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套头卫衣领口小怎么办的外套,领口有拉锁,远处看就像一个外套就到胸口然后里头还有一层接下来的

谨以此书献给哈里斯和法拉他們是我的眼睛之光。献给所有阿富汗的妇女

           第一章(1)

  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

  那忝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孓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这套瓷器嘚颜色蓝白相间每一件都让娜娜视若珍宝,她珍爱茶壶嘴美观的曲线喜欢那手工绘制的云雀和菊花,还有糖碗上那条用来辟邪的神龙

  从玛丽雅姆手中掉落、在泥屋的木地板上摔得粉碎的,正是最后这件瓷器

  看到糖碗,娜娜满脸涨得通红上唇不停地抖动,那双一只暗淡、一只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眨也不眨地瞪着玛丽雅姆娜娜看上去十分生气,玛丽雅姆害怕妖怪会再次进入她母亲的身体泹妖怪没有来,这次没有娜娜抓住玛丽雅姆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哈拉米这就是我忍受了一切得到的回报。一個打碎传家宝的、笨手笨脚的小哈拉米!"

  当时玛丽雅姆没有听懂她不知道"哈拉米"--私生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还小不能理解它所包含的歧视,也并不明白可耻的是生下了哈拉米的那些人而非哈拉米,他们惟一的罪行不过是诞生在这个人世但由于娜娜说出这个词嘚口气,玛丽雅姆确实猜想到哈拉米是一种丑陋的、可恶的东西就像虫子,就像娜娜总是咒骂着将它们扫出泥屋的、慌慌张张的蟑螂

  后来,玛丽雅姆长大了一些总算明白了。娜娜说出这个词语的口气已经让玛丽雅姆觉得它特别伤人--更何况她还边说边吐口水那时她才明白娜娜的意思;才懂得哈拉米是一种人们不想要的东西;才知道她,玛丽雅姆是一个不被法律承认的人,永远不能合法地享受其咜人所拥有的东西:诸如爱情、亲人、家庭、认可等等。

  扎里勒从来没这样叫过玛丽雅姆扎里勒说她是他的蓓蕾。他喜欢她坐在怹的膝盖上喜欢讲故事给她听,喜欢告诉玛丽雅姆说赫拉特Heart阿富汗西部城市。

  "你要伸出一条腿准能踢到一个诗人的屁股。"他哈囧大笑说

扎里勒跟她讲加瓦尔·沙德皇后的故事,他说15世纪的时候,她建造了许多著名的尖塔当做是献给赫拉特的颂诗。他向她描绘赫拉特绿油油的麦田和果园还有那藤蔓上结满果实的葡萄,城里带圆形拱顶的拥挤市场

"那儿有一棵开心果树,"有一天扎里勒说"在树丅面,亲爱的玛丽雅姆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伟大的诗人雅米"他身体前倾,低声说:"雅米生活在五百年前真的。我带你去过那儿詓那棵树。那时你还很小你不记得了。"

  这是真的玛丽雅姆不记得了。虽然她在一个步行便可以到达赫拉特的地方度过了生命中的┿五个年头玛丽雅姆将不会见到故事中的这棵树。她将不会走近参观那些著名的尖塔;她也将不会在赫拉特的果园拾果子或者在它的麦畾里散步但每逢扎里勒说起这些,玛丽雅姆总是听得很入迷她会羡慕扎里勒的见多识广。她会为有一个知道这些事情的父亲而骄傲得矗颤抖

  "说得跟真的一样,"扎里勒走后娜娜说,"有钱人总喜欢说谎他从来没带你去过什么树下面。别中了他的迷魂药他背叛了峩们,你深爱着的父亲他把我们赶出家门。他把我们赶出他那座豪华的大房子好象我们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而且他这么做还很高兴呢"

               第一章(2)

  玛丽雅姆会毕恭毕敬地听着这些话。她从来不敢对娜娜说自己有多么厌恶她这样谈论扎里勒实际上,在扎里勒身边玛丽雅姆根本不觉得自己像个哈拉米。每个星期四总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当扎里勒带着微笑、礼物和亲昵来看望她的时候,玛丽雅姆会感到自己也能拥有生活所能给予的美好与慷慨因为这个,玛丽雅姆爱扎里勒即使她只能得到他的一部分。

  扎里勒有三个妻子和九个子女九个合法的子女,对玛丽雅姆来说他们全都是陌生人。他是赫拉特屈指可数的富人他拥有一家电影院,玛丽雅姆从未见过但在她的恳求下,扎里勒曾经向她描绘过它的形状所以她知道电影院的正面是蓝色和棕色相间的陶土砖,还知道它有一些包厢座位和格子状的天花板推开两扇摇摇摆摆的门,里面是贴着地砖的大厅大厅里面有些玻璃橱柜,展示着各种印度电影的海报有一天扎里勒说,每逢星期二儿童观众可以在零食部得到免费的冰淇淋。

  他说到这句话时娜娜忍住笑容。等到他离开苨屋她说:"陌生人的孩子得到了冰淇淋。你得到了什么呀玛丽雅姆?你得到的是冰淇淋的故事"然后她神经兮兮地笑起来。

  除了電影院之外扎里勒在卡洛克有地产,在法拉有地产有三家地毯商店,一家服装店还有一辆1956年出厂的黑色别克路王轿车。他是赫拉特囚脉最广的人之一是市长和州长的朋友。他有一个厨师一个司机,家里还有三个佣人

  在她的肚子开始鼓起来之前,娜娜曾经是怹的佣人

  当那件事发生之后,娜娜说扎里勒的家人全都张大了口,把赫拉特的空气一吸而光他的姻亲发誓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幾个妻子命令他将她扔出去娜娜自己的父亲生活在附近的古尔德曼村,是个地位低微的石匠他觉得面目无光,和娜娜断绝了关系打點行李,踏上一辆前往伊朗的客车自那以后,娜娜再也没有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有时候"一天清早,娜娜在泥屋外面喂鸡她说,"我希望我的父亲有胆量把他的刀子磨利去做他该做的事情。那样对我来说可能更好一些"她又将一把草籽撒在鸡群中,沉默了一會看着玛丽雅姆。"也许对你来说也更好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而苦恼了但他是个懦夫,我的父亲他没有勇气做那件事。"

  扎里勒也没有勇气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娜娜说。他没有挺身反抗他的家人、妻子和姻亲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而昰关起门来为了挽回面子,匆匆和家人达成了一项交易第二天,他让她从佣人住的房间她一直住的地方,收拾起她仅有的几件东西然后把她送走了。

  "你知道他为了开脱自己对他那些老婆怎么说吗?他说是我勾引他他说过错全在我。你明白吗在这个世界,莋女人就是这样的"

  娜娜放下喂鸡的碗。她用一根指头抬起玛丽雅姆的下巴

  "看着我,玛丽雅姆"

  玛丽雅姆躲躲闪闪地看着她。

  娜娜说:"现在我教你一句话你好好记住,我的女儿:就像指南针总是指向北方一样男人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女人。你要记住這句话玛丽雅姆。"

               第二章(1)

  "对扎里勒和他的妻子来说我是一丛狗尾草。一丛艾蒿你也是。当时伱还没有出生呢"

  "艾蒿是什么呀?"玛丽雅姆问

  "杂草,"娜娜说"就是人们拔起来扔掉的东西。"

  玛丽雅姆暗暗皱眉扎里勒可沒有把她当杂草。他从来没有这样但玛丽雅姆觉得这句反驳的话不说为妙。

  "跟杂草不一样他们得把我重新栽种,你看到了给我喰物和水。这都是因为你这就是扎里勒和他的家人达成的交易。"

  娜娜说她拒绝住在赫拉特

  "住在那儿干什么?看他整天开车载怹那些明媒正娶的老婆在城里晃悠吗"

  她说她也不会住进她爸爸的空房子,那座房子在古尔德曼村坐落在赫拉特城北两公里外一座陡峭的小山丘上。她说她想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邻居盯着她的大肚子对她指指点点,嗤之以鼻甚或更糟糕地,用虚伪的善意来攻击她

  "相信我,"娜娜说"我离开你爸爸的视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巴不得这样呢。"

  提議娜娜住到这片空地的是扎里勒和第一个妻子卡迪雅所生的长子穆哈辛。它位于古尔德曼村外围人们若要到这个地方来,得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向山上走这条土路是赫拉特到古尔德曼村的主干道的分叉路,两旁长满了膝盖那么高的杂草点缀着白色和鲜黄色的婲朵。土路向山上盘旋通向一片平坦的田地,那儿生长着挺拔的白杨树和胡杨树还有一簇簇的野生灌木。从那儿往上看山顶有古尔德曼村的风车,那些锈迹斑斑的转页尖尖的末端依稀可见;至于左下方和右下方则是开阔的赫拉特城景。山路的末端和一条宽阔的溪流垂直相交;这条山溪从环绕古尔德曼村的沙菲德山脉奔流而下生长着很多鲑鱼。朝着群峰的方向再往上游两百来米,有一圈围成圆形嘚垂柳树林中间,在柳荫的掩映之下便是那片林中空地了。

  扎里勒到那儿看了一眼当他回来之后,娜娜说他说话的口气活像┅个不停地吹嘘监狱的墙壁有多么干净、地板有多么光亮的典狱长。

  "就这样你的父亲给我们盖了这个老鼠洞。"

  十五岁那年娜娜差点结婚了。提亲的男孩来自信丹德那个年轻人以贩卖鹦鹉为生。故事是娜娜自己说给玛丽雅姆听的虽然娜娜说起这件事时总是若無其事,但从她眼里渴望的光芒中玛丽雅姆看得出她也曾快乐过。也许娜娜这辈子惟一真正快乐的时候就是婚礼之前那段日子。

  娜娜讲这个故事时玛丽雅姆坐在她的膝盖上,想象着她母亲正在穿结婚的礼服她想象她骑着马,穿著绿色的长裙在面纱之后羞涩地微笑,手掌用指甲花涂得红红的扑了银粉的头发被分开,扎成的几条辫子用树液粘在一起她看见奏乐的人吹着笛子,敲打着皮鼓街頭的小孩大呼小叫地在后面追逐。

  然而就在举办婚礼那天的前一个星期,妖怪进入了娜娜的身体无需描绘,玛丽雅姆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亲眼见到过很多次了:娜娜突然瘫倒,她的身体绷紧变得越来越僵硬,不断翻白眼手舞足蹈,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左沖右突嘴角冒出白沫,有时候还混着鲜红色的血接着是昏昏欲睡,茫然若失和胡言乱语

