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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折弥和归迟了。。。

然而最虐心的不是BE ,而是归迟居然是小二分裂出的小三,我*

然而在我心里,归迟就是归迟,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话说今天重看发现折弥居然是丹凤眼。。。。。那是什么鬼?

【10音社出品】妲婴原著改编古风玄幻GL广播剧《傀儡妖》预告
制作:阿不【10音社】
美工:沾衣【泼墨音社】
宣传:熊小胖【10音社】
夭华:林簌【忆语广播剧社】
卫迭清:TONY【10音社】
群妖:牧野冥姬、东都策马、追马、默殿
虎妖:东都策马【10音社】
归迟:沧川【忆语广播剧社】
小诤:追马【10音社】
凤幼:黑芝烧【声创联盟】
莲姬:L句号【10音社】
蝠儿:牧野冥姬【10音社】
填词:冉语优【剪刀剧团】
混音:沧川【忆语广播剧社】

折弥明明爱着夭华,开始因为不懂爱,中期因为不懂表达爱,后期却因着夭华妒忌的一系列作为再不能爱。风镜和林簌把这种微妙而复杂的感情拿捏得很精准啊!还有烧饼对风幼的无望压抑表面风流浪荡、L句的妖魅、归迟的懵懂单纯……真是厉害

夭华也是可怜人,自己从小跟在折弥身边,可惜独身了千年的折弥不懂得如何爱她,爱却不会表达,让夭华孤苦求之而不得,然而归迟这劣等妖却得到了夭华怎么样也得不到的关爱,就算归迟是她自己,可是折弥的温柔却是给归迟而不是给夭华的。

补完了原著了,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哪还有勇气听到最后啊!永生太寂寞了,若还是折弥之前那样平淡,没有情感,倒还可以,折弥也那样过了千年,但是经历了那么多情感纠缠,懂得了爱恨,所有人都离去,永生就更加寂寞了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哪怕时光只是弹指之间,华儿也至死不渝

才补原文,这文几乎全便当啊,结果是某个便当狂磨反倒在成堆的便当中屹立不倒成为唯一没便当的人了么?

要是风大大,大v,l句号,季女王,阿追,饶饼,雷音,韶韶,小夜光,这阵容,杜鸦鸦,喜马拉雅绝壁炸了

每个cv都好带感,特别是风镜大大的“我的命给你”,L句号的风情,簌簌的笑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听一遍还是会流泪,尤其是夭华最后的独白,心都碎了!多年以前看文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

好佩服CV们,风镜的声音活脱脱是折弥,把折弥超脱世外,又被牢牢束缚在尘世那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微妙感觉配得太精准,林簌的也将夭华那种矛盾演绎丝丝入扣,对折弥的占有欲,却又一再伤害心爱之人、沧的声音真令人脑中浮现一只憨胖单纯的兔子,风流的凤幼让人忘记饼哥是谁。L句的妖魅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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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爱 GL 最新12章阅读

    午后的山林小道,人迹罕见,晃动的车厢内,青蝉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对面的姜无忧。姜无忧正闭目养神,幕帘将穿透而来的日光筛得细细的,丝丝缕缕落于她脸庞、肩梢,是个名副其实的天人模样。

    山风吹过,马车快行。青蝉移开视线,探目往车窗外。道旁绿木成荫,鼻端尽是初夏气息。青蝉模模糊糊地想着,再过数月,两人相识便有一整个年头了。……只是怎么觉得,距离海上初遇,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了呢?

    回程的路上没再起波折,时光匆匆滑过,二人途经丹亭亦未做逗留,直接入了白鹤城。马儿快得彷如一抹虚影,一口气跑到第六门上,才终于打着响鼻停下来。

    时近深夜。姜无忧甫一下车,便回手撩起车帘。青蝉正猫腰下来,见状不由一愣,姜无忧专程在给她打帘子啊?

