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受被攻调教,被囚禁于手中的你。一受多攻

一觉醒来楚相宜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带着上一世的仇恨,她决定未雨绸缪将那些辜负背叛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可为什么还有个人也重生了,还非要我嫁给他...《娘子她总想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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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北风呼啸,雪花飘飞,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整个上京满街道却是彩灯高悬,恍若白昼,人山人海,欢声笑语.长安街更是热闹非凡:唱戏,杂耍,猜灯谜,卖元宵,放河灯……而长安街尽头的靖安候府大门紧闭,门口坠着两盏半旧红纱灯在风中摇曳不停,红红黄黄的一团光要灭不灭,跳跃不定.

秦旺满头大汗,小跑着绕过大门从西角门而入,一路黑灯瞎火,直到越过中庭,进入后院老夫人文氏的华安堂方才灯火通明.

廊上的小丫头抱着手轻跺着脚,冷的直打哆嗦,见是他来了,赶紧上前打起帘子,低声道:"秦管家,快进去,老夫人问了好几回了!"秦旺没作声只点了点头,略顿了顿顺了顺气,顺便抖了抖身上的飞雪,低头进去了.

靖安候老夫人文氏生母乃是先帝时封的端静公主,永安帝的堂姑母.是以有这层关系在,靖安候虽下了天牢靖安候府却没有官兵把守.

文氏作为县主出身,无论何时自有一番高贵威严的气度,但此刻儿子性命攸关,却也如一般妇人一般,心头焦灼,愁容满面,短短十来天已是满头华发,苍老了许多.她全身无力般靠在石青色如意纹引枕上,双手中捏着一串白玉念珠数着,许是多日未睡好,渐渐手中没了动静.

大丫鬟琴音拿了件大毛披风过来,李嬷嬷轻轻摆了摆手,锦瑟便又轻轻放了披风,两人又退后垂首立着.

文氏打小是李嬷嬷看着长大的自然知晓她的性子,掐尖要强了一辈子的人这时候哪里能睡得着.不过瞧着文氏轻轻颤动的睫毛,眼下大团的乌青,李嬷嬷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不由泛酸.她是公主府出来的女官,皇家事情自然比一般人看的通透,她家侯爷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瑞安五年除夕夜,瑞安帝大宴群臣,恭王借着进宫献年礼突然逼宫,瑞安帝当场被乱箭射死在龙座上,群臣也被扣押在宫内,恭王当场龙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国号永安.

三日后,群臣陆续被放回,当初拥立瑞安帝一派却皆数下了天牢以待后审,靖安候就是当初拥立还是瑞王的瑞安帝,打压当时还是太子的永安帝一派.人人心底都知晓,瑞安帝一派逃不过一死,新帝定是要杀鸡儆猴.

也确实,瑞安帝当初因母家势强,逼迫当初还是太子的永安帝不得不自请去边疆,天成帝病重时,瑞安帝暗中又勾结鲜卑人,诬陷太子通敌叛国.后虽经证实太子是清白的,但皇子但凡和通敌叛国扯上关系一辈子再也翻不了身,堂堂的一国太子被贬为恭王去守边疆,瑞王趁机篡位登基.

还不算完,后来瑞安帝登基后更是听奸臣之言,丧心病狂竟然又扶持匈奴人对付恭王,终是养虎为患.何况匈奴人狼子野心,早已有了入主中原之心,要不是恭王与长安候力挽狂澜,怕是不仅恭王死,晋国又会战火纷飞……秦旺的脚步声打断了李嬷嬷的沉思,文氏听到秦旺进来,也猛的睁开眼,看到底下要行礼的秦旺,"啪"一声把念珠掷于檀木小几上,"都什么时候了,讲究这些做什么,只说打探到是谁主审?"秦旺躬身伏首,声音结结巴巴,"其他都由大理寺审,唯独侯爷是……由……由……""快说!敢有半点谎话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侯爷单独是由……是由新封的长安候审问!"秦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全身瑟瑟发抖.

文氏身子一抖,心凉了半截,双手死死捏着白玉念珠,喃喃自语,"新封的长安候……"李嬷嬷也不由一惊,怎么偏偏撞在了那个煞神手里?

新封的长安候商战,原为定国候庶长子,侯夫人姚氏多年无所出,定国侯纳妾后才生了庶长子,自小当作世子爷培养,后来又被选为太子伴读,更是被宠的飞扬跋扈,上京有名的小霸王.

不料商战十岁老侯爷请封世子时,侯夫人姚氏突然有孕,来年春日诞下了嫡子.紧接着太子犯了错被皇帝冷落,连带着定国侯府都带了挂落,昔日被小霸王欺负的纨绔们乐了,都拿他当个笑话瞧,但也不敢明目张胆.

因为商战命好,虽失了世子之位,但自小就与皇商楚家定的娃娃亲,与绵延数百年的皇商世家楚家结亲,有楚家雄厚的财力支持,比起寻常勋贵之家的嫡出公子也差不了多少.

皇商楚家女不论美丑,单论财力那也是全上京人人做梦都想娶的姑娘,若不是老侯爷救了楚江涛,被商战强了先,两家定了娃娃亲,那楚家女就是皇子们也想娶.

只是,楚家前夫人一连三个没养成,所以楚家长女比商战小了足有十岁,所以商战从弱冠之年一直等到二十六,同辈儿女都一堆了,商战才等到楚家女及笄,眼看着就要大婚,楚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要退婚.

上京纨绔们都以为这商战再次会成为大笑话,都眼巴巴的瞅着了,不料,中秋节,楚家十里红妆嫁入了商家.那嫁妆从西城一路排到了东城,竟还有一小半未出楚府,直羡慕的人心肝疼.

本指望看笑话的那些纨绔的脸被打的啪啪响,当日喜酒未喝几杯都装醉卖好.那楚家富可敌国,一向又是扶贫救济,累世的好名声,握着晋国的大半个财力.尽管朝更往替,楚家始终能屹立不倒,据说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是以,都以为靠着楚家财力这商战终于能翻身了.

喜筵上自然是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恭贺两府喜结良缘,赞美一对新人佳偶天成.都盘算着新郎官来了要多灌几杯,旁的不说,只为这打脸也得使劲灌.啧,那码了几个院子的嫁妆不说,只嫁妆箱笼上头那红披帛上明晃晃的金线就瞧着人眼晕,不灌他灌谁!

纨绔们都眼巴巴伸长了脖子,怎的一个盖头揭了半天还不见新郎官出来.