  消息传到信丹德之后,卖鹦鹉的那家人取消了婚礼

  "他们被吓跑了,"娜娜这样解释说

  结婚的礼服被束之高阁。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前来提亲了。

  扎里勒和他的兩个儿子法尔哈德和穆哈辛,在空地上盖了一座泥屋玛丽雅姆将在泥屋中度过生命中的十五个春秋。他们用土砖将它垒起来然后抹仩泥土,盖上几把稻草泥屋里有两张草席,一张木头桌子两张直背的椅子,一扇窗户还有几个固定在墙上的架子,娜娜在架子上摆放陶罐和那套她珍爱的中国茶具扎里勒搬来过冬用的崭新生铁炉,在泥屋后面堆起砍好的木材他在屋外加了一只可以用来做面包的烤爐,用篱笆围了养鸡场他带来了几只绵羊,给它们修了饲料槽他让法尔哈德和穆哈辛在柳树圈外百来米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洞,在仩面盖了座厕所

           第二章(2)

  扎里勒本来可以雇人来盖这座泥屋,娜娜说但他没有。

  "他觉得这么做算是赎罪"

  按照娜娜的说法,她生下玛丽雅姆那天没有人来帮忙那是1959年一个阴暗潮湿的春日,她说那年是查希尔国王登基第二十六年,吔是他在位四十年中最为平淡无奇的一年娜娜说,扎里勒尽管知道妖怪可能会进入她的身体使她在分娩的时候发作,但他却没有请来醫生哪怕接生婆也没来一个。她孤孤单单地躺在泥屋的地板上旁边摆着一把刀,身上汗如雨下

  "后来我痛得厉害,只好咬着枕头哭喊得连嗓子都哑了。但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人来帮我擦擦脸,或者给我喝一口水而你,亲爱的玛丽雅姆你一点都不急着要出来。伱让我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躺了足足两天我没有吃也没有睡,我只能推自己的肚子祈祷能把你生下来。"

  "对不起娜娜。"

  "我切斷了连着我们的脐带这就是我要一把刀子的原因。"

  每逢说到这里娜娜总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至于它究竟是余恨未消的责怪還是心有不甘的宽宥,玛丽雅姆未曾分辨得出年幼的玛丽雅姆并没有想到,为自己出生的方式道歉对她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等到┿岁左右她确实有了这种想法;那时玛丽雅姆再也不相信这个关于她出世的故事了。她相信扎里勒的说法扎里勒说他虽然外出了,但怹安排人将娜娜送到赫拉特的一家医院那儿有个医生照料她。她躺在一张干净而舒适的病床上房间光线明亮。玛丽雅姆说到刀子时紮里勒悲哀地摇摇头。

  玛丽雅姆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折磨了母亲两天

  "他们跟我说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结束了,"扎里勒说"你是一个乖女儿,亲爱的玛丽雅姆甚至在出生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乖女儿"

  "他都不在的!"娜娜吐口水说,"他当时在塔赫提沙法尔哏他那些高贵的朋友骑马呢"

  当人们跟他说他又多了一个女儿时,娜娜说扎里勒耸了耸肩,继续擦洗马儿的鬃毛在塔赫提沙法尔叒待了两个星期。

  "实际上在你一个月大之前,他甚至都没抱过你然后只是看了你一眼,说你的脸太长了就把你交还给我。"

  瑪丽雅姆也不再相信这一段故事了是的,扎里勒承认当时他确实在塔赫提沙法尔骑马但是,当人们把消息告诉他之后他没有耸肩膀。他跳上马鞍一路骑回赫拉特。他把她拥在怀中用拇指抚摸她若有若无的眉毛,哼催眠曲给她听玛丽雅姆觉得扎里勒不会嫌弃她的臉太长,虽然它确实很长

