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打朕的江山 怎么接下一句的目的就是为了干遍天下所有美人!不理朝政!舒服啊!众爱卿觉得如何啊?

  “回主子的话,对外是说闹了蝗灾,但咱们在宫里的眼线说,新皇登基之后,就开始囤积粮草,怕是要攻向匈奴。”为了打仗而让一城的百姓遭遇粮荒,皇兄啊皇兄,你可真是糊涂,这仗还没打,你就输了。“告诉七皇叔和十三皇叔我们在晔州城会合,另外你让我们的人在各地散播消息,就说未浚皇登基时,退位诏书并没有玺印和皇帝信印,未浚皇登基是为名不正言不顺,且新皇不顾晔州城百姓疾苦,身在皇位者,不做在位者应做之事,帝位归属有待争议。”

  司澜拿着丝帕的手紧了紧,这个韩月楼散播消息有凭有据,先利用退位诏书的错漏,使得百姓新皇皇位来源产生了质疑,究竟真的是退位让贤还是阴谋策划,再利用晔州城的粮荒,让百姓对皇弟是否真的能为百姓而想产生质疑,民心紊乱,柳月颜拿过韩月楼的折扇交给老鸨“这是殿下贴身的折扇,等坊间对新皇的质疑多了,你就你让人仿照着卖出去,就说长公主大难不死,应是真命天子。”

  司澜眼皮又是一跳,一个韩月楼已经够头疼的了,现下又有柳月颜辅佐,卫渠即使统一了未央周边的小国,也很难攻下卫渠。老鸨应下退了出去,“我们明日一早就起程,日夜兼程,至多半月就能到达晔州城。”魏清舞惊讶地站起身“本公主和皇嫂千金之躯,日夜兼程,就不怕累坏了你未央国尊贵的使臣?!”

  韩月楼和柳月颜对视了一眼,柳月颜道“我们以马车出行,两辆马车,这样即使在路上累了,也好休息,这样如何?”司澜按住想要起身的魏清舞“如此甚好。”虽说清舞比她们都大,可心智上却差了很多,若卫渠有一个韩月楼,不,柳月颜、羽月或者萧蔷,恐怕早就已经统一了未央周边小国,有实力一统天下了。韩月楼点了点头,站起身“既然如此,大家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在此相见。”

  回到客栈之后,韩月楼看着柳月颜眼神一刻也不离,柳月颜坐到床边,“看着我做什么?”韩月楼跟着也坐在了床边“在想没有父皇诏书我要怎么名正言顺。不知道颜儿可有计策?”柳月颜自然是收好了韩缜给她的藏着传位诏书的玉佩,只是这下要是认了,只怕韩月楼会不高兴自己和她的父皇一起算计她,韩月楼伸手握住她的手“颜儿,你在想什么?”

  “想你会不会怪我算计你让你登上皇位。”韩月楼听了,抱着她笑起来“你就为了这个纠结?就算我怪你我又能如何呢?我诺你那句,我若为王,你必为后的时候,我就心甘情愿被你算计登上皇位了。”柳月颜松了一口气,拿出随声佩戴的玉佩“诏书就在这里。”藏在玉佩中,父皇还是细心准备过的,“这就名正言顺了。”

  柳月颜脸色有些倦怠,韩月楼起身替她宽衣“早些歇下吧?我让掌柜的准备了沐浴,现下去水正温着。”柳月颜点了点头,独自走去沐浴,待她沐浴完毕,韩月楼才让掌柜的换了一桶水沐浴休息,躺进床榻,抱住柳月颜的身子,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柳月颜寻了个舒适的姿态抱着她“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韩月楼应下,闭眼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出发了,日夜兼程了十几日,一行人都很疲惫,司澜看着魏清舞一直打着哈欠,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躺下再睡会吧。”魏清舞眼底深处闪烁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司姐姐,皇嫂,司澜,澜儿,你可知道我多希望我是个男子,这样当日你就会是我的妃。韩月楼在马车里活动着脖子,柳月颜伸手给她捏了捏“今天你可多看了魏清舞几眼。”

  “瞒不过你……”韩月楼享受着柳月颜的伺候,靠在她身上道“魏清舞可不是个善茬,扮猪吃老虎的事我做过,她正在做。”柳月颜想了想当日两个人之间的动作,“你是说,魏清舞故意装作长不大的孩子,让司澜担心,借此获取芳心?”韩月楼抱着她的身子,柔软而又舒适,该怎么办才好呢,越发离不开她了,“颜儿,你猜司澜喜不喜欢她。”

  柳月颜叹了口气,“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明知魏清舞的心思,而不拒绝呢。她们之间应该也发生了不少事吧。”韩月楼坐直了身子“别叹气了,叹气容易变老,她们之间的事也和政治权谋脱不了关系,在皇家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得到想要的爱情,背负了太多,就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去爱自己想要呵护的人了。”

  这话,说的是司澜和魏清舞呢,还是在说她自己呢。“所以,你和她不能在一起。”韩月楼沉默,不知怎么回答,不想回答,不能回答,这句话,怎么应都是错,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和萧含蕴的过去,也没有办法让柳月颜不要去在意,“主子,二位王爷让人带消息来了。”救命符啊,韩月楼掀开帘子,“什么事。”

  坐在马上的士兵,道“回殿下,七王爷和十三王爷已经在晔州城外扎营,就等殿下主持大局了。”韩月楼点了点头,指着前方道“还有多久能到晔州城?”士兵立刻回道“回殿下,若是现在的速度,晚上便可到。”韩月楼指了指后头的马车道“你告诉后面的客人,就说我们要快些赶路,在天黑前就要到晔州城,我想去看看晔州城内的情况。”