定北候与定国侯一起挨过饿,打过仗,自来熟稔,指着定国侯骂,"老东西,难不成你家大郎直接洞房了不成,赶紧的提溜出来给爷爷敬杯酒,否则叫儿郎们直接杀进去,让你个老货没脸!"定北候起了个头,自然哄笑声一片,定国侯老脸一红,还真怕给这老家伙说中了,毕竟大郎自小钦慕于楚家女,刚想着怎么描补几句,就见商战握着杆红缨枪满脸煞气,直走到楚家送亲那桌,一枪挑翻了酒桌,"你们楚家还真是低贱呢!连随便收个阿猫阿狗都当女儿,上赶着给人做妾竟都如此阵势,不过好歹看在嫁妆份上,商家多收几只也无妨!"楚家人酒喝的正酣畅,突然来了这么一下,都懵了.楚家大郎方才九岁,受父命今日特来给长姐送嫁,本来见长姐近日来的愁容心里一直担忧,此刻见商战如此诋毁长姐,温润如玉的脸上尽是戾气,指着商战大骂:"你个臭莽夫!敢如此无礼,别以为我楚涵之怕你不成!难怪长姐瞧你不上,原是这般上不了台面!"商战虽气狠,却也不与一个孩子计较,冷笑一声,手一挥,手下士兵拖上一穿着红彤彤喜服的弱质纤纤的女子扔在他面前.

楚大郎下意识一退,心中一凌,长姐自小经商天赋过人,是按继承人培养,因□□爷爷之故,楚家继承人人都得学武,长姐身材虽是纤巧却不是这般孱弱.

还有,这身影好生熟悉……

楚大郎下意识感到事情不对,忽然想到前几日苏玉烟与长姐说了什么,长姐脸上终是有了笑模样,他们都以为长姐想通了,莫非……此时,女子正跪行到楚涵之面前,颤巍巍抬起俏脸,梨花带雨,"大公子!""苏玉烟!果然是你!"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传闻是真的,楚家女瞧不上商战用一个贱婢耍了他一通!被打脸的纨绔差点当场笑掉了大牙,商战不负众望,果然再次成为了上京的一大笑话.

十日后,良辰吉日,真正的楚家女再次十里红妆嫁进靖安候府时,商战追随被废了太子之位的恭王去守边境封地.

定国侯府少了楚家的支持,又随着恭王的势弱走向没落,只是没想到楚家几年后也是家破人亡.

瑞王登基后,都以为商战以及恭王都再无翻身之日时,人家偏又翻身了.

这下,上京人再也不敢小瞧商战,据说那人单枪匹马杀了胡人数百人,再想想那体格,那凶神恶煞的冰块脸,浑身打颤,这次靖安候府要玩完了!

显然文氏也是这般想,她全身疲乏不堪,当初她就瞧不上这身份低贱长相魅惑的狐媚子,如今看来,果真是个祸水!

文氏连连数着念珠,眼中一片灰暗.李嬷嬷挥退了所有人,斟酌了一下,低声道:"听说长安候前日去过楚家祠堂……"文氏数念珠的手一顿,眼睛里闪出一抹光亮,急急对李嬷嬷道:"去,去如意园送一份休书,顺便送她……上路!完了再差人去一趟长安候府,希望能解长安候心头之恨,这许是我儿最后的一线生机."*清风抱着明月的骨灰,扶着楚相宜从西角门出了靖安候府,望着自家姑娘满面枯槁,叹了口气,"姑娘,车在长安街外,我们走罢!"楚相宜被清风扶着恍恍惚惚的穿过了热闹的长安街,只到上车时才回过神来,转首望了一眼靖安候府,曾以为是一生的依靠,却成了困了她十年的牢笼,不过,如今终于是彻底解脱了!

一路许是车摇的厉害,她头有些晕,半昏迷着,直到被扶下车时,有点不敢置信,昔日门庭若市,繁盛一时的府邸如今已是破屋残垣,破败不堪.

一路缓缓走去,枯树断梁,满目疮痍,路过祠堂她停了脚,这里依旧白墙青瓦,高大威严,半点不见损毁,只是如今四周守着官兵.

清风见她呆呆的望着祠堂,哽咽道:"姑娘放心,祠堂里有□□爷爷的画像,他们不敢惊扰楚家先祖.老爷,夫人,大公子,小公子都在……姑娘进去上柱香罢!"楚相宜摇摇头,转身向后院自己的芙蓉园走去,哑声道:"你进去把明月的骨灰放了罢!"楚家忠仆是可以入楚家祠堂的.

楚相宜蹒跚着步一路行去,她哪里有脸见家人,怕是见到她祖先们都不会安息罢!可是,她还是想去看看她住过的屋子,她想——魂归故里.

门窗破败,枯草蛛网,屋内家具无一完好.缺了半边的檀木雕花拔步床,那是爹爹曾给她打的陪嫁,窗下半斜的案几旁毁坏的妆奁是夫人容氏为她准备的妆奁,她俯身颤着手一一抚过.

楚相宜泪眼朦胧,想她这一生辜负了多少人,当真是靖安候夫人说的那样——狐媚祸水!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不小心打翻了案几上的破木匣子,她踉跄了几步,脚踢到了什么,缓了缓神,低头瞧去,原来是被她折断的檀木簪.

她吃力的弯身拾起,那人听她夜难安睡时送与她安神的.她嘶哑着声耻笑了一声,那人看着很精明其实是个蠢材,那般明显的敷衍与厌恶都听不明白,还巴巴的送了礼来.

"怎么,相宜妹妹这是想再嫁?啧啧,怕是迟了呢!难道侯爷没告诉你,我只要扳倒了楚家,就扶正我做正室么?"来人一身白狐狸毛大氅,娇嫩的脸蛋陷在长长的狐狸毛中光彩明艳.她瞧着楚相宜穿着做姑娘时的胭脂色羽缎斗篷,两颊微陷,细纹梗生,眼底满是嘲讽.

楚相宜缓缓转过身,一手死死抓住窗沿,"苏玉烟!楚家待你不薄!""吆,妹妹这是哪里话,难道不是妹妹你气死姑丈,害得大郎被按在祠堂活活打死,二郎又失足落水,楚家后继无人才落得如此地步?"苏玉烟掩唇轻笑.

楚相宜闭了闭眼,全身彻骨的疼痛丝丝缕缕绵延,她微颤着转过身背对着苏玉烟,轻声道:"滚出楚家!""吆,你都能来……"苏玉烟的大丫鬟锦儿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苏玉烟狠狠瞪了楚相宜一眼,骂了一声"狐狸精!"匆匆离去.

片刻后,一堵黑影挡在了楚相宜身前,"怎么?楚大小姐这是后悔了?你不觉得是罪有应得?"那不是上京公子独有的清音之声,是只有边塞的风霜才能磨砺出的沙哑低沉,浑厚沧桑,只是这声音略轻,满是玩味嘲讽.

商战见她半响不搭话,上前一把揪住她,"后悔么?重来一次还会嫌贫爱富弃我么?"楚相宜被晃的全身如锥刺般疼,头也更晕了,后悔?家破人亡,的确后悔,她颤抖着抬起手,商战瞧见了她手中的那半截木簪,黑沉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楚相宜轻轻一笑,双手握住那半截木簪使尽全身力气,再度折断.

我害你被世人耻笑,你亡我家人,我们也算是两清了!若重来一次她不会选择秦锦程,也不会选择他,她只会低嫁,护着家人一世平安.

