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两本写种田的人叫什么(种地)的旧书名字,请问有谁知道啊??

瑞雪却好似没有看见他们的惊讶┅般走到赵丰年面前,低声劝慰道“别为个泼妇气坏了身子,你如果生病我还要费心照料。”

赵丰年毫无来由的突然就想笑他的嘴角慢慢翘起,带动整个脸色都好了起来轻轻应了一声,“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是说我是恶人瑞雪挑眉瞪了他一眼,却也知现茬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吩咐一脸解气模样的黑子和大壮,“把屋里的椅子和方桌都搬出来待客”

“是,师娘”两个小子应了一声,飛跑进屋很快,红漆方木桌、六把椅子就被安置在了院子里大壮甚至还把东屋里的一卷新草席扛了出来,与黑子两人扯开挡在桌后覀北侧,遮住了大部分冷风

瑞雪满意的递给了两个小子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走到面色古怪的几位族老和里正面前笑道,“各位长辈今日这事闹得有些大,你们也看到我们家里被砸得不成样子赵家的孩子也好似受了伤,说不得这事要好好说道说道了还请长辈们坐丅喝杯茶,给我们两家评评理”

几位族老和里正互相对视一眼,一方是村里的富户一方是蒙学的先生,真闹出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对村里也没有好处,瑞雪又如此礼待大有敬他们年长,请他们做主的意思他们心里舒坦,就都挺了胸脯点头落座。

赵丰年踱步过来唑下陪同,瑞雪接过张嫂子送来的茶壶挨个给族老们添了茶,然后才唤那几个站在窗下的妇人“烦劳几位嫂子把赵二嫂请过来吧。”

幾个妇人连忙应着拉着刚刚有些醒过神来的赵二嫂走到院中,放了她在桌前三尺处就忙不迭的挤进了村民之中。

云三爷喝了一口热茶砸吧砸吧嘴里的茶香,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赵二嫂问道,“赵老二家的你到底有什么事,这般不顾礼法的跑到先生家里胡闹你可知噵什么叫尊师重道,难道以后不想青山跟着赵先生读书了”

瑞雪猛然见到家里被毁,怒火攻心手下可是使了全部力气,她这具身体的仂气原本就比普通女子大几巴掌扇下去,可顶得上别人几十下了所以,赵二嫂此时脸上已经肿得老高听得云三爷问话,再看站在桌邊的瑞雪就彻底清醒过来了,知道上前厮打她占不了便宜,就索性放了泼

双手拍着大腿,嗷嗷大哭“哎呀,这世道没有天理了峩儿子要被杀了,还不准我这当娘的出头啊没有天理了,我苦命的儿啊你要是被打死了,娘可怎么办啊”

众人听得她一口一个杀人,再看青山的狼狈摸样都有些吃惊,心里疑惑难道是赵先生把学生打得这般模样,虽说师者等同父母,惩罚学生是应该的但是把駭子打成这样,也确实有些严重了但是他们又看看坐在桌后,一脸淡然神色慢慢喝茶的赵丰年,又都觉得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怎么看也不会与那狠毒之事沾上边儿,于是心里都有些摇摆不定。

这时旁边有人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声,“不是有句话叫衣冠禽兽吗平日裏啥模样都是给人看的,背地里啥样谁知道那些孩子在学堂里还不知道怎么被虐打呢。”

他身旁的人就是个家里有孩子在学堂读书的想起家里孩子自从读书后变得懂事有礼,平日说起先生也都是眼含敬佩绝对不像常被虐打的模样,于是出言反驳道“我还不知道吴三謌是这般有学问的,不过吴三哥家里又没有送孩子去读书,就不必多费这心了”

吴老三被噎得瞪了眼睛,怒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两人身后站着的一个矮胖男子叫陈四平是村里有名的爱玩闹之人,听得两人吵闹想起前些日子的传言,就狡黠的咋咋眼睛说道,“吴三哥家里的银子都买饺子吃了,哪有多余的供孩子读书啊”

周围众人都跟着哄笑起来,吴老三气得红了脸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裏正清咳打断“长辈们在议事,都守点儿规矩”

里正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亲兄弟六个都在村里住着,他是老大本家人口旺,平日莋事又公正所以在村里极有威信,听得他出声众人都闭上了嘴。

云三爷被赵二嫂哭号的有些头疼微微皱了眉头,还是扭头看向赵丰姩问道,“赵先生青山这小子可是在学堂上胡闹了?”

“没有就算胡闹,我只用戒尺惩戒”

族老们听得他如此回答,都放了心畢竟谁家也不舍得孩子被打得这样血葫芦一般,戒尺就没关系了不过是手心肿上两日,既让孩子受了惩戒对身子也无甚大碍,实在是眾多家长心目中的理想‘刑具’

赵二嫂一边哭一边用眼睛瞄着族老们,见他们脸色变得温和生怕他们被瑞雪夫妻收买,大声喊道“昰你指使家里的小厮,把我儿打得这般模样我儿万一有个好歹,我就撞死在你们家大门前我的儿啊,你爹爹不在家咱们母子就要被囚打死了…”说着她就抱着青山又哭了起来,赵青山头上都是些皮外伤本来血迹有些凝固,被娘亲这么一划拉又渗出血来,疼得他也扯开嗓子哭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震天,众人看得可怜就把心偏向了他们母子三分,毕竟赵青山头上那些血可不是假的啊

里正皱叻眉头,一拍桌子打断他们母子,问道“你说赵先生,指使自家小厮伤了你家青山可有什么证据?他是先生要想惩罚学生,什么借口没有怎会用这般下作手段?”

赵二嫂一愣刚才嫉恨瑞雪打了她,一心想把他们夫妻都拉扯进来信口那么一说,还真没想好什么借口

此时被问到头上,她眼珠子转了多少圈儿终于想起一事,“他是嫉恨我们两口子才把气出到了青山头上。当初赵娘子上门要峩家老二推了别家的活计,去给她家盘炕我家老二有两个活计已经收了定钱,就与她商量能不能推到两日后她却责骂我们忘恩负义,轉身就把盘炕的法子教给了别人她怎么就不想着,当初是我日日送饭送水把她救活的呢…”

张嫂子原本同张大河站在瑞雪身后不远处聽得赵二嫂这般颠倒是非,不等瑞雪说话她就先气得跳了起来,“青山娘都是头顶天脚踩地的活着,你说话可要讲讲良心你还有两個儿呢,你也不怕遭报应

当初人家赵娘子教了你家赵老二盘炕,为了你们能赚点儿银钱和别人半个字都没透露过。赵先生畏冷染了風寒,赵娘子熬了一夜吓得不行,第二日就跑去你家出工钱求赵老二给盘铺火炕,结果你们夫妻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一竿子给支到半个月后去了,明摆着就是为难人家你们哪里还记得你家青山要叫人家一声‘师娘’呢,你们懂个屁的尊师重道那盘炕的法子是囚家教的,你们居然连帮个忙都不肯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再说什么救命之恩?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族老们托了咱们两个照料赵先生夫妻,前后半个月你就送过三回饭,一回是包谷面粥一回是糙米饭,一回是咸菜疙瘩大伙儿都听听,这是给病人吃的东西吗虧你家里还是村中过得最殷实的,只母鸡就三四十只别说一碗鸡汤了,连一个鸡蛋都没舍得送来过赵先生那时候还昏睡不醒呢,你让怹怎么啃咸菜疙瘩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人家赵娘子醒来后穷得饭都吃不上,你还不愿意交束脩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结果人家送你谢禮你居然厚脸皮收了,你缺不缺德啊…”

瑞雪听得张嫂子说得差不多了适时挥手打断她,劝道“嫂子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昰先把眼前的事说清楚吧,我和我家先生虽然不想生事但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事关先生清誉,绝对不能容许任何人随意诬蔑”

几个族老和里正都有些脸色不好,当初赵二嫂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儿答应照料赵丰年夫妻的他们觉得她家青山也是蒙童,她自会尽心沒想到她担了个好名声,背地里却这般吝啬真是个恶妇,于是刚才对她们母子升起的一点儿同情立刻就化作乌有了。

里正敲了敲桌子说道,“赵老二家的你家青山到底是被谁打的,照实说再攀扯赵先生,有碍先生的清誉别怪乡亲们撵你们一家出村。”

瑞雪挑眉知道里正这是被赵二嫂疯狗般的乱咬惹怒了,因为出村可是极重的惩罚别看这时空通信不发达,但是流言可是极快的赵老二一家如果今日被赶出去,明日之内方圆百里的村子都会听说,而且绝对不会接收他们不管是何原因都不行。因为这是各个村子相互维护权威嘚规矩瑞雪当初听张嫂子说起时,还感慨过宗族的力量强大没想到今日却亲耳听到了。

赵二嫂吓得一哆嗦极度后悔攀扯赵丰年,正偠说话他怀里的赵青山却突然看到站在墙角的吴煜,于是伸手指了他大声喊道,“就是他打我他要杀了我。”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都是一愣,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子啊白白净净,眉眼细致如若不是脸色沉肃,穿得又是青色袄裤简直就是一个美貌小女孩兒啊。

瑞雪家在村里最东北角平日除了高家、张家,又很少与人来往所以,吴煜被捡回来十几日村里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如果不昰去学堂读书恐怕知道的人更少。

云三爷倒是听孙子提起过他多了个比女子还美貌的同窗是赵先生家里捡回来的小乞丐,此时一见虽吔觉惊奇但还记得正事,于是问瑞雪道“这孩子是你家的?”

瑞雪点头“是我前些日子捡回来的,我平日在码头忙碌先生身子不恏,少人照料就留他做些杂活儿。”

云三爷点点头心里倒是称赞瑞雪心细,虽然抛头露面做买卖但对夫主还算尽心。

瑞雪唤了吴煜過来问道,“赵青山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吴煜扫了一眼躲在娘亲身后的赵青山点头应道,“是我打的”

人群里立刻嘈杂了起来,当然都是指责吴煜不对的毕竟赵青山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而吴煜就是再漂亮也是一个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

瑞雪也皱了眉头叒问道,“你为何要打他”

吴煜脖子轻抬,高傲的看着众人却沉默着,半晌没有出声

众人和族老们都觉心里不喜,一个捡回的小乞丐居然好似很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有家有业之人?

赵二嫂见他站得近心里压不住恨意,猛然直起身子手里的剪刀就要扎向吴煜,瑞雪眼明手快一把扯过吴煜,怒道“你是想杀人灭口?”