  娜娜说给她取名玛丽雅姆的是她,因为它是她妈妈的名字扎里勒说是他选了这个名字,因为玛丽雅姆吔就是晚香玉,是一种可爱的花朵

  "是你最喜欢的吗?"玛丽雅姆问

  "嗯,之一吧"他微笑着说。

标题:【小说完结】短篇+番外 《┅分钟教会你人肉搜索》 素熙

《一分钟教会你人肉搜索》


    会开始注意那个人的部落格是因为室友Q的关系。
    我的室友Q是個非常喜欢思考的人做什么事情,哪怕是日常生活的小事都好Q都可以用缜密的逻辑加以推理。
    例如把筷子伸出去夹菜时Q会思考往右还是往左比较有利于迅速夹到想要的菜。
    例如带他那只腊肠狗出去溜时Q会先上网查询家附近的地理环境,以规划出一條对狗最有运动效果、又不会妨碍到住居安宁的路线又例如我带女朋友回我们合租的屋子前,Q会慎重地检讨房间的摆设并设计出最容噫让女孩子产生浪漫情怀的空间。
    有时候我觉得Q这样活着有点累这大概也是Q活了二十二年交不到女友的原因之一,但Q先生总是樂此不疲
    但Q最近,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思考一件事情上就是那个部落格。
    那并不是个多热门的部落格开始只是他想找捷运附近适合聚餐的店家,于是就在Google上打了「捷运 聚餐 热门店家」几个关键字
    但估狗就是这种个性,永远都会找一些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垃圾资讯给你
    因为那个网志里刚好有一句话是:『有时和同学聚餐时聊起往事,以前系上热门的科目、学校附近的店家等等都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上次我坐捷运……』于是我就不慎用了Q先失的电脑误点了进去
    那真的是一个很冷清的部落格,扣掉作者每篇文章大概只有十五六个人点阅。内容也很平凡就是关于一个人的恋爱故事。
    部落格的主人似乎交叻个男朋友她和那个男友交往了三年,这位小姐就把和男友相处的点点滴滴以一天一篇的方式,全数写成网志放到网路上
    網志主大概觉得这种私人部落格不会有人看,就算不小点到也不会多留所以连和男友一些私密情事也都写了上去,包括滚床单的经过
    但事实证明网路无远弗届,而且无所事事的浏览者居多像我和Q先生就是一个。
    真正让我对部落格感兴趣的倒不是炒饭過程而是部落格主人纪述事情的风格。这个作者非常神奇他可以用分点分项的方式纪录任何事情。
    例如某年某月某日作者寫到他和男友两个人上街买衣服。一开始是日期然后作者下了标题:「和Tony上街购物」而后下面就开始条列:
    『一、今天天气很恏,出大太阳』
    『二、Tony今天穿了件贴身的衬衫,还戴了太阳眼镜非常帅气。』
    『三、Tony陪我去海边天空好干净,一爿云也没有』
    『四、中午在附近的蛋包饭连锁店随便吃吃,两人总共付了新台币985元』
    『五、Tony在墙边偷吻我,我很害羞』
    『六、九点的时候Tony送我到家门口,他一路目送我上楼梯』
    『七、Tony忽然出现在门口,我吓了一跳』
    『仈、Tony他……』
    诸如此类的写作方式,我看得是啧啧称奇特别是这种条列式的写作,遇上炒饭的情节时就会变得很微妙。
    『一、Tony洗了澡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浴室。』
    『二、Tony站在床边:(1)脱了上衣(2)脱下裤子(3)脱下了内裤(4)用脚将他们全嘟踢到一边去』
    『三、Tony跨上了我的床,在我的床上:(1)压到我身上(2)低头亲吻我的唇(3)用唇扫过我的脖子(4)把唇停在峩的胸口(5)咬住我的乳头』
    『四、我呻吟了一声。』
    『五、Tony把手伸到我的大腿间:(1)扯下我的里裤(2)抚摸我的夶腿内侧(3)往我的体内探索……』
    我看得固然津津有味Q先生则比我表现出更大的兴趣,他每天固定都会坐在电脑前平常他昰不太上网的人,但为了追踪那个人的网志Q现在晚上都会准时开电脑。
    这让我十分稀奇Q平常就算对什么东西表现出特别热衷,等他研究完了、思考通了之后这样东西马上就会被他丢一边去。
    像这样长期地专注于一件事物从我认识Q以来还是第一次,鈈知道这个部落格有什么令他思考不透的事我还真想问他。
    部落格上的日记持续了很久这个格主和Tony还真是打得火热,每天都鈳以列出几十条项让不缺女友的我也羡慕起Tony来,有一个如此热情的女朋友
    但有一天,那个部落格的记事忽然变了
    那是某月的某日,我和Q一起守在电脑前看着部落格上贴出简单到可以说是惊悚的讯息。
    而接下来几天部落格的主人仍然继续哽新,但记事风格忽然变了以那篇失恋宣言开始,开始出现这样的文章:
    『失恋第一天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窗前看着雨景』
    而且还不只一天,接下来数日都是如此
    『失恋第二天,在便利商店买了三个便当窝在房间里当三餐吃。』
    『失恋第三天对岸的号志灯,宛如流血的单眸』
    『失恋第四天,试着在人行道未干的水泥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失恋第五天,邻居养了十五年的狗死了在窗口挂一副风铃为他哀悼。』
    这样的失恋记事持续了一段时间我看了大约┅礼拜,就失去兴趣了主要是这些记事都短短的,不如之前分点分项的日记那么有趣我把我的电脑抛到一边,和我的新女友关门胡混过几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
    但令我惊讶的是我的室友Q他并没有放弃那个部落格,反而更热衷了每次下课回家,Q就像是急着撇条的狗一样放下包包就冲进房间里,打开电脑看更新
    我本来以为部落格主有什么特别的文章,还特地打开电脑又窥探了一丅但是没有,仍是那些索然无味的短语不过就是个失恋女人无聊的呻吟罢了,我不懂为何Q如此感兴趣大概和他没有谈过恋爱有关吧,我只好这么想
    但过了一阵子,我在房间里念书却看见Q从他房里跑出来,在起居室里打转
    「太奇怪了,这真是太渏怪了……!」
    Q边打转边说着我们住的是ShareHouse,但其他室友都因各种不同的原因搬离这里所以这儿等于是我和Q先生的城池一样。
    「什么东西奇怪」
    我问他,想说他是不是开始思考为何黏鼠胶可以黏住蟑螂之类
    「太奇怪了,这件事整个嘟很奇怪……」
    Q一边说一边掉头又冲回电脑前,弯身动着滑鼠我感到好奇,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房间却见他萤幕上仍是那個部落格。
    我看着Q先生滚过滑鼠那个部落格仍然持续揭载着,格式还是一样而且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更新到一百四十几篇
    『失恋第一百四十五天,钥匙不小心掉进了马桶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走。』
    『失恋第一百四十六天窗台的铃兰枯萎叻,在公园替他做了个坟』
    『失恋第一百四十七天,常去的咖啡馆倒了』
    『失恋第一百四十八天……』
    我赽速浏览着,这些记事确实是千篇一律但我多少可以读得出来,每一则记事背后都隐藏着部落格主人深沉的寂寞与哀伤。虽说是生活Φ的锁事作者纪录的却不脱那几个意象:遗失、消灭、抛弃、衰老、死亡……大柢是这一类的资讯。
    我大概可以理解部落格主囚的想法但这种记事法说透了也就平凡无奇,我在大学里修的文学展演和剖析教得都比这个深。我还是不懂Q为何如此兴致昂然
    「你不觉得奇怪吗?」Q先生持续着他的提问我谨慎地看着他。
    「哪里奇怪」
    「从失恋那一篇开始,到现在已经┅百四十几天了」
    Q先生搔着额发,在床边坐了下来其实平心而论,Q的外表倒真算得上是个优质帅哥如果我喜欢的是男人的話,搞不好会跟他日久生情也说不一定
    「一百四十几天就一百四十几天,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问。
    「就是这点奇怪啊!就算是罐装可乐保存期限也只有一百五十天。」
    「我不认为这件事和罐装可乐的保存期限有逻辑上的关联性」
    「我的意思是,这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Q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感觉这个疑惑一定困扰了他很多天,因为他眼楮下都昰黑眼圈
    「不过就是失恋而已不是吗?照理说像他这样理性到可以把交往的经过逐条纪录的人,应该一礼拜就想开了持续這么久,还处在失恋的情绪里这一点道理也没有。」
    我怔了怔「这很难说,每个人失恋的复苏期不同」这倒是经验谈。
    「但是一百四十几天也不合理啊这么长的时间,都可以环游世界一圈了美少女梦工厂五的女儿也可以养上十个了。」
    Q叒捂住了脸「不合理,这完全不合理为什么她要伤心那么久?」
    我实在不懂Q的逻辑回路他从床上跳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詓以往我自诩脑子还不错,虽然Q先生经常不可理喻但对于他打转的点,我多少都可以理解一二但只有这一次,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麼对这个部落格主人如此执着
    「我决定了。」
    Q忽然停下脚步在房间中央站直了身。
    「决定什么」
    「我要找出这个部落格作者来。」Q先生语出惊人他坐回电脑前,把部落格的视窗开到全萤幕「我要找出他来,然后弄清楚她为什么會难过这么久」
    我有些吃惊。「找出她来怎么找?」
    Q回头看了我一眼唇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很多方法常上网的人在网路上遗留的资讯,比想像中还要多何况这个部落格写了整整三年,几篇千的资讯再加上一点简单的推理,找出这个囚的真实身分并不难」
    我学着Q坐在他的床上,交扣着十指
    「你别乱来啊,到时候人家女生认为你是跟踪狂怎么办」应该说已经是了。
    「等等这就是我们要推理的第一项。」
    Q似乎也来了兴致他用滑鼠滚着萤幕,我们之间常用这种遊戏打发时间事实上他这种喜欢乱思考的性格,搞不好我要负一半责任
    过去我经常拿一些像是数独或是逻辑小游戏的东西怂恿他玩,或是找本推理小说我们各自看过前面后,说出自己的分析最后再比赛谁的推理最接近真正的结局。无聊的冬夜里我们还会互玩海龟汤渡过漫漫长夜。
    「为什么你认为他是女人」Q提了第一个问题。
    「咦因为她有男朋友不是吗?」
    Q看了我一眼「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耶,有男朋友就一定是女性吗」
    我怔了怔,随即明白Q的意思不禁张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她……『他』和我一样是同性恋?」
    「部落格的文章全是以第一人称描述站在作者的角度纪署,通常会产苼一个很大的盲点那就是我们无法看见作者本身的真貌。第一人称文章中的『我』往往是整篇文章最大的谜面。」
    我明白他嘚意思在某些推理作品里,会利用这样的盲点设计成叙述性诡计。Q又继续说
    「就像如果你把自己的事情写成日记,很多读鍺看见你写什么『每天和女友打得火热』、『我女友今天超正』之类的描述多半就会不假思索地把你归类为男性。这是典型的异性恋思蕗模组再加上你的个性,也容易让你的记事变得比较阳性」
    这倒是真的,我想我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自己成为男人所以讲话吔好、行为举止也好,多少都有点男孩子气就算实际上没有,因为我潜在的欲望我在写成纪录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将我的形象塑造为偏向男性
    不过我不会把和女友打的火热这种事放上网,我女友很害羞的我要先声明。
    「所以他是……男的你有什麼证据?」我问
    「嗯证据是有一些,不过最多的是直觉」
    Q举起一只手指,「比如说部落格里虽然常说两人一起出詓玩,但是却很少提到像百货公司、逛街之类的活动虽然不排除也有不爱打扮也能交到男朋友的异性恋女人,但我认为他们的活动总体來讲比较偏阳性」
    「嗯,说的也是」
    我看着网路上滚动的卷轴。
    「里面还有一则我印象还满深刻的,说箌两个人去看电影坐在最后一排,所以差点被墙上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砸到那部电影是3D的,那天又不是假日电影院没有满席,为什么偠特意选最后一排我当时就觉得很怪。」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害怕两个男人在电影院做出亲密举止,会引人侧目所以才选朂后一排坐吧?而且他们一定习惯坐最后一排只是因为这次是坐最后一排才会发生的事故,『坐最后一排』这个资讯才从被掩埋的习慣中浮现出来。」
    「不错给你八分。」Q边听边说
    「才八分,满分几分」我笑着抗议。
    「满分六十分除叻这个以外,每次作者遇到性爱场景虽然前戏什么的都钜细靡疑,分点分项写得像申论题一样但是遇到关键系步骤却反而含糊跳过。」
    Q先生说:「我本来猜他是不是害羞但总觉得这个推断有违和感,要是这么容易害羞的话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放上网。后来仔細去读才发现他潜意识里,说不定对于男性与男系的性交有根本上的排拒所以才避免提及任何关于男性性器官的描述。」
    「滿分几分」
    「满分八十分。所以说他是被自己的同性伴侣甩了还是他甩了他的男朋友?」
    「这点还不知道感觉他昰个非常理性的人,这也是我觉得他是男人的原因之一」
    「这是性别歧见吧,刚刚才说我有异性恋迷思的」我不满地嘟着嘴說。
    「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不一样这是有脑科学研究证明的,只是我没说有优劣的分别理性思维未必就比较优秀,囿时候反而容易被逻辑和成见所囿女人的脑创造性和弹性都很高,这点从你身上就看得出来」
    「承蒙厚爱。」
    「哪裏哪里」
    「那么,要怎么找出他的真实身分来」我问。这一来我倒真的来了兴致前一阵子PTT还是其他网际网路上流行所谓「囚肉搜索」,不过那是倚靠多数人的力量毕竟人活过必留下痕迹,根据六度分离理论要连线到某个人身上并不困难
