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诗刊发表的2018诗歌诗刊诗人目录燕南飞很优秀,会不会有出版社为其公费出版?

   ◆假如我不能回答这些问题
   ◆我越来越接近自己
   ◆我的沉默不属于习惯
   ◆最有力量的诗歌
   ◆美丽是一个虚假的预言
   ◆当深红遇上紫蓝
   ◆天空一下子亮起来
   ◆记录一岁半的边舒桓—给我的儿子
   ◆初夏:寂静的光芒
   ◆从现在掂起脚尖
   ◆8月28日:四句
   ◆他们的心向外……
   ◆这个秋天有些匆忙
   ◆一切看起来使你更像女孩
   ◆形而上的事物又一次将我击垮
   ◆被夸大的细节……
   ◆那些命中的话语……
   ◆比沉默更可怕……
   ◆就这样,失去……
   ◆风不能避开自己
   ◆献给拜伦的三节诗
   ◆读米勒《拾穗者》
   ◆怀念南山的七棵枫树
   ◆暨阳人物(两首)
   ◆2002年的事情
   ◆诗歌片断:1998
   ◆无法重复22个的片段
   ◆我学习诗歌写作的18年(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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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手指在傍晚必须消失
   在深夜里必须苏醒
   在凌晨必须安慰露水般萧索的我
   是的。在我记忆的房间里
   你葵花般张扬的美
   已经住不下。你在别人的传诵中
   我年轻时候的容貌
   不会在你中年的一次醉酒后
   记住。不会在你的感伤的船上
   那些花儿,再也没有力量
   将我扶起。因为我没有决定
   昨天的光阴里,你是否曾经幸福
   我是爱你的。我这样说过
   但我从来没有对你这样说
   你知道,我的错误不是坚持赐予的啊
   月亮是我左心室的伤寒
   月亮是我左手掌的疤痕
   风在右边 月亮啊
   像我左面的一颗牙齿
   像大地左面的一块苔鲜
   像房间左面的一滴露水
   像生命左面的一次命运
   多年来我是这样的无言
   和古老的经卷一起
   在阳光温暖的拥抱里承受尘土
   你算一算 十年或者更久
   当一个人在失败的爱情中走路
   他的步履一定是拘谨的
   他的敏感一定不必来自外界的刺激
   我并不一直这样滔滔不绝
   我写过多少唯美的诗歌
   现在,我直接将内心的波动说出
   这是在一个人的夜里 在海子般青春的夜里
   我不需要遇见如灯如星的比喻
   但我不拒绝柔软的蔚蓝再次的袭击
   我写的不是一首单纯的爱情诗歌
   我脖子上的玉观音来自远方的祝福
   那是最近一次妻子亲自给我佩带上的
   她已经深深进入生活的睡眠里
   安然而富足 像进入蜜罐的蚂蚁
   而另一只蚂蚁从蜜罐里爬出
   在夜晚到处爬来爬去
   一直爬到文字的间隙里做梦
   梦见左面的大海起了波澜
   梦见左面的岁月摇摆不停
   是的,今夜,我询问:我们精神的领袖在哪儿
   我们生活的准则在哪儿
   寂静中让人悲哀:
   我们的思考和生活本身的距离
   是否只有稻草和谷穗那样一步之遥?
   ◆假如我不能回答这些问题
   那天的阳光让我们感到夏天的残酷
   你看啊,所有的树叶都愿意躲到背阴的处所
   所有的风都懒散地没有力气
   地上找不到一只蚂蚁,空中没有一只苍蝇
   这是8月头的一个日子,和许多年前的没有两样
   那时我们年纪尚小,不懂狮子的磨难并不局限于疾病
   不懂岁月的水流不仅刻画人的脸部表情
   如果让时间在倒流一次,我说,我还想自己那样无知
   在寂静的天井里仰看飞云,在暮色中独自神伤
   对一本书中的情节无比向往,而不考虑母亲安排的晚餐
   谁没有青春时期的懊悔和骚动?
   谁没有在收割后的水稻田里希望遇到天使般的命运?
   现在,我静静的阅读,静静的看学生吵闹
   他们的日子不是在重复我们的日子,他们和时代的
   关系比我要融洽,他们的血液里有大量的经济细胞
   是的,我写得越来越乱,进入不了
   诗人的纯粹的诗境,高迈的诗境,不朽的诗境
   我仅仅希望,我的文字只是一个人
   在三楼的办公室和四楼的书房里
   作一次需要秘密的心境来填空的漫长旅行……
   总是这样轻,在失望的前夜
   总是这样轻,在频繁的伤心里
   你不能挽救我下沉的命运
   但能够挽救我走向歧路的漆黑笔墨
   你不能在这样的时刻来临
   但能够在我逃离故乡的油菜花里
   找到痛哭的我 清洗干净的我
   那一次病痛,不是因为世界的尘土
   将要覆盖苍白的我
   不是因为精神的马车的速度
   跟不上物质的飞机
   而是因为,仅仅因为
   我又一次责备自己
   无限制地看重自身在阳光下的阴影
   我不能对虚幻的背景抒情
   我要对窗口相对的桃花说话
   对北方七星下最动乱的一棵星子说话
   我说着,说着,经过了五个年头
   它不理睬,但我的耳朵里像住满了公主的笑声
   住满了公主白棉花一样的哭声
   在以前的一首诗里,我写过:
   “这是一个不能再坚持下去的下午”
   我这样勇敢地承认自己的以前
   你看,它是这样的轻、这样的本质
   你看啊,它穿过你的肉身,散发芬芳
   我不能在早上就失去好心情
   不能在露水里把花瓣的娇艳等待
   不能在尘埃里低下身子
   我要到十里外的大山
   沿着不经过我房间的流水
   去看望小小的心 小小的命
   我将在槐树的密叶间看到
   将在针叶林的喧嚣中遇见
   那小小的锋利的爪子 小小的洁净的牙齿
   它在八月阴影里灵光一闪
   像一个被动的天使
   它小小的眼睛就盯住了我
   好象盯住开阔的原野
   让我从萧条的气候里返身
   回到温暖的亚热带那里正经历一场暴雨
   我远远地观望 默默地念叨
   就这样离开你 你小小的美
   就这样牵挂你 你小小的灵
   你在离开早上十里之外的地方
   那里你是你的永远领地
   ◆我越来越接近自己
   生活的诗意是什么?
   是感受一匹笼子里困倦的豹?
   是公费旅行的一个夸张记忆?
   是爱情最初萌动的经典场面?
   还是,你写过的鹰群、白塔和临安?