  陶蓉蓉吩咐人将林于氏与林长熙送出公主府的时候,站在那里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


  她没想过林家还有这样两个人存在。
  在看到管事捧着那一张白纸的拜帖走进来的时候,她没想过,今天会有这样一个大惊喜等着自己。
  但是最终她冷静了下来,凭借自己的心意去做了自己想做的。
  陶永安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天就招了陶蓉蓉入宫,问起来。
  “你没想过,如果你真的照拂了他们,他们会怎么做吗?”他问,“林家人,真的可靠?”
  陶蓉蓉点点头,又摇摇头:“就算真的得寸进尺,我也没有什么怕的。我的经历始终瞒不过人,却不是别人拿来威胁我的借口。”
  “朝中正在争议,是否要封你为长公主,若是因为这件事……”陶永安迟疑,“我心中不安。”
  陶蓉蓉微笑,安抚地说:“哥哥,没关系。是不是长公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我是长公主,我也是你唯一的妹妹,不是长公主,我还是你唯一的妹妹。”
  陶永安莞尔,点头称是。
  “不过,哥哥,我想,林家也不是那样的人。”过了一会儿,陶蓉蓉说,“林世榛,我的父亲当年虽说是太子门下,实则不过是因为他认为,依据国法,既然他是太子,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陶永安也并不在乎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就放过了这个问题。
  兄妹两人正说着话,贴身的内侍悄然进门,躬身道:“陛下,信国公求见。”陶永安挥手让人出去,头疼抚额。
  “哥哥,难道又是为了选妃之事?”陶蓉蓉莞尔道,举起袖子遮住自己的笑意。从陶永安登基之后,空无一人的后宫就成了众多大臣们的目标,不时有人建言,请陛下迎娶皇后并纳妃子入宫。有人这样是当真为了这个国家考虑,毕竟皇帝没有后嗣,容易引发混乱。可更多的人却是盯着皇后的位置去的。
  若是家中女子成了皇后,家族也可趁势一飞而起。
  陶永安瞪陶蓉蓉一眼,叹道:“虽说朕年岁已经不小,可这般每日被人催着成婚,反而不想成婚了。”陶蓉蓉睁大眼,俯身向前:“可是哥哥,你总要成婚的,总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的。况且,你也该有个孩子了。”停一停,她说:“若是太平年月,你这个年岁,都快做祖父了。”
  陶永安点头赞同,随后却又讥诮一笑,道:“不过,这其中浑水摸鱼之人太多。纵然是朕要迎娶皇后,也定然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
  说到这里,陶永安笑瞥陶蓉蓉一眼,道:“蓉蓉你的年岁也不小,可曾想过再嫁?”
  陶蓉蓉脸上笑意顿时消退,随后又恢复,道:“我的事不着急,毕竟哥哥你挡在前面,还轮不到操心我的事。”
  被陶永安瞪了一眼,陶蓉蓉又轻笑起来。
  兄妹两人正说着话,内侍通报,信国公到了。
  进门的人年岁并不大,只有二三十岁,是当年陶永安手下的亲信之一。见到陶永安,信国公乔阳脸上顿时笑容满面,随后跪下去行礼,陶蓉蓉连忙避开。
  等他一站起来,就对着陶永安说起他的婚事,陶蓉蓉见陶永安脸上神色渐渐不耐,连忙出言打断,对信国公使个眼色,让他委婉些再劝,自己却起身告退。
  陶永安在军中多年,身边的女人只有一个两年前就跟着他的女婢。如今他登基为帝,女婢也就成了后宫中唯一的女人,如今的在嫔的位置上,封号为巧。
  陶蓉蓉与她的关系还算亲近,既然入宫,也就顺势去她宫中走了一圈。
  巧嫔刚跟着陶永安时曾经有孕过一次,只是因为当年的后宅倾轧而小产,至今身子尚未恢复过来。她倒是心平气和,除了陶永安找人帮她调理身子之外,她并不多将精力放在追求有孕上。
  今日她穿着银红色宫装,身形袅娜动人。见到陶蓉蓉,她亲密地伸出手来挽住前者,笑道:“今日公主殿下怎地有空过来?”陶蓉蓉随意说两句,在她宫中坐了坐,巧嫔就是一叹,问道:“陛下过些日子,想来就要迎娶皇后入宫了。也不知道将来的皇后娘娘性格如何,这后宫中,是否依旧如此风平浪静。”
  陶蓉蓉莞尔,心中却冷笑,道:“如今皇兄身在高位,膝下却不能一直空虚,总要多多开枝散叶才好。况且,宫中如今只有你一人,委实太过冷清,多来几人,也好与你作伴。”
  巧嫔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明里暗里试探,陶蓉蓉也是觉得有些倦了。不过是占了早早跟着陶永安的便宜,如今却多了不该有的心思,这巧嫔也该疏远了。否则总有一日,她会栽到自己不该有的野心上去。
  巧嫔听陶蓉蓉这样说,脸上笑意不改,温和说是,转头又说起陶蓉蓉来:“殿下的年岁比我还要大些,纵然是早年夫君去了,如今也该考虑再嫁才是。女人总要有个依靠才好。”
  说着,她掩唇轻笑起来:“可有不少命妇打听过殿下的事,说家中有适龄的子侄,就等殿下的意思呢。”
  陶蓉蓉轻笑:“我的婚事,自有皇兄做主,却不劳旁人多心了。”巧嫔依旧笑道:“也是。荣国公的心思,如今满朝上下都看得清楚,陛下心中只怕是早有成算。”
  荣国公便是当年的洛成,跟着陶永安风里来火里去打江山,如今也有了国公的封号。当年栽在陶蓉蓉手下之后,洛成心中多有不忿,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份不忿不止何时已经悄然演变成了旁的心思。
  他如今年岁也已经不小,却依旧未成婚,房中也没有旁的女人。因为身居高位又妻位空悬,不知多少人盯上了他。偏偏每每说起,他都将陛下拿出来做挡箭牌,说什么陛下尚未娶妻,做臣子的也不好越过了陛下去。
  纵然知道他是胡言乱语,拒绝的意思却已经清清楚楚,众人总不好和他撕破脸皮,于是只好哈哈一笑将这件事丢到脑后。
  此时听巧嫔说起洛成,陶蓉蓉脸上笑意分毫不改,心中却对巧嫔更增了一份不喜。虽说洛成对自己的心意不曾瞒过人,可这样大大咧咧地说起,倒好似将自己两人当做了笑话一般。
  “巧嫔你的身子如何了?”因为不喜,陶蓉蓉也没什么避讳,直接问起了对方的身体,“如今皇兄宫中还没有孩子,你可要早些养好身子,为皇兄生下一儿半女的,日后也是个依靠。”
  巧嫔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几乎连笑容都维持不住。她怎能不关心自己的身子,只是当年伤得重了,当年大夫就说过自己想要有孕只怕已经是不可能。所以她干脆装作不在意,在陛下面前还能留几分好印象。
  “我府上管事近日说起民间一位名医,等过些日子巡防到了,我就请过来帮巧嫔你看看。”陶蓉蓉对巧嫔说,“你是最早跟着皇兄的,以前也曾有孕过,总不能让你日后膝下空虚。”
  巧嫔不得不忍着不快对她道谢,后面的对话中也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又说了两句,陶蓉蓉终于告辞,巧嫔送她出宫,回去之后就揉碎了两张帕子,恨恨地祝她嫁不到好人家。
  回到公主府,府上的二管事就过来说了对林于氏与林长熙的安排。
  两人的户籍原本已经被注销,如今公主出面,又有当年旧人为指证,户籍很轻易就办了下来。陶蓉蓉又送他们一座两进小院,丫鬟健仆各两名,粗使的婆子五人,并留下纹银百两,算是将他们安置了下来。
  陶永安对两人并不在乎,多有轻视,陶蓉蓉因此也心中大定,对两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夸奖了二管事两句,陶蓉蓉尚未歇下,就听有人来报,说陶家正房二太太求见。
  陶永安生父不明,若是依旧身在乡野,倒也不算什么事。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就极易在这方面被人攻击。因此,投奔秦王前,他就选好了曾经出过宰相的陶家,买通了族长将自己与陶蓉蓉安置在陶家已经绝了后嗣的某户名下,有了一个有脉络可循的身份。
  没过半年,老族长一死,他上门祭拜时,方才正式当做认祖归宗,出现在陶家人面前。在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门显亲之后,陶家人完全不曾想是不是真的,热热闹闹地就当做正经亲戚走了起来。
  好在当年陶永安留了个心眼,选的身份辈分颇高,算是免了被所谓家族中人用辈分压制的苦楚。可陶蓉蓉依旧不怎么喜欢陶家人,对她来说,自己的姓氏来自生母陶艳娥,而不是什么陶氏家族。
  只是也不能不见,陶蓉蓉懒懒地说一声见,让人给自己换了一身简单些的衣裳,才慢悠悠地过去。
  才进门,就见陶二太太正坐在厅中,一双眼睛从屋内扫过,一刻都不曾停。陶蓉蓉进门,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下拜。
  陶蓉蓉摆手让她起来,等两人都坐下了,才懒洋洋问她过来干什么。