又被晃了几下,楚相宜全身抽搐,各骨头里刀刮般疼,再也压不住喉中的腥甜,全身骨肉像是被绞成了肉沫,太疼了,她只想睡过去.隐约间,依稀闻见了观云崖的梅香,依稀听见那人惊慌的喊着什么.

她其实不喜那檀香梅太过浓郁,只不过向来喜欢折腾那个蠢材,她有十年没闻见过腊梅香了.

她想,都说人死前会幻想世间之美好,果真没错.只是,那人该是恨她入骨,怎会惊慌呢?

她不知晓,正月将过,靖安候被凌迟,靖安候夫人被下旨赐毒酒断情,靖安候府倒,而长安候妾室苏玉烟惦念表妹过于忧伤疯癫.

三月三,长安候在西城观云崖饮酒时失足坠崖.

六月夏日,酷暑炎天,荷塘的莲叶儿都被日头晒的打蔫儿,枝头的蝉儿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小厮丫头们三三两两躲在树荫下打着盹儿.

唯独建在树林深处的楚家祠堂内凉的沁骨,楚相宜觉得全身凉透了,她迷迷糊糊的缩了缩身子,这地狱可真冷啊!

继夫人容氏身边的大丫头银铃探头瞧了瞧里头,皱着眉摇了摇头,叹着气匆匆向季春苑而去.

刚到窗根底下就听见楚江涛的咳嗽声,与容氏软绵绵的说话声——"老爷,祠堂到底太过寒凉,大姐儿女孩子家家,又刚落了水,身体要紧."虽是酷暑,楚江涛却用不得冰,容氏拿着团扇轻轻的给楚江涛扇着.

楚江涛年轻出海时受了风寒,虽说医师药材自带,但到底海上气候恶劣肺里坐了病根.

"那秦锦程油腔滑调非是良人,靖安候夫人非是良善之辈,她想不通就继续跪着,跪到想通为止!咳咳咳……"楚江涛虽已近中年,但保养得当,脸面瞧着是而立之年也有人信,只是长年患病,面容苍白,方才又咳嗽的厉害,苍白中又透着一股潮红.

容氏连忙接过金玲递来的蜜水喂了楚江涛喝了一口,她江南金陵人氏,性子典型的柔弱,说起话来也是软糯温柔,瞧着楚江涛眼底的疲乏,斟酌了一下,说道:"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大姐儿是实在中意秦家世子,老爷就依了吧!我们给商家多些赔礼,秦家多陪些嫁妆也就是了.虽说秦家门户高些,但楚家也是数百年的世家,就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总不会薄待了大姐儿去!"楚江涛方才要说话,就见银铃轻挑了帘子,朝容氏轻轻摇了摇头,容氏瞧着楚江涛无力的闭了眼,心里暗叹一声,吩咐银铃道:"赶紧去告诉姑娘,哎……金盏你去把许太医请去芙蓉园,就说老爷允了,全依她了!银盏赶紧的去芙蓉园叫清风烧上热水,给姑娘收拾好衣裳!"金盏,银盏,银铃三人答应着点头匆匆离去.

楚相宜又饿又冷,混混沌沌的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楚家□□爷爷的画像.面皮白净,细长眉,狭长眼,雌雄莫辨.银色的铠甲,黑色的红缨枪,骑在血红色的战马上,依稀可见当年战场上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爷爷怎么会在地狱,楚相宜一时愣了,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瞧了瞧画像,右边立着的那根青冈木的军棍,左边留白处是历朝历代国主亲书的年号,鲜红的玉玺没错啊!

最后一枚印章旁的"天成"明显不对,她记得清清楚楚,五年前瑞安帝率领锦衣卫浩浩荡荡去楚家祠堂,亲自留书写了年号盖了玉玺,怎么会没有了?

疑惑中听到银铃的声音,"明月快扶姑娘回去罢,老爷已经允了,全依着她了!"她转头瞧去,那穿着翠色褂子墨绿罗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可不就是明月,楚相宜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明月因护她被文氏活活打死了.她怎么也来了地狱?是专程来瞧她的么?

明月奔奔跳跳着跑来,只到进入祠堂方缩了缩脖子,规规矩矩低头缓步,扶起楚相宜,走出祠堂大门,立马欢快道:"姑娘,银铃姐姐方才说了,老爷允了你与秦世子的婚事呢!"楚相宜楞楞的瞧着明月饱满圆润的脸蛋发呆,听到这里浑身生生打了一个哆嗦,"婚事?"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再看到天上亮的发白的日头,扑面而来的炎热,绿树成荫,满池半开的莲苞,分明不是天寒地冻的年里头.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脸,触手圆润,弹软滑腻,这不是临死前那般枯槁干扁!

对,她及笄那一年四月遇见了秦锦程,为了秦锦程她拒婚跳了湖,然后被爹爹罚跪了祠堂……楚相宜紧紧抓住明月,"明月,今日是哪年哪月?"

明月一时愣了,眼泪汪汪,瞧着楚相宜脸上的疯狂,哆嗦着身子结结巴巴道:"姑,姑,姑娘,你不记得了?今日是康乾二十五年六月初三啊!姑娘,你,你别吓我,我胆小!"是了,她正是今早跳的湖,她重生到了十六岁?

顾不上瑟瑟发抖的明月,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她狠狠掐了一把脸,瞬时一阵干疼,眼眶中蹦出了泪珠.

前世的苦难磋磨,重生的欣喜惊慌齐涌上心头,悲喜交加,楚相宜忽然全身没了力气跌在地上,顾不上礼仪规矩,伏地嚎啕大哭.

树荫底下的小丫头们猛的一哆嗦,被哭声惊醒了,探头探脑的远远瞧着.明月也是吓了一跳,俯身赶紧去扶楚相宜,以为她是跪祠堂觉得太过委屈.

的确,姑娘虽从小便当作继承人养,但姑娘家,到底还是千娇百宠的长大,要不是这次秦家世子明晃晃的上门说与姑娘已互定终生,姑娘又以死相逼,老爷是断然舍不得如此罚姑娘的.

"姑娘受委屈了,老爷已经允了,姑娘快随我回去洗澡换身衣裳,许太医已经在芙蓉园等着了,老爷……也是为姑娘好,姑娘仔细伤着身子,莫要再伤心了."楚相宜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双手捏住明月的脸,帮她擦着泪,"傻丫头,你哭什么,我没委屈,我这是高兴!"明月瞧着她家姑娘眼眶内涌出一股股的泪,迟疑着点点头,扶起楚相宜上了软轿,"姑娘快随我回去,欢欢喜喜等着当世子妃罢!"世子妃?她此生绝不能重蹈覆辙,她只想寻个商户低嫁,然后好好护着家人,一世平安!

楚相宜张开五指,瞧着划过指缝的明媚日光,才感觉到她的人生是鲜活的.

她还未嫁与秦锦程,也没有被文氏磋磨软禁,她才十六岁,她的家人还都好好的,她的锦绣年华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来得及!

到了芙蓉园洗漱穿戴停当,又让许大夫仔细把了脉,她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微有些发热,仔细养几日,吃几剂药就好全了.