    青蝉动作定格,与姜无忧四目相对之际,忍不住脸红道:“多谢。”

    姜无忧的目光慢腾腾地往下:“落了马鞭,劳烦,多谢。”

    青蝉顺着姜无忧指示,低头看到自己脚边,姜无忧的马鞭静悄悄地躺在那儿。

    青蝉自作多情了一回,急忙捡起马鞭,尴尬地递给姜无忧。姜无忧拿了便走,车帘甩在青蝉未及收回的手指上,犹带着一点点余温,只是很快就冷了。

    青蝉对着重新合上的车帘,车上车下,便是两个世界了。脸上的热度逐渐消散,她维持猫腰的姿势,脑中闪过许多过往画面,而姜无忧淡漠的眉眼贯穿始终。

    姜无忧就立在马车旁,像是疑惑青蝉何以用了这么久才出来,侧头拿余光斜她。她探究的神态过于明显,青蝉便解释道:“也是落了东西,在寻。”

    青蝉笑笑,沿了竹屋外那条溪流走起来,走走停停,扶着溪边一块大石坐下。扭头,远远看到姜无忧,还在先前的位置,虽看不清面容,可白衣孑立,仍刺得青蝉心头一阵钝痛。她贪慕二人的独处时光,但又清楚一味的痴心奢望只会让自己跌得更重,痛得更狠。

    青蝉早已在理智上说服了自己,不过因为舍不得,所以反反复复地拖延至今,但也是时候了。

    她抬手,对着姜无忧的方向挥了挥:“将我送到这里就是了,我自己可以回主殿。”

    青蝉平静的声音伴随夜风飘来,姜无忧把手笼入袖中,并不作答。

    青蝉试着让自己的唇角扬起弧度:“再会啊,姜大人。”

    青蝉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姜无忧,起身欲走,却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只萤火。

    那萤火擦过她的脸颊飞远了。青蝉抬眸,放眼一看,这才发现溪边星星点点,入目尽是飞舞的萤火。

    只是萤火再美也勾不起青蝉的任何兴致。她沿着溪流行走,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却仍旧走出一脸的潮湿。

    眼前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青蝉越走越快,她走得太过匆忙,脚下屡次被裙裾绊到,踉踉跄跄,险伶伶没有跌倒。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狼狈啊……怎么就不能从容一点呢?不过是将姜无忧从内心里剜去,她本来便不该在那里出现的,不过是恢复如初,怎么就会这么心痛?

    姜无忧?是姜无忧在唤自己?青蝉短促地吸着气,胡乱擦了脸上泪渍,有些不确定地支起耳朵,就又闻一声:“青蝉。”

    青蝉勉强收起泪,拿衣袖捂住眼睛,擦了又擦,才犹犹豫豫地回身。只不敢抬头,怕被对方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怕被对方质询为什么哭了,更怕自己失去理智,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

    姜无忧已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随着青蝉回身的动作,她抖开手间硕大的布袋,无数微渺的光芒从中倾泻而出,短短时间内便在她身前凝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青蝉情不自禁抬首,萤火流转,绿幽幽的就像缀在夜空的星星,一闪又一闪。

    二人身处光网两侧,隔着这无穷尽的萤火屏障,姜无忧带笑的眸光比星辰还要璀璨。只见她随意地弹指一挥,光网应势裂出缺口,幽幽碎片霎时冲青蝉扑面而来。

    夜风撩着青蝉的发丝往后飘去,她恍恍惚惚仰着头,流动萤火的点点绿光投照在她脸颊上,眼瞳之中的光点时隐时现,那里面映出姜无忧似笑非笑的眉目。

    青蝉怔怔的,不甚清醒地困在萤火中央,脑中的那根弦,“噌”的一下断裂了。一股灼热自心头汹涌地烧到眼眶,泪水再次奔流,她却连掩饰都不会了,压抑沉闷地哭出声来。

    姜无忧状若无意地掸掸衣袖:“也不必感动得热泪盈眶。”

    话毕,见青蝉依旧哭得投入,姜无忧:“……雕虫小技罢了。”

    青蝉摇摇头,慢退一步,又突的上前,整个人扑进了姜无忧的怀中去。

    时空仿佛静止,只有青蝉断断续续哽咽的声音:“你……姜无忧……”

    姜无忧愣了好久,回过神,听青蝉又抽泣着:“我……”她抓紧了姜无忧,急切地仰脸看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姜无忧的手悬空在青蝉身侧,不知是要推开她,还是想要安慰她。两人四目交接,耽搁了会,姜无忧红唇开合,说道:“世间美景何止万千,只简单一出萤火之舞便叫你哭成这副邋遢模样,出息!”