  陶二太太的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陶蓉蓉头上的攒花玛瑙簪子和垂金翡翠坠子上移开,口中道:“见过公主殿下,今儿过来,是有件大好的喜事,想说给殿下听。”
  陶蓉蓉对她口中的喜事嗤之以鼻,面上却还不得不配合地问是什么喜事。
  见陶蓉蓉似乎对自己的喜事有些不怎么在意,陶二太太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殿下,当真是大好喜事。有人托我向公主殿下说亲呢。”
  不等陶蓉蓉回答,她就迫不及待地将事情说了出来:“那人今年不过三十,前头的夫人去了也有一年,只留下了两个小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公主殿下去了也不必操心……”
  “打出去。”陶蓉蓉冷冷地说。
  她身后的女侍轰然应喏,几人齐上,将陶二太太堵上嘴拖了出去。
  等到陶二太太的身影从屋内消失,陶蓉蓉才凝视她离开的方向,冷笑:“不识趣。”她的婚事就连陶永安都不敢轻易指手画脚,如今不过是名义上的族人,就敢将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拿出来说事,真是胆子太大了。
  陶二太太被丢出去之后,第二日一早,陶家就派人送上了拜帖,陶大太太当天下午就上门来拜访道歉了。
  说起这件事,陶大太太脸上都忍不住满脸通红,对着陶蓉蓉几乎要站不住。“还请殿下见谅,二弟妹她回去之后已经被二弟教训过,禁了她不许再出门来打扰公主了。她所说的事,也不过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没关系,”陶蓉蓉有些懒懒地说,“左右,我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说句托大的话,陶家如今是皇家,可不能由着她这样在外面丢人现眼,丢了皇家的脸面。”
  陶大太太低声应是,完全不好意思再说这件事。
  因为陶二太太这件事,陶蓉蓉几天的心情都不算好。就算被人邀请出去赴会,心里面也有些不舒坦。
  邀请她的是当年在秦王麾下时就认识的卫国侯夫人,如今也已经是儿女满地走,开始为儿女举办花宴会相看未来的媳妇与女婿了。
  邀请陶蓉蓉不过是怕她闷得慌,主动让她出来走走,与人说说话而已。
  陶蓉蓉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见陶蓉蓉过来,满屋子坐着的命妇夫人都站起来行了礼,大家方才坐下。
  卫国侯夫人与她最是相熟,见她坐下,笑道:“今日来的许多姑娘都是多才多艺,连我们见了都自愧不如。殿下亦是多才多艺,不妨今日就来做个评委,点评点评。”
  见几位夫人顿时眼睛一亮,脸上显出喜色来,陶蓉蓉知道她们是想借自己的口为自家女儿扬名,也就顺势答应下来。
  虽说卫国侯夫人将人夸得天花乱坠,可毕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纵然是天纵奇才,也年岁还小,比不得专业水准。
  陶蓉蓉听了几人弹奏,又赏了几人的书法与绘画,喝过几位姑娘送上来的茶,每人夸了几句,场面上顿时和乐融融。
  唯有最后一位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将茶盏送上来时居然手一抖,将一盏茶尽数泼在了陶蓉蓉的裙子上。
  今日她穿着黛色的百蝶穿花纹凤仙裙,如今茶水落上去,颜色就越发深了起来。她身后的女侍连忙上前将裙子托起,免得滚烫的茶水烫到了皮肤,一面向卫国侯夫人请教更衣的位置在那里。
  卫国侯夫人也是大惊,连忙自己亲自带了陶蓉蓉过去更衣。临走前陶蓉蓉见那小姑娘神色紧张,几乎要哭出来,随意地说了两句,轻轻地将这件事揭过。
  一路往更衣的位置行去,卫国侯夫人自责连连,陶蓉蓉反倒劝了她两句说是没事。等陶蓉蓉更衣出来,等在门外的卫国侯夫人反而没了踪影,问起门口伺候的丫鬟,才知道刚才有人过来,说夫人们那边出了什么事,她过去了。
  于是,陶蓉蓉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
  行至半路,眼角忽地人影一闪,似乎有人从不远处闪过。跟在陶蓉蓉身边的一个会武的丫鬟请示过陶蓉蓉之后就跟了上去。
  换了裙子回到夫人们身边,总算是没有人再让自家的女儿上前求陶蓉蓉指点了。尽管方才陶蓉蓉出面帮忙说了两句,刚才的那姑娘依旧是被夫人们看轻了几分。这种见不得大场面的女子,日后娶了进门,又怎么能支撑得起门户。
  不确定自家女儿是不是紧张过度的夫人们也因此不再敢冒险了。
  陶蓉蓉过来,夫人们见她身上新换的衣衫,笑道:“公主殿下真真是会挑衣裳的,这条藕荷色的折枝牡丹裙,亦是漂亮极了。”
  “那也是公主殿下颜色好,才衬得出来。若是我等,这样的颜色可不敢穿了。”
  如此这般恭维之话不断,陶蓉蓉不免也夸了她们几句,气氛顿时又和乐融融起来。
  聊天声中,忽地有人脱口道:“听说荣国公府上昨日亲人找上门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陶蓉蓉的注意力立刻就集中了起来。荣国公洛成的身世她是知道的,家里头父母早亡,另有一个妹妹早早地嫁了,留下了一个孩子就去了。除此之外,却不曾听过有旁的亲戚。如今听人这样说,不免好奇。
  见公主殿下似乎有些关注,说话之人顿时越发起了兴致,道:“听说是当年未曾发迹之前的亲戚,是带着族谱过来的,只是昨日荣国公不在,也不曾辨出个真假来。”
  陶蓉蓉正要多问,那过去查探的丫鬟回来了,脸上神色有异,陶蓉蓉的注意力顿时就被转移了。
  见那丫鬟似乎有话要说,陶蓉蓉也就借口时间不早,顺势起身告辞。等上了马车,那丫鬟才低声地将自己跟过去看到的事情说了。
  那在花园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似乎是哪家蓄养的门客,过来居然是给卫国侯送信的。那丫鬟跟着那人,见那人进了卫国侯的书房,见那人将书信交到卫国侯手上,两人又说了些什么,那人才飞身离开。
  丫鬟也不敢跟的太近,只怕被人察觉,只是远远一瞥,卫国侯的脸色似乎并不太好看。
  陶蓉蓉不免好奇,什么事非要这样小心翼翼地以这样的旁门手段来传讯,卫国侯的表情又是为什么不好看。只是信息太少,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所以然。
  过了两日,她将这件事闲谈中对陶永安说了,陶永安反倒是若有所思,对她笑道:“妹妹今日倒是帮了朕一个忙。”
  “哥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陶蓉蓉立刻问,陶永安摇头说无事,又对陶蓉蓉说起朝堂之上对她的争论来:“朝臣们对你能否封长公主一事,还有些争执。朕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朝臣们的心思,所以,倒要连累妹妹你,多等一些时日了。”
  “哥哥尽管去就是,”陶蓉蓉说,“长公主的封号,我却并不在乎的。”
  陶永安笑道:“你倒是心宽。”说罢负手拍着栏杆叹道:“如今朝堂初立,朕却不能如臂使指,真是枉为天子。”
  陶蓉蓉上前,柔声劝道:“哥哥休要焦急,等过些时日,我相信哥哥定然能将朝堂完全掌控。”
  “那是自然。”陶永安道,“朕的朝廷,自然要听朕的。”
  兄妹两人一路说话一路沿着宫中长廊前行,前面忽地有人来报,说巧嫔正在前面赏花,见陛下前来,特过来觐见。
  陶永安随口说了让她过来,侧身却见陶蓉蓉脸上不渝,不免笑道:“怎么,妹妹与巧嫔可有什么不渝?”
  陶蓉蓉垂目,道:“虽说此言有插手哥哥宫中事务的嫌疑,只是……”她挥手屏退左右,压低声音对陶永安道:“哥哥,巧嫔独宠太久了。”陶永安眉头一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说完这一句,巧嫔已经走过来,袅袅婷婷下拜:“嫔妾见过陛下,见过升平公主。”
  陶永安挥手让她起身,笑道:“平日里难得见巧嫔你出来走走,今日天气晴好,你倒是也有了赏花的心思。”
  巧嫔笑道:“陛下所言甚是。听说今日园中有一枝琼花盛开,美景难得一见,嫔妾十分欢喜,就过来看看。”
  见她刻意地在细节上对陶永安露出诱惑之意,陶蓉蓉虽然不喜欢她的一些行为,倒也没有在此时留下来打扰的心思,略站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出宫门的时候,一队车马与她擦肩而过。
  然后,她就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外问:“可是升平公主车驾?”
  挑开车帘看过去,陶蓉蓉看到荣国公洛成正立在马车前方,含笑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她下意识就露出笑意来。