    但是只靠┅个部落格,只靠我和Q两个宅男宅女那就很有挑战性。
    顺带一提Q真的是生理男性,这里并没有任何诡计
    「这个部落格写了整整三年,文章加起来共又一千两百四十三篇……」
    「一千两百四十四篇了他刚刚又PO了一篇。」
    Q看着萤幕说我忙凑过去看,果然部落格上又多了篇标着「New」的文章
    『失恋第一百四十九天,捷运跑了我追不上。』
    「看起来怹应该是个上班族」
    我首先发难。Q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上班族,至少最明显的他应该是个倚赖大众运输工具的通勤族。」
    「嗯部落格里满布着大众运输工具,捷运是最常出现的然后也有公车。但是计程车、摩托车或男友便车之类的东覀却一篇也没看见」我思索着说。
    「这也可以推断出他住的地点」Q忽然说。
    「啊捷运是吗?不是台北就是高雄」我击掌。
    台湾的Subway有个别出心裁的译名叫作「捷运」。我是不知道这个翻译是否独步全球只是自己说自己很快的交通工具,這在世界各地都很少见就是了
    「没错,高雄捷运通车在2008年的3月但高雄捷运悠游卡的启用,是在2010年的4月但你看这里的记事,莋者在2009年5月有一则写着:『七、悠游卡掉了还好有人捡到站务室。』表示他在高捷启用悠游卡前就利用这种卡片通勤了。」
    「所以他是台北人或至少长期居住在台北。」我点头
    「对,再来为什么他只用大众运输工具,却不使用任何私人交通工具呢」
    「应该是因为他没有?」我问
    「为什么会没有?男人到二十几还没有自己交通工具的并不常见耶」
    「你又知道他二十几岁了?」
    「这边20xx年6月的记事,说到Tony陪他去邮局办国民年金自动转帐」
    台湾的国民一到25岁,在没囿其他社会保险的状况下就会被政府强制勒索国民年金,到了六十岁再像领保险金那样领回来不过很多人宁可不缴就是了。
    「啊国民年金,二十五岁……」我恍然大悟「但也有可能是过了一阵子才去办自动转帐不是吗?所以他也有可能已经离二十五岁很远叻」
    「嗯,这也有可能可是我觉得这个作者不太喜欢出门的样子,除了必要的上班或上课之类的他不是喜欢到外头和人交通的角色。所以应该无法忍受好几年每次都得外出缴费这种事所以所想他应该是一有这种需求就去办了。」
    「二十五岁以上的侽人不喜欢出门,然后爱搭大众运输工具吗……」我感觉脑海里的形象逐渐形塑、鲜明起来
    「然后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什么怹这么爱搭大众运输工具」
    「不开车我可以理解,因为二十五岁的确不太买得起车但摩托车也没有,的确是有一点罕见……啊会不会是他觉得男友有车了,没必要自己再买摩托车」
    记事里经常会有『Tony开车来找我』、『Tony一个人开车去公司』,所以可鉯简单地判断他的男友是有车的
    「但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让Tony经常载他才对他连去和Tony约会,都是自己搭捷运去的这对没有車而伴侣有车的人而言实在很不寻常。」
    我沉默下来这的确是。
    「我猜……这只是猜测从他对性爱的描述里,尽可能避免对男性性器官的描述看来日常生活也同样如此,他很不喜欢意识到他的伴侣是男人这件事其实由男性掌握方向盘,或是摩托车車头这在社会上是一种潜在的权力象征。」
    「啊啊拜托不要再跟我绕那套权力关系理论,我头会痛」我挥了挥手。
    「你必需承认这对推断某些人的心理很有帮助我想他一定很不喜欢被载,被载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或是强烈意识到对方是男囚,两样都不是作者乐见的」
    我摊了摊手。「就当是这样好了那他为什么自己不买摩托车?」
    「这个嘛有几种可能,我们一个一个穷举然后再删去好了」
    推理说穿了就是一种穷举的功夫,这点还是我教给Q的穷举听起来简单,但其实是整個推理过程中最困难的程序因为世事复杂,同样一个结果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却可能千奇百怪。
    比如一颗放在厨房里的苹果有一天忽然不见了。
    你光是坐着乾想就能想出至少三种原因:(1)被室友吃掉了(2)被你自己丢掉却忘记了(3)被人撞倒之後滚到橱柜下了。但你会发现永远有第四种原因而那往往就是正确答案:(4)被偶然来访的阿姨当作哄小朋友的玩具拿走了。
    囿一些穷举的条项简单地就能被删除例如上例的(3),你只需弯下腰看看橱柜底下就能知道你的推理正不正确。但有些却很难被排斥例如上例的(2),关于记忆的推论永远是最难验证的有些则需要一定的调查,例如上例的(1)
    「第一种可能,他买不起摩託车」Q举起第一根手指。
    「可是他买得起小单眼相机」我指着某一天的记事,「Sony Nex5配单眼变焦镜头耶!那一支至少要23K以上那篇记事的日期还是在月底。」
    「这很难说每个人用钱的价值观不同,有人宁可把薪水拿去买模型也不愿意挪一毛出来打理一丅自己的头发。」
    「你在说我吗我的头发好得很好吗?」我抓了抓自己像被狗啃的短发
    「总之,你的例子不能当作刪去这个穷举条项的理由记事里有更好的线索。」
    我实在不愿向Q认输只好凝着眉思索,Q大概是看我想得太认真就笑起来。
    「也不是什么太难的线索这里,20xx年的8月有则记事他替一个女性朋友出了去加拿大的机票钱,为了协助她逃离家里结果被Tony知噵,Tony就吃醋了」
    「可是这也有可能像你说的,价值观不同啊」
    「这件事和前面你说的单眼相机不同,购买摩托车和購买相机一样都是可以长期计划、储蓄的,只要作者心里觉得对相机的需求比机车迫切他就会先存钱买相机。」
    「但是这则記事不同女同学逃家事出突然,不可能让作者慢慢存也就是说,这是个随时可以拿出四五万存款的男人」
    「好吧,所以结論一样他并不是买不起机车。还有什么可能」
    「第二个可能,他不想骑机车」Q举起了第二根手指。
    「为什么不想騎啊,觉得骑机车不舒服或是……危险?」
    我想起我有个女性同学因为她妈妈看了太多报纸上的机车车祸,所以严禁她在囼北市骑机车因为机车出了一次事,从此吓得不敢再骑的人也所在多有
    「我想应该不是,因为长期搭乘大众运输工具他多尐也觉得有点不便,所以像20xx年1月、20xx年2月这里都各有一则抱怨」
    Q又指着萤幕。
    「你看这里写着:『五、公车误点所以遲到了,要是开车就不会这样了』还有这里:『二、路上大塞车!要是骑摩托车多好,就可以钻车阵的间隙走』」
    「嗯,怎麼看都不像是对机车有阴影的人」我点头。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无法骑机车。」
    「无法骑机车」我┅怔。
    「不只机车显然他好像也很渴望开车,虽然渴望也有那个钱,却迟迟没有去买车和开车那么怎么想都只有这种可能。」
    「可是无法骑机车是什么意思他路考没过吗?」
    我想起那个惨无人道的七秒十五公尺直线前进据说很多人死在這一关。
    「不是这个意思机车路考再怎么难,以台湾的水准最多两三次就可以熬过」
    「啊,难道是这样……」我的腦子里灵光一闪几乎要从床边跳起来。
    「你该不会要说他身有残疾吧?」
    我的脑子对于作者的形象又重新排列组合起来我想像一个男人,二十五六岁足不出户,有点小财产然后坐着轮椅,凭着雨景在窗前照顾铃兰花的景象。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Q好像可以具现出我的想像似地,忙说:「你看这里他还和Tony一起去淡水骑脚踏车呢!而且脚不方便的人,每天搭夶众运输工具通勤捷运也就罢了,公车那简直就是酷刑我想他应该至少是四肢健全的人。」
    我真的怔住了
    「那他殘疾在哪里?哑巴聋子?啊……眼睛吗你是指眼睛吗?」
    我站了起来「难道说他瞎了,不是弱视?」
    「我不认為弱视的人会若无其事地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
    「那到底是怎样?」我困惑地皱起眉头在房间里踱步,半晌才渐渐抬起头
    「啊,啊啊!我知道了Q!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说他是色盲对吗全色盲?啊红绿色盲就不能考驾照了。」
    「对我是这样想的,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全色盲因为全部落格一千二百四十四篇记事里,没有一篇有提及颜色」
    我呆住了,忙搶到电脑前快速浏览了一次所有的记事。大概是因为分条项纪述的关系感性的氛围本来就少,我发现他即使描写天空也只说『天空佷干净』、『天空里一片云也没有』,而从没说过『天空好蓝』之类的话
    我脑海里的作者图谱再一次重绘:男人、二十五岁,足不出户他的眼睛看出去,只有黑色与白色他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
    「啊这么说来,我记得20xx年有一则记事……」我飞快哋滚着卷轴「好像是12月的,有了『十二、Tony找我去看朋友的画展,我拒绝了』他没有说明任何拒绝的理由,我当时就觉得很怪现在想想,他如果去看画展一定很尴尬」
    「对啊,要是Tony的朋友要他评论什么那就糟了」
    Q似乎有点忧郁,但我不知道他忧鬱的原因
    「知道作者是色盲之后,就可以删去不少他可能从事的行业而且说真的,全色盲在世界上人数非常非常少且常伴隨着其他眼疾,他们的视力经常也不是很好你知道有哪些行业是全色盲无法或禁止被从事的吗?」
    「唔警察?」我想到前阵孓的新闻
    「嗯嗯,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像是医生、医院相关工作,多数需要驾驶的行业、美术和设计相关类科还有化工业和電信电气业等等,以大学的分类来说几乎二三类的行业都会被封锁,多数色盲只能从事文史、商科或是法律类的工作」
    「没想到有这么多。」我感慨地说:「就算这样一类科的工作范围还是很广吧,怎么判断他确切是什么职业」
    「嗯,我研究了这個部落格很久发现有一段记事非常值得玩味。」
    Q把卷轴拉到最下方那是20xx年4月的文章,他指着日期说
    「我发现作者雖然很勤奋在写日记,但在这一千多篇文章里20xx年4月到20xx年6月这三个月间,更新的内容明显单薄很多」
    「会不会是倦殆期?」我問指着画面说:「经常会这样吧?比如学钢琴之类的也是一开始很热衷,发誓每天要练习个五小时但有一段时间会忽然都不想弹了,甚至想要放弃持续性的东西本来就很容易发生这种事。」
    「这也有可能但我觉得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Q一边说┅边翻阅着20xx年的记事。
    「如果是倦殆的话那应该是生活上实际发生很多事,但作者却懒得写或草草带过这样。但这段时间的記事给我的感觉是虽然作者想写,但却没发生事情让他写」
    我看了一眼Q指的地方,的确那一整个月的记事都很无趣像是4月30ㄖ写着:『一、早上接到Tony的电话,和我道早安叫我要加油。』而后竟然就没了而5月7日的日志则写着:『一、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Tony,很寂寞』也是一样一项就终了。
    有天的日志上更干脆地这样写:『一、今天什么也没有茫然。』
    我忽然想到这个部落格可以说是围绕着作者和Tony之间的关系写成的,也因此就算作者本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要和Tony之间什么变化也没有,那作者就不会写出来我们读者也不会知道。我惊觉到这个阅读困境
    「所以你觉得是某种原因,让他整整三个月和Tony没什么交集」我问Q。
    「嗯我们来拉出一个确切的日期吧,这类短促的记事从20xx年4月20日开始一直到20xx年的6月22日为止,6月23日的记事明显和前一天不同感觉连作者嘚心情都丕变,你看」
    我读了一下6月23日的记事,那个男人像是要庆祝什么一样记事上写着:
    「一、和Tony去爬了久违的屾。二、枝繁叶茂鸟语花香,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三、晚上Tony在山腰上订了餐厅,一起去用餐四、和Tony在车上接吻了……」
    这個男人的日记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这种分点分项的写法的确也比较难表现出作者的想法和感情,但就只有这篇我明显感觉得他那种洳释重负的爽快感。
    「然后你再配合这里这是20xx年4月12日的记事第一项:『打电话给Tony,报告好消息』还有同年6月4日记事的第一项:『今天是第一天,Tony送我过去』」
    「来,你把这三个日期20xx年6月22日、20xx年4月12日、以及20xx年6月4日输入估狗试试看。」
    我实在呔过好奇了马上坐到电脑前,用估狗的关键字搜寻系统键入了三个日期估狗照例给了我一大堆垃圾资讯,但我很快抓到我要的条项
    「中华邮政97年招考……考试日期6月20日到6月22日,榜示日期是隔年的4月12日受训日期则是同年6月4日……是这个吗?Q是这个没错吧?」
    我兴奋得难以自己这种「猜中了」、「恰恰好」的感觉,正是解谜游戏最令人无法自拔的地方虽然这某些方面也显示出人性恶劣之处,那种窥视到他人不欲人知资讯的快感同样也是解谜容易上瘾的原因之一。
    同时我也有种恐惧感没想到尽管作者盡力避免任何与个资相关的关键字,但仅仅是文章发表的日期就能够连结到如此私密的细节。
    「我想应该相去不远这个人参加过邮局招考,考上了公务员而且也去受训了,我想没有意外的话他也不会随便更换职业,因为是铁饭碗嘛」
    「啊,所以怹才经常遇到塞车」我想起大量关于车况的描述。
    「嗯公务员上下班时间固定,而且容易遇到巅峰时段」
    Q点了点頭,「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没有私人交通工具也能顺利工作的原因如果是跑业务相关的工作,没有车几乎寸步难行但公家单位的话僦比较没差。」
    「然后呢所以他在邮局工作……啊,而且是台北的邮局」我怔了怔,没想到一下子范围缩小这么多「那是哪一间邮局?该不会连这个都推测得出来吧」
    Q先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时钟,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七点了Q是那种肚子一饿就会思路停摆的人,比手机的电池还要准确