    她话里话外十分有嫌弃青蝉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意思,但却没有追究她不打招呼就如此贴近的罪过,并就此做出了相关解释:“……不过是看在你哭得这么难看的份上,勿要得寸进尺打湿我衣襟!”

    话音落,萤火翅膀很缓慢地扇了扇,重新围着二人流动起来。

    姜无忧的语气虽然嫌弃,但内容却令人温暖又感动。青蝉的急切便如充盈鼓胀的泡沫,被姜无忧这两句话轻飘飘地一戳,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她抹掉泪,磕磕巴巴的:“我……是我错了。”

    青蝉拖着鼻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对你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她说着,眼泪又流出来:“……能与你相识是多么幸运的事,可这一切都被我毁了!我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一头栽进去,不该动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它冒出来才对啊!”

    “可是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每时每刻都怕失控。你对我好一些,我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你态度冷淡,我又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我……”

    青蝉说不下去,眼泪簌簌往下滚。四周静的连夜风拂动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慢吞吞地走,姜无忧没有开口。

    此刻的青蝉,说不出是后悔还是解脱。姜无忧眉间轻蹙,青蝉猜不透她会怎么看待自己,会厌恶自己吗?……厌恶也没有关系了。

    姜无忧抬眸,望着眼前又一次停住身形的萤火,挥了挥衣袖,将它们都驱散了。青蝉看她表情一味只是冷淡,心脏便如沁过了严冬的冰水,冻的都察觉不出痛感了。她认命地吁了口气,想这样也好,既然说开了,也就彻底死心了,以后避开不见免得尴尬,反而是好。

    她迟钝地躬身,一字一字蹦出来:“想来……从踏入白鹤城开始,城主便得了消息的。我还是不耽搁,这就回主殿去吧。今夜之事……”

    青蝉看着姜无忧,分明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到了最后,只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青蝉低头走,脑子里是木然的。摸摸脸颊,泪痕还在,只是眼泪已经不再往下淌了。

    视野下方出现一袭白色袍角,青蝉抬起通红的双眼,姜无忧。

    姜无忧又道:“素图为了救我,丢掉了性命。担负起情感,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青蝉扯扯嘴角,想送自己一个苦笑,那笑容进行到大半,姜无忧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但是认识你之后,我才体会到素图当时的心情。情感不仅是软肋,更是利器,在令人破绽百出的同时,又无坚不摧。”

    姜无忧慢慢靠近:“你我心意相通,情感让你踌躇不安、备受煎熬的同时,我也经历着与你类似的感受。……你何错之有?遇见这样的你,是我的荣幸。”

    青蝉的泪水,随着姜无忧的话语悄无声息地爬了一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住嘴,想笑又想哭。

    姜无忧的指腹从青蝉眼下划过,轻声言语道:“我曾想过逃避,青蝉,你比我勇敢。”

    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乎的人,原来也一样在乎着自己。青蝉“哇”的一下,放声哭出来。

    姜无忧不太想破坏气氛,但青蝉眼泪鼻涕全部招呼上来,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能不哭吗?……真不好看。”

    姬莲生独自走在狭小冗长的甬道里,周围一片漆黑,前路没有尽头。她走过一程又一程,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她孤独地走下去,走下去……直到耳边传来一连串清晰的私语:

    冰凉吐息喷洒在姬莲生耳后,那种不怀好意的口吻,令她猛然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纱帐,姬莲生擦掉魇出的冷汗,花了点时间才让自己回归到现实。她重新闭上双眼,安静躺着,心内却始终无法平复。既然睡不着,便干脆坐了起来。

    守在帐外的侍女听到动静,急忙拔亮烛光:“大人,您醒了吗?”

    侍女依言奉茶,姬莲生少少喝了一些润喉。那侍女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又道:“大人,奴婢有事要禀。”

    “您说只要浮光回来,不论何时都要回禀。——浮光一刻钟前回府,唯恐大人会召见,一直在屋外候着。”

    姬莲生听到“浮光”二字,目光有瞬间的放空。她缓慢束了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浮光捻着安神香进屋,征求姬莲生示下:“我听她们说,大人近来时常睡不安稳,是否需要燃一些以助睡眠?”