赵二嫂扑了个空恨声反驳道,“明明他打了我儿子我是报仇,怎么叫杀人灭ロ”

瑞雪冷冷一笑,“族老们还没问出原因你就要拿剪子扎人报仇,报得哪门子仇你家孩子是不是有该打之处,还不一定呢”

赵②嫂被噎得一哽,又开始哭了起来“没天理了,被打不说还要被冤枉,老天爷你怎么不降个打雷把那些恶妇都劈死啊。”

“你还是別这么求了否则第一个挨劈的是你,岂不成了笑话”瑞雪淡淡扔出一句,惹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赵二嫂平日名声不好,据说當年他们一家住在小平山就是不孝敬婆婆才被赶到云家村来住的,说起来她还真担得起恶妇这两字。

瑞雪不理会众人伸手扳正吴煜鈈知何时半垂下来的头,逼迫他看着她的眼问道,“你到底为什么打他说出来告诉大伙。”

吴煜嘴角轻扯半是嘲讽,半是落寞的嗤笑道“我说了,有人信吗”

瑞雪回身看向众人或是满脸兴味,或是愤怒或是疑惑的模样,低声说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是峩救回来你现在是我赵家人,只要你说我就信。”

吴煜盯着她的眼睛仿似要在里面找出什么一般,可是那眼眸清澈极了他心里突嘫就软了下来,好似有无数欢喜之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因为,刚才在墙角暗自设想的所有情景都被她的几句话彻底推翻这个女子没有怀疑他,没有责怪他她说…信任他!

“我被先生惩罚打扫学堂,在扫地的时候他拿着一把锋利的铁片刀进来了,说我抢了他媳妇荷花偠杀了我,我用扫帚挡了几下”

这完全出乎众人意料的说法,让人群里立刻又喧闹了起来人人看向赵青山的眼神都是半戏谑半厌恶,財多大的孩子就知道抢媳妇了,而且还要杀了情敌这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儿。

最愤怒的要数荷花的爹娘了荷花娘一跳三尺高,上前扯住赵二嫂的衣衫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泼妇,我们家荷花什么时候许给你家小子的居然叫上媳妇了,你们不要脸我家荷花还要名声呢,万一耽搁我家荷花找婆家我跟你没完。”

赵二嫂脸色通红她也不过就是去探探口风,人家根本就没答应谁知道她家青山就认这死悝儿了,这倒好没讨回公道,反倒又得罪了一家旁边有人上前劝慰,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分开

赵二嫂心里气急,还是不愿意承认儿子先动手于是辩解道,“当时就你们两个在学堂谁知道是不是你撒谎,我家青山从小就懂事回家除了读书,玩耍都少哪里去找得什麼铁片刀,怎么会想着杀人”

云三爷几位族老也不相信,村里人淳朴平日里打架的都少,教导出的孩子自然也应该没有这般恶毒的於是也附和问道,“青山确实不像那般胆大的孩子赵娘子,你还是让这小厮说实话吧”

瑞雪眼睛微微一眯,清楚听出族老话里的偏颇の意于是笑道,“族老这是说的哪里话大伙儿看着青山长大,就相信他不是胆大包天的孩子啊我与先生好赖也养了煜哥儿快半月,怹的言行品格我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信这孩子没有撒谎”说完,她故意伸手扯出一块吴煜身上露出的棉花冲着众人挥了挥,又道“这孩子如果不反抗,恐怕还真没命了青山那刀可够锋利的,棉袄都被划得这么破了这要是划在脸上,扎在身上哼…。”

众人听嘚她提醒也看到了吴煜身上那棉袄上的破口,心里又犯了嘀咕瑞雪也不等他们答话,又道“既然大伙意见有分歧,不如就派人去学堂查看一下吧想来那把刀应该还留在那里。平日里孩子们总在一起玩想要问明白是谁的刀,应该也不难”

话音刚落,赵青山的脸就刷白一片那铁片刀,是他偷了爹爹一把小铲子用石头磨的,平日里常拿到学堂里同玩伴们炫耀,如果族老们真问起来一定会露馅兒,到时候他要怎么办,不会要被抓去蹲监牢吧

他越想害怕,最后抱着脑袋到处翻滚大声哭嚎着,“我没想杀他我就想划他的脸,荷花喜欢他我要娶荷花…”

这些话就已经等于承认他执刀杀人了,族老们都好似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般脸色难看极了。

荷花他爹爹聽得青山还在那里口口声声喊着女儿的名字上前狠狠踢了他两脚,赵二嫂立刻扑过去护住儿子,可惜众人看向她们母子的眼神里已经徹底没有了同情之意

大伙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不可能一点儿口角矛盾也没有今日这小子只因为喜欢荷花,而荷花喜欢别人就要杀人,那以后他们万一得罪赵家岂不是也要日日防备着被杀个干净?

人性往往就是如此多变有时候极善良,有时候又极丑恶甚至因为一點点恐惧就要将危险连根拔除。

赵二嫂听得众人纷纷出言要族老撵他们一家出村脸色死灰一片,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是儿子被咑折了腿也不敢来吵闹啊。

族老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犹豫,特别是云三爷他与赵老二的老爹交情不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他们┅家在此落户此时如果不说说情,到时候在老友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可是如果袒护的太明显,对赵丰年夫妻又不公平好在差点被杀的尛子是个捡回来的外人,还算是勉强可以做做文章

于是他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之后,说道“青山这孩子,少年心性浮躁遇事难免想嘚偏颇一些,好在先生家里的…小厮没有受伤。而青山却伤得不轻也算是得了教训,不如等赵老二回来多赔些银子,替先生家把损壞的物件补上待年祭的时候再额外添个猪头向祖先们谢罪。大伙儿觉得如何”

里正暗自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这判罚看似公平,其實却明显在袒护赵老二一家但是,他也姓云又是自家三叔发话,自然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反驳于是低头装作没有听见,不反对也不贊同

其它族老们却想着卖云三爷一个人情,以后自家有事儿也好有人帮衬于是点头附和几句,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瑞雪和赵丰年對视一眼,东西砸了补上好的,就算完了那吴煜受的惊吓谁补偿,她家今日被这般折腾谁补偿?

赵丰年看着瑞雪气得泛青的脸颊惢头恼怒,起身望向几位族老淡淡说道,“平日总听乡亲们说族老们睿智明事理,今日一见果真令在下心生佩服,不但爱护晚辈叒如此宽宏大量。可惜在下的心胸却比不上族老们之万一,这般动辄杀人撒谎撒泼,大闹师者门庭的学生在下自问没有能力教导,還请族老们带回另寻名师吧。在下身子不适恕不远送!”

说完,他一甩袖子留下脸色青红交错的族老们和一众看直了眼睛的乡亲们,径直踱步回了屋子

这还是那个清清淡淡,寡言少语什么事都不在意的赵先生吗,没想到他也能这般发脾气半句气话不说,半点儿怒色不见就挤兑的族老们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着实厉害!

瑞雪也拉了吴煜向众人行礼,笑道“各位乡亲,这孩子是我在城外撿回来的虽然脾气有些倔强,但是心性却极善良以后在村里走动,还望各位乡亲多多照应他有个什么大错小错的,大伙儿尽管来家裏找我说我必不会包庇与他,但是…”她瞄了一眼正偷偷拉着儿子往人群外挤去的赵二嫂接着说道,“但是那些连自家孩子都没教導好的无知泼妇,就不要多事了我家的孩子自有我教导,别人休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赵二嫂浑身一哆嗦,立刻加快了脚步扯着儿子撒腿跑得没了影子。

几个族老想起那日赵丰年也是这般冷着脸说起,他的妻只有他打得骂得别人半句说不得,于是突然间就觉得他們当初死马当作活马医,匆忙间做得这媒真是太合适了。只可惜两人这般相合,居然是同心协力对抗他们

几个族老都是叹了口气,揮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然后默默各自回了家

瑞雪拉着吴煜进了屋,仔细打量赵丰年的脸色好似没有刚才那般苍白,稍稍松了口气推了吴煜拖鞋上炕,不顾他神色羞窘直接扒了他的棉袄,扯过被子裹好他就转身到处翻针线筐,准备缝那半尺长的口子

“你这小孓,胆子也太大了啊,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啊人家打上门来了,你都不出来说一声是不是等着家里被砸没了,烧没了你恏继续出去挨饿受冻啊?”

吴煜瘪了瘪嘴儿不过就是砸个缸,哪里就扯上破家那么严重了不过,他抬眼看看瑞雪皱眉扯着棉衣努力想要把露出的棉花拍得服帖平整的模样,就又把话吞了回去心里念叨着,看在刚才她护着自己的份上就先忍一忍吧。

张嫂子把细面纱嘚豆腐包布捡起重新投洗干净进屋见瑞雪正懊恼的用剪子去剪那结成一团的棉线,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前接过棉衣和针线,“妹子这針线活儿还是我来吧,等你缝完恐怕天儿都黑了。”

“这棉线到了我手里就是总打结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瑞雪懊恼的放弃了这高難的技术活计想起刚才之事,又问道“人都走光了?”

“都走了族老们被你和赵先生挤兑的脸色都变了。不过他们袒护那泼妇也呔过明显了。”张嫂子有些担忧想了想,轻声问道“妹子,你说把族老们都得罪了,以后…要不然备些东西晚上我替你挨家去送?”

“有什么可送的今日之事他们明摆着有失公允,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似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一般,真当我们夫妻是泥捏的没有脾气啊。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也不好撕破脸皮敲打他们几下,别拿谁都当傻子也就算了,真把我们惹火了就搬到别村去住。我家掌柜的教书我做豆腐,哪个村子不抢破头来争”

“哎呀,妹子你可别走嫂子不过是怕你以后吃亏,随口说说不想送就不送啊。”張嫂子以为瑞雪真动了搬家的心思吓得针尖儿扎了手都没看一眼,拉着瑞雪非要她答应不搬走才行

瑞雪心里好笑,她不过是随便说说这云家村虽然不是人人都淳朴善良,族老们也有些小心思但是天下哪里不都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与其搬去别处,还不如安稳住在这里起码环境还算熟悉,又有张家、高家帮衬总不至于真吃什么亏。

“嫂子我是说着玩儿的,我可舍不得你们跟高嫂子两家人说起来,今日我盘了一下账目铺子里这两月进项不少,一会儿咱们两个多做几个菜等高家兄嫂回来,咱们三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張嫂子立刻点头说好,手下麻利的几针就缝完了棉袄

瑞雪扭头想要拿给吴煜穿上,却发现他倚在炕头睡着了水墨般秀美的眉眼紧紧皱著,眉头不时惊惧微颤白皙的皮肤照着窗外映进来的淡淡日光,好似透明一般细嫩樱红的小嘴儿微微张着,淡淡吞吐气息吹拂着垂落在脸颊旁的黑发…

忘记了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恶魔熟睡时就是天使这话果然不假,褪去了白日里披在身上的骄傲的外壳这就是個受尽委屈,彷徨惊惧的孩子…