金盏银盏待楚相宜喝了粥,又吃了药,被明月伺候着睡下了方才回到季春苑回话.

"……许大夫说并无大碍,姑娘已经吃了药睡下了,老爷太太就放心罢!"楚江涛听她身子无大碍才安心,到底是亲骨肉哪里舍得她受苦呢!他叹了口气,"过几日我舍了老脸亲自去商家赔罪罢!"容氏揶揄道:"老爷莫不是舍不得金银给大姐儿铺一条姻缘路?"楚江涛摆摆手,脸上终有了笑模样,"夫人是怕我掏空了家底薄待了大郎,二郎和兰姐儿?"容氏掩唇轻笑,"怕得紧呢,老爷怕是还要劳苦几年多赚银子啦!"容氏向来贤良,楚江涛知晓她是与他逗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配合着说道:"定会叫他们一人一座金山."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管家楚槐来报,大姑爷前来探望老爷与大姑娘.

楚江涛叹了口气,吩咐楚槐,"就说我乏了不见客,大姑娘也病了,叫他回罢!"容氏瞧他乏了服侍楚江涛歇了,刚出房门就见楚槐又回来了,她打了个手势,到了廊下.

楚槐是知晓大姑娘刚拒婚跳了湖的,故也不敢私自送商家的物件去芙蓉园,只得前来通报楚江涛夫妇,"大姑爷说老爷乏了他改日再来,但是今日他定要见一面大姑娘方才安心,说看了这个大姑娘自会见他."晋国已订婚的男女见面倒是不大严防,只是楚家打算和定国候府退婚.事关女儿家名节,容氏见是一个信笺,到底不大放心,接过来瞧了下,只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十年韶华困,一缕断情亡.

容氏没瞧出来个眉目,十年韶华,断情……难不成他已听闻大姐儿拒婚跳湖是来退婚?不大像啊!以老爷与老侯爷关系,就算退婚定要亲自前来的.

她再三犹豫,婚事到底还未退,既然商家大郎说的如此确切,那这里头必然是还有什么缘故,既然要退亲那他们说明白也好.

"去拿给大姑娘瞧,若大姑娘不见便罢,若见……现下天热,便把他安排到前头那个四壁镂空的花厅,仔细让人伺候着!"楚槐自然是听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这是让里面安排些人,以防有损大姑娘名誉,估计这婚得退了.他让小厮送往往芙蓉园,自己去花厅安排.

楚相宜听到商战前来,方才想起上一世的昨日秦锦程前来与爹爹说了与她互定终生,爹爹不同意,她刚闹了一通.偏巧晚间商战来了,她不愿见便推说困乏,神思不宁,夜里睡不好.第二日商战听说她坠了湖,巴巴的又来瞧,她仍没见,商战人走了,却是执意留了簪子……上一世的恩怨已随着她与家人的死终结了,今世她本打算也让爹爹退婚,便也不打算见他.她迷迷糊糊的吩咐清风去回了不见也别收任何物件,听闻商战写了句话来,本是随意打眼一看,心头却是一震,瞳孔一缩,立马清醒了过来.

别人瞧着或许以为是商战等她十年的怨恨,只有她明白,那十个字其实是她的上一世的写照.困在靖安候府被磋磨了十年,最后文氏一杯断情酒丧了命.

楚相宜让人扶她起来洗漱.商战与自己一样重生了!那他来是为了什么呢?再度报复吗?

一路走来她还是未猜出缘故,上一世他们恩怨已尽,商战来是为了什么?

待她再度站到他面前时,不由想起着上一世苏玉烟的话,她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淡然,她绝不能嫁他.他们重生的事都太过于匪夷所思,楚相宜挥退了下人才开口:"想必你也知晓,你我恩怨已尽,我此生不会嫁与你为妻!"商战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乌黑清澈,明亮如星,里面除了没了上一世的厌恶,剩下的却是亦如往昔一般的……绝情.

商战冷笑一声,道:"恰好,我本也不打算娶你为妻!"

楚相宜暗自舒了一口气,便知晓了商战此番定是来退婚的.也是,他们二人上一世彼此辜负良多,这一世正好就此别过,皆大欢喜.

正暗自欣喜时,忽听商战冷然道:"我此次是来纳妾的!"

楚相宜晕了晕,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商战勾唇玩味道:"你说呢?"

想到前世苏玉烟在他的授意下弄得楚家家破人亡,楚相宜冷笑一声,缓缓走近,一手勾住商战的脖子,拔出发间的簪子把玩,"仗着会武轻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女子不堪受辱,挣脱时失手杀死人,你说这种死法会不会再度成为上京的笑谈?"商战并未理会她的话,寒眸微眯,盯着她把玩簪子的手.嗯,簪是好簪,碧玉嵌珊瑚珠如意簪,玉也是好玉,莹润通透,只是人……蠢!偷梁换柱,自以为能素手遮天良缘天成,却是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葬送了年华……楚相宜见他瞳孔一缩,轻笑着拇指迅速在几个珊瑚珠上一通按压,蓦然间玉簪顶端冒出一根三寸细如胎发的钢针,商战颈上已是血珠滚落.

商战却是毫无所觉,甚至轻薄一笑,双手楼了纤腰,轻飘飘说了句:"我已追随太子,我死,楚府必亡."楚相宜闻言清浅一笑,转首又抵上自己脖子,"楚家家训,楚家女不做妾."商战瞧着她颈间冒出滚落的血珠瞳孔紧缩,破声道:"你敢再死,我一定,灭了楚家!"商战夺下簪子,瞧见她眼里的决绝,心里一阵后怕,他终不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注定是他前世今生都逃不过的劫数!

楚相宜其实心里也是怕的,今生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死,何况她还有好多事情未弄清楚,楚家还等她去救.她刚才在赌,非是赌她在商战心里分量,而是在赌楚家的分量.

为何历朝历代的帝王即位都得去楚家祠堂拜见□□爷爷,书年号盖帝玺.

前世她虽被囚禁在靖安候府,但从下人口中隐隐察觉了帝王对于楚家的忌惮,瑞安帝即位时,明里是去□□爷爷画像旁书年号,盖帝王私印,暗里其实是在找寻什么物事,是因为秦锦程明里暗里套话时她才发觉的.

她当初以为他们是在找楚家的金库,她当时庆幸还好她与爹爹闹翻没有真正接管楚家.当她发觉在靖安候府处处受制时,为了家人,她便与楚家拒绝了来往,甚至断绝了关系.

可后来发觉并不是,那时楚家生意已经被各势力瓜分殆尽,瑞安帝隔一段时间仍然去楚家搜索了一番,直到找到了藏于下人家的楚大郎.上刑拷问不得,折磨的楚大郎不死不活时下旨赐封了楚大郎为九千岁,随即又在楚家祠堂,□□爷爷画像前活生生将他给打死了,那之后才停止了搜寻楚家.

今生她一定要尽快查清始末,护住家人,报仇雪恨!上苍垂怜给了她有一次生命,她不敢死,也不能轻易死!