   我已经离开畅明心境的经卷
   抵达更重大的真理本身——
   那是今天早晨芬芳的牛奶和馒头
   是菜市场嘈杂繁忙的经济交易
   是养老保险营业厅的叱喝和吵闹
   是简易超市油目的的购物
   那时我们对满山的枫树唱过友谊之歌
   那时我们对自行车上的少女赞美纯洁
   那时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背诵悲伤的句子
   那时我们躲在被窝里想象未来的世界图景
   是的,我们经历过这一切
   就像骆驼无畏的走向无知的沙漠
   在丝丝潮湿的空气里快乐生存
   为什么那时这么坚强、这么忍耐
   现在我说,答案在我们自己
   价值观像一个过渡时期的电话
   在必要时候它打动人心
   在空虚中接近的事物,必在实体中失去
   ◆我的沉默不属于习惯
   我喜欢听你在大风中的朗读
   喜欢看你像鱼一样在月光下游泳
   喜欢你的眼睛失眠般在文字中漂浮
   但我不能说,我生活的安乐是你所赐
   当天蓝色窗帘将闷郁挡住
   8月的树叶还在暴雨中发育
   所有的语言幽灵一般自我生长
   我心底深藏的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妇女
   请你们想象吧,谁的手指能够笨拙的抚摩
   出现在过去时代的铜镜
   当两个人,指点银杏辨别雌雄树种
   伟大城市的嘈杂已经落在大街上
   当我用铁钉稳住你寄来的图片
   端详计算机一面的墙上的异域风味
   你的形象模糊,但我的立场坚定
   这是一种恩宠……但陌生人
   我要你原谅我的叙述
   因为,我句子中的人事和你相隔甚远
   我要说国家的方向和民族的呼吸
   为一切理想的双鱼座找到位置
   但我的步履并不比你轻松
   它一边踩着苔鲜,一边缠绕水草
   那些音乐般的生物无比静默
   天启的音节,往往需要大钢琴的伴奏
   我心底深藏的人,不在混乱的日常生活中滑下去的人
   我如此喜爱你,如此珍藏你
   因此我是如此安然,如此沉默

   我有一次难忘的经历
   让我理解了最有力量的诗歌
   那是一场风暴之后
   把自己的流血的左翅
   眼中的恐惧没有人受得了
   用张来右翅的力量
   跑过乱石头的路面
   仔细啄去左翅的乱翎
   我在玻璃后感动着
   可以造就最伟大的诗篇
   ◆美丽是一个虚假的预言
   我为什么要写别人不理解的诗歌
   因为我需要把内心剖开
   把最神秘的肌理打开
   有人把微笑交给悲哀
   就像把钥匙交给命运
   就像有人把命运交给盲目的真理
   在大地的各个角落
   在蚯蚓无语的生活环境
   在小瘌子哭泣的那个日子
   真理它在,可是不显身
   它在,可是不显身
   它在,可是不显身
   它沉默着,诡异着
   并不存在他自己周围的证明
   当无法回答的问题
   只是你的汗水经验
   而不是你成打的知识
   很多情况和现实一样
   你就懂得那个原地踏步的人
   已经走了千万年的
   把小小的寂寞的内心张扬
   久久找不到息脚之处
   在山背后的草甸子上
   那么,你就可以说乌鸦是没有思想的吗
   不,我的乌鸦,我爱的这只乌鸦
   在没有航标的天空
   找到属于自己的领空
   像一个黑暗的咒语
   压在抬头看天的人的心里
   我不能静静地坐着
   将我的心如刀一样
   无形之中分为碎片
   诗人就是这样比喻成为一颗破碎的心
   可是我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快要熄灭的时候
   我用双手掩住颜面
   没有什么可以吹落
   除了答案不能把问题解决
   我的内心异常恐慌
   因为夏天明亮的光芒
   把阴影烘托得更加巨大
   那些充满力量的叶子
   无形加重了树木的压力
   使他的成长举步唯艰
   仅仅是春天的诱惑
   那条朝向东方和北方的道路
   就已经消失在广袤的星空
   我刚刚睡醒的眼睛
   看见了曙光在笨拙的坚持
   却把宁谧的不可知的神秘
   凋萎的命运胜于革命的行动
   批评的语言还没有酝酿就陨落
   石头的抛掷只抛向自己
   还有什么需要解答
   如何成为另一张脸
   无法用墨水来辩论
   ◆当深红遇上紫蓝
   我们不会互相遇见
   在天空也不愿意表达的时候
   “爱着,恨着,希望着,失败着”
   我们不会互相遇见
   因为时间的速度快过我们苍老的速度
   你看——岁月的楝树
   从四个方向逼迫我们认错
   我们不会互相遇见
   这条路上我们双目失明
   这条路上我们呼吸紧张
   这条路上我们的手抓不住空虚的事物
   我们不会互相遇见
   因为我们必须知道的
   已经存在于大地的每一个房间
   那是命的刀锋将远方剪开
   那是被动的力量将不确定的因素确定
   ◆天空一下子亮起来
   天空一下子亮起来,并非没有预兆。
   说那一场记忆的雨洗尽了灰暗,也洗净了我匆匆奔跑的去路。
   说那一场记忆的雨可能改变一切,也可能继续昨天。
   说那一场雨,是钢的雨水,银的雨水,
   但黄昏来临,我看不见了。
   雨中驰骋的轿车亮了一下,
   雨中静静伫立的街灯亮起来了,
   雨中,江南江北的花雨伞撑起来了,
   屋前屋后蒙尘的桃树和美人蕉有福了!
   说电话还没有来,确定的音讯还没有来,
   说文字不见光线,黯淡了。
   说在文字中奔跑的那个人,不会走不动了,
   说在文字中奔跑的那个人,亮了一下,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些句子,是如何从七月长风中
   转移到你笔下美妙的文字里
   那些省略号,是如何
   在空白处填满呐喊的声音
   那些出其不意的句号,是
   如何化为完成事业的喜悦
   哦,那些神示的诗篇
   如神恩赐我的甘泉
   将炎热的我逐渐趋向凉爽
   我一遍遍抚摩这些诗歌
   像抚摩我儿子光洁的皮肤
   听他咯咯童趣的快乐笑声
   进入我内心寂寞的庭院
   拨动荒蔓不死的青草
   你看到的那些世界景物
   像水分融入血液一样
   像空气融入呼吸一样
   又从文字进入我的视网膜
   你不是我永在的依靠和慰藉
   因为你记忆中的苍生
   和我在南方小镇所见的群众
   之间隔离的不仅仅是语音和服饰
   但你不在此处的时候
   我又唱响掌纹般无解的歌谣
   从四楼的窗口,朝北,再朝北
   像一个高高举起的拳头
   它逐渐潮湿,逐渐松弛
   我的笔是不能转化为电波
   探测到隐藏无痕迹的你
   会在我500度的近视眼中聚焦
   会变成亲密的窃窃私语
   变成你搬远的帐篷里
   刺穿黑暗和寒冷的电光
   ◆《记录一岁半的边舒桓》—给我的儿子
   儿子,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你吃奶的样子好坏
   睁着圆眼睛,大胆看来看去
   你把瓜瓤丢在地下
   把黑瓜子往嘴里塞
   还摇头晃脑作自得状
   还骄傲地响亮地哭
   你的脚趟得尿液啪啪直响
   儿子,你已经会走路了
   我最喜欢看你撅着肉嘟嘟的屁股
   一下子上去又马上溜下
   你两只手攀住沙发背
   然后整个人反背倒在沙发上
   又弹起来,让妈妈一阵惊险
   我穿上外套弯腰穿皮鞋
   你也马上找到自己的小皮鞋
   拎给我:“没,没”
   我不理你,反手关上门
   哭得那样洪亮和放肆
   叫着“牛奶牛奶”
   在我们疲倦的身上滚来翻去
   拍拍我的脸,扒扒妈妈的眼睛
   我们最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
   你有时会“吃吃”笑出声音
   这时,我和你妈妈
   闭着眼睛在笑咧!
   在炎热的夏季,我不需要温暖的怀抱
   不需要寂寞的饼干,和伤感的奶油蛋糕
   我只需要一场太平洋的台风
   秘密经过中国的城镇、乡村和你的窗口
   它的路途并不遥远,也不陌生
   它直接来到我的胸膛,让起伏的起伏
   我已经走过人生的半途,黑眼睛马上就要灰暗
   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要对你窃窃私语
   我就这样大声说,我爱你,因为
   我胸中的十万大山,和十万大河
   已经做好呼应的准备,我爱你
   就这样,全中国都为你骄傲,都认识你
   而我只是这个平台的幕后工作人员,你才是主演
   所有的频道、电波和一切科学仪器
   都小心的探测到即将地震的预报
   我爱你,你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来自
   上帝安排的地方,你不美丽,也要撒小脾气
   但你是真实的,在我的呼吸里,在我的视觉里
   在我手指流血的时候,你是紧张的
   在我失眠的夜里,你像七星中最近的一颗
   默默安慰我啊,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
   恐慌的时候,要命的苦恼的时候,你来了
   让我无数次说,我爱你,我爱你
   让我回忆起坚强父亲去世时候,父亲的话
   “我放不下你,现在,你有了家,我可以走了”
   让我在一次迷途的盼望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只有你,才是我的全世界,我看到的一切
   那些诗人喋喋不休的意象,小小的把戏
   都不重要。我们只是平凡的两个小人物
   穿行在尘世的街道,手挽手
   一个丑陋,一个美丽,一个幸福,另一个更加幸福
   虽然我讨厌你的饭菜,但我们的桌子是干净的
   虽然我不喜欢你的絮叨,但我们的地板是光滑的
   你就这样依偎我,依恋我,头靠在我肩上
   像一本爱情词典里的两张纸,紧紧贴在一起
   中间的不是空气,不是光线,而是
   你和我的血脉相连,音节的和谐
   我没有给你鲜花,没有给你好日子
   但我愿意给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不是一个经典的故事,但我愿意给你真实的故事
   已经在你上路之前说完
   有没有我停下脚步的疼痛
   我知道,这个夏天
   因为你的一些念头
   我有些寂寞的感受
   像一双纳满心思的鞋底
   在等待母亲的密密针线
   即使你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即使你我永远不再相见
   那么,在你出发的时候
   那一场暴雨暗示什么
   那一阵狂风暗示什么
   和一颗心灵的隐失在同一时间
   其实也是遥远的人间
   和我稻草般的小日子是一样
   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吃泡饭、在路上行走
   亲人的离世给他们巨大的打击
   故乡的楝树却不能隐蔽他们一世
   但远方对我们一无所知
   它对我们的付出漠然万分
   我不需要人间的神
   他的眷顾不能挡住我看事物的黑眼睛
   当我手指颤抖的时候
   并不能说明我的心灵在颤抖
   那仅仅是日常行走之后的虚脱
   因为我说出的每一个音节
   但我并不爱中国的一切
   那些垃圾、灰尘和泡沫
   那时你一定还在路上
   充裕的物质将你变为贵族
   对卑微的群众实施悲悯情怀
   但我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你看草原上斑马和山羊的快乐
   和白云的沉默毫无关系
   却和逃离雷霆的洗劫有关
   我需要一个真切的事实
   需要俯身可得的道义
   你的遥远的奔走让我感到无助
   朋友,走好,我在这儿等你的音信
   ◆ 初夏:寂静的光芒
   ……应该是去年的事情。或者更早一些
   我从悲哀中起身,来到窗口
   惊起窗框上的一只灰雀,它的飞离
   使我的目光得以伸展向远方——
   我看到灰暗的远方,更加灰暗的山脉朦胧起伏
   陌生的远方,伟大的远方,一下子渗入内心
   弥漫起解脱的欲望……今天,我为何忽然想起
   这一曾经的场景?这是因为
   我长久眈迷后的复苏?还是
   要改变贴地行走的惘然?