  “荣国公,好久不曾见了。”陶蓉蓉端坐在马车之上,对洛成这样笑道,“听说荣国公府上有昔年亲眷找上门来,如此,倒要祝荣国公多几个可以相互帮扶的亲人呢。”


  洛成凝视她,今日她穿着银红色散花凤仙裙,上面披着织金锦的云肩,端坐在那里,仪态端方,却让人目不转睛。
  洛成心中苦笑,这个目不转睛的,也就是自己了吧。一面这样想着,他一面心不在焉地答道:“那不过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如今已经被我赶出去并送交官府了。”
  陶蓉蓉挑眉,笑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说罢低头致歉,洛成连忙说无事,又道:“我从扬州回来,带回来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殿下若是不嫌弃,我送一些到公主府上?”
  说罢,不等陶蓉蓉答话,他就已经飞快地躬身行礼,转身大步离开,姿态之急,倒好似有人在身后追着他一样。
  陶蓉蓉身边的女侍不免笑了出来。
  洛成对陶蓉蓉的追求从来就没有停过,陶蓉蓉身边这几个跟着她日子长了的女侍都已经知道。如今见他这般作态,对比起荣国公在朝中的名声,简直就是两个人一样。
  荣国公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加上做事认真一板一眼,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后暗骂过。但在升平公主面前,荣国公的冷面形象几乎从未维持住过。
  洛成所说的礼物很快就被送了过来,可他所说的一些却是一大箱子,送进门来,都让陶蓉蓉吓了一跳。
  看着里面装着的一些小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她不禁摇头一笑。自己已然不是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些东西送过来,免不了被束之高阁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洛成出的这么个主意,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正吩咐丫鬟们将东西都放到一旁去,就有人来报,林于氏上门来了。陶蓉蓉好奇地让人叫了她进来,却见林于氏一进门,就磕了一个头,悲声道:“还请公主殿下做主。”
  陶蓉蓉仔细一问,方才知道,林长熙安定下来之后,就去学政那边问起自己在前朝的功名应该如何处置。他当年不算少年成名,在林家败落前,却也有举人的名头。
  第一次去好好的,回来后说起,也说资料核实之后,就可以依旧领了举人的功名,直接参加下一次春闱。孰料第二次再去,却被告知他的资料找不到,若是他能提供当年自己举人的身份铭牌,倒是还可以帮着补上去,若是不能,就只能重头再来了。
  林长熙原本也只是以为自己运气不好,结果过了几日,从书院同学口中得知,原来专门有人找那些前朝举人冒名顶替。如今正是秩序初建,这种事做起来比起太平时期方便得多。
  其中有一人说起,赫然就是顶了林长熙的名头。
  林长熙不忿去找学政分说,结果立时就被按了个扰乱秩序冲击衙门的名头,被丢进大牢里了。他的同学给林于氏报了信,林于氏方才得知,立刻就到公主府来求救了。
  她这番话说下来,初时颤抖的身躯已经镇定下来,唯有声音中还有一丝悲切,眼中还带着泪水。一番话说罢,她抹去眼角泪水,对陶蓉蓉道:“本不该来打扰公主殿下,只是这件事,民妇也是求救无门,不得不来请公主殿下援手。”
  陶蓉蓉皱眉不止,她对朝政上的事情并不算精通,可也听得出来,这件事中,林长熙是全然的受害者。
  见林于氏双目悲切,她一叹,道:“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确实不懂。不过,这件事中,林……三哥并无过错。我会让人将林三哥先从大牢中放出来,至于举人之位,我却不敢保证。”
  林于氏闻言抹了抹眼泪,轻声道:“民妇亦只求我儿能平安归来。”陶蓉蓉点头,派人送了她回去,一声轻叹,招了人去打了声招呼,让人放了林长熙出来。
  陶蓉蓉不曾想,自己只是随手让人放了林长熙出来,居然就有人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参了自己一本,说自己身为公主,不顾皇室女眷不可插手朝政的规矩,借用权势压人让人放人。
  陶永安派人将消息告知陶蓉蓉,让她这些日子少出门的时候,陶蓉蓉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自己都没想着将林长熙的举人名头拿回来,只是让他们放了人,居然还有人敢颠倒黑白,当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不成?
  在屋里面坐了半个下午,伺候她的女侍都觉得心神不宁的时候,她终于出来了。从屋中出来的陶蓉蓉脸上是带着笑意的,可周身的冷冽却显示出她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美好。
  “秋心,铺纸磨墨,我要写个帖子。秋意,让人去叫大管事过来,过几日我要开个宴会。”一边说着,陶蓉蓉一边笑道,“既然不能出去,我只好请人到家中来聚了。”
  升平公主的帖子随着各种小道消息飞往了京城中的各家。卫国侯夫人接到帖子之后,特意去问了自己的夫君,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京城里的交际,总是与前朝息息相关的。
  卫国侯将林长熙身上的事说了,摇头道:“这等避讳人的事,做了也该小心遮掩着。偏生他们却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是站着陛下初登基,尚未开始选拔人才,依旧要仗着他们这些前朝旧臣罢了。”
  卫国侯夫人闻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如此。不过一些跳梁小丑罢了。这些投降的前朝旧臣,想来是对陛下的手段并不了解,否则,怎么会想着在这种事情上试探陛下。”
  她伸手托腮,显出半分女儿家的慵懒情态,看得卫国侯心中一动。“况且,升平公主殿下,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在秦王……”卫国侯夫人立刻停了下来,露出一丝懊恼之色。卫国侯大笑,伸手过去将她拉起,拥入怀中,道:“陛下不是那种不愿意听过去旧事的人,偶尔说起,陛下也不会在意。”
  手指在卫国侯夫人脸颊上摩挲,他叹道:“其实,陛下天纵之资,当年就算不托身秦王旗下,也会在乱世中脱颖而出的。”卫国侯夫人脸颊微红,低声轻吟附和不止,让卫国侯又笑了起来。
  京中如卫国侯夫人这般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不少,也有人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去赴约。这些犹豫不决的多为文臣家的夫人,她们自然要站在夫君的立场上来考虑事情。
  自然,也有人在接到消息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去。
  等到升平公主宴会那一日,朱雀大街早早地就马车来往不停。公主府的下人个个都忙碌了起来,将一位位夫人姑娘们送进园子中。
  公主殿下邀请了十五位夫人,身份地位各不相同。虽说有人犹豫许久,最终也都是到了。
  于是,陶蓉蓉满意地看到,自己邀请到的人,一个不差地都在自己面前落了座。加上她们带过来的人,也有三四十人错落地坐在园子里,叽叽喳喳颇为热闹。
  送上茶水,陶蓉蓉就听一位夫人惊喜道:“这可是今年的社前的紫笋茶?听说今年天气凉寒,社前茶极为稀少,连宫中都不曾贡上,不曾想,公主这里居然有。”
  立刻就有人奉承地说这茶果然吃起来不凡,端看这微紫的色泽,就不是凡品了。陶蓉蓉莞尔,笑道:“这是茶院子里送过来的,我倒是不曾知道,原来是紫笋。我不过是看它口味鲜醇,极为喜欢,故而让大家也尝一尝罢了。”
  说着,对身后一人笑道:“既然众位夫人喜欢,你就上去,各位夫人送上新茶。”
  那人躬身应是,缓步走出。立刻有人送上茶具茶叶,那人就取了茶叶,跪坐在地上,为夫人们表演起茶道来。
  看那人手法娴熟姿态优美,夫人们虽然惊讶于她有些面生,但是却并不在意,只是略略将注意力分过去一点,就依旧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说起各种上好的享受来。倒是那些跟过来的姑娘们盯着沏茶人的动作,想从中学一些什么。
  陶蓉蓉含笑听着,听其中一人夸奖自己身上的缠枝石榴纹的纱裙好看,也就顺势将话题接过来,说起衣物与首饰来。
  一**人聊得热闹,那边沏茶人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将茶杯三洗三烫过后,终于将茶水倒出,放在红漆的托盘中,小心地让身边的丫鬟端起,开始向诸位夫人献茶。
  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走动,众位夫人中终于有人微微皱眉,笑道:“这位沏茶人,倒是有些眼熟。”
  陶蓉蓉挑眉,放下手中白瓷的杯子,笑道:“是吗?”盈盈美目只是一转,就流露出无限风情。她伸出手对刚刚敬茶完的沏茶人招了招手,笑道:“吏部尚书夫人说见你有些眼熟呢。”
  沏茶人连忙对吏部尚书夫人俯身行礼,口中道:“民妇向来在民间过日,并不曾与吏部尚书夫人打过照面。想来,是吏部尚书夫人认错了。”