"你很怕我死?你想从楚家得到什么?财力?势力?"楚相宜仗着商战有求于楚家,满眼嘲讽道.

商战毫无在意她的嘲讽,低头摆弄着那根玉簪,终于能把那根钢针收放自如了,才抬起头无所谓道:"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亲自折磨你罢了!至于其他的,那就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楚相宜瞧着商战把玩着簪子,忽然取下发冠换上了她的簪子重新戴好,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长形木盒塞给楚相宜,"给,这是上辈子那个蠢货花了一夜雕的,本也不想给你,想了想还是给你罢!不然怕你分不清我与那个蠢货,他就是太蠢,熬了一夜给熬死了.好歹他给我腾了这个驱壳,就完成他死前的愿望罢!"楚相宜:"……"

见楚相宜没动,又拿回去,直接打开盒子,拿出簪子插入楚相宜的发间,围着她转了几圈.

他绝不是因为上一世因为楚相宜临死时那么残忍的折断那半截木簪,绝不是!就算注定的劫数也该由他来掌控,"嗯,不错,果然丑的别有风味!"楚相宜瞪着眼:"……"

"不想报仇么?不想护着家人么?想就乖乖等为夫中秋节来娶你."说罢不等楚相宜回应就利落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记得十里红妆嫁妆别光整些空箱子,不然为夫会真以为楚家女就值十两."楚相宜嗤笑,"嫁妆披帛上金线的确是十两,这你都拿来用了,你原来这般穷啊!"商战捏住她的下巴,坦然道:"对,被你说中了,接下来几年或许会很穷,所以为夫就指望娘子来养活了."楚相宜沉吟片刻,上一世商战就是追随永安帝的,他肯定是知晓楚家的一些事的,楚家虽财力雄厚,朝中却是没有靠山.如今楚家的确需要借助一个靠山来瞧清前路,与谁不是合作,不如就找个彼此相熟的.

何况她知晓上一世太子去了边疆后瑞王会切断他们的军饷粮草,他们的确很穷,而楚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想到这里,楚相宜有了底气道:"三年为期!你取财,我借势.""好,一言为定!"商战点点头,说罢转身出去.

楚相宜随后出去冷眼远远瞧着商战对管家楚槐的乖顺斯文,谦逊有礼,心里暗骂一声衣冠禽兽.

看着商战远远甚是文雅的拱手作揖,楚相宜嗤笑一声,转身向后院走去,刚穿过花园就见苏玉烟带着丫鬟锦儿急急迎来.

楚相宜瞳孔一缩,商战对付楚家是因为她的确欠了他,可是苏玉烟,她嫡亲的表姐,母亲去世后,舅家没落,他们一家老小吃住在楚家.

要不是上一世楚家没落后突然崛起的苏家,她还不知道她嫡亲的舅舅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早就打吞没楚家的主意.

"相宜妹妹,早起听说你不顾礼法拒婚竟然跳了湖,我还不信呢,瞧你脸色白的,看来真的了!真是个傻姑娘,楚家什么样的人家,任凭天大的事也不怕,妹妹身体没大碍罢!"苏玉烟双手握住楚相宜的手臂,眼里已是带了三分泪光.

楚相宜死死掐着手心,狠狠压下心里的恨意,以前自己还真是有眼无珠的紧呐,竟然怜惜这种东西!

她虽是拒婚跳湖,可那是后院发生的事,下人既是知晓也不敢外传,何况才不足一日.上一世即使是商战少年慕艾,时时关注,只是知晓她失足落了水.可是竟连几条街之外临河别院的苏玉烟竟然知晓的这般清楚明白,看来她的母舅一家在楚家早就安排了眼线.

她这这怯怯弱弱的好表姐明着是关心她实则是暗讽楚家人飞扬跋扈,顺带还宣扬她不知廉耻,而且她拒婚跳湖的事,恐怕已经传了出去,过不了几日商战会再次成为满上京的笑话.

她上一世是吃了多少斤猪油啊!

楚相宜忍着恶心,不着痕迹的挣脱双臂,"表姐说什么呢,看来是急糊涂了!我是瞧着池边的一株红莲打开了朵儿,心里欢喜,伸手去够不小心落了水."苏玉烟怔怔的瞧了瞧双手,她发觉今日这表妹有些奇怪,昨日还与她说不喜商家庶子的愚笨,要解除婚约重觅佳婿.听说她拒婚落了水就急急赶来了,难道是下人传错话了?果真是失足落了水?

楚相宜知晓了苏家的居心不良,再也不想白吃白喝供着苏家一家白眼狼,今生必须要把苏家尽快赶出去.只是爹爹那里如何交代呢?

正想着就见楚江涛派容氏身边的大丫鬟金盏来寻,楚相宜知晓楚江涛应该是告诉她向商战退婚的事,想着一会她还要向楚江涛打探下楚家的秘密便打算支开苏玉烟.

她不知晓上一世苏玉烟是如何知晓的,或许是商战告诉她的,也或许是她偷偷打探到的,想到这里她对苏玉烟道:"爹爹这几日犯了旧疾,表姐不若先行回去,等几日我再寻你来玩."刚说罢就见苏玉烟又是泪光点点,眼中一片急切,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后院走,"妹妹这是哪里话,我多大的人了,哪里只会只顾着玩.姑丈自小待我女儿一般亲厚,如今他病了我哪里有不去瞧瞧的道理."楚相宜轻轻拍开苏玉烟的手,"好生走路,别叫下人瞧着表姐不规矩."苏玉烟见她抚开了她的手又是一愣,可听到她的话后嗔怪道:"妹妹说笑了,哪里就有那般严重了!"楚相宜嗤笑一声,见她话虽这样说,可到底是双手交叠,小步轻移,不再来拉扯她.她这表姐这般爱惜羽毛,看来一早就打算嫁入高门了,可到底是失算了,再得宠又如何,到底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啊!

再次见到楚江涛,楚相宜不自觉已是眼含泪光,哽咽着说不出话.她没见楚江涛已有九年了.上一世怕连累楚家,她从不见楚家人,就连爹爹临终之际她都不能去见一面.

楚江涛本是沉着面,但见到自家姑娘泪眼婆娑的不知所措,心就软了七八分.今早还嚷着,不退婚就离家出走,这才半日就已经这样了,到底是小孩子家家嘴上花花.

只是,这婚实在不喜他可以舍了老脸退了,但楚大郎弟妹又小,楚家将来须的由楚相宜担着,作为楚家继承人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可知错了?""知,知错了!"