   我遥望窗外,并没有一季春雨降落
   也没有灰雀掠过。站在初夏的微热里
   我忽然有被寂静光芒照射的快慰……

   公主坐在枣子树下喝醋
   南方吹来一阵凉爽的风
   公主坐在北方第七颗最亮的星下
   她有些疲倦 得到伤害
   当她从平民身边走过
   你会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
   在蹩脚的失败的时代
   总有不和谐的足音踩响在小路
   小路上春天不再 秋天来临
   公主高傲亮洁的前额已被尘土覆满
   当她从低矮的茅檐进出
   最卑微的蚂蚁俯首称臣
   国家和君王在强盗的囚室里
   公主眼中的百花被激情浇灌
   她的敌人除了自己还有谁配当
   她的勇气在8月展现
   诗人吟唱的万里江山
   难道不是胸口的三寸血肠
   他逆风飞扬的凌乱手稿是散落的芒种
   他画下的句号是黑白琴键起伏的休止
   一生漫长如黄铜钟敲响在深林
   不可能短时间内倾听宏阔的回声
   清洁如莲的独白从来不愿伏下身子
   却往往成为污泥漆黑的谈资
   命中旋涡如酒令人畅怀满杯饮
   一口是清一口是浊谁能遗世独立
   当我们坐在时代的山冈看云起云落
   无边烟霞中浮起的是今生今世
   流星在燃烧,在奔涌
   狮子般的身影,狮子般的嘶吼
   当一个火球从天际掠过
   在故乡的打麦场上
   形容丑陋的打麦男子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缸茶水
   开始咒骂恶毒的天象
   我不能一句话讲完这个故事
   因为事情实在难以预料
   当他的小女孩从瓦屋跑出
   你可以嘲笑我蹩脚的诗歌
   但你不能嘲笑诗人秘密的羞涩
   在他沉默无语的背后
   流星,只是流星,一闪而过
   小女骇,不要追求流星的再次眷顾
   暗影下天穹星光灿烂
   父亲星和母亲星,曾一步一步经历苦难
   你看天际静谧如初
   ◆ 从现在掂起脚尖
   除非,除非从现在掂起脚尖
   摘下春天的第一片树叶
   像十支肮脏的竹笋
   春天啊,你不来安慰我
   难道要等到夏天过去
   秋天过去,一个月圆的晚上
   在圆舞曲的节奏中
   似乎是小鸟清脆甜美的啾啾
   你不在外面,在里面
   也摘不到的现在啊
   当皱纹像水流流满我面颊
   骨骼生硬的时候啊
   抱住你——但我的手已经在天上
   当老虎叼着向日葵来到我们面前
   还有多少男子能够保持绅士风度
   因为沉浸老虎的唾液,向日葵
   格外灿烂,像汉语中任何一个黑色词符
   我们随意说过的一句话
   毫无意义地被保留着,现在
   色彩斑斓的老虎,和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老虎漂洋过海,大腹便便,态度暧昧
   向南方小镇的小个子男人
   送来:梦境中的奇遇,白日里的光辉
   向日葵啊,无籽无根,从此种植在
   那个无法绕过的4月26日……
   我曾经举起的火把
   我曾经举起的短枪
   被自己过分的念头掩埋
   在你无语的挺拔的美中
   在你沉静的干燥的美中
   我把自己的收成掩埋
   假如我在暗夜里睁开眼睛
   假如我恰好看见你
   你涉世未深 毫无倦容
   南方小镇的小个子男人
   从潮湿噩梦中醒来
   南方小镇已被一场车祸扰乱
   司机清晰地从反光镜中看见
   心理抑郁的高二女生
   像一件睡衣从六楼坠下
   不知道她的姓与名
   她将死亡推到我们眼前
   有一种凉爽的气息
   我一定会闭上茫然失措的眼睛
   从潮湿噩梦中醒来
   然后闭上清亮的眼睛
   我爱上玻璃是去年的事
   玻璃苍老、失败,像一支青草在闪电中
   胆怯的、无助的,看着我向她走去
   一辆辆汽车从我们身边沉重驰过
   让我每一次出发都心绪散乱
   “这是不可能的!在这个情意绵绵的雨季
   没有人会渴死,没有人会累死。”
   我的速度没有变慢,但我发觉根本没有移动
   根本没有欲望的能力。我听见风吹破我的衣裳
   我看见黑暗中闪电一次次照亮青草
   “光:这是你,最后的,回答,抱怨,命运
   因为敏感而脆弱,因为固执而坚强……
   小女人,我希望你如初生般纯洁
   不要破碎……不要自己把自己,打碎……”
   我爱上玻璃是去年四月的事情
   因为我已经看见闪电下的青草,提前流泪
   ◆ 8月28日:四句
   多少次荒凉促成内心的坚强?
   多少天忍耐才拥有黑夜的秘密?
   需要多远的行程,去消弭痛苦?
   需要多高的仰望,才能抵达父亲的天空?

  ◆ 他们的心向外……
   他们都是优秀的人,身负使命
   像一艘航船,冲破迷雾拥抱蔚蓝的温暖
   有一颗贵族的星,明亮的星照耀前程
   他们称之为寂寞,有种种不满足
   他们的鞋底干干净净,没有草屑和泥印
   他们爬山是为了观赏风景,对着日出热泪盈眶
   他们来到水里,试试温度
   一个人上楼梯,另一个人骑自行车
   给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和对生存的简单体验
   有时候去人民路,有时候去城市广场
   晚上十二点从酒吧出来,有点疲倦和难过
   真的,他们会像托斯妥也夫斯基一样难过!
   像巨大的海生动物,把盐和有机物一起消化
   在头顶喷出激情过剩的水花
   让我崇敬,让我悲哀地退回越来越小的内心
   让我回忆起孤独的童年,哭泣的少年
   和盲目的青年,让我想起身不逢时的父亲
   世界上再也没有像父亲那样对我好的人了!
   让我一言难发,让我面对生活的硬壳,感叹:
   我仅仅需要平凡和体贴,需要诅咒和忍耐。
   当我远离诗歌,远离健康的空气
   我也不能软弱,不能大声咳嗽
   像一颗石子,在浊水中抱紧自己
   在旋涡,在下沉,沉默起身子
   像一束青草,在玻璃墙的反光中
   在电话线的另一端角落,生长
   像口袋里的皮夹,在阴影中积赚财富
   每日的文案,不公平的事物和不公开的嘲讽
   比坠落脑中的微尘还要多
   比信赖和努力,比死亡的哭声还要多
   我不能停下奔跑的脚步
   像羚羊跑过山冈,像羚羊跳过沼泽
   像羚羊,在敌意中折断自己的犄角
   那只可爱的羚羊啊,比白蜡烛还要可爱
   我伸出手,潮湿的,痛苦的手
   紧紧,紧紧,然后安逸地回到词的根源
   当我远离你,我记得
   我的徒劳,我的如烟往事,但你不曾记起
   记住,孩子,你远未成熟。
   你的一生只是穿行,没有顶点。
   你的苦难只是劳役,假如不能挣断铁链。
   你的煎熬只是毁灭,信仰的谷穗
   在低抑的头颅下要挺直腰杆。
   一定有一把刀将你收割,你要认识这是奉献。
   在秋天,你还希望有什么朋友?