  那吏部尚书夫人听她这样说,反而不快起来,道:“不过是一个沏茶人,我又何必撒谎。你且前来,让我仔细看看。”
  听她这样说,沏茶人为难看一眼陶蓉蓉,见她点头,才缓步走过去,在吏部尚书夫人面前站定,行礼不提。
  众位夫人见那人行走之间身形步伐无一不好看,心中不免各自猜疑。卫国侯夫人向来心直口快,笑道:“我看这位行走之间极为雅致,想来也不是无名之人。”
  陶蓉蓉挑眉,笑道:“是吗?可是这位到我府上的时候,却不曾说过自己昔年的辉煌。”她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说:“罢了,你们且尝尝这茶,若是当真喜欢,我今日倒有个彩头,让你们各自带些回去也未尝不可。”
  喜茶的夫人立刻笑道:“原来公主殿下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了。”陶蓉蓉含笑瞥她一眼,素白如玉的手在桌案上点了点,道:“既然我请了你们来散心,也总要有些让你们觉得好玩的,才不虚此行。”
  她扫了一眼显得紧绷起来的小姑娘们,笑道:“今日也不让姑娘们来显露才艺了,谁家的姑娘不是娇养着的,何苦来给你们这**人看。今儿,我倒要让姑娘们好好歇一歇。”
  说罢,她莞尔一笑,拍手叫了好几个女人出来,笑道:“这是京中几位着名的女师,我今日都请了过来,让几位女师各展才艺,让小姑娘们都好好学学。”
  小姑娘们立刻就被夫人们打发过去围观女师们了。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太上得台面,但是高门中与她们打交道的人也不少,自然是清楚,与她们来往一二也并无坏处。
  那边开始叽叽喳喳时,那边吏部尚书夫人忽地拍手叫起来:“我说为何这么眼熟,你们来看看,这位夫人与国子监祭酒家的三孙媳妇是不是有些相似?”
  “太仓令的三孙媳妇?”众位夫人的目光顿时**了过去,一看之下,立刻就有人笑道:“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国子监祭酒家的三孙媳妇是当初于氏的女儿,难道这位,也是于氏出身?”
  陶蓉蓉含笑看了这边一眼,又转过了脸去。
  这个沏茶人正是林于氏,国子监祭酒家的三孙媳妇说起来与也算是一门亲眷,只不过是远亲罢了。既然有人说出了于氏,那么,向来,林于氏见光的那一日,也不会远了。
  正在此时,有一个小姑娘上前来,笑眯眯地对陶蓉蓉行礼,道:“见过升平公主殿下。”陶蓉蓉莞尔,道:“小姑娘们不是都去那边玩了吗?你怎么不去?”
  那姑娘却是陶蓉蓉的熟人,卫国侯夫人的女儿江听云,今年只有十二三岁,但对着陶蓉蓉,却一点儿都不紧张,娇声道:“公主殿下说让我们去跟着女师学习,可女师们就算再出色,也不过是技艺出色,比不得跟着公主殿下见识多广。”
  “你倒是跟你娘一个模样,都不怕人。”陶蓉蓉嗔怪看她一眼,让她在自己脚边坐下,问,“我有什么见识多广的,不过是比你多活了几年罢了。”
  江听云笑眯眯的,悄声道:“今日公主殿下派人请人过来,其实不是为了聚一聚,殿下别有所图吧?”
  陶蓉蓉莞尔,问:“为何这么说?”
  “因为殿下以前也都是这样啊,很多事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了,才知道,之前殿下就做了准备呢。”江听云说得笑眯眯的,“殿下才不会因为自己不能出门,而让别人过来玩呢。”
  陶蓉蓉点了点江听云的眉心,道:“就你知道得多。”江听云笑微微的,见陶蓉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而说起自己到了京城之后认识的一些新朋友,仿佛将陶蓉蓉当做了一个可以相交的朋友一样絮絮叨叨。
  陶蓉蓉听得漫不经心,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反而笑了起来。
  这江听云倒是个厉害的,偏生还让人讨厌不起来,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
  宴会之后不多时,陶蓉蓉就派人招了国子监祭酒家的三孙媳妇上门来,故作姿态地说了一番话,让她心中不安地回去了。这个时侯,林于氏才上了门去。
  陶蓉蓉一直等到林于氏回报,才含笑点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做事不够爽利?”林于氏回说不敢,陶蓉蓉就笑:“你只想着林长熙的举人身份,我想着的,却是干脆将不听话的人拉下来。所以,我们做的事不一样,注定手段不同。”
  这句话让林于氏回去之后想了很久,从最开始叫做陶蓉蓉的少女进了林家门改名为林淑蓉开始,到林淑蓉嫁人,又到如今相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林于氏心中过了一遍。最后,林于氏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自己当真是比不得这个小辈。
  她的眼界与自己不同。
  洛成在回来之后,才知道陶蓉蓉被皇帝禁足了。他详细地将事情打听了一遍,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起来。
  在他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来动手给那不长眼的御史和学政好看之前,来自陶蓉蓉的一封信,将他安抚了下来。
  陶蓉蓉约了他在公主府见面,洛成当日小心地问过管家好几遍自己的衣裳,才终于出发了。
  见他进来,陶蓉蓉笑着起身相迎:“你过来了。”
  洛成凝视她,今日她也一样动人,冷着脸局促答道:“是,我过来了。”陶蓉蓉失笑,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自己举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今日我将你当做朋友,请你来坐一坐。”
  洛成有些僵硬地将酒河西区,就听陶蓉蓉说,“我被禁足的事,想来你已经是知道了。”
  洛成脱口而出:“我去帮你教训那御史。”
  “那御史可没犯错,”陶蓉蓉说,举杯遮住自己的嘴唇,轻声道:“是朝堂上那些老臣在闹腾。”她俏皮地对洛成眨眨眼,说:“所以,你教训御史也是没用的。”
  洛成沉默不语,陶蓉蓉又给他倒上一杯酒。
  杯中酒色红润,衬着碧色的酒杯,美艳动人。
  “这件事,我要帮皇兄一个忙。你愿意帮我吗?”陶蓉蓉轻声地问着,洛成立刻说愿意。陶蓉蓉又笑了起来,笑声从亭中传出去,仿佛琴声叮咚,分外动人。
  “我想请你,去帮忙找一些人。”陶蓉蓉说着,垂下了眼帘,“一些当年京城里的旧人。这些人现在可能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在朝堂之上,有些不知道流落何方,我希望,你能在一月之内,找到尽量多的人。”
  洛成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陶蓉蓉莞尔,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能帮我的。”
  于是,回去的路上,洛成一直都想着这么一句话,一张冷脸几乎都维持不住。
  陶蓉蓉的动作瞒不了人,那学政最开始知道自己是与公主在作对的时候,曾经暗自心惊。后来见公主被御史一参,陛下就禁足了公主,心中不免又有些得意起来。只是他毕竟还是心虚,就算是知道公主不能再做什么,也不免对公主多关注了几分。
  如今见荣国公去了一趟公主府就开始满京城的折腾,他心中不免又紧了紧。
  只是时间长了,见荣国公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人,他的一颗心也就又定了下来,对公主也多了几分轻视。
  正在这个时侯,宫中陛下终于松口准备迎娶皇后了。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皇后的位置由什么人得到这样一个问题吸引了,一时之间,公主被参又被禁足的事情居然无人在意。
  但是,偏偏这个时侯,正在因为林长熙的事情而起了头忙碌起来的林蓉蓉,接到了消息,林于氏与林长熙居然一齐伤了。
  回报过来的消息告诉陶蓉蓉,林于氏与林长熙是在回京城的路上伤的。陶蓉蓉不由冷笑:“连京城的路上都有盗匪,这京兆府尹是怎么管理京城的?”
  话虽这样说,陶蓉蓉也不得不按捺下性子,派人过去给两人治伤。
  入宫的时候,陶蓉蓉忍不住就对陶永安抱怨起了这个问题:“这些老臣,当真是太不将哥哥你放在眼中了,如今京城治下都敢这样做。”
  陶永安微微地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蓉蓉你也不必怒,那林家两人,想来了是注定有次劫难,日后想来还有后福。”
  皇帝都这样说了,陶蓉蓉也只能将抱怨咽下去,心中的不快却越发堆积起来。转而问起皇帝迎娶皇后的事,皇帝却微微笑了起来:“既然诸位大臣都觉得,朕该选秀充实后宫,朕就如他们所愿,选秀一次。不过,本次选秀只在京城附近,想必许多人又要扼腕了。”
  陶蓉蓉不必多想就知道皇帝定然是另有打算,只是见皇帝神秘卖关子,显然也是不准备告诉自己,心中虽然迷惑,但是却识趣不曾多问。
  有过两日,林长熙拖着病体来向她致谢。
  进门的时候,林长熙虽然身上有伤,却依旧挺直了背脊,行动的时候依旧显出良好的风度。给陶蓉蓉见了礼,林长熙又道了谢,才说起,这次两人出城,是因为找到了当日林家的一位堂妹。
  “原本以为自林家出事,加上前些年的动乱,与几位姐妹无缘再见,不曾想居然还有一日能与姐妹相见,实在是人生幸事。”