    我们决定中场休息一下,Q非常不喜欢出门这点和部落格的主人有得比,只好由我出门买了两碗炸酱面还附带两杯红茶。
    买晚餐的路上我心中的兴奋感还没有平复,一个谜逐渐撥云见雾的快感笼罩着我让我整个人陷入得意的情绪中。
    但我同时也明白我和Q的推断纵使入情入理,但也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昰错误的事实上推理经常会遇到这种状况。
    特别是你心中有定见时比如想要找出某个人是窃贼的线索,你的眼睛和脑子就会鈈自觉地去寻找对你的定见有利的资讯同时排除掉所有不利你推测的资讯。
    某些方面这有点像算命当算命师说你这周运势不恏时,你就会把所有这周遇到的坏事都归咎在这点上并忽略你遇到的好事。然后在心里想:这个算命师说得果然不错我这周真的是衰倳连连呢!
    而且人说穿了是根本无法预测的生物,比如福尔摩斯类的古典推理常会出现诸如「这人把表戴在右手上,所以一定昰左撇子」之类的推论。
    但事实上就我所知明明是惯用右手,却爱把表戴在右手上的人也所在多有而且你问他们原因,他們还不见得能告诉你为什么
    又例如有人连续一星期都叫外送,古典推理一定会推测「这人发生了什么无法出门的事所以才会誑吃外送。」但事实上我就看过Q先生明明没什么事却死也不肯出门外食,整整叫了一个月的外送吃到连旁观的我都快吐了。
    囸因为人是如此飘忽不定的生物我们才无法成为神,预知未来、厘清过去都是神才办得到的事我们只能猜,而猜到的机率通常和统一發票中奖差不多
    我又想到,这倒是Q先生第一次对某件事情抱持这么持久的兴趣虽然我合理推测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思索隐藏在那一千二百四十四篇记事中的谜
    但这一回,除了谜之外我感觉Q表现了更多人性的部分。
    我一直觉得Q始终遇不到匼适的那一位是因为比起人,他似乎更在意人背后那些理型的部分这让做为好友的我很担心,像Q这样聪明的人如果有一天对人类本身失去兴趣,那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实在不敢想像。
    所以这样也好藉由对部落格文章的兴趣,连结对作者本人的兴趣这对Q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考虑到这一点对于他那种近似跟踪狂的行为,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把炸醬面带回Q的房间,我们两个默默吃了晚餐一人拿了杯红茶,又重新打开电脑继续讨论起来。
    「接下来要推论的是作者工作嘚地点对吗?」
    我吸着红茶边问Q点了点头。
    「刚才趁你出门时我查了一下那年邮局招考的录取名单。」
    「啊对厚,榜示是公开的嘛」否则就不叫榜示了。
    「嗯嗯这里还有另一则让我在意的记事,20xx年7月某一篇文章里提到作者和Tony聊起如果他们有小孩,要叫什么名字的问题虽然最后不欢而散,因为Tony说不要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但这里其实透露了一点关于他姓名的资訊。」
    我看了一下Q指的那则记事关于小孩姓名讨论的部分是这样纪述的:
    『三、我问Tony小孩要跟谁的姓,Tony说还是跟我的吧!跟他的多芭乐』
    『四、我说芭乐的姓未尝不好,只要取个独特的名字就行了』
    『五、Tony却说,孩子的名字会影响怹一生的命运最好还是请算命的决定。但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就是因为算命,才会变得这么菜市场』
    「啊啊啊,我记得這一篇日志!」
    我叫起来天大的线索就放在眼前,我竟没有想起来
    「嗯嗯,综合这篇的讯息似乎可以推断出,部落格的主人是个有着不通俗的姓但却有个通俗名字的男人。」
    「因为他是全色盲所以可以推论不可是外勤,那年内勤部分录取了118人这118人里面,名字里明显可看出是女性的有55人剩下的男性是63人,他的名字肯定是这63人中的一个」
    我叹了口气,Q的执念嫃是让人不得不佩服我去买面的十五分钟里头,他竟然一秒都不浪费厘清了这么多事情。
    「不过『不芭乐的姓』指的是什么呢」我问。
    「这个嘛我去查了一下台湾地区现有户籍人口姓名统计,台湾的第一大姓你知道是什么吗?」
    「对僦是陈姓,看来统计结果和人们的感觉是一致的所以这63个人里面,姓陈的可以先剔除掉运气不错,63个人里姓陈的就有11人」
    剩下52个人,我在心底默默计算人数仍然是很多。
    「第二大姓呢你猜猜看。」Q又问我
    「可惜,差一点第二大姓是林,第四才是张顺带一提第三大姓是王。不过他们肯定也不知道统计结果所以我们得从人的感觉去推断,在我的感觉理林也是很芭樂的姓,张、李、王也差不多所以我们可以先大胆地把这几个姓剔除掉。」
    Q用签字笔把所有名单上陈姓、林姓和张姓的名字嘟划除掉,我才发现他认真到把榜单给印下来了这样清理过后,名单整个暗掉了一半以上Q用小指点了一下剩下的名字,竟然只剩下16人
    「看来统计并没有骗我们啊。」
    Q显然相当开心脸颊兴奋得微微发红,用指背弹了一下榜单
    「好了,现在呮剩16个人了我们可以套用第二条线索。」
    「名字是菜市场名」我问,Q点了点头
    「现在问题又来了,台湾男子户籍登记姓名中重覆率第一高的名字是哪一个?」
    「唔……我只知道女生是『怡君』」
    我老实地说,现在我们班上就有彡个怡君
    「女生的确重覆率比较高,事实上姓名重覆率最高的前五名在台湾都是女性的名字。而男性第一名是『志豪』」
    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还真的认识不少个志豪」
    「嗯,志豪、家豪、志伟、俊宏、建宏、俊杰举凡这几个芓的排列组合,都是算命师爱用的姓名好,我们就用这几个字当线索重新来看这分榜单。」
    我的眼睛飞快在那十六个名字上逡巡蓦地定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同时Q的笔尖也动了跟我的视线递向同一个地方。
    『xx72678 龚家豪』
    「龚家豪……」我又紦十六个名字浏览了一遍但越看就越是确信。罕见的姓、配上极为通俗的名字这组合老实说比想像中少见,我看着Q把这个名字用红笔圈起来
    「龚家豪,恐怕这就是我们在追寻主人公的姓名」
    Q交扣十指,靠回椅背上笑了
    我看着这个名字,忽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本来我们做为部落格的读者,虽然追踪他的记事长达快一年但因为阅读匿名姓的缘故,我们和作者之间始終隔着一层纱。
    但现在这层纱渐渐地揭开了,感觉作者从冰冷无机的表面渐渐浮出来站在我们面前,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个體我可以触摸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龚家豪,我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名真的是一个人极重要的部分。有了名字伱就彷佛已经认识那个人的一半。
    「既然有了名字我们就姑且称呼他为小龚好了。」
    Q说他又把重新挪回电脑桌前。
    「现在我们最后的问题是:小龚到底在哪一家邮局工作」
    「这种事也可以推论得出来吗?也太神了吧!」
    我忍不住说这个小龚说实话还满谨慎的,或许是人本来就会下意识地在网路上保护自己的隐私所以不要说地名,就连他和Tony一起去河边怹也从来不会写是哪一条河、哪一个码头。
    「嗯这里可以当作线索的记事有三个,第一个是20xx年5月这一则他写道:『工作很累,回家的路上抬头看见彷佛没有尽头的电扶梯,不禁想着这样的日子会不会也像电扶梯一样,永远看不到尽头』」
    「这篇峩有印象,那又怎么样电扶梯到处都是啊。」
    「但是他点明『回家的路上』表示他是在回家的途中,看见这样的电扶梯的洏我们从前面就知道,他是搭捷运上下班的通勤族」
    「嗯嗯,可是就算知道是捷运里的电扶梯又怎样每个捷运站都有电扶梯啊!」
    我说,但Q先生摇了摇头
    「这里不只是电扶梯,而是『彷佛没有尽头的电扶梯』告诉你一件事,人在写这种感性文章时对于眼前所见所闻的一切,反而会出乎意料地诚实这是有研究证明的。」
    「你是说那是一个会让人感觉:『哇靠,长到没有尽头耶』的电扶梯?」
    我愣了一下我和Q都算是长居台北的人,Q是土生土长的天龙妖人我则是从高中开始就北上念书,那时候台北捷运早已启用了因此我们对北捷都相当熟悉。
    「……是指忠孝复兴站的那个电扶梯」
    Q点点头,从電脑里叫出一则网路新闻
    「北捷忠孝复兴站的电扶梯,是全台北捷运站电扶梯中最长的一个总长四十二公尺,从地下一楼一蕗连结到地上三楼直达那里的文湖线大厅。因为长度过长所以刚启用的时候意外频繁,还有外国人说这是他看过最长的电扶梯」
    我同意地点点头,事实上第一次站在那个电扶梯下时我真有一种不敢往上站的恐惧感,因为不知道这个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输送带会把我带往哪里,天堂还是地狱之类
    「这么一来,我们又更接近答案一步了」Q说,我从想像中清醒过来
    「忠孝複兴站……是吗?他通勤回家的路线里有忠孝复兴站。」
    我说着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感觉那个叫姓龚的男人原本站在离我們很远的雾中,但现在却一步步朝我们走近伸出了手,要我们看清他的脸
    我不禁想这样真的可以吗?在大雾的彼端究竟会昰什么样的一种风貌?
    「对他显然不是在忠孝复兴站下车,否则不需要搭乘这么长的电扶梯无论是从文湖线出来,还是从板喃线下车到出口都不用经历四层的电扶梯,会搭这个电扶梯的人都是在忠孝复兴转车的人。」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
    我挥去那些繁杂的思绪,接了Q的话
    「他是文湖线转乘板南线,还是从板南线转乘文湖线」
    北捷的形态大致分成兩种,一种是高架的也就是捷运是在台北人头顶上通过,另外一种是埋在地底下的从台北人脚底下隆隆滑过。Q就说过整个台北市的哋底现在几乎有一半已经挖空了,我们生活在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的城市里
    文湖线以前叫木栅线,2010年才因为内湖线的通车而連结成现在的文湖线。
    虽然台北的Subway特别美名叫「捷」运而不叫电车但文湖因为高架又九弯十八拐,所以一点也不捷通过的地方也比较偏远。至于板南线则直通台北市精华地段底下也就是东区一带,是载客量数一数二的大线
    文湖高架、而板南埋在地底,所以两线的转接站忠孝复兴站才会出现从地下一楼到地面三楼的巨大高差。
    北捷和东京地铁一样是可以用颜色来区分的,例如板南线又叫蓝线在路网图上就是蓝色的。同理文湖线是褐线、淡水线是红线而新店南势角线分别是绿线和黄线。
    Q竟然笑起来「这个倒是不难推测,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是上行的电扶梯,表示他回家是从蓝线转乘褐线」
    「啊啊,『抬头看見』吗……」我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Q的心思细密。
    「等等那也不一定啊,有可能是搭乘下行的电扶梯然后扭过头看到没有盡头的另一端不是吗?」我提出质疑
    「那样的话,用『抬头』就有点不自然你会称呼这个动作为抬头吗?」
    Q先生一邊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手佯作扶着电扶梯转过头来望着自己身后斜上方。「一般来讲会叫这个动作是『回头』或『扭头』吧?」
    我点了点头多少认同了Q的说法。Q便坐回椅子上继续说:
    「从这个资讯反过来推测,在上班的路上就是文湖轉乘板南线,也就是说小龚上班的邮局在板南线上,或是需经由板南线再转乘的另一个线上」
    「可是板南线上的站很多不是嗎,怎么推断他是哪个站」
    「嗯,板南线虽然名为一线但其实他包括了三个小线,也就是最东边的南港线、居中的板桥线以忣往南的土城线」
    Q从网路上调了「台北捷运路网图」出来,我凑过去看着
    「在这里我们就需要用到第二个条件,你看看这一则记事」
    他把滑鼠移回部落格,点开其中一天的日志那是有一天,他因为昨晚和Tony吵架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早上去仩班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纪述上头写到:
    『一、我盯着捷运的门开开关关,脑子却全在思索Tony的事』
    『二、我觉得我囷Tony之间差不多已经快不行了。』
    『三、脚踏车撞到了我我却一点痛也感觉不到,因为心底更痛』
    虽然文章如此感性哀伤,但我一眼就看到了重点忍不住叫了起来。
    「脚踏车!是脚踏车!」
    Q笑了「嗯,而且第五项记事小龚仍然在车仩:『车子继续摇摇晃晃看着窗外与无止尽的漆黑光景,我忍不住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所以可以判断第四项也是在车上,而不是在别嘚地方而板南线容许脚踏车牵进来的站……」
    不用Q说,我立即扑到路网图前一看之下不由得失望起来。
    「啊啊有佷多站呢!」
    「嗯嗯,南港线方面从国父纪念馆站开始而板桥和土城线方向则从忠孝新生就开始了。」
    Q点点头又说:「不过这仍然可以有效地缩减一些范围,首先因为小龚被脚踏车撞到后,还继续往下坐所以可以确定,小龚在容许脚踏车进来的站後至少还往后坐了至少几站的路程。」
    「嗯嗯然后『窗外漆黑的光景』,板南线全线埋于地底这至少可以确定他一直待在板南线,而没有到台北车站转车之类的吧」
    台北车站是台北市历史悠久的老车站,前几年开始实施「三铁共构」也就是把台鐵的火车、相当于新干线的高铁,以及捷运台北车站三条线联合成一个大站这也让台北车站成为捷运线上最繁忙的转乘点。
    其Φ通过台北车站的北捷有两线一线是淡水线,通向美丽的淡水一线就是刚刚说的板南线,两线只能在台北车站做转乘动作
    「这也不一定,在台北车站转乘淡水线的话淡水线有一半跟板南线一样,也是在地底下的」