   从春天出发的时候,你必须紧攥拳头。
   你的四季要经历错误方向的诱惑。
   在故乡苍苔的潮湿庭院,父母为你准备一地阴凉。
   暴风雨来临时,你软弱的头发要成为一把自我保护的伞。
   你要看清向你伸来的手,是否具有诚意。
   你的脚步在时代当中是否踩出异音。
   你的歌或哭,要在恰当的楼梯角落响起。
   ◆这个秋天有些匆忙
   这个秋天有些匆忙。
   光和影子有些匆忙,烦躁和宁静有些匆忙。
   窗帘拉得有些匆忙。
   果子的坠落有些匆忙。
   等待也有些匆忙。
   姑娘的脸红有些匆忙。
   钟声穿过城市上空有些匆忙。
   酝酿了整个夏天的雨,依然落得匆忙。
   ◆一切看起来使你更像女孩
   轻盈而有节制的脚步——
   红着脸的微笑——
   歪头注视树叶的动作——
   一切看起来使你更像女孩
   你隐瞒了年纪,而细节已经把一切说出
   你不需要我渺小的肯定
   但我的生命需要甜酒酿的陶醉
   你将从这条路上消失
   而我却在另一条路上寻觅
   ◆形而上的事物又一次将我击垮
   多少个阴雨天,我都在默默渴望
   美丽的花朵痛苦地挺着沉重的花萼
   有意识地犯了一次错误的少女,被胜利的
   喜悦紧紧缠绕。咳--我的思考多么虚伪
   我可以活在谎言之中。当清澈的泉流
   洗净我,我圆润的身躯已不会丁丁唱歌
   形而上的事物又一次将我击垮
   阳光洞穿万物,影响
   他们内部细微的改变——
   弯曲的郁李树叉,在巨大的阴影面前
   不动声色;沉着的流水
   在空气中静静展开声响
   并且把砂石,一例过滤到清澈的
   底层--声音来自哪儿?
   当运动在事物之间展开,自然之幕
   就轻轻揭开!地底下最潮湿的
   部分,涌动并且急骤呐喊:
   无人能看穿的“自己”,在把握的开始
   就已趋向于不稳定。昨天成熟的
   那个少年,把两只手合拢,忽然发觉
   这种姿势无法抵挡来自隐秘深处的无言压力
   这种压力充盈并饱满于血液,浑成着
   在体内孳生,不易消灭
   高天流动无思想的白色云朵,
   有雨点敲响思想者的门窗。
   经历多少年代,多少芬芳,
   当我们拥抱在一起,星和光辉。
   寂静。笙箫带不来往世盛况,
   大路上起伏的人群如青草。
   灵魂披拂,母语亲切入耳,
   再生的仰望使我震惊,唏嘘不已。
   ◆被夸大的细节……
   一个细节,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被夸大
   以意想不到的效果被夸大,一个细节
   刚刚冒出,似乎不够成熟,也不够饱满
   它的触角似伸未伸,它尚在胚胎之中
   尚在睡眠之中,它的未来之路尚不明朗
   好象在动,但事实是静止的……它的美尚不够充沛!
   一个细节!是那样的小,那样的琐碎,那样的柔弱
   在铁轨与方向、花朵与芬芳、晨星与启示之间
   在具体的人和抽象的意念之间,有一条坚韧的纽带
   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有一次坚持的努力
   在哀伤与欢乐之间、悲歌与颂歌之间,有一个细节
   这是一次跳跃,一次滑动,一次攀缘
   一次心灵敏捷的复苏,和经久不息的穿透庸常的开幕……
   ◆那些命中的话语……
   那些命中的话语,冰棱中的青藻
   又一次舒畅活力。当夏季风从南太平洋涌来
   从绅士的燕子的柔情欢快的呢喃中
   从淑女的杨柳的青翠宜人的姿势中
   从低抑的渴望中,从混乱的日常生活中
   那些命中的话语,曾经放下的牧鞭
   曾经缠绕的经幡,曾经尘封的庙宇
   曾经的失望,苦恋,内心的堕落和毁灭
   如一道闪电,将瞬间的迷惘照亮
   那些命中的话语,已经来到,已经决定
   那些命中的话语,将我轻松从一个日子
   送往另一个日子,平常而坚硬的日子……
   我热爱的人啊,进入我血液的人啊!
   你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姊妹
   你不是一个故事,也不是一篇政治宣言
   你的经历是一次省略号,但我知道里面有——
   无数的休止符号和无数的惊叹号
   你出发的地方已长满鲜花和露水
   你到达的地方已失去了往日的体温
   有一场大雪将你的足迹掩盖
   有一场暴风将你的手稿吹散
   你的消失,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次开始
   你不是云,而是雨;你不是雨,而是涧边小花的生长
   你不是小花,而是泥土;你不是泥土,而是芬芳的回味
   我记得你敲响的门牌,你离去的背影
   你大声朗诵,你欢快畅笑,你默无声息
   你留给我的是一场梦境中坚实的屋柱
   而房子里已住满乡下的打工者,和混迹人群的
   平常言语。我热爱的人啊,爱上务虚的人啊!
   你只在我的这首诗中出现,我将在你无数的诗中出现
   ……满眼是乡村的金黄。
   天空中晃动甜蜜而苦涩的滋味,
   融合了……前世的幸福!
   “我为什么来到,又离开?”你问,你看着,眼睛
   逐渐迷离。我仿佛听到
   契约和文案,正通过电子邮件
   将小日子滴滴答答敲满。而故乡
   清凉的小池塘边,洗脚的孩子已跑远
   他倒提着布鞋,快乐的湿脚板
   一路跳过去,并不为双脚沾泥而懊悔。
   当我重返简单,就无法承担内心空虚
   无法承担喋喋不休后的空旷宁静
   我无法离开重大的事物,建筑和声音
   像一个贼,被掠夺了灵魂的贼
   躲闪过命运安排的今生,躲闪不过
   命运安排的安逸清新的空气
   亲人啊,如果简单也成为奢望,那么
   越来越复杂的世态,会让不明事理的少年
   逃向黑夜的歧路吗?
   ——路上,再无一人从背后出现
   让我惊惧,震撼,让我细心地停下
   聆听童年的歌谣,和青年的辛酸行迹
   我在绍兴,在解放路疾走。为什么看见
   一个外地民工抱着一大袋淡馒头,穿过拥挤的街头?
   (在单调而沉闷的背影中,我拒绝文采和想象)
   一盏灯,照亮另一盏灯,柔和的光多么暖和啊
   黑暗没有了,黑夜依旧来临
   “我的妻子……孤独而勤奋……”在绍兴,我喃喃自语
   我用食指和中指,向朋友比画裁剪
   (巴尔扎克初恋时,可为那个女子做过帮手?)
   那个在半爿街开缝纫店的女子啊
   我们是如何拥抱在草地上,为居无定所哭泣?
   好了,现在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家,崭新的居室
   20平米的书房。容许我在里面:“只能在写字时抽烟”
   我要对朋友说,诗歌不是我们生命的灯盏
   它只是我们的身影,无法再摆脱啦!
   它忍耐着,虚幻着,一声不吭,落在我们身后
   它是生存的盐库,又是生存的支票
   我轻轻拥抱它像妻子,为居无定所哭泣
   ◆比沉默更可怕……
   你说话的神态、语气,比沉默更可怕
   当石子爆开,我看到粗鲁、肮脏的纹理
   顿失外观的美净。我想起三年前
   我们初次见面,你的模样来自昙花
   来自冰川,让人仰望,让人遐想……
   你从楼梯下来,气度不凡,我抬头望你
   ……多么好啊!如同太阳出世
   我记得穿过阴暗的小巷,你轻轻叹气
   好象阴天的葵花,为生不逢时挣扎……
   沉默啊,如白雪掩盖了一切污秽
   如岁月挡住了一切风尘。——你在哪儿?

   一场大雨并不能浇灭人性的光华。
   一场冬天的大雨,使天气转暖,让我重温
   初秋的美丽时光——当夕阳从容
   漫步到山冈,孩子用清脆、不容置疑的口气喊道:
   “出太阳了!出太阳了!”
   一场大雨没有把我们分成两半
   我们坐在一起,快乐的、害羞的、充满幻想的
   说起各自的母亲。雨水像话语
   再次覆盖我们。一场大雨,来得正是时候
   我们穿行,手拉手,从装载幸福的出租汽车跳下
   跳过水洼。当越来越大的雨
   不能停歇,我们也不能停歇
   表情达意的好时光。这是一场促成婚姻的大雨
   是促成回忆的大雨。在回忆的片刻里
   你看——我静静地、慢慢地穿过雨幕,向你走来
   说吧,大胆地、直接地、无所顾忌地说吧
   把昨天隐匿的话说出来,把黑暗的子弹
   寒冷的颤抖,和拂晓时光的耻辱,说出来
   把孤独的愿望、善良的愿望、小花猫的愿望
   说给暴雨倾注中飞翔的燕子,说给细雨中团结的春笋
   说给冬天自得其乐的灰鸭,说给冬天轻轻燃放的蜡烛
   说吧,说吧,青年的一次误解,究竟要埋藏多少年
   慌乱的神色,朦胧的祈求,苦寂的坚持
   说吧,说给旷远的烟瘴,说给旷远的马蹄
   我们要忍耐多久,而一切都将公开
   浸透血液的歌哭,和不经人事的羞赧
   同样重大;爱和恨,将无界限地将我们放倒
   疲惫的心跳,和远涉的足音,从来不分彼此……
   ◆就这样,失去……
   就这样,失去了放纵无拘束的旅程
   失去了平静幸福的时光,蔚蓝的天空
   已出现饥渴的斑鸠不和谐的鸣叫
   不负责任的少年,失去了流泪的权利
   失去了悲悯的情怀,和批判岩石的激烈动机
   面对一晃而过的异乡,一晃而过的2002年
   亲人啊,请容许我,容许我不能预计的回答
   再次将你刺痛,再次将温和的怀念刺痛
   北方的声音,南方的声音,和来自浙江的声音
   都是来自清晰国度的声音……是襁褓中母亲
   的声音,父亲坚强的、好人的声音!
