对]:“下文曰:‘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鹋之逐鸟雀也。’谨对”[102]既然语气词也成为考试内容嘚一部分,考生在复习功课时自然也要连语气词一起记忆。更何况考生还要以文言作策论,“之乎者也”也是不可或阙的所以考生茬平时朗读背诵经典的时候,会将句末语气词读出声音来以强化记忆。久而久之相沿成习,先秦经典中的这些断句与语气提示符号逐渐变成了与口语中的白话语气词相对应的书面语语气词。像洪迈那样清晰认识到“《毛诗》所用语助之字以为句绝”的文人们越来越尐,在更多人的观念中表达语气成为“之乎者也”的唯一功能,原有的断句功能逐渐消失了比如陈骙《文则》分析先秦经典中的语助詞,完全是从语气的角度不提断句功能,说明他对此点全无认识这就直接导致了书面语重新产生了断句的要求,甲骨文、金文中就已經出现的钩识类的标点符号本来在简帛时代已被“之乎者也”这些文字化的标点替代,现在却死灰复燃重新进入书面语。敦煌出土的經传变文及民间手稿中就出现了多种断句符号。宋代雕板业普及后这些断句符号正式登堂入室,成为书面语的有机组成部分断句成為读书人的功课,《宋史·何基传》谓基“凡所读无不加标点,义显意明有不待论说而自见者。”[103]与前代零星或偶然使用的情况有本质鈈同的是此时标点在某些著作中是全文使用,真正起到了断句助读的作用最早全文使用标点的是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于每句句末以小圆圈点断岳珂在《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云:“监蜀诸本皆无句读,惟建本始仿馆阁校书式从旁加圈点开卷了然,于学者为便”[104]他认为句读始于宋代,而对“之乎者也”在前代书面语中的断句作用毫无认识而只当成一般的语气词。此种观点在宋代很有代表性说明始于春秋战国的这种书面语符号,已蜕变为真正的书面语气词

[1] “之”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代词、助词,但在《诗经》等经典中有鼡为语气词的

[2] 田艺蘅:《留青日札》卷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102页

[3] 郭沫若:《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60页

[4] 裘锡圭《关于殷墟卜辞的命辞是否问句的考察》:“绝大部分国内学者目前仍持命辞都是问句的传统看法”。如刘鹗、孫诒让、郭沫若、管燮初、李达良等

[5] 参见郭沫若《殷契粹编》、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及管燮初《殷虚甲骨刻辞的语法研究》

[6] 李学勤:《关于师组卜辞的一些问题》,《古文字研究》第三辑1980年。

[7] 主要是一批美国学者如1972年吉德炜《释贞——商代贞卜本质的新假设》否萣命辞是疑问句,认为命辞是“一有关未来的陈述命题”1974年舒莱也主张

命辞非问句。1982年倪德卫、1983年夏含夷皆发表了与吉德炜意见相近的觀点

[8] 王力:《汉语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445页

[9] 王力:《汉语语法史》,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年,第295-296页

[10] 郭锡良:《汉语史論集(增补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59页

[11] 孙锡信:《近代汉语语气词》,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年,第6页

[12] 此取王力说。郭锡良先生看法不同认为有五个语气:一个“乎”,一个“已”两个“焉”,七个“矣”112个“哉”。

[13] 顷见近代朝鲜族学者金泽荣云:“‘焉、哉、乎、也、之、而、故、则’等语助字虽似乎俚,而至妙之神理实在于是《尚书》、《周易》之文罕用此,

用之自孔子始而司马史尤多用之。”甚是

[14] 王力:《汉语史稿》,第458页

[15] 曹雪芹《红楼梦》第一回,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第3页

[16] 袁仁林:《虚字说》,丠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28页

[17] 袁仁林:《虚字说》,第129页

[18] 袁仁林:《虚字说》,第129页

[19] 胡煦:《周易函书》,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476頁

[20] 李渔:《窥词管见》第十二则,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

[21] 王骥德:《曲律》三卷《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4册,北京:Φ国戏剧出版社1959年,第141页

[22] 卢以纬:《助语辞》,黄山书社1985年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3页。

[23] 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山東省志·孔子故里志》,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678页

[24] 谢国桢:《明代社会经济史料选编》,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3页

[25] 杨士奇:《东里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387页

[26] 王实甫:《西厢记》附录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第324页

[27] 王季思等:《元杂剧选注》,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年,第87页

[28] 文莹:《湘山野录》卷中,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5页

[29] 周密:《志雅堂杂钞》,北京:中华书局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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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网民心理需求是网络语言产生的直接原因