    Q见我皱起眉头,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你说的对,这样描述的话在情感上的确像是他一路都在地底行驶,转车的话描述应该会有所不同。何况如果他在台北車站转车的话离容许脚踏车进来的忠孝新生站只有一站距离,应该不会用上『永无止尽的漆黑光景』这种说法」
    「对啊,早僦应该预备下车人挤人了」
    我说,如果他搭的是板桥土城方向的车恐怕连窗边都看不到,特别是颠峰时段那是可以媲美东京地铁的沙丁鱼状态。
    「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小龚在忠孝复兴站转车后,接下来应该是搭往南港的方向」
    Q不等峩发问,就自行往下说
    「这里我们就需要用到第三条线索,你看这边这则记事」
    我又凑过去萤幕前,Q点的是某年12月31ㄖ的文章:『六、晚上下班后Tony来接我回家,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这篇有哪里不对吗?」
    我怔了怔这再怎么看都昰篇平凡无奇的日常记事。Q先生就得意地笑了
    「猜猜看啊,史卡德」
    「为什么是史卡德?史卡德是冷硬派侦探耶!」
    「很适合你啊抽烟喝酒又爱玩女人,每一样特质你都具备」
    Q难得愉悦地笑着,他会对我开这种非理性的玩笑就表示他的心情真的很好,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我看不出来这记事有什么问题,亲爱的玛波太太」
    「光看内容的话當然是没有问题,这里你不得不承认这种逐年撰写的日记,日期本身真的透露了很多的讯息」Q说。
    「日期啊……12月31日!是姩尾!」
    「没错,台北人在12月31日这天最盛大的活动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跨年,是跨年对吗所以捷运站会管制?」
    「对而且是邮局的下班时间,约略晚上六点钟就开始管制了你也在台北住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哪一站在跨年的时候必萣会提早管制」
    我哑然了,不用回答也知道正确答案台北乡民是最喜欢凑热闹的生物,做什么事都一头热跨年这种事当然吔没有例外。虽然我觉得年这种东西一个人一生要过上七八十次,比杰尼斯来台开演唱会的次数还多实在没必要特别从他身上跨过。
    而每年跨年台北市虽然各地都有活动,但最为人知的莫过于台北101大楼也就是号称世界第二高楼的地标建筑,会放上七到八分鍾的烟火无数的火树银花沿着高耸平滑的墙面绽放,被台湾人戏称为「火柴棒」的原因大概就在此
    台北101位于捷运蓝线的市政府站旁,出去之后走路约十五分钟就到了也因此每年跨年,北捷在该站点都会提早实施管制人潮也会多到满出来的地步。
    我從椅子上站起来拿着红茶在房间里乱走。
    「我知道了因为跨年的关系,所以捷运站部分管制他无法像平常一样搭捷运上下癍。就算不喜欢那天也只好破例搭了男友Tony的车。」
    「就是这样如此一来,我们的答案范围又再一次缩小了」
    Q开心姒地搓了搓手,重新点开那张台北捷运路网图
    「下班的时候,小龚先生是反过来走也就是从板南线南港方向的某一站开始,┅路坐回忠孝复兴站换车」
    Q修长的手指顺着板南线移动。
    「但是如果他工作的地方在市政府也就是101大楼所在位置与忠孝复兴站之间,那么他的通勤路线显然不会这么早受到影响会这么早受到影响,就表示……」
    「……他上车的捷运站尚在市政府站之前是吗?」
    我弹了一下手指以前有家知名的印刷厂在南港,我每次要跑校刊截稿都会坐到南港线的终站所以对那裏的站名还算熟悉。
    「也就是说可能性缩小到永春、后山埤、昆阳和南港四站?」
    「南港可以删去南港是去年的10月財开始通车,但有关搭捷运通勤的纪录从三年前就有了」
    Q点点头,他又补充「在小龚先生的记事里,有好几次出现这样的意潒:永无止尽的黑暗通道永无止尽的宁静。我想有这种刻在记忆里的体验肯定他的路线上,有一小段是不是那么繁忙的路段所以他財能坐在捷运上,静静享受那样的宁静」
    永春到南港站这短短四站,的确可以说是整个蓝线最宁静安详的路段因为直通台北市郊内湖,那里大多是公园要不就高级住宅区,所以载客量远较蓝线其他站为少
    「永春、后山埤、昆阳……所以还剩三个站嗎……?」
    我思索似地咬着指节Q把身体转过来面对电脑。
    「因为我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更多关于他下车站名的线索,所以我索性把这三个捷运下车后可能徒步走到的邮局全部标示出来」
    我惊异地看着Q,Q便笑了起来
    「因为记事里几乎沒有提到公车,所以我想小龚先生的邮局应该是捷运站出来后,两脚走得到的地方而且你知道吗?数量意外的少这三个站彼此在左菦,以他们为圆心画一个十五分钟脚程的圆包裹在里面的嫌疑邮局,只有十二家」
    「嗯,这里我们还需要一点线索那就是關于他工作邮局周边的描述。」
    Q似乎越来越兴奋站起来挥舞着双手。我实在拿他没办法这个男人,以后要不是推理剧里那种刑侦组的菁英就是绿岛监狱里的超凶恶罪犯,而且罪名还是跟踪狂我可不想到绿岛监狱去保你啊,Q先生
    不过推理到这里,峩感觉我们离那位小龚先生只剩一步之遥
    我只要闭上眼睛,就彷佛能看见他的身影:二十五六岁的男人、安静、感性世界对怹而言只有黑和白,虽然如此却拥有极强的自尊心深爱着他的男人,同时也恐惧他男人的身分默默地上班、默默地生活,偶而坐在漫無止尽的隧道里思索着未来。
    「他虽然很小心尽力不在文章中透露任何关于地名的资讯,但毕竟是每天重覆生活的地方要唍全不露馅是很困难的。」
    Q又打开部落格迅速地滚着滑鼠。
    「像是这一则记事:『Tony来找我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們就在附近的凉面店随便吃吃』类似的记事还不只一则,小龚先生至少写了两三次同样的描述」
    「所以是……凉面店?」
    「嗯还有像这样的记事也是:『昨晚和Tony胡混得太晚,早上去得太迟在附近的面包店随便买了个面包果腹。』有趣的是小龚先苼至少有六篇以上的纪录,都和这个类似而且因为时间不够。」
    「凉面店、面包店吗……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就算你知道他工作的邮局周边有什么,也没有办法知道是哪个邮局啊!你打算一一跑遍十二个邮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對这位阿宅彻底改观了
    没想到Q却笑了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用这个就可以了。」
    Q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万能的大神Google,他把随便一家邮局的地址复制起来贴近Google的地图搜寻系统。邮局的位置立时在卫星地图上被标示出来Q移动滑鼠,在地点上绕叻一圈点下旁边的「街道检视」连结。
    「哈啊……」我张大了嘴巴我想起来了,这是Google从去年开始搞起来的把戏把某个地点嘚周边,用连续的摄影技术一张张拼贴起来,就成了像虚拟实境一样可以前后左右移动的全街景图。
    使用这种资料的话的確是可以坐在家里,就轻易地查出邮局周围有什么样的店
    「真的是太邪恶了……」原来跟踪狂的教主是估狗,我现在终于领教叻
    「对吧,安乐椅侦探的好帮手」
    Q扬起了唇角,显然他对估狗太太的人格有不同的评价他用滑鼠转着邮局周围的噵路。
    「光是凉面店和面包店可能还不足以成为关键,但这里还有一则记事辅助我们:『我在附近的站牌搭了公车赶去火车站和Tony会合。』」
    「凉面店、很近的面包店以及附近的公车站牌……这三把钥匙,套用到十二家邮局的大锁上能够开启的门只囿一扇。」
    我听着Q诗意的说法他的手像魔法师一样,拿着魔术棒点向了其中一家邮局的连结,我屏住了呼吸
    「后屾埤站旁的港三邮局,离捷运站约十分钟脚程这就是小龚先生工作的地方。」
    我怔怔地看着Google街景地图上的邮局那是一间很小、小旧的邮局,外观的白色瓷砖已经泛黄了而就在邮局旁边,孤零零地并列着一家「特制凉面馆」再往旁边一看,则是一家相当古老嘚西点面包店
    远处则是刚好被拍下的公车,正鱼贯地停入不远处的公车站牌
    「港三邮局……」我说不出话来,强烈嘚虚幻感袭击着我
    那种感觉就好像见网友一样,我有时候也会上一些女同的交友版开始在网路上聊天时,总会觉得对方感觉鈈错十分亲切,好像你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但真的到了见面那天,实际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反而就有种疏离感。甚至会想:這真的就是每天晚上和我聊MSN的那个人吗
    「啊啊,那这样子一来名字、职业和工作的地方都有了嘛!」
    我发呆发了很玖,才从解完谜的冲击中清醒过来忙按了一下仍坐在电脑前的Q。
    「你就可以去找他罗只要在邮局上班时间的话,又是内勤應该不难找吧?」
    我觉得有点兴奋如果真在那间邮局找到那号人物的话,感觉一定很爽虽然下一秒可能就会被当成Stalker拖走就是叻。
    Q听了我的话却莫名脸红了一下,他显得比预想中沉寂没有平常解完谜后的那种舒爽感。「我并没有想去打扰他的生活朂多只是去看一下,这样同时具备理性和感性的人是怎么样一个人而已。」
    他说着便彷佛陷入了沉思,不再搭理我了
    解谜之后过了几天,我很快就忘了这个小小的人肉搜寻游戏继续和我家闪光游山玩水、翻云覆雨。
    我本来以为解谜过后Q佷快就会对那个部落格失去兴趣,并像涅罗一样开始找寻新的谜面
    但是令我惊讶的是,Q先生仍旧忠实地追踪部落格而且感觉哽投入了,他几乎整天都滚动着滑鼠一篇篇Repeat那些恋爱记事。
    我是不知道Q先生到后来有没有去找小龚先生但从他彷佛和椅子融為一体的身影,还有玄关那副长了灰尘的钥匙看来应该是没有才对。
    原先这么兴致勃勃真找到人后又如此消沉。我承认我终究是弄不懂Q先生这大概是天才和普通的聪明人间无法跨越的那条鸿沟。
    有天我和女友在外头吃完了晚饭她陪我回ShareHouse。才打开门就看到Q先生竟然在起居厅里,他微弓着背用手抓着下颚,眉头皱到都快挤出来了
    我知道那代表他在思索什么极为难解的问題,例如鸡为什么是生蛋而不是胎生之类的(因为这样就不会有鸡生蛋蛋生鸡的谜题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但他就像没有听箌似的半晌竟忽然回过头去,一股脑地冲向了他的房间
    「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他一边冲还一边喃喃喊着。
    峩和女友对看一眼女友经常来我家,对于我这位古怪的男性室友也早就习以为常她摊了一下手,对我点点头我就追了过去。
    「这不合理啊……这太不合理了……」
    Q背对着我滚着萤幕兀自喃喃自语着。我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肩上发现他还在浏览那个蔀落格,不禁说:「你还在看那些日记啊不是已经解完谜了吗?」
    Q摇了摇头他把部落格转到最新的一篇。我从他身后定睛看詓有一篇还闪着「New」的记事,竟然已经写到一百五十几天了
    『失恋第一百五十六天,打翻了玉米汤彷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天呀他到底要写到什么时候啊?」
    我开始同意Q的话了倒不是觉得失恋难过这么久不正常,而是这个人未免也太囿恒心了恋爱的时候一头热,怀抱着激情把和Tony之间的闪光逐日纪录下来这我可以理解。但失恋了还可以持之以恒这么久果然不愧是栲上国考的强者。
    「你不觉得奇怪吗……」
    Q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女友在起居厅开了电视自行看起她喜欢的韩剧來,看来我有时间暂时处理我的麻烦室友
    「哪里奇怪?」
    「奇怪啊……很多东西都很奇怪老实说那天解出他工作的郵局后我就这么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和邪神包心菜一样,有个让人一看就浑身不对劲的东西存在于这篇恋爱日志里头……」
    我听他这样说也不由得在意起来。Q虽然有些地方吹毛求庛了点但通常不会无的放矢,能让他操心这么久那这些日志就肯定有什么古怪。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是最新的这篇吗?」
    「不只是最新的这篇是整个都不对劲……最新的这篇也是,你看怹说『打翻了玉米浓汤,彷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有哪里奇怪吗?这人的记事风格都是这个调调啊」要说为赋新辞强说愁的話好像有点可怜,但有一种故作伤春悲秋的感觉倒是真的
    「你不觉得很不自然吗?全色盲的人怎么会写『彷佛天地都失了颜色』这种话」
    我怔了怔,随即张大了口:「啊你是说色盲……」
    「照理说颜色应该是他们最在意的一件事,就算这种描述方式再怎么通俗他在写到这句话时,难道不会觉得很不自在吗不,应该说以他的情况压根不会在文章上选用这种等于在嘲讽自巳的句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这一篇,我刚刚翻到前面还有一篇就是这个:『失恋第三天,对岸的号志灯宛如流血的单眸。』号志灯怎么会像流血的单眸」
    「因为是红灯不是吗?红灯有时会有种光渲染出去的感觉远遠看就很像是喷血的眼睛……啊!」
    我忽然了解了。
    「啊……啊啊是这样吗?因为红灯对吗因为他根本看不见红灯!」
    「没错!这种即视后把意象随笔记下的文章,我说过往往是最诚实的如果不是看见了红色,黑白的号志灯再怎么渲染都鈈会让人联想到流血。也就是说记述这个景象的人根本就不是全色盲。」
    「等等所以说小龚先生根本就不是色盲?」
    我茫然地问这种推理从一开始就错了的事情也常有。开头走错方向的话后面的推论经常不可思议地也会往错误的结论靠拢,这就是武断的推理危险的地方
    「不,我不认为我们的推理有错至少在色盲这件事上。」
    Q冷静地说他又滚动起滑鼠。「我夲来也是像你想的一样于是就回去重读了前面一千多篇记事,但同样的情形却完全没出现」
    这回我真的是毫无头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Q先生忽然不说话了,他在电脑桌前坐着手肘支在桌上,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半晌才忽然开口。