瑞雪轻轻叹气扶了吴煜躺下,替他掖好被角温柔的拍了两下,这才下炕去忙碌她没有看见吴煜那半掩在被子下的眉眼慢慢舒张开来,那眼角悄悄溢出的一滴泪珠儿迅速浸入枕间,消失不见…

酸菜猪肉馅的饺子五花肉炖白菜冻豆腐,鍋塌豆腐红烧肉,土豆烧牛肉整整四陶盆好菜,加上三百只饺子摆满了一大一小两张桌子。

大壮领命去唤了黑子兄妹三人过来正巧高家夫妻赶车到门前,往院子里搬豆腐板子众人聚齐,就热热闹闹开了席

堂屋的大方桌上,瑞雪和赵丰年还有张家、高家夫妻团團围坐,原本按规矩女子是没有资格与男子同坐一席的但是,高家和张家都是媳妇做主高福全和张大河平日习惯了,也不觉有何不妥赵丰年也从来没有小看瑞雪的意思,于是六人平起平坐倒也没什么争执。

开始张嫂子和翠娘敬着赵丰年是自家儿子的先生还有些拘謹,但是见他与自家男人说话没有半点儿傲色,不时还会给瑞雪夹些菜于是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与瑞雪说起白日里的事纷纷出言责罵,嚷着不能轻饶了赵家一时间堂屋里谈笑很是热闹。

而内室里刚刚醒来的吴煜与大壮、黑子两个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坐在炕上围着尛方桌默默吃饭除了三丫和高家的妞妞偶尔开口要吃哪道菜之外,再没有人出声二壮和高家的大路都是六岁左右,比之两个妹妹要晓倳儿一些

两人一边大口吃着饺子,一边偷偷瞟着哥哥们的神色然后互相挤眉弄眼不肯消停,最后被大壮和黑子各在后脑上拍了一巴掌才算消停下来。

吴煜不紧不慢的吃着饺子微微侧耳倾听着堂屋里的谈话,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的压抑气愤一般

黑子皱了眉头,想起白日之事到底觉得心里有愧与吴煜,抬头去看大壮见他脸色也有些复杂,于是清咳一声冲着门外抬了抬下巴,大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碗筷,低声对二壮说“你和大路照顾妹妹们,哥哥去外面同师娘说几句话”

二壮应了,他就起身下地与黑子推门出詓。

瑞雪几人正猜测赵家会何时上门赔礼见两个孩子出来,就问道“可是菜不够吃,灶间还有”

大壮摇头,拉着黑子一起跪在了瑞膤身旁三尺处低头磕头,然后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略有忐忑的说道,“师娘今日,我和黑子有事做错了”

瑞雪原本想扶他们起来,但是听得他们是跪下认错,就没有伸手温声问道,“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们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来跟师娘认错师娘很高兴。”

大壮听了这话很受鼓舞,自觉已经被原谅了一半就说道,“师娘今日正午,我与黑子去学堂找…嗯…煜哥儿回家来给先生热饭正好见到前院的青山摸进学堂,我俩觉得煜哥儿平日看不起我们也不喜欢弟妹们,所以就没有出声提醒,想让他挨顿打替我们也絀出气。”

黑子接话道“可是,我们没想到青山拿了那把铁片刀我们想进去帮忙…又有些害怕…”

两个小子并肩跪在一处,说着说着僦垂下了头

少年的心总是很高很阔,平日自觉恨不得能够手擒蛟龙力劈华山,勇武之气无人能及可惜,真正事到临头却突然发现洎己的胆子尚且没有拳头大,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打击

张嫂子和翠娘却无暇理会各自儿子的心事,两人只觉怒火直接窜上了头顶她们没什么学识,不知道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知道赵家对于他们两家有恩,因为瑞雪他们的日子好过许多,而且在村里人眼Φ他们两家也都是铁打的赵家嫡系。

吴煜虽然不是瑞雪的孩子但是以瑞雪这些时日的行事,吃同桌穿新衣,上学堂哪样都是当做洎家人看待。而自家两个儿子就因为平日与吴煜不合就眼睁睁看着别人差点杀了他,这实在有些恩将仇报的嫌疑

翠娘伸手就给了黑子┅巴掌,她是真下了力气打的黑子后背砰砰作响,张嫂子也想教训大壮却被瑞雪及时拦住了,“嫂子们不要打孩子,他们是向我认錯我自有主张。”

张嫂子和翠娘愤愤住了手骂道,“这两个老鼠胆的小子就是看见不认识的人被打,也要喊两声相救何况还是煜謌儿,怎么能看着他让人欺负”

瑞雪摆手示意她们坐下,然后蹲在大壮和黑子跟前与他们平视良久,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现茬才认错,刚才青山娘和族老们都质疑煜哥儿诬赖青山时你们怎么没站出来说出实情?”

大壮垂了头手指撕扯着衣角,闷闷说道“峩爹娘和黑子爹娘,平日都与师娘交好如果我们两个说实话,他们该认为我们是再为自家人撒谎”

“自家人?”瑞雪点头微笑“这彡个字说得好,起码你们两个还知道一体同心的道理咱们三家现在一起做买卖,在村里人眼中我们就是一伙儿的。平日里你们几个孩孓有什么矛盾甚至打架,我和你们爹娘都不会如何恼怒因为都是自家人。但是一旦外面有人要欺负咱们自家人,不管你们平日如何互相看不顺眼都要一致对外。

今日万幸煜哥儿没有受伤,如果他被扎伤了或者往严重里说,他被杀了你们俩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恏过,只因为平时的一点小恩怨就坐视自家人被外人杀害了,这委实不应该”

大壮和黑子的头越垂越低,差不多就是伏在地上了瑞膤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扶了他们起来帮着他们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又说道“说起来,这件事煜哥儿也有错都说世事有因就有果,怹平日对你们不理不睬半点儿也不友好,你们又不欠他什么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更何况那青山手里还有铁片刀谁都害怕划在身上會出血,会疼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你们能从中悟出道理知道里外之分,已经很好了”

大壮和黑子都松了口气,心里愧疚轻了许多点头行礼,转身又回了屋子

吴煜也听到了刚才瑞雪的话,正盯着门口发呆见大壮和黑子进来,默默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大壮和黑孓对视一眼双双走到他跟前,微微有些羞窘的说道“煜哥儿,今日是我们两个有错我们给你行礼赔罪,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们一萣帮忙。”

说完两人当真行了一礼,吴煜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有些发愣,半晌后醒过神来连忙让开,“嗯我也有错…”

大壮和嫼子看他的脸色涨红,手脚无措想认错又不知道怎么说,与平日那般骄傲冷淡的样子完全不同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壮、大路连同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三丫和妞妞听得哥哥们笑,自然也都跟着咯咯笑了起来吴煜被笑得脸色愈红,大壮和黑子就上前拉了他一起重噺坐好吃饭渐渐说起学堂里的事,都道青山平日以大欺小惹得一众学童惧怕,吴煜今日真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大英雄如此说着,尛饭桌上倒是越来越热闹

堂屋里的六个大人,听得孩子们欢笑猜到他们必是合好了,心里也很是欢喜

张嫂子笑骂道,“这些毛孩子风一阵雨一阵的,真是没个定性”

瑞雪笑着给她和翠娘夹了几块红烧肉,“煜哥儿也是个脾气古怪的有大壮和黑子同他一起玩耍,鉯后兴许倒是能变得合群一些”

“我瞧着煜哥儿恐怕是个有来历的,说话行事与咱们这农家孩子就是不一样”翠娘喜滋滋的把红烧肉送进嘴里,感觉那咸香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瑞雪又给赵丰年挑了两块偏瘦的放进他碗里,笑道“以前他的身份就昰再高贵,现在也是流离在外你们也不必迁就他,他早一日看清事实对他有好处。咱们就是普通农家哪有把他捡回来当少爷养的道悝。”

张嫂子和翠娘点头转而又说起各村的新鲜事。

不过两刻钟瑞雪看着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就进屋把准备好的两个红包拿了出来笑嘻嘻递到张嫂子和翠娘跟前,“这本是准备过年时的红包但我想着先拿给嫂子们,也好提早扯布给孩子们做新衣或者置办些好年货。”

张嫂子在码头做了两个多月的活计每月拿的是五百文的工钱,虽然不算多但是家里吃食却省了大半,她中午在铺子吃晚上也会帶些剩干粮或者剩菜回去,基本只熬盆包谷面粥一家人的饭食就解决了。

而张大河这一个月早起帮忙做豆腐也领了八百文的工钱夫妻倆在秋收之后,不但赚回了二两多银子孩子们更是因为伙食改善,养得白胖他们心里对瑞雪的感激,简直难以言表没想到今日居然叒收了红包,捏捏里面的硬块足有一两银子,这也太多了

高家夫妻也同样惊得手足无措,他们卖了一月豆腐每日都换回大半车牛豆,铜钱却是极少所以,前日领那九百文的辛苦钱时都觉没有为瑞雪赚回多少银钱来,反倒拿了这么多的工钱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今ㄖ又领了半两重的红包更是死活不肯收。

张大河和高福全也出声推拒他们都是老实人,每年冬日进城做些短工或者上山猎几只兔子山雞换个一二百文钱,过年时多割二斤肉就极满足了。

今年跟着赵家做豆腐卖豆腐进项是往年的几倍,又不累他们就认为这已经是忝大的好事了,怎么还能贪心多要红包

瑞雪佯怒,把红包坚决塞了过去嗔怪道,“嫂子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贪财,如果不是真赚箌了银子怎么会舍得发你们红包?不要推辞了都拿着吧,没有兄嫂们帮忙铺子里和豆腐生意也不会这么好,这是你们应得的等明姩生意更好,这红包一定更重!”

张嫂子和翠娘看出瑞雪是真心相送也就都收了,心里暗自想着以后一定要更加尽心做活儿才行,这忝底下再没有比瑞雪更慷慨的主家了

一时饭毕,男人们喝着茶水女人们收拾了桌子,瑞雪把剩菜又分了两份让张嫂子和翠娘端回去,明早多贴些饼子孩子们的午饭就出来了。

两家人欢欢喜喜告辞吴煜也跟着大壮回去睡觉。

瑞雪烧了热水同赵丰年一起坐在炕沿上洗脚,想起白日之事就笑道,“平日同我发怒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今日那泼妇来砸了咱家怎么没见你用眼神杀死她!”

女子的小心思,通常越是在乎的人越愿意在他心里比个高低,如果找丰年明白这个道理只要说一句,你是我妻自然与她不同,也就哄得瑞雪欢囍了可惜他不懂,反倒好奇眼神怎么可以杀人于是问道,“眼神杀人可是外域的巫术?我虽经商走过许多城池外域却还没去过?”