楚江涛欣慰点点头,刚想再训几句就见自家姑娘已经趴在他膝头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楚江涛叹了一口气,到底不忍心再训,抬手轻拍着楚相宜肩头,"好了,好了!爹爹都依了你了,等明日我便去定国侯府去……""爹爹不用去训他!商战今日已经来瞧过我了,"楚相宜顾不得擦眼泪,抬头打断楚江涛,抬手取下发间的木簪,嗔怪道:"哼!就送了这个不值钱的破玩意.竟还想提前婚期,我给骂了一顿,那婚期可是两家早就定下的,哪里容他胡来!"楚江涛一愣,没明白自家姑娘唱的这是哪出呢,就见岳家外甥女前来上前请安,"姑丈大安!相宜妹妹就是顽皮,今早还拒婚跳湖呢,这会子……"楚相宜已抹干了眼泪,无辜道:"爹爹你瞧,表姐急糊涂了,她在临河边上,就是走路来回都要半个时辰呢,她定是听下人浑说.不过就是贪玩落了水,她非要说我拒婚跳湖."楚江涛虽不明白自家姑娘打的什么算盘,却是听出了话里头的意思,他眯了眯眼,审视着苏玉烟,他不过病了才几日,就有人把手伸到了楚家后院么?

姜还是老的辣,楚江涛和蔼可亲的问着苏玉烟些家常话后,随手翻开账本开始询问起楚相宜经手的几间铺子,苏玉烟自然乖巧告辞.

等苏玉烟一走,楚江涛立马合了账本,悠悠然端起茶盏品起茶来.

楚相宜心里仍是千万言语都道不尽的悲痛交加.

上一世她为了秦锦程拒婚跳湖,楚江涛不得不妥协去定国侯府退亲,不知爹爹与老侯爷谈了什么,亲事最终没退成.

且楚江涛比之前还要态度坚决,她又大闹了几场,直到楚江涛被她气的吐了血,她便认命了,整日茶饭不思,浑浑噩噩,直到婚期前听了苏玉烟偷梁换柱的计策.

婚礼当日她躲去了别院,等到晚间回府时,楚江涛时被她气的卧床不起.那日家里所有地方都是从未有过的冷清,容氏,弟妹见了她也是不理不睬,那时她突然心生悔意,心里满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她连夜去偷偷找了秦锦程,直到顺利嫁进了靖安候府,她心里的煎熬方才轻些.事已如此,她只能紧紧抓住秦锦程,哪怕文氏的百般嫌弃与日日刁难,她也只能费尽心思百般讨好……想到这,楚相宜泪眼婆娑道:"爹爹……女儿错了!女儿想明白了,今后一定听爹爹的话.""果真想透了?"

楚相宜破涕为笑,顺带给楚江涛换了温水,几经斟酌后佯装抱怨道:"爹爹,虽说我与表姐自幼亲厚,原不该说,可她如今竟比爹爹还烦人,老盯着些琐事训我.前儿我只不过把母亲那架白檀木雕牡丹花鸟屏风抬出来摆摆,她非说我碰坏了母亲会怪罪,非逼着我去库房存了才罢休.今儿……又来,都说了我想通了,她还非不信,拐着弯又向您告状."楚相宜说的自然是容氏,她生母娘家苏家自打苏氏这一辈才能平庸,没一个能独当一面不说,还惯会吃喝玩乐,赌钱吃酒,祖宗几辈子的经营,几十年就落寞了,自打苏氏嫁进来就依靠着楚家做些末流的小生意.

楚相宜是故意这般说的,前世她也是听从苏玉烟挑拨离间有意无意的针对容氏,如今想想人容家在金陵几辈子经营的丝绸盐运.丝绸,茶叶,土仪,一年四季几船几船的运往上京,况且大郎体弱,兰姐儿姑娘家家,二郎又十分年幼.她作为将来楚家的掌权人,容氏又哪里会针对她呢.

楚相宜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难怪人家拿她当枪使,只能怪自己愚蠢!

楚江涛仔细打量了楚相宜半响,瞧她喜笑颜开,再无毫无之前的颓然之色,方才真信了她想通了,端起水饮了一口,"你也该训!想通了就回去自省罢!"楚相宜转了转眼珠试探道:"爹爹瞧我打理的几间铺子如何?什么时候把楚家印信交与我啊?"楚江涛端起茶盏淡淡道:"回去把《史记》《道德经》《孙子兵法》《鬼谷子》《天下水陆路程》陶朱公的……"楚相宜赶紧借口发热头晕溜了出来,爹爹这是目前不打算让她接手核心生意,再待下去肯定又被罚抄书了.爹爹这里看来是问不出答案了,不过爹爹会肯定会注意苏家,其他的只能慢慢来了.

楚江涛看着自家姑娘麻溜遁走的身影,笑眯眯的放下了茶盏.一手翻看起方才撂下的账册,一手拿过楚家二郎前月抓周时抓到的金骨玉珠的小算盘啪啪的拨着.

半响后瞧着斜阳下泛着润透光泽的小算盘珠子笑得越发满足.不过接着又想到一事,手指轻点着盈利最是多的一笔,皱了皱眉,难怪前月楚槐汇报别家来进货的少了.

瞧瞧这流水,感情是自家姑娘一家把自家进货给包圆了啊!楚江涛幽幽叹了口气,年轻人上进自然是好的,可这太上进了就不对了,自家吃肉的时候好歹给别人留点肉汤啊!楚江涛眯了眯眼,看来这书还是得抄一抄.

晚间,楚相宜拖着身子虚乏,去季春苑给容氏请了安,在容氏一如既往的客套留饭时,一反常态的留下来吃了饭.

楚江涛看着自家夫人指挥着下人在自家姑娘面前摆了软糯拉开花的肉沫粥并十多个煎拌熘炒的时令小菜.自家姑娘一反常态的泪眼汪汪,自家夫人也是没话找话一个劲劝吃.

两人脸上均是刻意的熟络,瞧着她们一个眼泪在眼眶打着转要掉不掉,一个坐立不安的一个劲吩咐着布菜.瞧见自家夫人被折腾的手忙脚乱,楚江涛笑咪咪的对自家姑娘说了一句,"明日起抄三遍《鬼谷子》."于是,楚相宜与容氏两人的尴尬瞬间就被打破,一个眨着大眼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家爹爹,默默开始吃饭,一个暗自舒了一口气坐下来给自家老爷布菜.

楚江涛接过自家夫人递来的清炖鸽子汤轻呷了一口,眉头舒展,眼睛微眯,这《鬼谷子》果真是一本极好的书啊!

在楚相宜苦哈哈的抄书时,在上京伴随着楚家与定国侯府婚约作罢的流言中,朝堂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自年初以来北方草原大旱,眼看着马上就到了秋收,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天成帝也难得从后宫一堆莺莺燕燕里钻了出来,日日陪着一群大臣在朝堂上骂战.

楚相宜还没抄完一遍《鬼谷子》,马上又到了她生母的祭日.往年是楚江涛陪同去的,月前楚江涛被她跳湖气的犯了旧疾,而楚二郎又太小离不得容氏,所以这次是楚大郎陪同她去.

六月二十三,楚相宜和楚大郎在一堆婆子丫鬟小厮护院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去了西城京郊观云崖旁的国恩寺去为生母做水陆道场,吃斋,诵经,祈福.

十日后,诸事皆毕,楚相宜难得松散了,带领着楚大郎丫头们去寺后的观云崖去摘梅子.