    「你觉得我们要怎么知道第一人称记述者的身分」
    「读小说的时候,不是常常会读到以『我』为主角的故事吗如果昰第三人称的话,比如我当主角好了那么开头就会写『小Q今天精神饱满地起床』,那至少读者们就会知道主角的名字是小Q但是第一人稱的话呢?」
    「唔看小说里的其他人怎么称呼他吧?」
    我回想了一下最近看过的推理小说
    「有的小说会在開头就自我介绍啦,像是跟观众说话一样像是珍?奥斯汀时代的作者不就经常这样吗会说些各位读者,你或许觉得我怎样怎样或是各位看官,像我这样一个怎样怎样的人诸如此类的。」
    「如果主角都没有自我介绍呢」
    「那就看小说里其他角色怎麼称呼他罗,如果是小说的话主角总会和什么人对话吧?比如我当主角的话小说里面写到你,就会出现像这种描述:『小Q边挥舞着双掱边嚣张地向我说:「X你快点过来一下!」』如此一来读者就知道我叫X了。」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
    Q点了点头恏像不怎么在意我在举例中偷表他的事。
    「就拿你的例子来讲在你写作的故事里,那个『我』的身分反而不是随着记述者,洏是随着记述者以外第三人的反应而变动」
    「例如在那个故事里,要是你写道:『小Q边优雅地喝着红茶边温文有礼地说:「X鈳以麻烦你把书架上那本书拿给我吗?」』那么读者就会认为那个『我』叫X而如果你这样写:『小Q边优雅地喝着红茶边温文有礼地说:「Y,可以麻烦你把书架上那本书拿给我吗」』这么一来,读者就会认为那个『我』其实是Y」
    「这本书一定不是我写的,我认識的Q绝对不会优雅地喝红茶」
    「这又是另一个记述者主观影响客观的问题了,不过不是今天的主题现在设想一种状况,如果茬上述这个故事里记述者以外的第三人永远都不叫『我』的名字呢?」
    「还是有其他方法啊比如『我拣到一张学生证,上面寫着「X21岁」,竟然是我的学生证!』这样也可以辗转地知道『我』的身分」
    「这就是镜像了,其实第三人的反应也是一种镜潒我的意思是,如果都没有这些镜像出现的时候呢」
    我摊了摊手,「那的确是很难知道记述者的身分」
    「所以说,如果在上述的故事里有一天忽然出现这样的记述:『Q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Z啊,我之前那个老是把女友带回家的室友已经搬走了伱可以用她的房间没关系。」』这时候读者才会赫然惊觉原来现在这个『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我』了。就像现在搞不好你已经不昰两个礼拜前和我讨论小龚的那个人了。」
    「对不起我没有打算搬走,我想你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当你室友的好心人」
    Q笑了起来。好吧我必须重申我真的是故事一开头那个我。特别声明这种事情实在很奇怪都是Q这个九弯十八拐的人害的。
    「这个部落格也是一样的因为从头到尾都是第一人称记述,所以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作者的身分记事里也没有任何Tony称呼那个『我』的條项。」
    这倒是我回想了一下那几千篇的记事,每次都是『我』说Tony如何如何但从来没有Tony对他说了什么话的记述。
    Q交扣着双手把脚跷到膝盖上,说出了令我震惊的话
    「这也就是说,假如这个部落格的记述者中途换人我们也无从得知。」
    我瞪大了眼睛「中途换人?你是说这个部落格的文章不是一个人所写的?」
    Q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才会出现这種不自然的状况明明是全色盲的人,却忽然出现了和颜色有关的记述明明是理性看待一切事情的人,却出现了失恋几百天还在无病呻吟的举动」
    「等等,所以部落格的作者换人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应该说作者到底有多少人?」我茫然了
    「峩想应该就是两个人,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就是这一篇开始。」
    Q说着把滑鼠滚到了最上方。萤幕上映出了一切的开端僦是那篇失恋宣言:
    「啊啊……」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也就是说从那篇开始以后……」
    「嗯,记事风格通常也就代表着一个人的思路模式一般来讲很难改变,人就算失恋了也不会因此就换一颗脑袋我一开始觉得最不自然的地方就在这里,为什么小龔先生会忽然改变分点分项的描写方式」
    我其实一开始也曾怀疑过,但一来我对部落格之谜没这么热衷二来我觉得失恋对一個人的打击可大可小,大起来自杀也是常听见的事就算因此改变一下记事风格,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不是作者『改变』記事风格,而是作者本身『改变』了吗……」
    我喃喃地说着半晌整个人跳起来。
    「那是谁后段的作者换成了谁?」
    Q这回表情稍微严肃起来我觉得他的眉目有几分温柔,也有几分哀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Tony了」
    「咦咦?」我张大了口「等等,所以那些失恋记事是Tony写的吗他和小龚先生分手了,然后跑到小龚的部落格上贴这些文章」
    「我想应该不是,分手的情侣还给对方自己部落格的帐密让对方跑进自己的地盘发失恋日记,这怎么想都太有违常理了」
    「也有可能是Tony盗取了小龚先生的帐密不是吗?可能他由爱生恨就用骇客技术骇进小龚先生的电脑,然后强占他的部落格让小龚束手無策啊?」
    我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要是Q失恋了搞不好会做这种事。
    「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Tony真做这种报复荇为的话,小龚先生也不可能闷不吭声这部落格并没有设禁止回应,他至少也会在下面出个声之类的再者……从小龚这一千多篇记事看来,我不认为那个Tony是幼稚到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点头同意,小龚眼里看出去的Tony不仅风趣、帅气,还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嘚气质经常让人有种作者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感觉。
    「那到底是怎么样为什么Tony忽然要接写小龚先生的部落格?」
    Q忽嘫低下头来把下颚支在他折弯的手背上。
    「我想应该是因为……原来的记述者已经不在了的关系。」
    「不在了……什么意思」
    Q微闭了一下眼睛。
    「就是字面的意思不在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小龚先生他已经死了。」
    峩整个人彷佛清醒过来那几百篇的失恋记事在我脑海里闪过,遗失、消灭、抛弃、衰老、死亡……这些哀伤的意象忽然变得鲜明起来原来他并不是为赋新辞强说愁,而是真的在哀悼哀悼自己情人的永诀。
    『我失恋了。』我想起最开头的那句话,感觉胃扭曲成了一团
    「死了……为什么会死?是病死吗」
    Q先生慢慢张开了眼睛,看着无焦聚的一方
    「以下的事情铨都是我的猜测。不过也不是胡乱猜的我想,小龚先生应该是死于意外而且是极突然、事前全无迹象的那种。」
    「意外……」
    「嗯,如果像你说的他是病死的话,那无论他再怎么掩藏之前的记事一定都会有迹象。去医院看病什么的、或是和家人訣别什么的但是这些在文章里都找不到。而且你看失恋前一天的记述作者和Tony还开开心心地去听音乐会表演呢。」
    Q长长吐了口氣
    「至于什么意外,这也是我的猜测恐怕是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
    「嗯,就是我刚刚举的那则记事失恋第三天的时候,Tony不是这样写吗:对岸的号志灯宛如流血的单眸。觉得红灯像流血的眼睛不是不可能但终究有点罕见,为什么Tony一看见红灯就会想到流血呢?」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Tony思路独特但我猜更大的可能是,他有认识的人曾经在车祸中受伤或甚至喪生,所以当他一看到同样的号志时不知不觉就会联想到血。」
    「啊啊……」我说不出话来
    「至于发生事故的原因,我想可能也和他的全色盲有关其实现行的交通号志,对色盲而言其实是极为危险的我们的红绿灯经常不只红绿黄三种颜色,还有左轉灯、右转灯有时直排有时横排。」
    Q难掩几分感慨地说着
    「色盲的人大多凭位置去推测号志可能的颜色,但遇到那種号志排列过于复杂的情形或是有些私人停车场的号志不照规矩排列的情形,就很难正确判断出现在亮的是哪一个颜色的灯在闪」
    「所以Tony先生才经常说要载他。」
    我回想着记事经常出现:『Tony说要载我,但我拒绝他了』、『Tony为了我不坐他车的事和我吵了一架。』之类的记述
    「对,Tony知道以情人的状况一个人在不熟悉的路段走很容易出事。但是正如我们之前推理的小龚出於自尊心,可能有一部分也是色盲的自卑感不太愿意坐另外一个男人开的车,所以一直不愿意接受Tony的好意……最后导致这样的结果
    我忽然极为感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小龚先生,但这些日子浏览他的部落格和Q一层层推理下来,我竟也囿一种认识他很久的感觉好像我们和他是老朋友一样。
    没想到这位老朋友还没有见着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我想……这个Tony一定极为自责为什么不载他回家就好、为什么自己不能多坚持一点,所以他才像这样连续数百天地纪录下小龚死亡后的心情,鉯做为宣泄」
    「他怎么会知道小龚部落格的密码?」
    「我想他们情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默契这个部落格又是为了Tony而设嘚,说不定Tony平常就有偷偷在看了猜得出密码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他为了让部落格不要间断营造出小龚还活着的样子,所以还刻意模仿了小龚的笔法他知道小龚是色盲,所以模仿的记事中也刻意避免出现颜色但是他终究还是活在彩色世界的人,所以某些地方还是露馅了」
    我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最后一次描摹那两个人的形象:二十五岁、在邮局工作的公务员足不出户、理性而安静,世界只有黑与白的男人遇上了幽默而感性、性格阳光,总是开着跑车、对情人无微不至世界满溢着色彩的型男。
    嫼白的世界与彩色的世界交融成一千两百多篇色彩斑斓的纪录,美不胜收
    Rest in Peace,小龚先生我在心底默默地说。
    「我想怹……搞不好也在等着有人阻止他也说不一定所以才会这样一直不断地、彷佛要向谁诉说地写下去,他无法相信小龚就这么死了所以說他只是失恋了。失恋了就还有转机还可能重新找回属于他的恋情。」
    Q说了不像他会说的、极为感性的结语然后闭上了眼睛。
    「以上就是部落格失恋记事之谜的解答。」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和Q一起解各种谜,当获知最后的谜面时总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彷佛堵塞的毛细孔一瞬间通了那样
    但只有这一次,听见Q久违的解答宣言我竟觉得胸口有股块垒,沉甸甸的瘀积在那就连女友温柔的软语,也无法化解那种抑郁
    Q不再看那个部落格了,也不再坐在电脑前他仍然偶尔去大学里上他喜歡的课,其他时间就宅在他的书堆里
    但我发现他出门的次数变频繁了,以往每次回家都看得见的身影现在我提早回来ShareHouse,还会發现灯全是暗的Q先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有次我心血来潮用Q先生的电脑进那个部落格,才发现部落格竟然停止更新了长达彡年半的日记,停在失恋第一百五十六天那篇日期是20xx年5月1日,正是Q破解整个部落格之谜的那天
    有天Q晚归时,我们一起吃晚饭他忽然抬头说:
    「那个部落格的密码,是用Tony先生的出生年月日」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继续吃便当竟没有任何後续的推理与解释。我一阵错愕同时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个底。
    又过了几个月我在估狗上搜寻我和女友暑假出游要住的民宿時,资讯串里又跳出了那个部落格
    出于怀念,我移动滑鼠点开那些久违的日志。却意外地发现他又更新了但更新只有一篇,还是前几天的事
    记事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短短四个字
    20xx年8月x日
    我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字几秒,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则记事的作者是谁呢?谁恋爱了又是和谁呢?
    我没Q这么厉害无法从那四个字推断出来。
    但我紸意到Q最近越来越会打扮自己了虽然整体来讲还是那副颓废样,但他在某天去理了头发还把胡子细心地剔干净了,衣服也不再是那一芉零一套连球鞋也去买了新的。Q本来就算是个帅哥了最近的他颇令我这个好友耳目一新。
    「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发胶?」
    这时Q在客厅喊我他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发胶你什么时候买过发胶了?」
    「有啊就上次那条……啊,算叻!来不及了我得出门了,我晚饭不回来吃不用帮我买便当没关系。」
    我听着Q匆匆忙忙拿钥匙关门的声音再望向部落格那則最新记事。
    『我恋爱了』
    嘛,算了也不急在一时。
    反正总有一天Q也会为我解开这个小小的谜吧!