   就这样,失去了,消失了,留下无法承担
   无法解决,无法打开……亲人啊,失去你
   就失去一座城堡,一个方向,一个寓言
   失去梦中收到礼物的那个轻松时代……
   如果我来到,像秘密的口令,像失忆的字典,
   来到你的城市,陌生的城市,星光幽暗的城市,
   请你自豪,请你直面我肮脏的性命——
   这个不谙人事的小市民,旧时代的乌鸦,
   为何寒冷地背叛南方朝向北方?
   如果我来到,如果我来到,
   在伟大城市的一个平民的家中,
   看到四周的风已经把它吹散,
   我应该用什么样低抑的哭声回应,
   应该用什么样半闭的恩典离开?
   我将在世纪浑浊的去路上,
   再也听不到取走我魂魄的美丽声音。
   她说:亲爱的,我在尘埃里等你。
   她说:亲爱的,我在血光里等你。
   我将再也看不见白头雪山,它嵌入我的不老心脏。
   我们可以拥有的领地,不是一生一世,
   但是这些数字和形容词,连上帝也不回避,
   短琴无声啊,许多山依旧爱上许多水。
   让我说出:我出发时,她将化血入水成为每一个音节,
   让我说出:如果我愿意,她就愿意。
   ◆ 大地上的尖叫
   因为美丽 我听到大地上的尖叫
   哦 美丽的软弱 美丽的屈辱
   不能迷失肉体的生长
   因为美丽 我听到大地上的尖叫
   我咬下舌头 怒目而视
   用自虐的方式保护自己
   因为美丽 我听到大地上的尖叫
   那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我用最快的方式毁灭自己
   一声声轻轻呼唤卡里萨
   美丽的音节移过光洁面庞
   去静水里寻找卡里萨
   去超市里寻找卡里萨
   去陌生的字典中寻找
   去崭新的网络中搜索
   卡里萨 梦中一闪而过的
   传说中的神奇和秘密
   把手掌朝向阳光祈求卡里萨
   把心灵空出一块居住卡里萨
   盯着枫香树的树皮
   在潮湿春天的下午不见了卡里萨
   寂寞的石子路让人猜疑
   繁华的商业街让人迷惘
   卡里萨 直接从花瓣中脱出来的娇艳
   在开始的一瞬就已经萎落
   需要一次寂静的吐纳
   把光明还给黑暗的屋顶
   需要一次纯美的注视
   把澄澈还给芜杂的荒原
   需要一次大长度的跋涉
   把故乡还给荒凉的胸怀
   我依山而居 沿河歌唱
   我的手指摸过芦花、堤坝、石榴的裙边
   我的骨头深入潜流、草根、城堞、星辰和四月
   我的灵魂嵌入动词和形容词、詹家山和太平洋
   是否是旧约的智慧书
   是否是新约的使徒行传
   如果除以荷马的伊利亚特
   是否是海子节制的太阳七部书
   如果乘以唐诗三百首
   是否是诗经的罘荑、南朝的莲花、宋朝的金戈铁马
   在祖国中减去天国
   就是莱蒙托夫激烈的悲伤
   波斯抒情加上正在离去的罗斯
   一定是叶塞宁白桦图案的国家的黄昏
   时代乘以神秘的解决
   就是里尔克的天使的哀歌
   草叶除以工业化的美国
   则不会留存惠特曼豪壮的赞歌
   在啤酒泡末的陶醉中会悲哀的飞远
   事物的难度不会被诗人一眼看穿
   心灵的花朵却在黑白钢琴键上再次绽放
   命运之书一经打开,就需要用一生来总结
   只唤起少数失眠者的果断行动
   只出现少数饮食桂花的天才
   只是情节剧中一个煽情的场面
   只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插曲
   让一朵花开出最美丽的自己
   让一朵花咬起另一朵花羞涩的嘴唇
   让一朵花在另一朵花死后开放
   让一朵花在另一朵花凋萎后怒放
   让一块石子落在井里
   平淡无味的时光中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让一块石子落在广场上
   我们快乐的孩子将把它拾起
   放在粉嫩的手心 他将代替我们喊出:
   “妈妈,啊,妈妈,这儿有一块石子,多么漂亮!”

   即使我倦于抒情,也无法阻挡呼吸
   即使时代落满寒霜,我一样要做老实人
   多少血性男儿梦想穿越时空隧道
   和一位故去的名人对话,我只贡献自己的理解
   今天——这个一下子冷下去的冬天
   卑微的命运的承担者们
   有理由为一只乌鸦感动
   今天——你所陌生的、远离的 我要亲近
   “乌鸦啊 天空中为什么不见大群的黑乌鸦?”
   我这样的喊声并不表示对人间充满蔑视
   在帝王高贵的后花园 依旧有乌鸦盘旋
   在少女甜美的睡眠中 乌鸦来自何方
   假如诗歌无力显示一切,我将放弃吟哦
   放弃南源湾的十三棵乌桕,放弃北京
   放弃一生钟爱,放弃纯净的蓝天
   而乌鸦,依然从童年的缝隙飞来,大声喧嚣
   红尘之上,生命自有存纳的理由
   一切恩爱善恶皆由它
   心灵之门已开,你来吧——
   人性的局促、无奈和悲壮
   强有力的双翼在天鼓动,任不得你厌烦
   它傍红云而来,投下巨大暗影
   它从雪山而来,叮咬死人腐肉
   它从遥古而来,在文明人的视野中,它完成自己
   如果我不能拒绝一只乌鸦沙哑的声音
   我就能热爱它吗?
   在月夜,它下面有老虎森林和高楼灯火
   有相爱者的呢喃和白发不眠的老父母
   等我结束叙述,它——乌鸦
   同样坚实地飞翔。它和我不一样
   多少人知道别人的源头?多少人了解
   别人的痛苦,只不过缘自一次小小的失误?
   大言不惭的人哪,我已经容忍了你
   ——“你有思想吗?”你说
   乌鸦啊,你消失时我也消失
   而故事已经发生,一定有人延续下去
   抓住它,别让它游来游去。
   它的美丽使我恐惧。
   我已退到保护自己的最大限度。
   它的眼睛恶毒地审视我,
   是生命对灵魂地蔑视。
   在山村,在竹林的小路上,
   我胆战心惊,忘记了拍摄春景。
   我集中精神与它对视,
   这一刻,我希望是它的朋友。
   它毫无顾忌地盘旋,光滑的肌肤上下浮动。
   它对我造成威胁,足够使我丧失信心。
   这一场雨,经过了许多天。
   起先以为是三天,等待中,又过了两天。
   我慢慢焦躁,希望它在十天后结束。
   我希望走出潮湿和阴霾。
   在我经过的路口,人人低头疾走。
   应该有困厄。有乞讨生活的手。
   手头的日子毫无意义,像薄薄的钱币。
   我要求自己横蛮如恺撒。……
   当我走出郁闷的办公室,惊讶地发现:
   水洼已干,阳光在百叶窗外闪亮了一个下午。
   而我毫无意义的等待,此刻变成自嘲。
   ◆风不能避开自己
   当它冲向封锁的木栅栏,哗哗作响
   在阴天,在公园里吹动梨花如雪
   在潮湿的、挣扎的、成长的时候
   一面铜镜子朝向汉朝,朝向驼铃
   朝向清晨马路上的稀少的行人
   雨滴与雨滴的间隙,足够蕴藏人类的思考
   谁在寂寞,谁就痛苦如泥
   谁就在回家的时候沮丧万分
   当它从河涯出发,就暗示结局
   这一场雨,催促我下定决心。
   我远离内心生活,无所事事。
   在没有灯笼的小路上我不能呼唤星星。
   在没有航向的河湾我焦灼不安。
   我已缺少恩情,剩下悬空的感受。
   你是一支雨水里玉白的栀子花,
   香气在雨水滂沱里更加让人爱怜。
   我一边诅咒一边悔恨,大步向前走去。
   我的泪不会停止,因为我长久没有流露。
   我惭愧不能安妥安慰我的母亲。
   从黑暗的动词出发,经过故乡的辞海和五千年的页码
   来到光线明亮的名词的新居
   看看吧:思想的彩色形容词装点了白色墙壁
   表情夸张的副词悬挂在窗帘上飘荡
   陌生的古代语言等待红色电话机的振铃响起
   而亲切动人的数量词,有次序地放在鞋柜里
   也许红木桌子的抽屉里,塞满异国风情的外来语
   而生气勃勃的新语汇,从西装口袋的皮夹中探出脑袋
   我坐上橡木椅子,椅子发出一声惊叹词
   在惊叹词中,世界和我这么近
   就摸到一大把湿漉漉的主语
   和跃跃欲试的谓语
   以及低手俯耳的宾语
   我能够听到窗外传来的声音:
   它们是白天整饰过的状语
   坐上了补语的汽车,到达夜间不眠的灯红酒绿的定语
   曙光在朗读声中降临,自我陶醉的现代汉语
   惊讶地在从梦地省略号中醒来。我发现
   肩背麻袋行走祖国的诗人根本没有句号
   他们像火焰一样祈祷,像春天一样奋斗
   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是顿号,有时候是逗号
   当出现书名号的时候,可以发现
   有各种媒体用通栏打出的着重号
   和红底子的含义复杂的等号
   ◆ 献给拜伦的三节诗
   题查良铮译的《拜伦诗选》扉页
   悠长的走廊。被南风卷走的荣誉和金质勋章
   撞击空无一人的白玉栏杆。月光压上紫绒窗帘
   久长的宁静……令人无法抬头!