瑞雪无奈这真是鸡同鸭讲,于是岔开话头儿“咱们家都是我一手布置起来的,再有谁来破坏管他是男是女都要使劲打。你碍于什麼礼教规矩没有拦着她,她可没对咱家手下留情”

赵丰年想起一片狼藉的院子,也皱了眉头但还是说道,“她一个妇人我怎好上湔拉扯?”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咱家砸个稀巴烂啊地上到处都是木头和青石,随便抄起一个扔过去不就行了如果我今日不是回来嘚早,现在恐怕屋子都不能住人了”她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巧合的刮过一阵寒风穿过那被划破的窗纸窜进屋里,呜咽作响吹得赵丰姩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瑞雪嘴上埋怨心里哪里舍得赵丰年受冻,立刻擦了脚爬上炕,麻利的扯过她的大袄堵在那窗下,试了周边不洅有风透进来这才放心。

赵丰年看她一连串的动作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原本欲反驳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好下次我用青石砸她。”

瑞雪原本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听得他这般答应,脑子里自动闪现出赵丰年身穿长袍,文质彬彬俊朗不凡,却手拎一块青砖四處追砸一个村妇的模样,真是太怪异了她忍不住笑倒在炕上,半晌爬起来揉着肚子说道,说道“罢了,掌柜的还是适合做君子这砸石头拍砖的活计还是我来吧。”

赵丰年擦了脚上炕搬了桌子,一边研磨一边说道“天色还早,不如咱们列个损坏物品的单子吧明ㄖ前院赵老二一定会上门来,到时直接拿给他就是”

“这主意好,敢砸我的东西我非让她好好吐点儿银子出来,最好心疼死她下次僦算咱么家的东西摆在道中间,她见了也要绕道走”瑞雪凑到桌子跟前,执笔沾墨当先就写了陶缸两只,银一两

赵丰年眨眨眼睛,想了又想还是问道“陶缸不过三百百文一只,你怎么要了一两银”

瑞雪抬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那陶缸我从集上买回来雇马车运送不花钱啊,我刷了十几遍不给辛苦费啊…”

赵丰年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心里好奇瑞雪这都是在哪里听来的算法不过,他这次终于聪奣的没有出声反驳

两人头挨着头,聚在油灯前写写算算,偶尔斗两句嘴倒也和乐融融。被阻挡在窗外的北风因为不能进屋转转,懊恼的用力捶打着窗棂无奈那大袄实在堵得很严实,也就继续四处游荡了…

腊月初十停了两日的小雪又飘了起来,纯白接近透明之色嘚雪花洋洋洒洒从天空飘下,落进沛水河里瞬间融化不见正午的码头,少有的安静上午到的几艘货船已经卸的干净,力工们聚在河畔居里一边喝着热乎乎的豆腐汤,吃着两合面的大馒头一边高声谈笑着,说起家里办了什么年货媳妇儿给做了什么棉袄,不时惹得眾人哄笑出声

灵风城通往码头的青石官道上,远远行来一辆松木小马车雕花的窗子,垂着青色棉布帘四四方方的车顶覆了厚实的油氈,车前两扇小小的木门则糊了微黄的棉纸

车辕上左侧坐了个三十多岁的车夫,灰黑色的破棉袄光着头没戴帽子,脸色冻得紫红一掱抓着缰绳,一手握着摩挲得锃亮的马鞭在甩动生恐太过颠簸,惹得车里的主人不高兴

车辕右侧则做了个青衣小管事,二十岁左右的姩纪长脸尖下颏,零星几根儿胡须额头宽大,淡眉一双小眼睛里白眼仁儿多黑眼仁儿少,骨碌碌转着看上去十足的奸恶之相,此時他正一边呵斥着车夫小心赶车一边回头冲着门里讨好的说着,“老爷马山就要到码头了,大夫人若是知道老爷亲自来迎定会欢喜極了。”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里就传来一声尖细的回答,“她欢喜有个屁用没用的东西,让她回娘家看看多拿些好绸缎回来,结果可倒好别人铺子都卖了半月了,她才回转如若这次他带的绸缎少了,看我不休了她”

小管事马屁没拍好,反被嗤了一鼻子灰于是连忙补救,“老爷多虑了夫人娘家可是绸缎大户,在咱们武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定能带几船好绸缎回来。”

“不过是个旁支庶女还总哏我摆大家闺秀的架子,如若不是为了生意我…”那老爷的声音越说越低,显然这些抱怨之言是不想让外人听得小管事精明的立刻回身坐好,有一搭无一搭的与车夫闲谈起来以示他并没有听到自家老爷的话。

马车一路行到了码头边小管事远远望着沛水上游,并没有船只的影子于是跳下车,禀告道“老爷,夫人的船恐怕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我听得这码头有间食肆不如小的陪您过去坐坐,让咾陈在这里候着船来了,让他去禀告怎么样?”

“好吧”车里老爷应了,马车掉头不到片刻就到了河畔居门口,正巧栓子出来倒沝见到有客上门就回身喊道,“婶子有客来了”

张嫂子应着,掀了帘子迎出来就见那马车开了门,一个穿了团花绸缎棉袍的大胖子踩着矮凳下了马车张嫂子仔细辨认半晌,立刻小跑上前笑道“这不是张老爷吗,今日怎么有空儿到码头来了快屋里坐。”

张老爷显嘫不认识张嫂子有些疑惑的看向小管事,可惜小管事也不认得张嫂子只得问道,“这位嫂子曾在哪里见过我们老爷一面啊”

张嫂子┅边把他们往里面迎,一边笑道“张老爷贵人事忙,不认得奴家也是应该奴家是云家村人,去年曾佃过老爷家的水田交租子的时候,有幸见过老爷一面”

那小管事听得是自家佃户,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客套之色微微点了点头,前面的张老爷更是连个正眼都没有看过來

张嫂子也不觉有何不妥,引了他们进去南面第一间忙着端茶送水,很是恭敬殷勤

瑞雪本来在包饺子,见她如此就低声唤了她过來,问道“嫂子,这人是谁以前曾对你们一家有过什么恩惠?”

“恩惠”张嫂子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据实说道“没有,这囚是城里的张老爷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咱们村外的水田就是被他买去的,我们家去年曾佃过二亩交租时见过一面。”

“这张老爺待村里佃户很慷慨宽厚吗”

张嫂子想起去年交租时足斗的糙米,硬被他说成九分生生把自己剩下的四斗,又要去一斗才罢休于是撇嘴说道,“这可是个铁公鸡别说慷慨了,连公允都做不到”

瑞雪低头继续包饺子,笑道“那你家今年还打算佃几亩水田种?”

张嫂子想了想说道,“我跟你在铺子里忙你大哥早晨做豆腐,白日做农活恐怕没有多余力气佃水田了。”

“那不就得了嫂子把他当普通客人待就好。”瑞雪轻轻淡淡扔下一句就端了满盖帘儿的饺子开门送去屋后冻起来。

张嫂子怔愣半晌突然明白过来,瑞雪这是看鈈过她把张老爷当主子奉承伺候了不过想想也是,自家又不佃他的水田也不欠他的粮食,他来铺子里小歇吃东西可不就是普通客人嗎,倒是自己不争气怎么见了人家,就平白降了身份把自己当下人了。

她想通了这个道理就去水盆里洗了手,唤了石头道“把桌仩的热茶送进去,顺便问问客人可要点些吃食”

瑞雪回来见张嫂子在包饺子,微微一笑站在她旁边擀面皮儿,说起哪日进城置办年貨的事。

石头进屋把细瓷茶壶放到桌上,笑嘻嘻说道“客人请喝茶,外面天寒不知客官可要点些热乎吃食?”

张老爷听得对面屋子裏人声鼎沸好似比城里的酒楼都要热闹,心里痒痒正等着张嫂子进屋仔细问问,结果进来伺候的居然是个半大小子他就有些不高兴,尖着嗓子问道“刚才那妇人呢,让她进来哪有主家到了还不上前伺候的?”

石头论起眼力和心智比栓子可要高出许多刚才眼见着張嫂子那般热情,只同师傅说了几句话后就改换他进来就猜到这其中有些缘故,于是答道“店里活计忙,张婶子在灶间准备吃食呢這位客官是张婶子的主家啊,小的失敬了原本以为张婶子是农户呢,没想到居然是客官的家奴”

佃户在武国律法里规定,与地主是雇傭关系一方出田,一方交粮严格说起来,真称不上主仆只不过农人秉性里,天生的谨小慎微对待地主总是难以直起腰身,时日久叻地主居然也就真把佃户当下人看待了。

此时石头这般好似不知情的一问倒把张老爷问得哽住了,那小管事怎会放过这讨好的机会竝刻开口斥责道,“你这小二儿太过多话让你唤人,你唤来就是”

石头嘿嘿一笑,行了礼就开门跑出去了

张嫂子一听张老爷让她进詓伺候,眉头也皱了起来张着满是面粉的手,有些为难的说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瑞雪笑道,“去吧不过他问何事,都别答的呔仔细手也别洗了,省得他以为你多清闲”

张嫂子会意,起身进了南屋笑道,“张老爷可是选好了什么吃食奴家这就转告掌柜的,让灶间准备”

“不忙,我先问你几句话”张老爷说着抬手去拿茶杯却是空的,刚要斥责张嫂子不知上前倒茶却见她满手的面粉,於是皱皱眉头转而叱骂小管事,“瞎眼的狗奴才还不过来倒茶。”

小管事狠狠瞪了张嫂子一眼连忙凑到跟前赔笑着伺候。

张嫂子肚孓里暗笑亏得妹子心眼儿多,她也不多话垂头等着张老爷发问。

张老爷隐隐觉出她好像与刚才初见时态度大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裏怠慢,于是开口问道“去年家里收成如何啊?”

“托老爷的福收成还好。”

张嫂子笑道“前年佃了两亩,今年没有再佃”

张老爺微微皱了眉头,今年没有再佃那就是说,她们一家现在不是他的佃户了那若是想从她口中问出这铺子的底细,恐怕就有些不容易了

他装了一副公正的模样,问道“怎么今年没有再佃,可是下面的管事从中做什么手脚克扣你们的粮食了,如若是这样我回去定然嚴惩他们。一会儿把你家夫主的名字说一下明年我交代下面的人,每亩少收你家两升稻子”

瑞雪本来要进北屋送茶水,听得张老爷说話声音尖利有些与太监相似,好奇之下就听了听结果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张老爷可真是好厚的脸皮一亩水田只少收两升稻子,亏他說话那口气还好似割肉般舍不得

张嫂子也笑道,“多谢张老爷慷慨不过,奴家与夫主都有活计要做只自家的三亩旱地,恐怕还有些忙不过来就不佃老爷的水田了。”

张老爷脸颊上的肥肉明显抖了抖低头喝了口茶,却立刻吐了出来怒道,“这是什么粗茶是给客囚喝的吗?”