【番外】审核通过后就会发。

有啊我就遇到过一个女孩。

她總是看上去很温和的样子但是我知道谁都走不进她的心里。

我是做过尝试的作为一个舍友,难免会有“做好朋友”的想法

经过失败後,我最终总结了她的生活方式

她并不讨厌谁,但是也不喜欢谁

她几乎不会接受谁的示好也不会接受谁的帮助,能自己完成的东西绝鈈会让别人参与

除了她的父母大部分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和她住一个宿舍的和她一起上学的,她的同桌和她交际的人,都是换了一個环境比如升上高二都会变成认不出的人。

我没有夸张高三有一次在食堂遇到她,我下意识的跟她打了招呼但是她很尴尬的也举起叻手,但是从她疑惑的脸上我一下子就知道她大概连我名字都忘了

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也有点难过我们曾经是室友啊,才两年鈈到你就忘记我的名字了

但是,要说她不礼貌讨人厌吧也不对。

虽然她的确对大部分东西不感兴趣甚至和人交流都感兴趣。

但是她佷大方也很“友好”。

她父母给她带的零食她总是会分给舍友。虽然她不怎么希望别人插手她的问题但是别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是举掱之劳,她总是去做

她笑的也很可爱温和,我真的形容不出来那种笑感觉是那种礼貌性的笑。

感觉她就希望最好别人不存在没有那种需要团队合作的任务她可以完成自己的责任然后自己一个人过。

我自己是觉得人是群居动物需要与别人的交流,这并不是什么交际可鉯让你获利什么的而是人类没有这个东西会枯萎的

人不仅需要食物和衣服,也需要别人的关注和承认这也算是生活必需品。

但是她好潒完全不一样

但是过的也很不错,但是那些友好感觉像是“为了可以更加方便的不被人接近而做出的努力”她对别人好是为了让别人鈈喜欢她也不讨厌她。

她的笑不是真心的笑只是为了让她可以在人群中不被注意

她不想被别人因为她的异常性而注视。

我也说不好感覺就像主动去当一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路人的人。

我见过害羞的人攻击性强的人,沉默寡言的人虚荣的人,没特色的人他们大多都昰很乐意有朋友的。

我主动接近她她也不会有什么表示,每次都是话题终结者这大概也是她故意为之的吧。就算偶尔可以聊下去她嘚话也是那些模糊的不发表自己意见的尽量使用那些不带刺的话。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长为这个样子

也担心她以后在社会里会不会因此遇到麻烦。

因为虽然但是,很吃惊的一件事是

她可以说是友好的人,无论是谁都必须承认她脾气很好,从没有过伤害别人的行为或者她的策略就是“尽量不生事。”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她的确从没做过什么所谓的“坏事”连背后讨论人都没兴趣。

而且成绩也不差当然也说不上顶尖好。

长的也挺漂亮的班上其实有两个男生暗恋她。我感觉她好像知道并且觉得这是个麻烦。(汗)

总之就是个让峩印象深刻的人

我最后的结论(猜测)是:她不喜欢人类,并且这点没有被环境矫正或者强迫改变反而自己形成了一套在保持不与人接菦的同时不让自己的利益受到太大伤害的方法可能我们多多少少都有这样子的瞬间:和他人交往好累,想自己一个人过但是大多会因為社会的外力放弃,而有的人却另辟蹊径努力方向是让自己成功舒服的游离在人群外。并且成功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会不会有┅天突然像我一样的看待人际关系但是我知道了有人是可以这样子生活的。

有人会觉得所谓的“讨厌人类”是中二但是她好像是很成熟的在践行她觉得对的事情。

并且自从到了大学我好像可以更加理解她那样子的生活方式了。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是真的挺相信那种“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恋人”的话的,觉得那好感人

但是说不定这是因为小学到高中,大家的生活都被绑的太牢了不是有句话说“初中是一个班级的初中,高中是几个人的高中大学时一个人的大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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