   遥远的希腊近在眼前
   歌或哭,无法令我更快地抵达希腊
   漫长地海涛修筑起完美的希腊
   众神手持火把照亮爱琴海暗夜的希腊
   骁勇的人民把征服的荣耀隐藏的希腊
   阅读和臆想,只能使你更加亲切和神秘
   美色并不能毁于一场战火
   与心灵相通的,曙光中必戴着悲剧的面具舞蹈
   银器的震荡冲破高屋顶,高贵的拜伦甘愿下沉
   绛紫色的酒质穿透不眠的夜晚
   善良的盲歌手,抚起古朴的西亚竖琴
   阿基琉斯的战车上,美艳的海伦忽隐忽现!
   喧嚣。巨大的猩红旗幡。慌乱的白色剑光
   那时和我们生活多么遥远,却不断被记诵和吟唱
   啊,繁华总是出现在往事中
   眼前所见,是葡萄架背后的一片废墟
   头绾长髻的少妇,你们丰腴的面庞在微醉的空气中
   只有肉欲的享受,你们矜持的微笑空空洞洞
   天长地久,虚情假意……萨福!我心之愿
   我墓地的守护神!我看见你双目晶莹
   像一群阿波罗的精灵,驱护着来到人间
   狂欢的人哪,我无法通过你们认清
   往事书上所载的真相。不如听我马背上的浩歌唱
   来自晴日英格兰显现的一朵带刺的蔷薇
   有时候我在读你的家信,兄弟
   我就决定去流浪我的灵魂
   我将在雪山的峰顶喊起来你的名字
   满头乌发是我的兄弟,好兄弟
   月色无边 一千尺清澈的白玉缎子
   铺开了天空的展望 漫长 空旷
   高处空旷清凉 低处四季流转如风
   世事如长风 吹拂着爱和美的万盏灯火
   内心的黑夜 永久的怨叹 噢 月色无边
   清朗的诗歌在头顶流泻一泻再泻 纯美如斯
   长长的诗句适于表达漫长的展望
   月色无边 一万年风叫着一万种生物名字 无比清爽
   谁的内心皎洁如一块美玉灿然独立
   把生命的轮廓收拢又展开 谁的微笑宁静胜过千年传奇
   只有巨大的苍穹才配得上无边的月色
   只有辽阔的心灵才配得上漫长的展望
   轻轻叩动天空的灰色大门
   轻响中敞开了千万扇关紧的门户
   不知名的、开着素白花朵的小草
   像我的妹妹跑出庭院
   她仰起头 对美丽的世界轻声惊叹
   而潮湿泥地上突出的春笋
   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它小小的、嫩嫩的芽尖
   在呼唤 呼唤生命中欣悦的阳光
   斑鸠在粉红桃瓣中洗着啄子
   挺着胸 在铁黑色的枝条上走动
   这是春天里慢慢显现的亮色
   盛装的爱人孤独死去
   我走过星光遍照的大路
   满脸泪水寻找她栖身之地
   月光花园一天天凉爽
   三架马车一天天老朽
   我们散步的河边大堤
   不见芦花飞扬的蓝色天空
   当时曾经的文艺沙龙
   被一张契约弄得焦头烂额
   那里诗意的甘蔗林需要
   金钱的榨糖机器来养育
   天空下的道路千万条
   条条大路通向生存
   优雅的生命歌颂生命
   卑贱的生命体贴生命
   空调下的汗水与丽日下的汗水
   同样的质地不同的品质
   同样的春天不同的体味
   告别陈旧的歌谣换来崭新的摇滚
   告别不在的时代迎向到来的时代
   告别青春的年岁它有多少滋味
   无法告别的是我居住的詹家山
   无法告别的是我赖以生存的饭碗
   无法告别的是我喜欢的诗歌
   而它,在新的一年里尚未明确
   93年。水明也喝醉了酒
   我们去找画画的永康佬
   穿过阴暗的走道,我一阵荒凉
   在黄土高坡,我们见到空旷
   诗意的灰麻雀清淡静息
   夜幕落下,我顺手摘落一朵茶花
   这儿是我见过的最高学府
   我抚摩着米沛体抄写的《杜依诺哀歌》
   在火车上打开刘小枫的《诗化哲学》
   我回忆骑自行车绕过高村时
   牛哞和木制独轮车让我如此亲近
   没有遇见许枫。我相信水明关于他的传说。
   也鸣叫着呼唤朋友
   你的背影走进榕树的阴影里
   想念北方首都的圣诞烛光
   打开层层叠叠的报纸
   再也没有你的消息
   假如你冷得抱住石头
   我不忍心把你遗忘
   我不知道去年的水流
   但阳光照到我的窗口
   我已经不愿意多说话
   我的话如风已经散乱
   如儿子已经在我的呼喊中跑远
   生活的本质是活着
   不需要思考的水蜜桃
   我可以眺望万里关山
   但我爱我的平静书桌
   和琐碎平常的稻草一样的小日子
   我已经不需要辩解
   因为一切原始的屋柱
   已经在班驳中说出一切
   我在网路上遇见你
   已经将我的好心情打落
   像一张过时的挈约
   没有重量地木然看着你
   越来越轻松的步子
   那是一种自信而决然的声音
   像三月的初醒的星光
   一切的前方还有前方
   一切的后方还有后方
   从去年12月回到今年的7月
   已经在秘密中走了
   现在,我越来越沉默
   像一筐沉默的泉水
   像一只沉默的母鹿
   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不奢谈道义与命运
   像一句没有回音的对白
   像一双穿旧的布鞋
   在等待出发的曙光
   将一个人的过去的无花果
   我送你上远方的路
   送你走向远方的五色经幡
   送你来自远方的陌生颜色
   和永远不在的远方的远
   去看陌生的世界,感受陌生的生活。
   去经历陌生的饮食过程。
   去容纳陌生的地貌和物饰。
   我跨出了第一步,仅仅缘自探究的好奇。
   你用无私的情怀接纳了我迟疑的脚步。
   心中缠绕的麻绳,有条理的舒展成为遥远的路径。
   我再也不惧怕风沙掩盖的丑陋。
   我再也不懊悔青春已失的寂寞。
   我终于知道陌生的“期盼”,点点滴滴,
   会成为个人记忆的光源。
   而那个路上相逢一笑的陌生人,
   已是彼此俯身尘土而珍重祷告的朋友。

   在雨滴清亮的玎玲声中
   我们放好手 坐直身子
   坐在奔驰的风车上
   我们合上身子 静静地等待
   唱着甜蜜的歌走来
   当她把容貌朝向太阳
   太阳惊讶地亮了起来
   就一点点、一点点长大
   听见她幸福的歌声之后
   我们干干净净地等待
   假如我能忘掉乡村景物
   也将忘掉躲在阴影里看守樱桃树鲜红簇密果子的孩子
   也将忘掉盛开白花的香檀树下拔香艾草的孩子
   也将忘掉攀爬潮湿短墙在粗糙阔叶间摘无花果的孩子
   也将忘掉夕光中光身子从乌桕树跳下溪沟洗浴的孩子
   也将忘掉采取青灰的大岩石上暗紫色地衣到篾 竹篮的孩子
   也将忘掉细雨中爬到半山坡透过炊烟萦绕看自家屋顶上
   因鸟翼鼓动而迎风轻摇的瓦松的孩子!