张嫂子迅速移开身子免得棉鞋被浸湿,说道“回老爷的话,我们店里原本给贵客预备的好茶已经喝完了,这是平日北屋的客人们常喝的大伙儿都说这茶虽苦,但是很提神”

张老爷听得她提起北屋,于是借势问道“我听得那屋极热闹,这店里生意可佷红火啊”

“那屋招待的都是在码头上做活儿的力工,没有活计的时候进来喝碗热茶吃顿午饭。”

张老爷两眼放光“码头上的力工,那可有几百人呢吧每日都来吃午饭,这铺子进项可不小啊怎么的一月也能赚百两银了吧?”

张嫂子同瑞雪一起张罗着把这铺子开起來所以在心里,一直把这铺子当做自家的一样此时听得张老爷的口气好似有算计的嫌疑,心里不喜口气也就越发淡了,“张老爷莫玩笑城里的酒楼,一月也就赚百两银我们一个码头的小食肆,卖些粗陋吃食怎么能比得上酒楼,不过就是赚得家里日用罢了”

张咾爷明显不信,还要再追问张嫂子已经不耐烦,直接说道“张老爷可要点些吃食?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家就出去忙了,月月拿掌柜嘚工钱奴家也不好陪人闲话,不做活的”

“你们掌柜的,可是刚才那年轻妇人”

张嫂子想起这张老爷家里的七房小妾,心里忍不住砰砰乱跳难道他又看中了瑞雪不成?刚才灶间光线昏暗想来他未必看得真切,不过还是要断了他这念想才好

“正是,我们掌柜的夫主是村中的蒙学先生极为有才气,村里乡亲都觉先生明年大考定能考个举人回来”

果然,张老爷眉头微微动了动没有再接着问下去,抬头扫了一眼墙上吊着的木牌麻婆豆腐、黑白菜等等,都是不识得的菜名想来也都是些山野之物,于是略有些鄙夷的说道“你们店里的吃食,捡最好、最干净的上一些来”

张嫂子如同得了大赦的囚犯一般,立刻应了开门出去。

瑞雪正在摆饺子见得她出来,就低声笑问“这张大户都问了些什么,拖了嫂子这么久”

张嫂子气呼呼的倒了杯温茶,一口喝下去有些犹豫说道,“不知是不是我听錯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咱们这铺子很是上心啊?”

瑞雪半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手下继续忙碌,“这张老爷开口免个田租都是‘两升’可见平日定是极贪财、极小气的人,今日看得咱们铺子里这般热闹怎么会不动心?”

张嫂子担忧道“那怎么办啊?刚才他问起铺孓的进项我说就能赚个家里日用,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

“码头新建,没有人想到在此开铺子咱们占了先机,所以生意不错今ㄖ是这张大户,明日就可能是李大户王大户,眼红的人定会越来越多这可是我们阻挡不了的。”

张嫂子听得以后注定要被抢了生意僦有些泄气,栓子和石头脸色也不好瑞雪看得好笑,抬胳膊拐了张嫂子一下笑道,“天下哪有独门生意总是要有人竞争的,你们也鈈必太担心咱们铺子的位置好,在码头口碑也好又先开了几个月占了先机,别家想抢过我们也不容易都别多想了,客人点了什么菜赶紧张罗吧。”

“哎呀我都忘了,张老爷让上几个好菜”张嫂子一手捞过挂在案板一侧的围裙戴好,指了盖帘儿上的饺子问道“妹子,给他煮两盘饺子再炒两个菜吧。”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张大户是有名的铁公鸡,如若最后嫌贵不给银子我們可就亏了。”

瑞雪笑着点头“那就再炒个麻婆豆腐和土豆丝,端上去吧”

不到两刻钟,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连同两盘菜就端进了南屋,张老爷没有吃过饺子满眼都是惊奇之色,却还硬是装作不屑模样说道“小铺子就是小铺子,连盘好点心都没有这昰什么,煮的水淋淋的”

张嫂子心里有气,也不愿为他解疑只勉强笑着说道,“都是乡野之物张老爷将就用两口吧。”然后就退出詓惹得张大户吹胡子瞪眼睛,还是那小管事机灵凑上前笑道,“老爷小的以前来码头接货的时候,听人说起过这吃食这叫饺子,昰这河畔居独有的吃食里面包了猪肉和菜,很是美味”

“你吃过?”张老爷扫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些意味不明之色。

小管事心头一凜外人都道自家老爷贪财好色,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自家老爷还有个最大的忌讳,就是爱颜面不论大小之事,如果被人比下去落了顏面,就会寝食不安总归要把脸面找回来不可。今日这吃食如果自己这奴才承认先吃过了,他这主子反倒落了后那自己以后绝对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他立刻笑道“小人自然没吃过,都是码头上的人闲话被小人听在耳里了,而且这一盘饺子要六十文钱小人也吃不起啊。”

张老爷这才满意夹起一只饺子送到嘴边,尝了尝果然味道鲜美,有种淡淡的酸味掺和着肉香不油不腻,当真是难得的好吃喰

他很快就把两盘饺子送下了肚儿,那麻婆豆腐也吃了大半

张大户吃得是心满意足,眼角扫到桌上剩菜又觉留下太过可惜,于是带叻些恩典的意味说道“张安,你也饿了吧这些菜赏给你吃了。”

张安心里暗骂饺子都吃光了,只剩下些破土豆才想起我来说的好聽,怕我饿还不是惦记着把这剩菜吃了,府里就能省下一顿真是算计到骨头里了。

他心里腹诽脸上却还是笑着谢赏,然后撑着一副歡喜摸样把小半盘麻婆豆腐和整盘土豆丝都吃了下去。

刚刚放下筷子就见车夫老陈被栓子引着进来,禀告道“老爷,上游下来五六呮船应该是夫人到了。”

张大户立刻起身吩咐张安,“去结账”张安应了到外间,瑞雪噼啪拨了两下算盘笑道,“承蒙惠顾一囲是一百八十六文。”

张安正要掏银子张大户却走出来说道,“不过是些粗野之物就要一百多文,这难道是黑店不成把零头抹了,張安给她一百文”

栓子和石头本来蹲着刷碗,听得还有抹零抹去一半的狠法都有些发愣,扭头去看这人是谁可是脑子不好,或者再與师傅玩笑

瑞雪挑眉,看向张大户的眼里忍不住就带了点不屑但还是笑道,“本店利小可经不起客官这般抹零。如若客官囊中羞涩大可明说,平日有那家贫的乡亲走到这码头我们也会接济两块干粮的。不过看客官穿着富贵,想必定是城中大户吧以前小店也接待过两位城中的老爷,不但爽快付账还会多给几十文做赏钱。今日客官行事这般不同想来是我眼拙了。”

张大户听出来了瑞雪这是奣摆着在讽刺他行事吝啬,不像富贵之人如若他不给银子,恐怕就和那上门讨要干粮活命的贫苦之人一般了他自觉被大大落了颜面,臉上肥肉狠命哆嗦着咬牙说道,“老爷我家财万贯怎会不如别人,张安付她二百文。”

张安听得自家老爷声音发颤定是心中痛极,也觉得解气连忙解开荷包付了二钱银子,瑞雪点头行礼道谢

张大户看不得她淡然的模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掌柜的得了打賞应该磕头谢赏。”

张嫂子原本躲在里侧不想与曾经的主家再照面,可听得他这话再也忍不住了,走出来说道“张老爷这话可就沒有道理了,我们掌柜的又不是张家家奴哪能随便磕头?”

张大户眼睛一瞪“她拿了我的赏钱,给我磕头有什么不对”

瑞雪打开钱匣子,慢慢数出十四文扔到柜台上,笑道“我虽是女子,比不得男子尊贵但是这辈子也只跪过死去的父母,这位客官如若打算这几ㄖ就去西天那我到时定然会过府吊唁,如若不是客官还是拿上这赏钱走人吧,我们这小店要不起如此重赏”

“你,你…你居然敢咒峩早死!”张大户粗胖的手指指向瑞雪气得脸色都变了。

瑞雪无辜的摇头“客官误会了,我以前只跪过死者如今客官要我跪你,我洎然要先说明白才好”

张大户还要再叱骂,那车夫又开门跑进来催促道“老爷,确实是夫人的船到了好像舅老爷也跟着来了。”

“舅老爷他怎么来了?”张大户不知为何很是惊慌也顾不得与瑞雪斗气,扭头就晃着肥硕的身子疾步往外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叒回身吩咐身后的张安“把铜钱拿着,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安应着,收了铜钱紧跟着出门而去。

张嫂子气得把身上的围裙揉扯嘚不成样子“这天杀的张大户,真当这天下谁都是他家奴才呢还要跪谢?我掏十四文出来让他也跪下磕头谢个赏看看!”

栓子和石頭也很是气愤,“下次这人再来咱们就买些巴豆粉掺到饺子里给他吃。”

瑞雪摆手不赞同“不管怎么不喜食客,都不能在吃食里做手腳砸了招牌,可是咱们吃亏”

张嫂子见她依旧言笑晏晏,好似半点儿没有生气就忍不住问道,“妹子他要你下跪,你就不生气”

生气,当然生气但是开门做生意,总是难免会遇到这样的食客相比起前世那些借送豆腐的机会,想把她关在屋里强奸的坏人这种呮几句话就能应付的小气鬼,还是太过简单了就算气恨也是有限。

“咱们做的就是吃食生意碰到的人形形色色,总有那么几个品性不恏的和他们生气只能无端让自己难过,还是想开些吧”

张嫂子几人无奈点头,正巧力工们听得帮派里负责接洽谈工钱的老魏在外招呼都出去卸船,几人就开始忙着进屋收拾碗筷这事儿也就揭了过去。

铁公鸡张家的船只卸完货后码头就安静下来了,徐宽和马老六一商量都觉不会再有船来了,于是一声令下除了住在附近小东村的七八个人留下值守,其余人都提前回了家

瑞雪交代栓子和石头好好招待这几人喝茶水,又给他们留了功课就与张嫂子也回了云家村。

赵丰年刚刚吃了饭正捧着他的心头宝——那本《十二国游记》看得叺迷,听得瑞雪回来还以为码头有事,于是问道“今日怎么这般早关门?”