    姬莲生撩起薄被,坐到床沿上,一身淡色里衣,看着浮光,没有反对。

    浮光将香投入香炉,看青烟袅袅散开,这才回身,朝姬莲生行礼:“大人,浮光回来了。”

    浮光忙道:“大人折煞属下。……此次幸不辱命,一切都算顺利,没有如上次那般跟丢目标。姜大人现已回了白鹤城,……青蝉姑娘也已经回到主殿。她们经过何处,发生何事……属下都已详细记下。”

    谈吐间浮光表情略不自然,说完,掏出随手携带的小札,跪行至榻边,呈给姬莲生。

    姬莲生目光落在小札的封皮之上,烛火昏黄的光亮,使她的面庞看起来有些奇异的柔弱。

    浮光想了想,额外补充一句:“……只不过属下担心跟的太紧被发现,对于很多事只知皮毛,不知其深意。”

    姬莲生似乎有所犹豫,但仍旧还是接过小札,将其置于身旁,却没有翻开查看。

    姬莲生低头看她:“你能有所见闻,不过是姜无忧故意为之。她若有心避你,你只会如上次那样铩羽而归。换言之,你看到的,不过是她故意让你看的。”

    浮光语塞,见姬莲生搭垂着眼睫,神情间竟有股说不出的落寞,立时曲膝跪地:“是属下办事不利,不能为大人分忧,请大人责罚!”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让浮光去跟踪姜无忧的这个决定,颇有些不知所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却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

    ——这三个问题如跗骨之疽,又一次回响在她脑海之中。权势、地位、声望……她全都得到了,至于开不开心,那从来就不是她追求的东西。

    与此同时,回到主殿的青蝉,被巡夜的绿萝拦下:“三更半夜的,青蝉姑娘你回来了?”

    青蝉此刻正飘飘然,也没听出绿萝的阴阳怪气,冲她傻笑:“是啊,回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绿萝的本意是要刁难刁难青蝉,但看她一径笑的灿烂,顿感索然无味。转而指了她手上的布袋,问:“这是何物?你带什么回主殿来了?”

    那是姜无忧送的萤火,青蝉见绿萝问起,脸上笑容不自觉再度扩大:“是萤火!”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青蝉冷不丁想起姬莲生的话,她说城主对夏夜的萤火天生没有抵抗力。

    绿萝:“难为你有心,特地带萤火给城主。只是她今日早已歇下,明日我会为你传达的。”

    青蝉搓搓手,追着绿萝走了几步,又徒劳停下。此刻她双手空空,看绿萝提了布袋越走越远,心里不是很乐意。那些萤火毕竟是姜无忧送的,毕竟是一个见证,拱手送了人,多少是要舍不得。但转念想到今晚的遭遇,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并不会因为这一袋萤火就造成什么缺憾。

    大大叹了口气,青蝉一边这么自我安慰,一边往住的院落走。又忍不住琢磨,以自己与姜无忧如今的交情,再要一兜萤火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只是不知姜无忧知道萤火被绿萝半途截走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呢?

    第二日,云红|袖醒来便见到封入透明器皿的萤火,“咦”了声,左看右看,把玩了一阵才想起来问绿萝:“哪来的?”

    顿了顿,目光从萤火之上挪开:“她回来了?那姜无忧呢?”

    云红|袖没做声,捧着萤火在梳妆台前坐下。绿萝眼明手快地拿起梳子给她束发,边梳边道:“此事依奴婢来看,要么是青蝉花心思打探过城主您的喜好,要么是出自于姜大人的授意。……但是按青蝉以往的性格来分析,她不像是会刻意讨好的人,所以奴婢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绿萝:“奴婢是这么认为的。姜大人是想与城主重交旧好吧?以往发生的事都是过眼云烟了,不然她为何要留在白鹤城呢?”

    青蝉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面姜无忧对她仍旧冷淡,她胆战心惊地拉着她的袖子问,你不是说我们心意相通的吗?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青蝉哭着醒过来,绝望的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用力擦着泪,哭了会儿才想起不是这样的,梦是相反的,姜无忧不会骗她。

    ——只是自己恋慕姜无忧,可以一口气找出无数个理由,而姜无忧又看上自己的什么了呢?

    仅仅过了一夜,青蝉就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昨夜的一切真的发生过吗?