   那么多艰难的表达已经远去
   那么多生长的灵魂尚在寻觅
   无论是遭贬的帝王的后裔
   还是手持琥珀酒杯迟迟不放的天涯孤旅
   无论在南方霜满板桥的清晨
   还是北方雪落白桦的黄昏
   神女啊 你像黑夜里飞出的白鸽
   在多少诗人身上完成自己的形象
   你像微弱的烛光 独自燃放
   照亮诗人隐晦不明的长路
   你把一个肯定的音信交付远方
   指定诗人行走时确切的方向
   多少次风尘仆仆 在诗人坦开的卷册中
   神女啊 你披一身墨香淋漓
   在中国经典的文字中显身出来
   从大汉的洛神到盛唐的飞天
   从慈悲的观音菩萨到民间的浣纱少女
   尘世之中谁不能轻易将你区分出来
   把虚幻的存在如真理一般苦苦坚持
   宿夜无眠的月光 平常人群之中的孤单
   使今夜的贫瘠不再贫瘠
   今世的苦寂不再苦寂
   纵然世纪白雪落满双鬓
   人生抱负如凉风吹叶般枯萎
   神女啊 你五色的祥云依然高高升起
   你清澈的双眸都是朝向祝福
   在诗人叙述的每一个故事中
   在诗人咏唱的每一个节拍中
   你不再是崖石上遥遥无期的眺望和守侯
   假如生命的鲜活不源自苦难的盛筵
   神女啊 爱和美的花朵又怎能源自期盼
   你在微雨的黄昏收拾好泪水
   像个大慈大悲的菩萨
   你落下呼吸 关下窗棂
   对空房子说:"走吧 好日子在后头"
   你藏在今夜的一切小虫中
   你藏在月亮的脸中
   一身的红 一身的亮 一身的美丽衣裳
   你无比美丽的笑容
   开在今夜的沉香和没药中
   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住在城市一个贫苦的家中
   一双小手浸在水中
   为何我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当凉露滴上台阶
   六月 你洗下的衣裳
   像古诗谁闪现的一株芭蕉
   等你转身——深黑的土里
   活在一本刚刚合拢的美丽书本中
   抬头看天 阳光如稻浪
   想起你——一支雨水中的小葱
   充满甜蜜的植物气味
   它一定到达你空出的抽屉
   你是我的全部手稿
   你是春天 却把自己许诺给秋天
   你是今天 却要在明天来临
   幸福的人啊愿你幸福
   愿你的心如深井的宝石
   在夜晚拥有星辰 在清晨拥有满园的百合
   黄金草地从东向西
   在十月清晨离巢而去
   我跪坐于中午的黄金草地
   二十年的光阴源源而来
   我割草 打滚 玩泥巴
   在远离家乡的地方
   我孤身想念着十八岁的小妹
   她依靠山坡朗读我的诗篇
   声音惊扰我的一生
   谁还在故乡的门口采桑养蚕
   十月的风声由弱而强
   我娇小的白鸽鸣叫
   在黄金草地上空空绕三匝
   已消去了跋涉漫漫长途的青春念头
   花红柳绿,已换不来头发的油滑光泽
   弯曲的腿肢和爬满腿肚的血筋
   又消耗尽了多少白百荒芜的时光
   而幸福、自由、理想,这些白桦林般挺立的英姿
   在黄昏来临薄暮将临之时
   已如盛宴中的青花瓷盘中的菜肴:残羹冷炙
   假如没有这座小桥
   由无名有姓的人树起的粗短小桥
   我必须打湿鞋袜,或者绕道而上
   既然离家太远,回头也不现实
   我感慨而至感激:面对粗石堆垒的清澈水流
   是啊!我惟有怀抱感激
   并不为壮美风景,仅仅为疲惫之旅中的一座
   我不可能爱上那簇静物
   虽然我呆呆地望着
   那透过枝丫的几个巨大光斑
   照亮了它们沉默的柔和
   好奇的儿童会忍不住去触摸
   那种清新悦目的绿色
   诚然,它也是有生命的植物
   经过孕育、萌蘖,然后
   在微雨中开满琐碎的素白小花
   现在,它像闹够的疲惫的儿童
   将小手藏起,做着满意的梦
   对我而言,它的梦是陌生的
   我怎么可能歌颂陌生的事物
   当生活中已缺少必要的象征
   它静静地堆垒在许多菜肴中间
   “每公斤2元8角”
   等待陌生的手、陌生的胃
   陌生的煎炒煮烹——而这一过程
   它不久将熟悉。它像一个
   故事的开头,漫不经意的开头
   ——怎么可以让有生命的东西腐烂呢?
   ——怎么可以自己都作不了主张呢?
   是的,它已经和我不一样。
   ◆读米勒《拾穗者》
   米勒 画出秋收的田野
   画出从乡村伸来的粗糙大手
   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在收获和播种之间
   古朴的村歌画满版面
   田野充满人间稻香的气味
   农庄边缘的流水和牛哞
   使空气古典而清新
   往昔的故事重新深入人心
   黄金的大地 我们这一群
   其实都是旷野拾穗的孩子
   苦难和美德随汗水
   一起闪亮并令人难忘
   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说不清它到底是什么滋味
   静静地想你 苦苦地盼你
   在梦里我紧握你的双手
   醒来后我用双手抓自己的头发
   这个世界的这个日子
   你让我忧郁 多疑
   你像一阵风吹过花坛
   把香郁带给我 然后又离去
   没有人能拒绝世界
   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
   一旦进入它的门槛
   我愿意无声无息地走过世界
   假如世界除了爱 还有其他
   漩涡里飘起一片红枫
   ◆怀念南山的七棵枫树
   与现在相距愈远,就
   愈引起人们的怀恋,故去的人
   这样深植在我们思想深处
   并不断复活,一次次
   燃烧于我们生存的日历,哦,那些
   不断自行打开的相片
   其中的某一朵野菊,被自己的手
   折下并开放在以后的一个时辰:
   我们往往将现在轻易放过
   这不是自己的过错。也许
   过分的投入,就是无影无踪
   石子,从陆地掷入池塘,没有言语
   当我们谈论起——以一种过去时态
   我们曾在南山的情怀,过去了三年
   当岁末在充扩空间的音乐声中散开
   七棵大枫树,开始从你的窗前
   移往我的内心:记忆啊,我的手掌
   多么容易疏漏你!现在,你才是
   这般重,压上我精神的领地
   你的生长是何等迈长与艰辛!
   当鸟雀们,在霞光布满的早晨
   欢乐的叫嚣,我们与七棵大枫树
   幸福地一起静默,互为证物
   ——而消失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些消逝的复又出现
   像一道灵魂固执的练习题
   我们无法简易地解答
   情绪,匆匆掠过生活的表面
   我们热爱过的月亮在另一半球照耀
   七棵大枫树像坚强的人笼罩我
   在泥泞的小学校操场旁有挺拔的美
   也许,我们错过的生活,就是
   我们经历着的生活,一切平常之中
   都有奇葩在暗角开放。我们
   被迁移着走向他方
   不知你是否还住在故乡的屋顶下
   今夜我要来叩你的门扉
   穿过了一百一十年的路程
   我来到你诞生的故居
   城市之光雕镌出中国夜的良辰美景
   伟大的人总是隐身于人群之中
   广博而灿烂的思想使他们漂泊无定
   中国夜里有多少人在行走
   想逼近你的步伐 想沐浴你的太阳
   而我独立在仄仄的楼群之中
   向谁去询问太阳是否存在于我的头顶
   天空的白马一闪而过
   劳动的人们憩息于大路旁的村庄
   穿过了一百一十年的路程
   我沿路寻找你的足迹
   今夜我来到你诞生的故居
   这是你在大地上唯一确定的地方
   那一种烧疼的感觉
   既不来自过分渴求
   也不来自火热的感情
   上路时的辉煌念头,已经压缩、淡化
   我再没有所谓的巨浪狂澜
   那一种烧疼的感觉
   上午十时的温暖阳光
   透过小河边发黄的芦苇叶片
   我看到一只大白鹅打起翅膀
   轻捷地扇动,转头啄弄毛发
   我发觉自己先是惊喜,然后变软,然后烧疼
   平静的家居,安定的美
   你怯怯地笑,怯怯地顺下眼
   风从你身后滑过去
   吹响利一片桃叶,翻了个身
   你的手臂轻轻摆动
   你坐在桌子的一边
   就像附在桌子的一个部件
   木质的结构,木质的静
   你的柔软的手掌托起下巴
   好像凝视一个人的缓缓走来
   你的心绪如一脉流水
   在石隙间转弯,轻轻地
   你不说话,不叹气
   你的内心好像木质的静
   这时,你的眉向上一挑
   风,又滑过你的背后
   又撞响一片叶子和
   那么多无名的生物睁开了眼睛
   细微的鼾声、蛐蛐的鸣声、草叶的拔节声