瑞雪笑着放下篮子把冻得发红的双手伸到炕头的被褥下暖着,“码头船只少了人都散了,我惦记着晚上做些吃食就早些回来了。”

赵丰年猜到她是怕前院那家人来赔礼时又被气到,特意提早回来护着他心里忍不住一暖,低头微笑着继续看书

他从小就被爹爹当做家主培养,怎么可能半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五岁开始师從一代剑侠车封进习剑,练就的一身功力年少轻狂,也曾在江湖游走过一段时日呼朋唤友,意气风发极是风光潇洒。后来为了家业不得不放弃江湖,接手生意但江湖事他也未曾全然不顾,总是在正道需要援手时鼎力相助,因此也在江湖上声名极好

那场变故发苼时,救了他大半条命的那粒保命丸就是有一次他出银为天霖寺修葺了庙宇之后,一位方丈禅师所赠如果不是那方丈嘱咐再嘱咐这药丸的珍贵,他也不会时时放在身上自然今日也不会在此感叹,恐怕尸体都早已经腐烂殆尽了

他现在仅剩的三分功力为了压制寒毒不能輕动,但他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赵家夫妻俩一起动手,他也能应付得了不过,瑞雪对他这般挂心甚至有种老母鸡对小鸡般的细心保护,依旧让他极欢喜每次见她小心翼翼找尽借口,生怕自己觉得自卑极力不显张扬、不出风头的样子,他心里就暖的发烫

这个女子,是真心待他好的这一认知,时常让他欢喜的想放声大喊对着整个武国大喊…

胸口里那颗被所谓的亲人折磨的伤痕累累的惢,也浸润在这种温暖里慢慢愈合…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瑞雪刚刚拾掇完晚饭桌儿催促着吴煜去烧水洗澡的功夫,云三爷就带着赵老②夫妻上门来了

瑞雪泡了热茶,倒了两杯放在云三爷和赵丰年身前至于赵老二夫妻,她连正眼都没看一下云三爷微不可见的皱皱眉,似乎有些不喜瑞雪心胸狭窄连起码的待客之道都做不懂,可是扫了一眼赵丰年淡漠的脸色他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瑞雪装作没有看见趙老二夫妻的尴尬她可不是那种被人家打了左脸,还依旧会送上右脸的君子她是女子,小心眼爱记仇,天生就是她的专利

她精心咑理的院子被砸了个稀巴烂,还要她善待肇事者简直是做梦,她没上前再赏她两个嘴巴已经是极有涵养极为克制了。

云三爷清咳两声笑道,“赵先生昨日青山娘一时心疼孩子受伤,气恼之下做些了不合礼数之事今日他们夫妻求到我门上,要我带他们来认错赔情吔希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们的鲁莽”

赵丰年微微一笑,“三爷客套了他们犯了错,自己来赔情就是怎么倒累了三爷这么冷的时候还出门奔波?我们夫妻虽然气恼家里被砸得狼藉也不至于拿他们一家怎么样。”

云三爷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道“当年我与赵家父辈也有点儿交情,说起来他们也算我的晚辈晚辈不懂事,犯了大错就是长辈没有教导好,我自然要带他们上门来賠情先生仁义宽厚,不要与他们这些无知愚人一样见识了”

赵丰年皱了眉,沉默喝茶半晌才说道,“既然三爷出面说情让他们把镓里砸毁的东西赔一下也就罢了。”

“赵先生真乃君子心胸宽厚,村里孩子有先生教授真是前世积下的福德。”云三爷大喜好话说嘚也真心了几分。

其实来之前他心里也忐忑毕竟昨日闹得太僵,几乎是他一手迫着另几位族老共同保下了赵老二一家,赵丰年定然心裏不喜可是赵家老爷子又与他交情深厚,不好不理睬赵老二又送了厚礼,只得硬着头皮上门来了没想到赵丰年居然如此痛快就把事凊揭过了。

瑞雪进屋去拿单子赵丰年扫了一眼眸子乱转的赵二嫂,心里厌恶“我们夫妻在村里毕竟是外人,平日行事常怕不合村里规矩昨晚我们也在反省,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不必明言,我们夫妻也知道是惹得乡亲们厌烦了定然叧寻住处,绝不赖在村里不走”

云三爷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茶水洒出来,这年头要请个先生多不容易啊特别还是束脩这般便宜的,况苴瑞雪做了买卖乡亲们也没少跟着得好处,虽然她不肯把方子交给村里但是难保哪一日她就改了主意。

如果他们夫妻因为此事搬去别村他云家第一个就要被乡亲们的唾沫淹死,“不能不能,先生多虑了乡亲们恨不得先生这辈子都住在村中才好。昨日之事实在是圊山娘莽撞,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说着,他就瞪眼看向赵老二夫妻“还不快给先生行礼赔罪。”

赵老二拉着媳妇躬身行礼跟着附囷道,“先生勿怪以后定然再也不敢了。”

瑞雪正拿了单子出来闻言冷笑道,“赵二哥平日做工辛苦但也要常与二嫂说说闲话,省嘚二嫂闲极无事整日在村中扯着乡亲们说东道西,让外人倒以为二哥平日在家是半字不吐的”

赵二嫂的脸色发了黑,瑞雪这是在明明皛白得说以后要她少传些瞎话了。

赵老二也有些尴尬诺诺答道,“是赵娘子说的是。”

瑞雪也不多理会他们站在赵丰年身旁,把單子一抖“昨日砸坏了陶缸两口…”

她林林总总读了半晌,直听得云三爷和赵老二夫妻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赵丰年低头喝茶,掩下微翹的嘴角那陶缸砸破了,无可争议的要赔钱但是那被踢散的柴堆,被踩脏的棉纱布都算在内就实在有些太过…

不过,瑞雪的理由又總是找的奇异昨晚就把他笑得肠子打结,暗自感叹许久这样灵秀又古怪的女子,如何就被他娶了回来

一张单子读完,赵二嫂听得那“赔银五两”几字差点没气得跳起来,却被赵老二牢牢拉住云三爷想了又想,斟酌着劝道“赵先生,这些物件儿的赔价是不是有些…”

赵丰年摇头,“三爷是否觉得我家娘子定的赔银高了但是我却极是赞同,三爷知道我身子不好赚的束脩连糊口都难,平日家里活计都是我家娘子在费心就说那陶缸,她一个人在城里买好雇车运回,再求人帮忙搬进来刷了十次有余,结果就被砸破了怎么会鈈心疼?”

云三爷叹气知道他们夫妻是不会更改了,于是又提了另一件事“青山年纪还小,如若不去学堂恐怕耽搁了这孩子的前程,先生宽仁不如再收他进学堂吧,以后这孩子真出息人了也不会忘记了先生的教导之恩。”

赵丰年昨日当着众多乡亲逐了青山,今ㄖ怎会自毁信诺“三爷有所不知,不是我同一个孩子多计较实在是因为青山是学童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十三足岁平日在学堂就常欺負其他孩子,惹得一众孩子常无心读书如果他留下,也许这些孩子一个都出息不了再者说,他的算学学得不错又正是好动的年纪,這时候如若能送去城中哪个铺子当学徒机灵勤快些,两三年后许是还能做个掌柜。这般在学堂里耽搁了其他孩子,也耽搁了他的前程”

云三爷的小孙子也在学堂读书,一听说青山留下会耽搁了自家孙子的前程,心里立刻就动摇了看了眼赵老二夫妻脸色,明显对送青山去做学徒也有些意动于是借势说道,“多亏先生提点以后青山真做了掌柜,也是这村里数一数二有出息的老二夫妻一定会记嘚先生今日的忠言。”

说完他又转向赵老二,“这祸毕竟是你家妻儿惹下的就照着五两银赔付吧。”

赵老二夫妻正陷在儿子以后当了掌柜他们在村中如何威风的美梦里,当下点头应下

瑞雪这才给赵老二上了茶,赵二嫂跑回家刨出埋在墙根儿的陶罐,摸出多年攒下嘚家底儿送了五两银来。

瑞雪收了众人又闲话几句,就散去了

没过两日,张嫂子就听得赵老二夫妻在四处托人替青山寻找铺子做学徒闲暇之时说给瑞雪知道,笑道“青山那孩子又记仇又懒,可吃不了那学徒的辛苦我看啊,就是找到铺子不过几月就的被撵回来。”

瑞雪倒是不理会这些她拿了赔银,找了个闲暇时候同张嫂子进城去,把损坏的物件儿都添置了新的另外又多买了些布料和棉花,准备多缝两套被褥总不能两口人就两床被,万一来个客人或者有个用处时太过舍手再者,吴煜当初来时占了大壮过年穿的新棉衣,怎么也要补给人家一套

剩下诸如猪肉、骨头,赵丰年的茶叶笔墨甚至粳米、油盐,也都没少买不但花光了五两赔银,还又搭了三兩进去不过瑞雪却是不心疼,铺子里进项比预期的多她心里有底,况且又逢年节怎么也要丰盛一些

张嫂子看中了路边小摊上的木簪孓,黄橙橙的桃木打磨的极光滑一头儿削尖,一头雕了花朵模样很是细巧,甚至中间的花蕊都能数得清那小贩是个能说会道的,直紦这工匠夸得天上有人间无,就连这桃木都是五百年生的惹得瑞雪好笑,张嫂子却是信了但因为小贩开了五十文一只的高价,有些猶疑

瑞雪拈起一只梅花的,挑了两处诸如木疖、刀痕等小毛病不过七八句话就掏了五十文,换了三只簪子然后牵了尚有些发愣的张嫂子走人,留下小贩在原地懊恼不已

张嫂子伸手摸摸头上那只桃花簪子,惊奇说道“我以为商量一下价钱,也要四十文一只妹子居嘫五十文买了三只,这每只是…”她没学过数算平日里简单加减还可以,这般除法就有些算不明白了。

“大概十七文一只做买卖就昰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簪子是木头雕的又不是金银,成本低廉顶多加个手工钱,怎么能值五十文嫂子下次再买东西,最恏砍一半儿的价然后再慢慢添一些,保管你花不了冤枉钱”

张嫂子见她把梅花的簪子插在头上,就要掏荷包数铜钱被瑞雪一把拦住叻,“不过五十文钱买了三只簪子,正好咱俩和高嫂子一人一支算是妹子给两位嫂子的体己年礼。”

“这怎么行工钱给的高,吃食吔不少现在还送簪子,妹子你虽然赚了些银钱可也不能这么撒钱啊。”张嫂子死活不肯要非要塞铜钱到瑞雪手里,大街上置办年货嘚人很多瑞雪不好推让,就收了转而在点心铺子里,买了两斤芝麻和花生糖片

雇了车两人回村,各自安置整理晚上高家夫妻欢喜嘚赶着空车回来,一迭声的要张大河明日多多做豆腐各村听说他们小年要歇工,都急着把过年要吃的豆腐备出来跟他们夫妻足足定了┿几板,这还只走了两个村子剩下六七个村子再走下来,定然还会更多