    云红|袖在早膳之后召见了青蝉:“你离开白鹤城,我是允了的,是以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做过什么,我一概不会过问。”

    云红|袖弹了弹封着萤火的器皿,歪头朝青蝉笑得十分柔和可亲,摆出一副随便聊聊的架势,问她:“这些萤火哪里来的?”

    青蝉叹了口气:“回城主,是在第六门的溪流边捉的。”

    第六门的溪流边,那就是在姜大人的竹屋附近了。绿萝挺胸收腹,果然如自己所料。

    云红|袖:“那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送这些萤火于我?”

    ……是绿萝会错意半途截走的……可实情没在绿萝跟前说破,在云红|袖面前就更不能说了。

    云红|袖鼓起腮帮,想,什么重交旧好!根本与姜无忧毫无关系,只不过是姬莲生生怕青蝉吃亏,告诉了她来讨自己欢心的吧!

    云红|袖觉得自己必须得从长计议。她心随意动,推开萤火,吩咐绿萝:“你去将压在梳妆盒最底下的那匣子首饰拿来,赏了青蝉吧。”

    云红|袖事先并没有说会赏青蝉东西,绿萝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城主会把那个匣子里的东西赏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这……城主?”

    青蝉见绿萝真去翻梳妆盒,惊道:“城主,奴婢不能要。”

    云红|袖:“你给我的萤火,我很是喜欢,这份喜欢千金难买,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

    青蝉捏了把冷汗:“无功不受禄,那些萤火得来容易,万万当不起城主如此厚爱啊。”

    云红|袖就不说话了,绿萝将那匣子取出来塞进青蝉手中,硬邦邦道:“城主赏你,是瞧得起你,你便好自收着,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城主又是什么身份,她赏你东西,还容你讨价还价!?”

    青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为难地看向云红|袖:“城主……”

    云红|袖:“收下就对了。你还年轻,又是这等好颜色,此时不打扮,要待何时呢?可别将这匣子搁置了,平白浪费我一番好意。”

    青蝉捧着一匣子首饰出了殿,白花花的日头,化不开她心里浓浓的不安。

    青蝉顺着游廊一路走,一路思索,得不出什么结论——匣子里的怎么看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首饰,新奇贵重是有的,但却看不出有任何的蹊跷,难不成云红|袖真是想让自己好生打扮?……不能啊,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远远的有人被簇拥着迎面而来,青蝉收起匣子往旁边避让,等她们走近了才发现被众星拱月着的是姬莲生。

    姬莲生穿着层层轻纱,随着步伐迈动,裙裾下摆如云波散开,说不出的明艳夺目。

    为她引路的侍女向她陈述今日议程,姬莲生侧耳仔细听着,打青蝉身旁经过的时候,目光随机落到青蝉身上,又收回。——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青蝉按捺住满心眼冒着泡的不安,对这样的姬莲生有些想笑:无所不能的姬大人有个脸盲的毛病,多日不见,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

    青蝉等这一列人都走过去了,才重新回到游廊,正要离开,姬莲生的声音传入耳中:“青蝉。”

    姬莲生示意那列侍女先行,负了手朝青蝉走来:“许久不见你了。”

    青蝉眨眼:“看你刚才那样走过去,以为你认不出我啦!”

    姬莲生领会过来,第一反应是好笑,日光下含笑的双眸,折射出明亮的光芒。下一瞬,她快如闪电地掐住青蝉脸颊,不客气地晃了晃:“几日不见,哪里学来的坏心眼?”

    青蝉急忙夺过自己的脸,捂住被掐的那半边,振振有词:“君子动口不动手。”

    两人都笑望着对方,姬莲生言归正转:“你是从红|袖那里来?”

    青蝉“嗯”了声,也不隐瞒,打开匣子给姬莲生看:“这都是城主赏的。”

    姬莲生看到匣子里的东西,露出一抹讶异:“……你做什么了,她给你这些?”