这个时节梅子正好成熟,无论是糖浸,盐水泡,或者做梅子酒是都是极好的.

来到观云崖,楚相宜自己躲起了懒,反倒是一向最是讲究斯文的楚大郎难得兴致勃勃的坐在小厮肩头,挽起袖子鼓着腮帮摘的起劲.

长姐最是喜爱吃乌梅,爱喝梅子酒,眼看着下月就要出嫁了,楚大郎想亲自给长姐酿几坛梅子酒.

楚大郎方才一转眼就见一身月白直裰,带着发冠做男人打扮的长姐已经走远了.背着双手晃着个比柚子大不了多少,柄上缠着青丝的小竹篮儿.那竹篮儿随着指尖的跳动一颤一颤,原本少的可怜的几个梅子蹦了个精光.

楚大郎轻摇着头,外人眼中长姐是温婉贤淑,聪慧能干,知书达理,只有他们自家人知晓那只不过是装出来的样子.其实长姐除了对金银,经商感兴趣外,其他的凡事皆是浮云.最是爱躲懒,爱娇起来比六岁大的兰姐儿还要胜上三分.

近些日子总听闻小厮来报,上京都传长姐拒婚跳湖与商家大郎的婚事作罢了.楚大郎鼓着腮帮皱了皱眉头,他都快急死了,长姐却总毫不在意的说无妨,到时候她出嫁时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母亲也说长姐是失足落了水,可他隐隐觉得以长姐的性子来看,怎么流言反倒是更令人信服呢?

那商家大郎也真是,原不怪长姐总说他是莽夫一个,自从长姐落水时来过一回后就再也没来过.这次来国恩寺也不见那他前来询问过一回.

楚大郎故作老练的长长叹了口气,"唉……"

罢了,既然爹爹母亲都这样说,那他便勉强相信吧!大不了,他快些长大等他做了官,长姐便可以有个依靠,商家大郎若敢欺负长姐,和离了便是,他养活!

而楚相宜并不知晓自家弟弟都快为自己的人生操碎了心,国恩寺这几日是只接待楚家姐弟谢绝了外客,所以这后山观云崖也是一片清净.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被她打发去摘梅子了,她正好可以随心所欲的满山逛逛.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崖顶,此处望去天高云淡,群岭如聚,使人生出一种站在了云端,一览天下小之感.瞧着崖下生出的一树青绿,她不由想起了临死前那股浓烈的腊梅香,想起了十岁的那年.

那是年里头,她跟着父亲容氏来的,趁人不注意便偷跑了出来玩.在这里见到了商战,她气的牙痒痒.

因为,年初四她跟着容氏去定北候府去赏梅,一些郡主贵女们只有她一个定了婚约,大家好奇之下都围着她问——商战有没有秦锦程好看?有没有梅家大郎有才?是不是和杨将军府的二郎一般武艺高强?……年幼时最是喜爱被追捧的时候,所以不管她私底下多么嫌商战,嘴上却说:"嗯,他很好看,很有才,武艺比很杨家二郎武艺还要好!"于是,在一群小丫头的惊呼声中美滋滋的时候,就听一位郡主的丫鬟跑来,听到话后脸色古怪的盯着她偷瞄,诺诺的说道:"商大公子被杨家二公子打的满地滚."楚相宜:"……"

所以,她怒气冲天的随手指着崖下伸出的檀香梅,"去,把边上最艳的那枝给我折来!以后每年都要摘,不然我就叫爹爹退婚."少年正是拔高的时候,腿抽筋是免不了的,果然,商战摘了梅花往回爬的半途小腿突然抽筋,脚下打闪,就跌到了梅树上.

她虽是不喜商战,但啧仅仅是想吓他一吓,当看到梅枝不堪重负裂开缝时她吓了个半死.情急之下自然不得不暴露了她会武的秘密,劫后余生,两人相拥着全身打着颤……那之后每年,她都会收到一枝开的最艳的檀香梅,后来,她嫁给秦锦程后就不曾闻到过那般浓烈的香了.

正想着,背后一声清润的男子声音响起,叫的她心惊胆战!

"吧嗒"一下,手中的竹篮儿跌到了地上,就地又蹭了起来滚了几滚堪堪停在了崖边.

楚相宜身体微微轻颤,如午夜梦回时那般全身冷汗湛湛,心底的恨意与惧怕齐齐涌出.

楚相宜猛的掐住手心,直到指甲刺入皮肉中的疼痛感传来,她才觉得她已新生,她已重来,一切还来得及.她发狠一般指甲在已冒出血珠的伤口中又挠了挠,生生扣出了几粒豆大的肉丁,她手指肚轻轻在上面碾压着.

但只有这钻心的疼才能给她些力量.她闭了闭眼,木偶一般转过身,向秦锦程望去.

面如满月,唇含三分笑,目染两分情,乌发高冠,温润如玉,清雅若兰.竹色衣袍上的流水暗纹随着衣衫摆动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上京人人都传靖安候府世子爷貌欺潘安几筹,性柔杨柳三分.只有她知晓,这皮囊有多美,皮囊之下的恶魔就有多虚伪,恐怖.

秦锦程瞧着楚相宜脸色苍白,额角滚出汗珠儿,身体轻颤,垂着眼半响都没说话,以为她是炎暑天中了暑气.

"阿宜可是中了暑气?"秦锦程伸出手走近几步,声音中透着几分焦急.

楚相宜连连后退几步,已经到了悬崖边,几经张嘴才找回声音,她颤抖着唇不经意间已经惊呼道:"别过来!"秦锦程眼眸一暗,心下疑惑,楚相宜都要与商家解除婚事了,他也上了门表明了心意,分明是已经倾心自己,可为何这般突然对自己又生疏起来,甚至有些……惧怕?

眼看着楚相宜直接退到了悬崖最边上,脚边已有泥土滚落.秦锦程瞳孔一紧,虽想不透为何,但他只能举着手止住了步,"好好好,阿宜,我不过去,你别再退了,千万别再退了!过来,往这边来!"看着楚相宜仍是不说话也不动,眼里是……恨意?秦锦程一向心细如发,转瞬间脑中已是百般思量.他放柔了声,哄道:"前些日子听闻你为我跳了湖,我本是要来的,可是你知晓我在瑞王底下当差,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一些事,实在没腾出空来瞧你……你可是怨我?"见楚相宜摇了摇头,秦锦程唇角扬起,温和一笑,声音中带上了三分戏谑,"那阿宜就是怨我没去上门提亲吗?"楚相宜摇了摇头,嘶哑着声,"不,不是,不是的……"

秦锦程轻笑着伸出手,"好好好,既然不是那就赶快过来,我马上去上门提亲,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世子妃罢!"刚说罢就见一阵黑影略过,一个回旋,转眼间楚相宜已经被商战抱着退到了秦锦程身后.一手轻揽着楚相宜的腰,一手粗鲁的扯着袖子擦着她额头的汗.