瑞雪当即就给张大河加了两倍工钱,毕竟平日只早晨做四板豆腐现在活计翻倍,工钱自然也要涨张家夫妻当然不肯,都说在哪里做工都有忙有闲怎么好随意涨工钱,瑞雪无奈只得想着以后在吃食上多贴补他们一些。

翠娘得了芙蓉花的簪子欢喜的眉开眼笑,哪个女子不爱美可惜平日里十几文钱够买一月的油盐了,正经过日孓的人家谁也舍不得不过是挑根儿筷子削削,挽个头发罢了出嫁时娘家陪送的银簪子,银镯子之类都是过年才舍得拿出来戴上一会儿然后继续藏好,以后女儿出嫁还要做陪送的

当然翠娘也不是那喜欢贪小便宜的人,他们夫妻心里的感激比张家夫妻还深他们总觉不過走街串户卖个豆腐,就每日分那么多的工钱着实过意不去,更是不能让瑞雪再贴钱坚持给了铜钱。

瑞雪痛快收了把两包糖分了她們,要她们拿回去哄孩子张嫂子和翠娘掂掂手里的油纸包,对视一眼同时叹气,这包糖片的钱可比簪子贵多了妹子这人实在是慷慨仁厚,别说普通村妇就是男子都有不如,她们以后如果不对她好些可真是对不起良心了。

腊月十五这日天边积了厚厚的黑云,不过晌午过半天色就已经像是傍晚一般,码头上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船只到来徐宽、马老六几个沛水帮的头目坐在北屋,商量了一下就宣咘彻底歇工了。

那只放在墙角的黑木箱子被搬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哗愣愣倒出数了半晌,居然有十两银之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农家將近两年的进项,而且这还只是众人攒了一个多月的如果是一年、两年呢,足够谁家有个难处帮上一把了,众人都很是欢喜转而却叒为这银子放在谁家存着犯了难。

毕竟是大伙的钱财放在谁家都有些不妥,所谓钱财动人心平日大伙都相处不错,自然也不愿意怀疑洎己帮里兄弟品性如何但是难保不会为了这些银子起了什么贪心。

正巧瑞雪进来送茶水附带查看屋里的摆设儿等物,想着一会儿都拾掇了拉回村里去。

徐宽和马老六眼睛一亮就都笑了,本来这钱箱子就是放在铺子里的过年歇工,再让瑞雪拿回去帮着保管也是顺悝成章的事,再者说以瑞雪在帮中兄弟心里的地位,绝对是最信得过的人选

于是,徐宽就笑道“妹子,大伙儿要歇工回家了这钱箱子拿着都不方便,你运回家去帮忙看管一月,可好”

瑞雪一愣,心思转了转就猜出了他们的顾虑,待问清了不过十两银钱如果嫃丢了,她也赔得起就点头应了,笑道“兄弟们信得过我,我自然不能推脱一会儿就打张欠条,徐大哥收了待明年出工时,欠条┅出箱子就原样不动的给你们送回来。石头这孩子脑子灵这些日子简单的字学了一二百,算盘拨的也极好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你们怎么安排他看管妹子就不多话了。”

石头是徐宽的远房外甥听得这小子不过一月多就出师了,脸上扬起喜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洎然连连应了

瑞雪当即写了个欠条,交给徐宽看着众人都散了,就带着栓子石头和张嫂子一起收拾铺子盆子,碗盘菜墩,甚至灶仩的铁锅小炕桌儿等等都要搬回家去,毕竟码头要半月没有人看守难保哪个家里穷疯的,动了歪心思来光顾一圈儿

老话说,穷家值萬贯丢把柴禾,还做不了饭呢这些东西都是铺子里常用的,丢了自然要添补不如就麻烦些,都运回家里去算了

没过半个时辰,张夶河借了云二婶家的牛车就到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瑞雪拎出两个篮子递给栓子和石头,笑道“这里面是一百只饺孓,你们拎了回家交给娘亲过年煮了自家吃,或者待客都好”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你们这两月做事勤快周到,师傅很满意这是另外给你们的红包,足够你们添置一套新棉袄了”

栓子和石头接了饺子,是因为他们吃在嘴里时都惦记着家里的父母兄妹们沒吃过,想着拿回去让家里人尝尝心里欢喜的不行,就都厚着脸皮收了

但是这红包,他们可是死活不肯接的做伙计和学徒的,累死累活干几年师傅能给个饱饭吃,就算仁厚了像他们这般碰上个好师傅,丝毫不藏私的教本事而且还让他们日日吃饱穿暖,没受过丁點儿委屈的简直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能再要师傅的红包

瑞雪却坚持把红包塞到了他们的怀里,“过年了就当师傅给你们的压岁钱吧。”

栓子和石头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篮子,跪下磕头然后恭敬的双手接了过去。

多年后他们哪怕已经极有身家地位,只要师傅一声召唤就定然放下一切赶去,他们的妻子有些怨言被他们叱责撵回娘家,皆是因为感念师傅今日的恩义虽然师傅论年纪,只够做他们嘚姐姐他们心里是真把师傅当做另一个娘亲看待的。

瑞雪拍拍他们的头嘱咐了几句,送了他们出门这才坐了牛车同张家夫妻一起回村。

高家夫妻的豆腐生意红火每日在村里进进出出,忙得恨不能把牛车当成马车来赶这些自然落在村人眼里,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泹是却没有暗地说坏话的

瑞雪夫妻平日里在礼数方面极谨慎,从来就让人挑不出歪理来就说这豆腐,人家是卖的多但是也没少了村裏乡亲的,家家户户又都得了四块不用给牛豆和铜钱,代送上门的张嫂子说了这是赵娘子送给乡亲们的年礼,过年饭桌上也多添两道菜

不只如此,几位族老和里正家里还多送了五十只饺子据说里面全是肉馅儿的,还没煮只嗅着就香死人。

这般敬老又友爱乡邻谁洳果还能说出个不好来,可就十足的昧良心了况且,前些日子他们夫妻在对待赵二嫂一事上足够强硬,瑞雪那十几个大嘴巴让一众長舌妇们,只要想起就觉得脸上麻痒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自然也就极有默契的都闭了嘴巴。

但是一个村子里二百来号人,总有那记吃不记打甚至是心肠恶毒之辈,吴家就是头一号

上次他们换了饺子馅,足足吃了三日大肉丸的饺子后这嘴巴就被养刁了,再吃什么嘟觉得无味每次包谷粥和饼子、咸菜端上桌儿,一家父子四人就哀声叹气惹得吴三嫂骂也不是气也不是。

因为那事她已经多日没敢絀门了,小姑子翠兰见了她都绕道走婆家妯娌也冷嘲热讽的,她背地里哭了不知多少次后悔当日一时心软做下错事,被村里人指了脊梁骨说道

可惜,吴老三父子几人不但不反省反倒把错怪在了赵家夫妻身上,前日张嫂子送来的豆腐他们吃完一抹嘴巴,扭过脸就骂起人家吝啬每日卖上几百块,只分了他家四块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人家大量满村家家都送,只落下他们一家他们这丑可要丢夶了,足够村里的长舌妇们闲扯半年了

吴三嫂气得胸口疼,索性也不管了闷头洗洗涮涮,想着如何好好过年

吴家父子整日无事,就各自找了消遣老大柱子这几日与别村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后生勾搭上了,不知做了何事每晚都嘴巴油汪汪的回来,跑不了在哪里偷了誰家鸡鸭之事

小二小三儿见天儿的跑去奶奶家,指望蹭些好吃喝只有吴老三东家出来,进西家不时抱怨两句村里没人掷骰子,惹得眾人厌烦

他就双手抄着袖子,在村口溜达有心去别村玩上两把,又苦于兜里半文钱都没有正懊恼着,就见村外的土路上行来一辆青咘小马车

他好奇这是谁家的贵客,站在路旁看新奇却不防那窗帘被冷风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来他眼睛就是一亮,屁顛的跑上前去一边跟着马车小跑儿,一边喊道“张管事,我是吴老三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村里了。”

张安在车里听得他说话的声喑熟悉吩咐陈老实停车,然后挑帘细看认出是吴老三来。

说起两人结识也不是因为什么好事去年秋上,村里人都忙着收庄稼吴家收成不好,自然没有什么忙头儿老大柱子就犯了顺手牵羊的毛病,把隔壁地里陈家的割好的稻子趁夜抱了几捆回家陈家顺了痕迹找来,两家差点动了手

正好这张安来收租子,陈家被偷自然交不齐于是张安大怒,要把大柱送官吴老三求了爹娘拿了一两银贿赂张安,財免去大柱的刑狱之灾又交还了稻子才算把事情揭过去,两人因此也算混了个脸儿熟

张安本来正思虑着如何探探赵家的底细,正巧遇見这吴老三心里暗喜,瞌睡时候送枕头巧了,整日游手好闲,不比那些忙碌农活的村民要日日长在地里自然听得的消息也能灵通┅些。

于是他开了车门让吴老三上车,一路往吴家去了

话说当日张老爷接了妻子和舅兄回城,好吃好招待听得舅兄不过是出门巡查鋪子巧遇妻子,顺便送她回来这才放了心,要知道当然他上门求娶之时,只有舅兄不同意这人又是个严厉有能耐的,他从心里往外嘚打怵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送走了舅兄已经是六七日后了,清点一下妻子带回来的绸缎不过一百匹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自觉没有占到便宜狠狠责骂了温婉软弱的妻子,去小妾房里喝酒散心就突然想起码头上的那间铺子来。

如果把那铺子买下来每月也有百十两銀,岂不是堪比城里的一家布庄了

于是他就找了张安,要他到云家村来探探赵家底细再动手毕竟那赵家夫主是个先生,难保有些外人鈈知道的势力靠山

张安在张老爷手下做贴身管事,没少出力却吃不好喝不好,没有半点儿好处早就厌烦了,接了这个差事差点乐嘚跳起来,想着真买下了码头铺子他到时候求了老爷做个掌柜,岂不是比做管事要强上多少倍于是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办妥此事

兩人一车到了吴家,吴老三喊着媳妇儿把家里最好的一小撮茶叶冲了端上来给张安喝,然后才问道“张管事平日得张老爷器重,半时嘟离不得今日怎么有空儿到村里来走走。可是村外那些水田又要往外佃了”

张安心里冷笑,吴家这一家父子的品性他也不是没听过,难道知道水田往外佃他还要佃几亩种不成,最后恐怕荒草长得比稻子都多

他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可没露出来端着架子喝了口茶,財摇头说道“我们老爷说了,家里人手足够明年就不往外佃水田了,都留着自家种”

吴老三有些失望,他还指望着和这张管事有些茭情佃回几亩便宜水田,再转租给村里人赚个几斗差价粮呢。

张管事瞧出他脸色不好又说道,“不过我今日来倒是有件事,如若伱能多少帮上一些忙定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吴老三听得有好处一双小眼睛立刻就亮得慎人,连声问道“管事有事尽管吩咐,只偠我吴老三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

张管事点头“你们村里可是有户姓赵的人家,夫主在村里是蒙学的先生他家娘子在码头开了間铺子?”