  林长熙说出的那个名字,陶蓉蓉是熟悉的。曾经身为林淑蓉的时候,也曾与这位叫做林淑珍的堂姐打过交道。彼时,林淑珍极为不喜欢这位曾经做过外室的陶姨娘,也因此,就更加不喜欢陶姨娘所出的林淑蓉。


  两人之间,也曾经有过一些明里暗里的相互交锋,彼此都没占到什么上风。后来,林淑珍嫁了人,林淑蓉更是远嫁,嫁的还是商户,彼此之间就更加没什么来往了。
  听到林长熙说找到的是林淑珍,陶蓉蓉执扇的手微微停了停,想起过去的那些针锋相对,脸上却笑道:“那就好。林三公子与林夫人也好好养伤才是,若是留下了什么病根,他年金銮殿上可不算好。”
  听她这样意有所指地这样说,林长熙心情激荡,一双眼睛晶亮。只是看着陶蓉蓉坐在远处,执扇似笑非笑看过来,他轻咳一声,忍住了激动的心情,说声道谢。
  “没有什么要道谢的,”陶蓉蓉说,“你该得的,就是你的;你不该得的,就算费劲了心机,也不会是你的。”
  林长熙在她对面恭敬地弯下腰去,说是。
  陶蓉蓉满意地打发他出门去了。
  林长熙所说的林淑珍在知道林长熙与林于氏出事的消息之后,很快就到了京城。进门之后坐下来,细细问过两人的伤情,她才留意起所处的位置,蹙眉问道:“婶娘,这小院所在的位置极佳,四周不是小官就是富户,在京城里只怕价值不菲。婶娘不是说当初……这房子,难道是赁来的?”
  林长熙在一旁笑道:“这房子是升平公主殿下送的。这几个仆人也是。若不是公主殿下,我和娘如今只怕依旧饥寒交迫。”
  林于氏瞪了他一眼,对林淑珍温和道:“淑珍你如今儿女承欢,在陈家也算是站稳了跟脚了。如今新帝登基天下太平,你好好的和堂女婿过日子,日后做个老封君,也算是不错了。如今林家的女儿,也就只有你……”
  林于氏叹了一声,脸上笑意消退,俨然想起了当初天下大乱时,林家女儿的惨状。
  林淑珍也想起那些事,心中嗟叹时,见林于氏表情不快,连忙转移话题,笑道:“婶娘,如今林家也就只剩下三堂兄一人。婶娘也该早日为三堂兄操持起来,为林家开枝散叶才是。三堂兄年岁也已经不小了,等有了孩子,再过几年蟾宫折桂,婶娘也就可以放心含饴弄孙了。”
  林长熙在一旁脸颊微红,当初他差一点就要成婚,结果林家败落,大乱中那一家人也没了,如今他已经年岁不小。
  林于氏听了这话,又叹:“说什么蟾宫折桂,日后,能考上举人就已经不容易了。”说着,她将学政所做的事说了,皱眉道:“如今学政要长熙当年的举人铭牌,这东西早就丢了,哪里又能找到。”
  林淑珍听了也是气氛异常,听林于氏这样一说,也是皱眉不已。听到林于氏婉转地说起举人铭牌才能为证,她倒是皱起眉,对林于氏道:“婶娘所说的,倒叫我想起一件事来。当年三堂兄考上举人,我记得似乎那主考官与我爹有些交情,在放榜之后还特意对我爹说过,说林家有这样的儿女,不愁不兴旺发达。我曾经与他家议亲,我隐约记得,似乎说过,这举人铭牌,官家那边似乎是有留底的,但并不在学政处。”
  听她这样一说,林于氏立刻露出喜色来,追问不停。林淑珍皱眉苦思良久,却依旧模棱两可不敢确定,只说回去之后就在思索思索。
  林于氏却不想耽搁,等林淑珍一走,等不及自己病好,就将这件事说给了陶蓉蓉听。陶蓉蓉也不清楚,只能是先让她回去,自己另请了公主府上的管事来询问,是不是有这些事。
  公主府上的管事也都是积年的老人,对朝堂之上的事也有八分了解,大管事闻言就笑道:“公主殿下不必忧心,纵然是学政那边已经改了名册,这举人铭牌,却总是工部的工匠们打出来的,只需要去工部查账册就能知道一二。”
  二管事此时也道:“荣大管事说得是,工部应该是有留底。只是这些琐事,工部亦不会多加注意,这些资料也不知道是否有存留下来。”
  陶蓉蓉听到这里,就抬手让两人停下来,片刻之后笑道:“我知道了。倒要多谢两位管事。早知如此,我该早来问两位管事才是。”
  两人连称不敢,等出了门之后,大管事对二管事使个眼色,两人就并肩而行,身后小厮落了十步远。
  “公主殿下想来不只是为了那林家出气,只怕陛下亦另有打算,这些老臣真是太过猖狂。”
  大管事这样说完,二管事就嘿嘿地笑,“荣大管事,这些事,你我都管不着。如今你我既然是公主府上的管事,管好公主府这一亩三分地就行。您若是有那万丈雄心,公主府这地方,还真委屈了您。”
  大管事嗤笑,道:“我若是有心,当年就不会答应陛下来公主府上做管事。如今,不过是看那些可笑之人自以为得计觉得可笑罢了。”
  二管事点头,小声道:“我看公主的架势,这件事,只怕要闹出一件大事来。”
  这句话说完没两天,二管事就为自己的远见卓识多喝了两杯酒。
  林长熙与书院中有同样遭遇的一人——叫做郑高阳的,一人敲响了宫门前的闻登鼓,另一人直闯京兆府尹,敲响了京兆府前的鸣冤鼓。
  只是郑高阳是为了自己的举人名头,林长熙却是为了自己与林于氏回京时所受的伤——他在京兆府尹被杖责十下之后,喊出,伤了自己与母亲的,是如今的吏部清吏司郎中的家丁,并甘愿指证。
  郑高阳在敲响闻登鼓后,说出了举人身份被人顶替的事,坦言只求一个清楚。等到他的状诉被接下之后,一个不留意,他就撞了墙,虽然人没死,却昏迷不醒,几乎等于半死。
  太医院的太医来看过,说脑子里有了淤血,只怕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
  皇帝因为这件事而大怒,责令三司同时审查这件事,势必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说法。
  “此事若是不解决,吏部上下一干人马,也不必留在原位了。”
  就算知道皇帝这样说可能是气话,可吏部上下,也确确实实有些战战兢兢。这位皇帝不管怎么说都是战场上得来的江山,如果真的不和心意,他是当真敢杀人的。
  于是,针对这件事的彻查立刻就开始了。
  那么,在接下来的问询中,林长熙就完全有了机会,将将吏部清吏司郎中为什么会对自己出手的原因喊出来了。
  陶蓉蓉知道林于氏现在还算镇定,林长熙也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之后,就将更多的注意力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了。
  洛成的辛苦还是很有成绩的,那些埋藏在京城角落里的人居然有不少都被他找了出来,然后将他们的证言证词送到了陶蓉蓉手中。
  陶蓉蓉捏着那叠厚厚的,每一张上面都按着不同手印的纸,不知道为何感觉到重于千钧。对着洛成面无表情的脸,她温柔地笑,说:“洛大哥,多谢你了。这件事如果是我去办,肯定是办不到这么好的。”
  洛成耳朵有些发烧,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也没有那么不好办。”陶蓉蓉莞尔,决定不去揭穿他耳尖已经微红的事实,只是含笑送了一张纸过去,对洛成道:“投桃报李,我也要送洛大哥一点东西。”
  洛成迷惑地接过来,看到上面的东西,第一反应居然是皱眉:“这魏正祥,难道是前朝太子太傅?”
  陶蓉蓉含笑点头,道:“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感谢洛大哥。正巧我与魏正祥魏老先生算是忘年交,所以,帮你的小侄子向老先生磨了这个名额来。”
  洛成有心拒绝,可是实在舍不得。
  他妹妹的那个孩子是妹妹在人间的唯一血脉,如果能拜到魏老先生门下,日后必定会有一个好的起点。可就这样接下来……
  “我做的这些,实在是不值当这么厚的礼物。”
  在陶蓉蓉面前试图让自己显得高大上结果一次次被打击之后,他就已经习惯了在陶蓉蓉面前实话实说。现在,他依旧是这样决定的。
  “什么值当不值当的,”陶蓉蓉对他说,“一粒珍珠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坠鞋子的珠子,可在珠女那里,却可以付出性命。什么东西值不值当,也不过是看在什么人眼中罢了。”
  “洛大哥为我做的这些事,我觉得,就值得上这么一纸信件了。”
  洛成诺诺地应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猛地起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他却又停住了脚步,扶着门框,冷硬地说:“我做事,原本是没有想要什么回报的。”
  看着他飞快走出去的身影,陶蓉蓉脸上的笑渐渐地消失了踪影。