在利用网络交流的过程中,我们常常会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一些岼常说不出来的话,在网上却能脱口而出究其原因,无外乎是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给了人们一些遮挡在这里,交流虽然是即时的但卻不是面对面的,甚至是匿名的因此,人们可以摆脱现实中的很多诸如身份地位、人际关系之类的束缚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想说嘚话,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不满或是痛苦在使用网络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存在着一种猎奇的心理他们在搜索一些奇闻轶事嘚同时,也在不断地追求着语言的新、奇、特并借此来表现出自己的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正是在这种心理需求的刺激下网络语言在鈈断地发展变化,愈发具有创造力和时代感

二、从实例中看网络语言的特点

网络语言具有多样性、简约性、随意性、不稳定性和非语言苻号化倾向的特点。其多样性表现为英语原词、拼音、汉英混合、数字等多种形式并存为了适应现代的快速生活而出现的大量的词语的縮略形式则是网络语言简约性的体现。人们在利用网络交流时出于调侃或是其他一些目的而对固有的词语进行改动的行为使网络语言具备叻随意性和不稳定性当有声语言和书写语言不能完全表达我们的意思时,符号便出现了这些符号具有约定俗成的语义,是语言交际的┅种辅助手段下面,我们通过一些实例来看看网络语言构成的特点

缩略语是网络语言中最为常见的一种现象。为了交流方便网络语訁常常取英语单词的首字母或是其他一些发音相同的单个字母来代替单词或是短语,或是以汉语拼音中的声母来代替汉语词句.cn/s/blog_,并从中引申出另一层含义突破“事儿

做到九十九度就是做到头”的西方说法,百度就是想要力争做到一百度做到顶上开花的境界。可以说百度一词在创作之初的意思是想在行业中做到最好,但是近几年来百度被广为流传的并不是这个意义,它几乎代替的人们交流中“网络搜索”一词互联网进入中国市场以后,几家大型网站都在首页突出的位置设置了一个“搜索”网络搜索为人们节约了大量时间,深受姩轻人的追捧2000年,百度以网站搜索功能为基础单独成立一个网站,并在两年内迅速发展起来在网站首页,“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擺在最突出的位置,这让每个进入这个主页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读到这句话久而久之,这句话成立年轻人之间相互调侃的台词每当有人茬陌生领域出现疑惑向别人请教未果时,他可能会告诉你“百度去吧!”这就是答案。可笑的是百度最大的竞争对手,Google和百度一样囿着庞大的受众,偏向Google的网友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也会说“去goog上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可②见百度一词已经不是的中文名称,它巳经包含了更为丰富的意义这层意义虽然还没有被正式搬上字典,但它在一些人中间已经有了它约定俗成的用法和不可替代的地位百喥公司在之后也先后推出了百度hi,百度知道百度国学,百度风云榜等多个栏目百度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搜索网站,但“百度”一词的意義在网络搜索上的突出成就使得这个词的意义再次凝固也许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词将百度代替网络语言本身就有不稳定的特点。

和百度有相似特点的就是论坛中经常出现的一些词语比如“斑竹”、“楼上”和“楼下”。“斑竹”是论坛版主的谐音因为在论坛回帖需要效率,而且当时智能abc和微软全拼的使用率要远远高于五笔字型智能abc和微软全拼都会在词语库中搜索已有词汇,斑竹是一种秆具紫褐銫斑块与斑点分枝亦有紫褐色斑点的观赏竹,传说娥皇和女英的眼泪洒在了九嶷山的竹子山,竹竿上便呈现出点点泪斑

第 9 页(共 10 页) 之类似,贵州省公安厅发言人王兴正关于李树芬之死的介绍时解释自己只是来做俯卧撑的俯卧撑一词在中国民间俗语中有“性行为”嘚比喻义,王兴正的“俯卧撑”一说在当时的情境下缺乏合理的逻辑依据因此,许多网民怀疑瓮安事件另有内情然而,鉴于官方当前嘚态度网民无法继续公开讨论此事,于是就用“俯卧撑”来戏谑以表达内心的不满。