   它们在暗示:生命还有另一种
   不同于白天的方式
   我也偏爱在漆黑的夜里
   有一盏被义人点亮的灯笼
   让它微弱的光、道义之光
   青春只不过是一次盲目过渡
   加足了油的航船要向远方行驶
   灯笼 从一月点到十二月
   可曾照亮迷途者的前程
   从故乡到他乡 从亲人到陌生人
   看看岁月的脸越来越严峻啊
   我敬畏地又努力地望着他、走近他
   假如没有心中那灯笼的清晰照耀
   我既不会听到细微的声响
   从小路匆匆而来的春天的足印

   是美德和仁慈的人
   雪啊 你和我合到一处
   少女,你用柔婉的步子
   浓郁的树阴散发奇特的香馥
   你的发辫有鸟的影子
   四月的风中,你静默
   像繁花一样在水上映现美
   天真热烈的日子,为何要随风而逝
   是什么运载你的秘密越走越远
   那些红雨伞、红雨靴
   在青春的年岁,为何存在过
   你纤细的手指轻拈花瓣
   漆黑的枝条上流动一丛丛太阳光斑
   你温柔的手掌轻轻握着
   少女,是谁使你摊开了那些秘密
   下沉的枝丫间,水果像一群少女
   羞涩、丰满,在微风中浅笑
   柔软的叶瓣半遮天空
   无法掩藏来自遥远的迷离的星光
   孤立的时候,你和内心的影子
   依靠在一起,喋喋不休
   雨水挂满你们仰起的面庞
   映出花瓣凋萎后的落寞
   少年不解人事的足音,把你们
   心绪撩乱,独自承受
   并郁结成令人诧异的个体,立在高处
   你们脆而润湿的内部
   那些命定的种子,被深深包裹
   光洁而平滑的外形,在七月
   在晨鸟的欢呼声中
   一次又一次超越人群
   像一群无名生物堆砌在黑夜
   少女的悲伤是暂时的,像
   一颗露珠在羊角闪烁
   当少女从草坪走过,一些脚印
   开始在空气中渐渐消隐
   远方在她后面像游子的呼喊
   一点一点削弱。她一点一点明亮
   十二月,有人在廊檐说话
   关闭的门窗其实有缝隙
   少女指拈枯萎的芳香的玫瑰
   静默着。心已走过了许多曲折
   现在,她一声不发,像尘埃
   轻轻滑过视线不易觉察的角落
   她的目光由于蓄着过分的心思
   变得沉静,无法打开并进入
   月光清凉地照着她的发梢
   照着她生命成熟的剪影
   ◆暨阳人物(两首)
   那个穿粗布衣褐的女孩
   推开透明的晨曦:她露出静静的微笑
   随手摘下竹篱笆上的牵牛花,然后
   伏身在浣纱江边洗衣照脸
   她透过重重雾霭向江那边眺望
   停了一会儿 一尾鱼
   扑喇喇一声沉入水底静息
   惊扰了多少时代的美丽传说
   上午左手提裙右手采桑
   下午从翠绿的苎萝地里立起身子
   和众少女同唱清亮如水的越谣
   粗大油黑的发辫在阳光下
   绾结起少女多少纯洁的想望!
   一场大风吹来旌旗尘烟
   一场大风吹来铁马相踏 金戈相扰
   异国的战车辘辘碾过平静的卵石路
   一位君王卧薪尝胆
   一位少女惊讶地站着 齿白如贝
   大风中:一枝洁白的百合向北方献出自己!
   坐在水船上 再也听不到越谣了
   竹篱笆上的紫红牵牛花
   静静地盼 盼她回来……
   在夏日雨后清亮的池塘边
   一团团水墨写意的荷花
   照亮了牛背上小牧童的一生
   沿着弯曲的山道,竹啸和松涛
   伴他从斑鸠唱醒的小山村挎起蓝布包袱
   走向陌生的北方京都
   走向中国辉煌的文化典籍
   打开过多少油香满屋的书籍
   展开过多少帧长短条幅
   经历过多少人生的波峰浪谷
   才发现:最有骨气的人静声屏气
   画下破天而出的没骨嘟花朵!
   九里山的墨梅又开几度?
   九里山的清风传送清脆鸟语
   一声声 于繁枝密叶间唱你的名字
   我说出的话只有一句
   即使我说出所有的话
   金子一样 银子一样
   我说不过你 你的安静
   你的安静浮在今夜每一个相爱者的心中
   你照耀着我的一棵树
   被你照耀 充满情味
   我多么像一棵没名字的树
   在夜风中静默 渴望照耀
   我坦开所有的手掌
   动人的月光啊 我无比动人
   四月是一首青草嫩绿的诗
   十月是一个枫叶殷红的故事
   四月的清晨我拥有了
   我刚刚能够抓住它的尾巴
   天空中凉爽的大风
   吹走了多少东西?
   甜蜜的渴望、生气勃勃的雨中奔跑
   年少不更事的爱牵手的小爱情
   天空中凉爽的大风
   吹来了粗野的胡子、干瘦的脸颊
   也吹来了生命遗失的疼痛
   四月温暖潮湿的微风
   能够容纳一切暧昧的念头
   不屈不挠的蒂瓣在横蛮地生长
   穿过空间要求每一缕阳光
   “它是我的 它是需要我的”
   十月啊 让我想起宽厚的大地??
   我苍老的母亲 我的命根
   在我向前走的时候
   她默默地注视和无言地祝祷
   ◆2002年的事情
   一个句子中我活着
   一朵水仙没有露水
   一条道路不通天堂
   一首诗中你们来临
   一座古堡坐满幽灵
   一个房间缺少读者
   一棵桃树换一个脑袋
   一条河流游一条鱼
   一只月光小手牵引远行列车
   一个地方想起一个灵魂
   找不到泥土香中稻花齐放的大河。十年前
   我们走进芦花白满头的河滩,听水声铮铮淙淙
   没有歌颂,只有沉默。我们在河边的高石头上坐下
   看看!对岸小村子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
   学习理性但依然激动万分。众朋友匆匆上路
   只有两个人,走到河边,在青藻的腥香中沉默
   天顶星光放射友爱,身外黑夜笼罩秘密
   那时侯谁没有信仰,谁就没有理由活着
   河中的卵石在浓重的秋雾中消褪……十年后
   我们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一次次离开
   一次次错失。只在文字中留下苔藓般潮湿的印痕
   在生命中,留下无名大河的无尽咏叹
   这种随处可见的植物
   长在南方 一个潮湿的下午
   开满小小的黄花 像一群仙女
   手执绸伞 娆娆婷婷
   罗袜无尘 绿丝罗袜穿在溪边
   像仙女唇边的一支小曲
   哼在江南 像些缠绵的心思
   翻山越岭的心思 在南方
   一个潮湿的五月 走出来
   看看 这儿 那儿 又回去
   就像南方随处可见的仙女
   不知道自己美丽 为什么如此美丽
   在潮湿的南方 这些美丽随处可见
   一只渡船 一只水鸟芦花中洗着啄子
   一绺阳光 在水中洗着亮身子
   大雨啊 请你洗遍大地 洗遍红石榴房子
   夏天来了 心脏干裂 请你洗遍血液
   通向遥远的大路 请你洗遍它 干干净净
   通向幸福的秘道 请看见佩戴银饰的小女人 保护她
   幸福的人啊 面含丹霞和往昔 祝福更加幸福的人
   斑马啊 祝福她 岁月啊 祝福她
   一千件红衣衫 更多的鲜花马车 祝福她
   让她怀抱婴儿 让她的心在清晨开满百合 在夜晚住满群星
   已经过去了 告诉关怀她的人 一切更加美好
   雨落雁沉 万物空旷 沉睡的天使已经苏醒来到她身旁
   神圣的光辉一千重围绕她 辽阔的歌

摘 要 冯至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重要的诗人之一,他的新诗创作在1949 年以前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创作时期包括了整个二十年代,主 要由具有浪漫——唯美艺术色彩的抒情诗和叙事诗构成:第二个创作时 期集中在四十年代前期,主要以具有现代主义艺术色彩的哲理诗为主。 本文根据冯至新诗创作的阶段性特征,分为两章。第一章通过对冯 至早期新诗作品的整体性把握和对其代表性作品的具体艺术分析,从青 春的孤寂与爱的渴望、现实的关注与生存的苦闷两个方面,阐释了诗人 的内心感受、理想追求与五四的时代精神、时代脉搏的内在关联,并力 图通过对影响冯至早期新诗创作文化资源的全方位考察,突出其次艺术 世界的丰富美学内涵。第二章首先论述了冯至两个时期新诗创作之间的 艺术继承与艺术上的自我超越,再通过对《十四行诗集》与存在主义哲 学之间密切关系的开掘与探讨,来展示其创作的深刻和丰富的思想蕴

杏园诗社作业:命以巜夏日即事》为题,作七律山水诗一首,中需嵌入宋人张耒“香满水亭荷叶风”诗句。 夏日池上 宋?张耒 新蝉上树空遗蜕, 野雀哺雏争小虫。 粉沾衣袖竹枝雨, 香满水亭荷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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