  陶蓉蓉一直没想过,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嫁这个问题。


  如今自己是公主,宫中又还没有皇后,除了皇帝,天底下就是自己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缺一个男人来让她自找麻烦。从她曾经有过的婚姻经历来看,她可不觉得成婚是一件好事。
  可是,洛成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三年的时间,她已经二十一。洛成周身也从来不乏漂亮美丽又身份合适的女子,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点头应允过,眼中似乎一直只有她。
  陶蓉蓉自己都想不明白,这样的痴心绝对,洛成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依旧没能让她想明白。
  让她没想明白的事情不止这一项,陶二太太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个。
  自从上次陶蓉蓉让人将陶二太太丢出去之后,她一直以为,陶二太太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陶家想来也不会允许。
  可是,陶蓉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出行的时候,再次见到陶二太太在外面。
  她的衣裳首饰一般都是各家的掌柜的亲自派了人送了册子进公主府,任由公主府挑选的。可陶蓉蓉与江听云聊天的时候,听江听云说起,京中新开了一家店,听说是从西洋请来的工匠,与本地的工匠一同打造的首饰,风格很是奇特。
  这样的店,自然是没有资格将册子送进公主府的。
  所以这一日,陶蓉蓉就穿了平常的衣服,带着人自己到这家店里来看看了。
  进门确实是有些与本地银楼金铺不同,进门就看见一个大大的琉璃屏风摆在那里,绕过屏风,首饰都被摆在架子上,小二的守在一旁。
  见有人进来,边上出来一个不过总角的小丫头,一张脸圆圆的,眼睛分外灵秀,声音悦耳清脆:“见过这位夫人,夫人可是来看首饰的?”
  陶蓉蓉身侧的女侍就笑:“这小丫头,进了这银楼,不是来看手势的,那倒是为何?”
  “也有来看热闹的。”小丫头飞快地说,“若夫人是来看首饰的,可要我从旁介绍一二?我对店里面的首饰可了解呢。”
  女侍看一眼陶蓉蓉,见她点头,也就答应下来,顺手给了小丫头一把铜钱。小丫头笑眯眯地将铜钱揣了,就带着陶蓉蓉和女侍们,到后面房间坐下后,她让那伙计们端了架子过来,对陶蓉蓉介绍起那些架子上的首饰来。
  陶蓉蓉听得有趣,也确实对其中几件动了动了心思。女侍正上前与店家商量着,门口忽地有人高声叫道:“你们大胆,我是皇族,只不过要你们两件首饰,让你们挂靠在皇室名下,居然敢拒绝!”
  陶蓉蓉皱眉,侧身低声让女侍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还真不巧,她听着有些耳熟。
  女侍出去了之后,那边的声音就小了些,过了一会儿,却又大了起来。之前的那个声音高声叫嚷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钻出来的人也敢胆敢冒犯皇室,是不是不要命了。
  陶蓉蓉听得皱眉,起身推门出去,果然还真是熟人。陶二太太站在那里,叉腰的样子半点儿都不像一个皇室中人。
  陶二太太叫嚷得正起劲,忽地周身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她身后看,她转过脸去,看到站在那里的陶蓉蓉,一张脸顿时涨红了。
  “我记得……二太太似乎是被禁足了?”陶蓉蓉轻飘飘地这样说。虽说陶永安登基了,但他对陶家人并不多热情,到现在,陶家也只有几户人家的了安抚性的封赏。
  陶家正房只有大房得封了锦乡侯的封号,二房却是什么都没有捞到,一口闷血呕在心里都不知道对谁说。
  也因为这个,陶二太太就格外热衷于接着皇家人的名头给自己捞一点好处,平日里倒也无往而不利,可今日……
  “见……见过公主殿下……”陶二太太腿一颤,立刻跪了下去。
  陶蓉蓉也无心与她多说,让人将她押送了回去,警告陶家正房,如果陶二太太再做出这种事,陶家也讨不了好去。
  因为这件事,陶家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一时之间主张让陶二太太病逝或者是休了陶二太太的人不少。
  陶大太太过来向陶蓉蓉请罪的时候,陶蓉蓉正在见林于氏。
  如今林长熙的案件已经被当做其中一起被送到三司会审去了。当日吏部清吏司郎中的那个家丁也被当场指证出来,被人丢进大牢里去了。尽管林长熙自己知道,伤了自己的那人根本就不是这个家丁。
  只是陶蓉蓉这样说,他为了自己的功名,也就这样做了。可事情过后,他心中却委实有些不安。还是林于氏一番当头棒喝,让他醒过了神来。
  那家丁进了大牢,没过半天就死在了大牢内。大理寺中办案的官员大怒,效率极高地将死因查了出来,顺着这条线就摸到了吏部清吏司郎中身上。
  当吏部有一个人被三司问讯的时候,很多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陶蓉蓉却心情很愉悦,交代完林于氏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之后,她才转向了陶大太太,道:“锦乡侯夫人今日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见陶蓉蓉用爵位来称呼自己,连平时故作亲密的“侄媳妇”都不说了,陶大太太感觉到口中顿时就泛起苦味,心中一阵不安。
  陶家的地位来得太突然,她作为一个明白自家的身份地位全部来自龙椅之上那个人的陶家媳妇,对陶蓉蓉这个年岁并不大的长辈,一直以来都恭敬得有些过分。
  可偏偏陶二太太却一直在给她扯后腿,因为陶二太太。陶大太太自己都数不清,自己来给升平公主赔了多少次罪了。
  这次听到升平公主这样称呼自己,她的手脚都有些冰凉。
  “公主殿下,我是来……”话刚刚开了头,陶蓉蓉就打断了陶大太太的话,“锦乡侯夫人,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见陶大太太抬头,眼神有些惊愕又害怕的样子,她曼声道:“只是这件事,你来赔罪,没有用。”
  “为了你那个弟妹,你也不知道来想我道歉过多少次了。可她却从没记到心里面过。什么时候,她自己意识到错误了,让她自己来向我赔罪就好。你就不必来了。”
  在陶大太太有些不安的时候,陶蓉蓉笑着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锦乡侯府上因为你,也少有劣迹。作为皇族的儿媳妇,你很是不错。”
  一个年岁比较小的人对一个年岁大的人说着这些话,样子是有些怪异的。可陶大太太却完全不曾注意,她被陶蓉蓉一番话说得心底莫名地委屈又感动,当即就红了眼圈。
  对陶蓉蓉行了个礼,陶大太太红着眼圈回去了。
  陶家并不是很和睦的家族,陶大太太的日子,其实也是不好过。可如今有了升平公主这句话,陶大太太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也可以稍微挺直腰杆一点来过了。
  过了几日,陶蓉蓉就被陶永安招进宫中,问道:“你可是对锦乡侯府上说了什么?宗正昨日对朕说,锦乡侯府上二房要休妻。”
  陶蓉蓉嗔道:“哥哥为何非要说是我做了什么,难不成就不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陶永安笑着起身,走到水边,随手将手中的鱼食都丢下去,道:“陶家正房的两兄弟中,陶家的那个老太太向来偏心老二,对自家侄女的二媳妇更是喜欢,怎么会轻易松口答应休妻。”
  陶蓉蓉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看鱼争食,道:“难道就不能是别的诱惑?”
  陶永安莞尔,敲她的头,说:“锦乡侯府上有更合适的人选来值得他们诱惑,又何必去诱惑连爵位都没有的二房。说吧,你做了什么,让陶家那个老太太狠下了心来。”
  陶蓉蓉将银楼事件之后自己查到的陶二太太做的事说了一遍,道:“虽说他们也不算正经皇族,可若是事情算起来,还真要算到皇室身上来。”她皱皱鼻子,不满道:“着天下是哥哥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凭什么让他们享受了皇族的待遇,还要让他们在皇族的脸上抹黑。所以,干脆赶出去算了。”
  陶永安点头表示赞许,道:“朕知道了。”
  巧嫔站在远处,隔着水远远地看着说话的两人。站在那里的女人仪态万方,看不清楚脸,可身上芙蓉色的衣裳却衬得她肤白如雪。站在男人身边,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同笑了起来,笑声远远地传到巧嫔耳边,她面无表情地捏紧了帕子。
  随后,沉默地低下头,垂下眼去。