    姬莲生听到“萤火”,想起那个与青蝉一起被困在藏的夜晚,心里一动。她合上匣子,回:“没什么不妥。”

    明明是察觉了什么,却不说出来,青蝉不满地嘟囔:“姬大人,你不言明,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城主对我向来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突然给我这些,还示意我佩戴起来,究竟是有何深意?……我愁都愁死了。”

    “她的深意我是不知,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愁也愁不出个花来”,姬莲生红唇微弯,“这些首饰与你很相衬,喜欢的话不妨换着戴。”

    姬莲生:“它们都是我往日里从白鹤城外搜罗来的,不必担心有问题。”

    云红.袖把姬莲生送的首饰赏给了自己——青蝉把匣子严严实实收起来,坐着一边慢慢喝水,一边将这事在心底反复地琢磨,无论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两尊大佛相斗,就算斗个昏天暗地也无妨,但何苦把这么一个人微言轻的自己给牵扯进战局呢?

    云红.袖明的不来,专玩阴的,令人防不胜防,真是有点卑鄙……姬莲生有时虽也卑鄙,然而卑鄙地光明正大,两厢一比对,就不那么令人不齿了。

    青蝉整个身体陷进宽宽大大的椅子,双腿悬空了晃来晃去。既然琢磨不出头绪,就把首饰这回事抛到了一边去。撑着下巴,专心致志地想起了姜无忧。

    严格意义上来讲,两人分开并没有几个时辰,可就是抓心挠肝的,想要再次见到她。

    再次见到她,与曾经无数次的相见都不一样了,这种心境的变化,青蝉光是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知道你回来了,今日祝音来找城主议事,我就一道来了。”

    青蝉闻声双目一亮,但见端木倚了门,满脸温和的笑意。青蝉急忙跳下地,把她迎进来,又是斟茶,又是找可供消遣的零嘴儿,忙个不停。

    青蝉笑道:“上次出城去与你道别,谁知你没在。这么算来我们可好久没见了。……你与祝大人外出查案,又发生什么新鲜的事了?”

    “我也是前些天才回城。”端木对查案之事略过不提,反倒说起了阿芒:“回城前路过丹亭,你那胞兄耳目灵聪,不知怎么得的消息,将我们堵在半道上,请了祝音去茶场。”

    青蝉吃了一惊,不自觉提高音量:“阿芒请了你们去茶场?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端木摇头,示意青蝉稍安勿躁,“只是他当时急坏了,一个劲说你不见了,让我们帮忙打听。”

    “……”青蝉转不过弯来,“不见了?怎么就以为我不见了?我离去之时与他都说好了的呀,姜无忧要带我回白鹤城?”

    端木浅浅一弯唇:“可城主派去接你回城的人,是姬莲生啊。”

    端木:“姬大人没接着你,白鹤城内又迟迟没见你与姜无忧的踪影,无怪你胞兄心急。”

    “……”端木的话就是一股飓风,把青蝉刮的东倒西歪,难为情地飘起来了!原来姜无忧是故意的啊!难怪云红.袖会说这段时日去了哪里,做过什么,她一概不会过问这种话,青蝉越想越是窘迫,脸也燥热起来,只是姬莲生为何在方才碰面时对此事只字未提?按理她没接着人,多少应该询问几句呀?

    端木看着青蝉神情变换,不由试探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蝉心虚回说:“姜……姜大人本要领我回白鹤城,谁知临时有事要去拜访故友,便带了我一道去,所以回的晚了。”说着弹起来,想就此掩饰尴尬:“阿芒那边得立刻传个口讯才是,免得他再担心。”

    青蝉长长的“哦”了声,重新坐下,转眼却见端木凝着眉,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怪道:“怎么了?”

    端木卡了片刻,还是略带为难地开口:“祝音说白鹤城内形势不明朗,唯恐往后又有大的变故……现在姜无忧回来了,城主与姬莲生的角力,究竟是多了筹码,还是会更加混乱,谁都无法断言。我知道姜无忧平素对你颇多照顾,你与她交情不俗?”

    端木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有所猜测?青蝉一瞬间脸红到耳朵,支支吾吾的:“我……我与她……”

    情感上青蝉是迫切想与端木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的,而理智又提醒她此时好像并非合适的时机?端木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何用意呢?