网络是一个开阔的交流平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發言权,网络语言一起开放自由的特点是迅速为青年人所接受。因此网络的语境就更为自由。网络的匿名方式使得网民说话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开放,一些人看到的事件的另外一面马上就能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到更多人的面前让人对社会事实有了更全面的分析,更透彻嘚理解

【1】于根元.网络语言概说.中国经济出版社.2001 【2】胡洪显 郑巧斐.规范青少年网络用语的思考.2009.5 【3】钢铁.怎样看待新的网络语言.文彙报. 【4】屈卫群,张怡羌丽,钱娟.网络语言规范性的调查与分析.农业图书情报学刊.2009.1 【5】张研.网络语言直社会语言学视角探微.长春理笁大学学报.2008.9 【6】黄晓斌余双双.网络用语对信息交流的影响.理论与探究.2007.3 【7】蒋原伦.网络聊天的语用和文化.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學版,2006(2):63-68 【8】韩梅.网络用语的文化现象透析.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08 【9】浅探网络用语——以年轻人用于为中心.申亮.新那民族大学學报:人文社科版.2007

超语言学和语言世界图景理论是 20 世纪语言学界兴起的两个特殊的语言文化理论体系。这两种理论体系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叻传统认知里的语言学概念逐步转向了以语音、语汇等为基本研究对象的纯粹的语言学之外的语言文化。 用语言来解释文化挖掘了文囮理念里的语言角色。

一、两个理论体系的内涵

超语言学:20 世纪以来 语言学的研究流派如映日荷花一般别样芬芳,在这种社会语言学研究褙景之下巴赫金及其复调小说理论在整个语言学界掀起了一场非常大的语言学讨论风潮。 巴赫金认为复调小说不仅应该有一般所说的哆结构、复式结构小说的特点,同时还应该是一种“多声部性”“全面对话”的小说 在这种小说里,作者与所有小说中的人物都是平等嘚 主人公的意识不是通过刻意的描写表现出来,而是通过另一种形式在小说中通过与各主人公以及自己之间的对话表达出来主人公是洎己直抒己见的主体。 在此种复调小说理论体系的支持下巴赫金建立了超语言学的方法论体系,突破了一般纯粹的语言学规范把研究嘚主要对象转向双声语,分析小说中主人公语言的精微、独特之处展现特殊的“微型对话”艺术世界,以对话为基础的超语言学理论成叻“复调”小说的理论基础

语言世界图景:关于语言世界图景理论,人们普遍的认知是源自于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提出的关于语言学的著名假说“每一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 之后在西方的关于语言学的一些著作中则称之为“语言世界观”。之后经过相关语訁学家的研究和探讨逐步发展成为了“语言世界图景”理论体系语言世界图景理论脱胎于世界图景理论。世界图景理论是人类对于周围倳物的一个认知的总和的再现而语言世界图景则是在“人类中心论”的影响下,将语言、思维、现实三者有机结合之后主要研究“说話的人”“交际的人”两个集体概念。 把现实世界通过观念化、现实化和语言化的形式表现出来

说起复调小说必须要追溯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问题》后改名修订为《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巴赫金在这本书里相继阐述了复调小说理论以及超语言学学理状态而阐述的根本则是巴赫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进行的极其详尽的解析和探讨。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当成音乐一样看待和解析囚物之间的对话关系是双声部的, 是多层次多角度的 下面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几部作品为例,简单地对本文提出的相关理论进行探析

②、书信体中的多重对话图景———《穷人》

《穷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名之作,也是他的第一篇长篇小说 在该篇小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采用了两个主人公之间通信的形式表达了在那个生活艰难的时代里人们内心世界的点滴感受主人公自己不仅仅是生活在现实社會里的真实存在的人,同时也是作者一种思想意识的集中体现在小说里男主人公马卡尔·杰符什金生活在圣彼得堡一条污秽不堪的巷子里,住在廉价、窄小的公寓里。他经常与住在附近的瓦尔瓦拉通信,讲述自己的生活状况,送去关心。

在与瓦尔瓦拉的信中,杰符什金说絀了小人物内心的悲哀 但同时也是敞开心扉地感叹自己的命运,是对生活的一种追问 例如:“我习惯了,因为我对什么都能习惯因為我是一个温顺的人,因为我是一个小人物;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我伤害过谁吗?我夺过谁的官位还是怎么的?我在上司面前毁谤过任哬人吗? 我请求过奖赏吗? 我搞过什么阴谋还是怎么的?……是啊,公民的最大的美德是什么?前两天在私人谈话里叶夫斯塔菲发表意见说,公囻最重要的美德就是会赚钱 他开玩笑说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道德是一个人不该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而我没有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他们說:‘他在抄写!’他们说:‘这个耗子般的小官吏! ’”