  巧嫔比陶永安小了一整圈,跟着陶永安时,在知道对方尚且没有正妻时,不是没有做过自己独占后院的美梦的。


  只是,这个梦在入门之后,发现自己有一个比自己大的小姑子之后,就已经碎了一半。在发现这后院尽管只有自己一人,来自外界的风刀霜剑却依旧半点儿都不少的时候,就更清醒了几分。
  等到她有孕又小产,这梦,就彻底醒了。
  只是,就算是梦醒了,巧嫔也依旧想得到陶永安更多的关注。
  慢慢地从能够看到陛下的地方离开,巧嫔心中沉甸甸地仿佛揣了一块烙铁。曾经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不停地在心头一次次重现。
  “以前也从没听说过有个妹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哪有做姑娘家的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嫁出去,成天混在当哥哥的内院里算什么事……”
  就算是谎言,重复一千遍也成了真理。
  巧嫔的脚步一顿,脚下一软,尽管身边的宫女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她依旧被绊倒在了地上。
  伺候她的宫女们连忙上前请罪,巧嫔看着将自己滑倒的那块小小的石子,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得宠路上,陶蓉蓉就是那颗石子。
  宫女们在她面前跪成了一排,巧嫔面无表情地扯动嘴角:“这里是谁打扫的?”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内侍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巧嫔面前:“见过娘娘,这地方,是小的扫的。”
  巧嫔俯视他伏在地面上的身体,唇边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没扫干净,杖责二十。”
  她起身离开,被责打的小黄门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宫里头不怕别的,就怕生病。一旦生了病,纵然是有医女们帮着照看一二,却依旧是挪出宫去等死的结局。这二十杖打下来,他就要去掉半条命。没有人照看也没有人帮着求情,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他的眼中闪出愤怒与不安。自己明明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哪里又有石子……
  不过是上面的人要找个人泄气而已。
  同样这样想的,有吏部尚书一个。
  举人的名头被顶替的事情查下去,工部那边的证据出现之后,事情赫然就闹得更大了。因为,这件事光京畿就有二十几人被顶替了。每年一地的举人也不过三十人,如今几乎全部被代替……
  京城的读书人顿时哗然了。
  谁都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中了举,结果功名却被别人得了。这几乎就是抢了一族气运的事。
  郑高阳和林长熙作为最开始的揭发这两件事,并揪出了最关键的那个人的两个先驱者,在京城中顿时名声大哗。
  作为京城土着,这个时侯,不少人就冒了出来,表示,林长熙和郑高阳这两个名字,实在是有些耳熟的。
  又没过多久,就有人出来证明,这林长熙,确实是前朝的进士,并细细地说出是哪一年的。同样,郑高阳也有人证明起来。
  更有人说出,当年同时中举的有哪些人。
  这样的人多了,林长熙与郑高阳的举人身份就算没有官方的证明,也已经被证实。在京城这一地,若非郑高阳依旧昏迷不醒,两人定然会在京城成为举人的领头人。
  林长熙这个时侯再也不觉得,当初陶蓉蓉让林于氏转告自己让自己沉寂下来是在委屈自己了。他同样不觉得,当初陶蓉蓉让自己指证不是伤人的那个家丁有什么不对了。
  反倒是林于氏在看到这些之后,好一阵子都是沉默的。
  林淑珍来看她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不太愉快,分外不解:“婶娘,如今三堂兄举人身份也恢复了,又名声大噪。他年金銮殿上必定会得另眼相看。婶娘您为何还如此不快?”
  林于氏勉强微笑,对林淑珍道:“淑珍你怎么又来了?三天两头的往外跑,当心夫家不高兴。”
  “婶娘您就放心好了,”林淑珍笑着说,“现在的陈家,我也能当半个家。说句不好听的,等婆婆一去,陈家就归我管了。”
  林于氏拍了拍她的手臂,嗔道:“这话可不要乱说。”
  “也就只在您面前说说罢了。”林淑珍这样说了,又问起林于氏为何不快。
  林于氏叹了一声,道:“你可记得,当年你不太喜欢的,陶姨娘所出的那个女儿。”
  林淑珍道:“自然是记得的。那林淑蓉虽说看上去软软和和的是个好拿捏的,当年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偏偏在大伯和爹娘那里,犯错的都是我。虽说爹娘也没说我什么,可我就是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她含笑问道:“婶娘为何提起她?我记得她嫁到外地的商户去了,当年可让我笑了好一阵的。”
  林于氏苦笑:“没什么,只是听说她一家都没了,忽然想起来罢了。”停一停,她又道:“如今想起来,当年我将她嫁到商户,自以为是让她吃苦头,说不定,也不过是如她所愿。”
  林淑珍皱眉:“婶娘何必这样说?好好的官家女儿,谁人愿意嫁给商户?就算有钱,也要被人看低几分。”
  听她这样说,林于氏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现在细细想起来,从市井过来的陶蓉蓉大概根本就不会觉得,嫁给商户是被人看低。那么,当初的那家商户,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家里关系简单,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姨娘,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商户,当真是个好选择。
  林于氏一时之间甚至不敢确定,当初自己所做的决定,到底是真的自己决定的,还是被人引诱着这样想的。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林淑珍说,所以她只是微笑,将话题引开了去,说起林淑珍的一双儿女来。后者脸上立刻就带上了笑意,就连话都多了几分。
  陶蓉蓉根本就不知道,林于氏现在在这样想自己。
  她听着管事传过来的消息,三司会审的进程,吏部的人人自危,心里面倒是很高兴的。
  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到一旁,她轻声问二管事:“那人当真已经入扣了?”
  二管事笑微微的说是,道:“是的,殿下。那人原本就被家里宠得厉害,如今稍微一勾,就已经入套了。”
  “那,我们的人,可撤出来了?”陶蓉蓉撑着头,显得很是有些苦恼的样子,“要是为了出这么一口气而将我们的人折进去,可就不合算了。我们的人,可比一个御史金贵得多。”
  二管事的笑立刻就更灿烂几分,道:“谢殿□□恤。我们的人,也只是最开始,在边上提了那么一嘴。”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笑眯眯地说,“后面,我们的人可都没掺和进去。就连那圈套,都不用我们去做,那人自己就栽进去了。”
  陶蓉蓉立刻就笑了起来,极为愉快:“那就太好了。等过些日子,我一定要好好到那御史夫人面前说两句。”
  二管事笑眯眯地应了,出了门之后想起升平公主吩咐的这么件事,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公主,还真是睚眦必报。虽说当初那御史参她插手朝廷事务时她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要让那御史吃个哑巴亏,还特意让人去给那御史的宝贝儿子下套。
  这样的性子,真是让人喜欢。
  二管事笑呵呵地出了门去,陶蓉蓉脸上的笑却渐渐地就少了。
  最近发生的事,还真是让人不痛快。
  不痛快的事情却远远还没有结束。陶家在几天之后就找上了门,说起了陶二太太。
  陶二太太嫁到陶家十年,连儿子都有三个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被休的一天。就连平日里宠着她的老太太都不肯见她,事情俨然已经成了定局。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抱着自己最小的孩子去跳井。
  陶家二爷连她的面都不肯见,丢下一封休书就逃了。最后站在她身边的,却只有平日里她并不喜欢的陶大太太。
  “你可算是得意了?”她冷声道,“这陶家终于成了你的天下了。”
  陶大太太心平气和地说:“弟妹,你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二叔,老太太,宗正那边,哪一个是我能控制的?”
  她确实是有些轻松的,可是这份轻松,见到狼狈的陶二太太,最后也变成了沉重。这陶家,老太太偏心,却也是狠心的,最关注的只有自己的利益。陶家二爷却是个完全不上心的,只要没有人拦着他吃喝玩乐,那个给他生儿育女打理家务的人也是随时可以抛弃的。
  这个时侯,她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自己嫁的是还算靠谱的老大,就是陛下封赏的时候,自己也有了诰命。
  至少,一个诰命夫人的命运,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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