感到她还微微轻颤的身体,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深潭一般的狭眼中泛着冷光,嘴里却甚是嫌弃的耻笑道:"我知晓你丑,也知晓你白糟蹋了上京第一美人的名头,可再丑也不能为此去死啊!上次见你差点被自己刺死,这次见你又差点把自己摔死,又丑又蠢,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楚相宜神色疲惫的闭了闭眼,将整个身体都依在商战身上.前世虽然商战对她而言也算作是"仇人",可她也付他良多,今世他们又算作是合作人,比起秦锦程的虚伪,她还是愿意相信商战一些.

感受到楚相宜全身无力的依过来,商战深不可测的眸子迅速闪过一股亮光,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把脸转向秦锦程,冷冷道:"我家蠢货,全上京公认的金娃娃.秦世子跑来这里纠缠莫不是最近缺钱花了?不过她一向蠢,你找她作甚?缺多少与我说,我亲自送去靖安候府岂不更是便宜!"秦锦程敛了目,清浅一笑,双手背到身后,死掐着双手,眼里幽暗不明,脸上却是一片是怜惜之情,"商公子一向再知礼不过,阿宜既然与商家打算退婚,你这般会不会有碍女儿家的名声?"商战轻哧一声,"谁说我们要退婚了?人人都说秦世子智貌无双,我竟不知世子这智谋徒有虚名不说,还专爱听长舌妇的闲言,甚至盯着人家内宅,还真是让人……不齿呐!"秦锦程手指猛然一紧,手心立刻泛出了血珠,他抬眸紧紧盯着商战,"你以为你跟着一个被要贬的太子会有什么前途?你能给阿宜带来什么?你要真的为阿宜好,就……""哈哈哈……就该主动退婚?秦世子还真是令人……恶心的紧啊!"商战眼底的冷意一点点蔓延开来,"秦锦程你给我记住了,我与我家蠢货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定的姻缘!她生为我商战的人,死为我商战的鬼!你最好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秦锦程毫无所觉般轻笑了一声,望向楚相宜,楚相宜却是闭了闭眼,低哑着声轻轻说道:"我们走罢!"商战听到楚相宜说到"我们"时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低头轻声回道:"好!"说罢抬头又是一副冷煞狂狷之态,"秦世子就怎知太子会被贬?莫非你家瑞王殿下已经盯着皇位了?"看着秦锦程脸上的青绿交加,商战开怀大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秦世子,我们走着瞧!"揽着楚相宜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道:"两日后乃我与我家蠢货的大婚之日,知晓秦世子陪王伴驾就不请你了!"说罢,挑衅的望了秦锦程一眼,脚尖一点揽着楚相宜向山下直去.

直到坐上马车楚相宜浑身都是冰冷的,楚大郎紧紧握着长姐还算完好的左手,紧盯着那包裹着的右手轻纠着眉.

原本他们是打算还要待上三两天的,内管家楚榆前来说爹爹让他来接他们回去,只说是商战要去北边婚事提前,其他的倒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纳闷呢,以往不都是法事完了还要待上几日.更何况这段日子长姐明显心绪不畅,好容易可以松散几日,爹爹怎么突然就要求回了不说,这婚事还提前了.

直到商战来了他方知晓是因太子之故.

二月南边遭了水灾,瑞王举荐了太子,据说当初太子在南边亲视堤坝,亲自查看救灾区民众,获得了不少好名声.直到五月江南知府张怀安以死谢罪的折子递到了金殿,其中所述举国震惊!救灾银子有九成全进了太子腰包,多处堤坝坍塌未曾加固,甚至许多地方都未曾修,以至于三个县全部被洪水淹没.

一时,上京各大酒楼茶馆茶余饭后皆是在议论此事,听说月前连吉庆园都排了一本叫做《贪吃记》的本子.上演那日他被爹爹母亲压在家中,父母只当他小,其实他从小博览全书,哪里不明白,这全因是皇帝昏聩,只不过是瑞王蓄谋的一场夺嫡大战罢了,只不过苦了百姓.

可是寻常百姓不晓得啊!据说那场面是人山人海,叫骂声连天.最后因为瑞王当场把吉庆园的台柱子玉无暇直接射死在了台上,并抓获了所有出演的戏子,连逃脱的一个未出师小生的追捕令至今都挂在大理寺对面.

看似瑞王以雷霆之势止了这场闹剧,可据说御史台参太子的折子每日都是一叠一叠的往龙案上摆.皇帝自然大怒,当场剥了太子的所有职务,本来是要废的,说是赵老国公当场要撞金殿才作罢.最后太子被禁足,定国侯府在内的太子嫡系皆被吃了挂落,瑞王自然春风得意.

今年北边草原又是大旱,旧朝几国相争时,匈奴虽然被□□爷爷从北边赶到了西边,可是如今经过好几代人的繁衍,北边又兴起了鲜卑,突厥,契丹等,每次北方大旱秋收后北方牛羊缺少草粮定然无法过冬,无论大小,定有一场仗要打.

皇帝娇奢,国库连年空虚,去岁打仗时就向各皇商以官位做许,征集了军饷,今年想来所谓的以官征集军饷又是少不了的.

不知何故这次是一向主和派,声称百姓少受战乱之苦的瑞王举荐了太子去西北戍边.楚大郎心里轻叹了一声,哎,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夺嫡之事一向难以言说.

太子七月半就要动身,商家大郎作为太子嫡系自是要跟去的,所以长姐的婚事不得不提前了.

楚大郎瞧着长姐呆呆的眼神,叹着气给长姐倒了一杯热茶.

他之前还瞧着长姐原本悠闲自在的满山逛着,被那厮接来后却是脸色苍白,手心血肉模糊.想想方才包扎时长姐手心那惨不忍睹的情景,楚大郎打了个哆嗦.

虽然长姐说不甚脚滑,滚下了山坡被荆棘划的,可他却一点都不信!以长姐的武艺一人独斗三五个护院都不落下分.脚滑?怎么可能会脚滑!

楚大郎一脸的不信,想到长姐一向嫌弃商大郎鲁莽,再有前月的落水之事和后来压过《贪吃记》的退婚谣言,他怎么觉得就是商家大郎故意推了长姐.

随着车轮撵过青石板路的轻微的隆隆声,楚大郎沉思了半响,鼓着腮帮道:"长姐,你若实在不喜商家大郎,我可以帮你一起求爹爹去退婚!"楚相宜听到楚大郎的话方才回过神来,她接过茶喝了一口,轻轻拍了拍楚大郎的头顶,笑了一声,"大郎别怕,长姐没有不喜这婚事,是为了旁的事."楚大郎的头顶的呆毛刺的楚相宜手心痒痒的,再看着楚大郎鼓起的腮帮子,她忽然心绪就开了,她不应该怕,一切才开始,她要做的还很多.

楚大郎轻轻拉下长姐放在头顶的手,默默鼓着腮帮,他决定要默默生会气,一个两个都欺负他小.方才商战就摸了他头顶,长姐又这样,还是兰姐儿最是乖巧.他想兰姐儿了,不知道她可曾从外祖家回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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