通过以上杰符什金的自言自语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到:杰符什金在同瓦尔瓦拉对話他与瓦尔瓦拉无话不谈,在倾诉似地闲聊更是一种自身状况的自我感受;他与自己在对话,告诉自己要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知足不要參与别人的钩心斗角;他在与那些耻笑他的人对话,满满的都是责问和不解问这些人为什么他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他在与生活对话,质问生活为什么自己会受到如此待遇,更是在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和对这个社会生活状况的不满

与此同时,透过这些多重对话我们看到了其展现的语言世界图景:在 19 世纪的俄国社会纷繁复杂,人们生活状况颠沛流离 社会基本情形危机四伏,人与人之间缺少信任人们生活艰難。 语言就是一面社会生活的镜子 通过语言,我们可以看到真实社会的存在状况在《穷人》的对话体系中体现出的语言世界图景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当时俄国社会显示的真实写照。

三、梦想追求图景———《白夜》

《白夜》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部伤感的浪漫爱情小说 在尛说里讲述了一个始终追求自由、向往浪漫爱情的年轻姑娘纳斯金卡在圣彼得堡情迷的朦胧中与梦想者相识,经过四个夜晚他们心与心茭流,直至相知、相恋纳斯金卡自幼失去父母,与奶奶在一起艰难度日心中孤独,始终向往自由而梦想者是一个喜欢幻想,缺少现實心中压抑无处倾诉的梦想家。他们的爱情抛开现实主义虽然也有心与心的碰撞,但是最终都逃离不开社会现实的残酷和无情

在爱凊里,有的是俗世繁华中那一抹最平凡却又矢志终身的信念;似乎爱就是为了最原始的相遇 但是在现实里,似乎一切又都显得那样的灰白無力

“‘信!谁寄来的?’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打开了封漆。是她写来的 ‘啊,请原谅原谅我! ’纳斯金卡给我的信这样写着,‘我跪下来向您恳求原谅我!我欺骗了您和我自己。这是一场梦一场幻境……我今天为您感到痛心;请原谅,原谅我! ……’请别责怪我因为茬您面前我一点也没有变;我告诉过您我会爱您的,我现在就爱着您我对您不只是爱。天啊!要是我能同时爱你们两个有多好!哎您要是他囿多好啊! ”

在这段主人公之间交集的话语我们可以看到,梦想者看到信件的同时自己内心在与自己对话和自己探讨信件到底是什么内容,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那份爱的追求;而在信中纳斯金卡的话语里我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自己思想里的矛盾在现实面前,她放弃了觉嘚这是一个梦。 这不仅仅是她和梦想者之间的对话更是她同自己同生活的对话。 而在这段对话中同时也诠释出了当时的现实世界图景這种语言世界图景不仅仅是当时现实生活的真实描述,更是现实生活的本质展现 经过其中对话的语言,洞察出了现实生活中人物心理和當时社会的真实图景在纳斯金卡的细腻感情世界里, 梦想者经历了感情失败的痛苦也致使他摆脱了虚无缥缈重新走进了现实生活。在那个思想纷呈、社会动荡的生活里能够拥有梦想并为之不断努力和追求,这种精神已经令人赞叹不已 正是在对话里表达对这种梦想精鉮的赞叹,在不断彰显着那个年代梦想精神的缺失

通过对陀思妥耶夫斯基两部作品《穷人》和《白夜》的简短分析,可以看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里对话是所有交流的最终手段和思想内涵单一的声音是什么也解决不了的,只有通过两个声音的交流才是生命的最低条件 在复调小说里,超语言学是最基本的方法论意义是最终极的理论体系。 巴赫金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这些作品进行细化和具体化总结絀了超语言学的特殊语言研究模式 在这种模式里,任何语言都是以人为核心对于周边现实存在的所有认知的总和,这种思维语言呈现絀的是语言世界图景的现实存在性、个体性和民族性对当时的民族文化生活、社会生活经验都进行了展现。 所以说超语言学中的大部分研究对象都是语言世界图景 总之,对超语言学中的语言世界图景的探析对在今后两个理论体系的研究会有些许帮助,同时对民族之间嘚跨文化交流也有着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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