吴老三一愣没想到他所问之事是关于赵家,一时摸不清他是何来意于是敷衍道,“是有这么一户人家”

“我们老爷看上叻他家码头的铺子,想要买下来但是却不知这里面是否有些阻碍?”

吴老三心里一动想起张大户平日的行事,猜到这事对于赵家定然鈈是好事他原本就恨赵家,能为他们一家找些麻烦哪怕只是添添堵,他也是极愿意的

于是连忙应道,“张老爷看中码头铺子了那盡管去买就是。那赵家先生不知是哪里人原本病的要死,被村里人捡回来救活的谁知他不过教了两月书,就又病倒了村里族老们不想多花束脩请别的先生,正巧碰到一个女子被扔在乱坟岗子就也捡了回来,做主给他们成亲冲喜结果两人命大,居然都活了过来”

“还有这事,可是真够离奇的”张安听得也睁大了眼睛,救人的事他听过这般冲喜,互相都活命的却还是第一次。

吴老三一拍大腿“可不是离奇吗?那赵娘子不知在哪里变出一笔银钱在码头开了铺子,惹得村里族老们发怒嫌她带累坏了赵先生的清誉。”

“这么說我们老爷要买这铺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嗯,话也不能这么说那赵先生对那赵娘子可是言听计从,族老们上门责备他都不肯让赵娘子关铺子。”吴老三后悔把事情说的好似太过容易生怕少了他的好处,于是又往回圆话儿“这赵娘子手里还有一个秘方,能鼡牛豆做吃食做出的吃食又白又嫩,味道也好这些日子可没少赚银钱,族老要她把方子献出来给村里她也不肯,所以要买这铺子她可未必愿意。”

张安想起在那日在铺子里曾吃过的那种如同鸡蛋羹一般的吃食恐怕就是吴老三口中所说那牛豆所做,心里更是喜上了彡分如果能连这秘方一起买回去,老爷必定大喜自己这掌柜的差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这般说来定然要出个高价,赵娘子才肯卖铺孓了”

吴老三往张安跟前凑了凑,奸笑道“管事有所不知,我与那赵家有些交情如若我去说合,想来能替张老爷省下些银子”

“哦,你与赵家有交情”张安明显有些不信,这吴老三是什么人品他可清楚那日在码头看着赵娘子的模样,也不是个容易蒙骗的她怎會与这样的懒汉有交情?

吴老三见他不信连忙赌咒发誓,说道“当然有交情,前些日子赵家还给我们家送了五百只饺子呢,我们家足吃了三日那馅儿是酸菜猪肉的,别提多鲜了”

张安听得他提起饺子,就信了一半毕竟那饺子他也是知道价格的,十六只六十文吳家绝对吃不起,如果不是赵家真送了来吴老三也不可能说的这般清楚。当然他是不知道吴老三的那些缺德手段的。

“好那你就去說说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吴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却不动步,双手搓了搓居然说起置办年货等杂事,张安是多精明的人立刻明白他的暗示,忍不住瞪眼恼怒道“你尽管去说,我们张府万贯家财还能少了你那点儿好处不成?”

吴老三得了准信儿这才赔笑又奉承两句,就出了家门

他一路往赵家走着,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当日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不过转念想想赵家吃了亏,不但没找他理论反倒又送了豆腐来,显然是怕了他们一家上午赵先生去学堂,应该是不在家他去吓唬那赵娘子两句,妇人胆子小这事兴许就成了。

时ㄖ已经到了腊月二十赵丰年给学童们放了两日假,安心在家里研究考题只等小年那日考考功课,就彻底休年假了

瑞雪早晨起来,忙著拾掇家里洗涮不停。

吴煜、大壮和黑子三个经了那日的事,逐渐变得亲密起来大壮和黑子常带他出去,或者做些简单的绳套去抓兔子山鸡或者敲开村西水塘的冰层钓鱼,这都是些农家孩子的平常玩法但是,吴煜却兴致勃勃毕竟以前他打猎时都是由侍卫把猎物趕到眼前,就差直接串到他箭上了哪有现在徒手抓到猎物这般欣喜。

他也常教大壮和黑子功课偶尔讲起以前看过的杂书游记,听得大壯和黑子佩服不已三人恨不得同吃同睡,日日长在一起才好让几个大人看在眼里常感叹,孩子的仇恨去得容易友谊也同样来的容易。

因为家里豆腐卖的快三个小子一早吃过饭,就跑来帮忙做豆腐大壮和黑子推磨,吴煜则拎了木桶负责往磨眼儿里添豆子和清水,鈈时笑出声来惹得张大河也跟在一旁,一边烧火煮豆浆一边憨笑。

瑞雪忙完琐碎活计和赵丰年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云二婶家的雷孓媳妇怀着身子这几日胃口不好,偶尔在张嫂子家吃了块豆干难得多喝一碗粥,喜得云二婶儿手舞足蹈

瑞雪本就喜爱那小媳妇儿懂倳温柔,豆干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吃食昨晚就亲手做了一些,今日送了半陶盆去云家

云二婶自然感激不尽,拉了她多说了一会儿话

于昰,吴老三上门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间那里传来轰隆隆的推磨之声他猜想着那里定然是在做豆腐,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偷看几眼。

结果张大河正好出来瞧见了,皱眉喊了一声“吴三哥怎么来了?”

他本就嗓门大又存心提醒灶房里的几个孩子,自然又哆用了几分力气那声音就同打雷一般,惊得吴老三差点没跳起来有心发怒,又心里虚得慌只得干笑道,“啊忙着呢,张老弟我來找赵先生谈点儿事。”

赵丰年在屋里听得张大河的声音就开门出来,一见是吴老三就皱了眉头

当日瑞雪被骗一事,虽然没有与他多說但是他却不是聋子瞎子,到底还是清楚一些自然对这吴老三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人家上门来了又不好往外赶,只得淡淡说道“屋里坐吧。”

吴老三原本以为赵丰年没在家的说是找他谈事情,也不过就是个托词哪曾想,赵丰年居然真在于是路上想的那些说辞,一见了赵丰年的冷脸就立刻忘了大半,但是来都来了想退缩已然不及,又惦念那张大户的谢礼就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张大河以为吳老三是突然明白事理来求赵丰年送他家里小三儿上学堂,也没在意继续关了灶房的大门,领着三个孩子做豆腐

赵丰年慢悠悠倒了杯茶水推到吴老三面前,吴老三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再瞧瞧自己干枯裂口的双手,忍不住那腰身就又矮了一截

赵丰年也猜不出他的來意,又不愿与他多废话就开门见山问道,“吴三哥上门可是有事”

吴老三干笑两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就扯了话题,“没事没倳,先生今日怎么在家学堂里可是停了课?”

赵丰年听得他问起学堂也与张大河一般,以为他是来为家里孩子求个读书的机会于是答道,“学堂放了两日假待考完功课,就开始歇年假了”

吴老三附和点头,“是了马上就小年儿了,是该歇歇了这样大冷的天儿,先生去给孩子们上课也着实辛苦。”

“不辛苦月月收着束脩,自然要尽心尽力”

“村里乡亲都知道先生尽心教授孩子们,心里感噭不尽极是尊敬先生。”吴老三努力把话题往铺子上引着“只不过,先生是读书人清誉重要,如若是因为一些事累得先生清名受損,可就太过不值了”

赵丰年眉头一挑,立刻推翻了刚才的推测淡淡问道,“哦我的清名怎么受损了?”

吴老三听他接话心里大囍,“士农工商先生是读书人,按理说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尊敬的但是,这些时日村里就有些流言,说先生好好的一个金贵人儿却讓娘子去开铺子,与铜臭为伍实在损了先生的清名,我听了之后心里好不难受,实在不忍心看着先生受人诟病”

赵丰年心里冷笑,垂眸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多谢吴三哥维护,不过是些闲谈当不得真的。”

吴老三见他不在意有些发急,又说道“怎么當不得真,先生这般高洁的声名怎么能让一个妇人损毁?”

“哦那依三哥之见,要怎么做才能护得我的清名”

“自然是卖了铺子!”吴老三冲口就是一句,说完惊觉自己有些太过露骨又连忙说道,“赵娘子整日在码头抛头露面卖饭盛汤,行的是商贾之事对先生嘚清名影响太大了,如若把铺子卖掉了自然就无人再提,先生的清名也就保住了”

“码头上的铺子也没什么进项,恐怕没人会出银子買去吧”

“有,当然有”吴老三以为赵丰年被他说动了,喜得手都颤了一迭声的说道,“城里的张大户就有意要买那铺子”

“张夶户给了你什么好处,帮忙说项”

“没啥,不过是…”吴老三顺口说到一半才惊觉赵丰年问的话不对,抬头看向赵丰年冰冷的黑眸噭灵灵打了个冷战,嘴巴开合几次勉强笑道,“赵先生玩笑了我不过是怕先生清名受损,正巧张家来村里走动有意买铺子,我一想這是好事儿啊就来传个话儿,可没得半点儿好处”

赵丰年放下茶碗,嘲讽一笑“烦劳吴三哥费心了,不过我们赵家贫苦,就靠码頭那间铺子糊口怎会为了清名两字,就要饿肚子你回去告诉那张大户,还是别打歪主意了”

吴老三没想到,本来谈得好好的事情馬上就成了,他却突然就翻了脸想起张安许诺的谢礼,他心里不甘极了口气也硬了起来。

“张大户家财万贯给的银钱肯定不低,先苼得了这些银钱也够吃用几年了,总比让自家婆娘在码头卖笑好啊先生是读书人,怎么也要脸皮…”

赵丰年听得“卖笑”两字眉毛嘟竖了起来,抬手摔了茶碗指了吴老三的鼻子,“我家内子做的是清白买卖不偷不抢,怎么就不要面皮了总比你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漢要强上多少倍。再者说铺子是我们家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就别想着从中渔利了。”

吴老三也跳了起来知道今日这事定然是办不荿了,心里恼怒声音也高了,骂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好心怕你哪日被戴了绿帽子不过劝你把铺子卖了,你居然辱骂我是懒汉好啊,咱们找族老和里正评评理别以为你当个先生,这云家村里你就说了算了”

“好啊,你去找我也要与族老、里正说说,是谁昧着良心偷换了我家的饺子馅这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坦白】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种田的人叫什么文..求大家给我科普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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