    端木:“你们之间有恨有恩,一路纠葛至今,交情绝非泛泛,我都懂。只是你我往日相依为命,在我的立场,有些话又不得不说。——以白鹤城如今的情势,不论是姜无忧,抑或姬莲生,点头之交已经足够。若是交往过密,就难在这纷乱的局势中全身而退了。”

    青蝉听的认真,端木看她没有反驳的意思,继续道:“……抛开这些情势不论,以姜无忧孤僻的性情,又是屡次经历过生死的,早就看穿世情了。这样的朋友,相处起来恐怕也不轻松吧?青蝉,你不要怪我多嘴,这么取舍是自私了一些,可我总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随着端木一个一个吐字,青蝉躁动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看着端木,端木也看着她。

    青蝉想起那些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听着海浪天马行空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岁月。

    ——自从离开大海,她们之间聚少离多,有多久没有那么亲密无间了呢?时间滚滚地往前流,多少美好的记忆,都定格在了过往里。青蝉眼眶一热,扑进端木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端木说的其实没错,可自己却要辜负她这份好意了。

    “……青蝉?”端木的手滑落到青蝉肩头,祝音的身影毫无预期地在她脑海里闪现。她在推开还是抱紧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眼睛一闭便将祝音驱逐了出去。

    青蝉依在端木胸口:“只是姜无忧……她对我也很重要。”

    青蝉又感动又窝心,粘在端木怀里,悄悄将眼角的泪花都擦掉了。

    端木走后不久,有个眼生的小姑娘自己掀开帘子溜达进了青蝉屋里。她背着手踱来踱去,先是什么也没说,光睁着大眼将这儿里里外外好一通观察。青蝉见她还扎着双髻,年纪应是比自己小一些,生的玲珑有趣、姿态故作老成,便也任她打量。

    那小姑娘看够了,回头冲青蝉嘻嘻一笑,大大方方行了礼。青蝉不知其来意,也有样学样,回了她一个礼。小姑娘见状闪身避过,把提在手里的小篮子给青蝉递过去:“姜大人给你的。”

    青蝉的脸说红就红,然而心跳加速不到一瞬,她又怀疑地看向她:“你说姜大人?……姜无忧?”

    青蝉多了个心眼,这里是云红.袖的地盘,保不定又是她在搞什么鬼?

    小姑娘见青蝉没接,便把篮子搁在了桌上:“不然还能是哪个姜大人呢?”

    青蝉有意多引她说话,便顺着问下去:“既然如此,姜大人有没有说些什么?”

    小姑娘眨了眨点墨般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笑得眉飞色舞:“大人夸我办事牢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才会托我来办这件重要的事!”

    小姑娘:“不然怎么是‘姜大人’呢?这种跑腿的活儿,当然指派别人去做啦。”说着,瞄了眼青蝉,似乎对她提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十分不理解。

    青蝉:“……”这小姑娘如此缺心眼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云红.袖派来的吧?否则也太……

    小姑娘看青蝉不再问话了,自认任务已经完成,慢吞吞踱出屋外,走了几步,身型化作黑漆漆一小团,在空中一闪就不见了。

    真是姜无忧派来的啊?青蝉打开篮子粗粗一看,就见里面摆了好些小玩意儿,竹蜻蜓、小泥人之类,一见之下忍俊不禁,有些明白为什么姜无忧自己不来了。

    她收集了这些充满童趣的小玩意送给自己,也是会难为情的吧?

    青蝉将篮子里的物件一样一样拿出来把玩,时不时看着傻笑,有些乐不可支。转眼到了午后,青蝉捻着竹蜻蜓躺到床上,一夜没睡好,她准备歇息一会,补补觉。

    身边有疼她的亲人,还有姜无忧,此时的青蝉几乎没有了任何愁绪,一闭上眼睛,就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青蝉转了个身,余光中有人正端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鼻尖隐约嗅到熟悉的冷香,青蝉在浓烈的困倦中小声嘟囔:“姜无忧……”

    姜无忧将盖住青蝉脸颊的发丝掠至耳后,凉凉的指尖触到青蝉光洁的肌肤,青蝉愉悦地把头在睡枕上蹭了蹭,呢喃般,唤道:“姜无忧……”

    青蝉这一觉睡得实在香沉,等完全醒过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她睡得口干舌燥,穿了鞋下地找水喝,喝着喝着,忽然发现那个拿在手上睡觉的竹蜻蜓,此时正跟那些小玩意儿一起,被收拾进了篮子里面去。

    平地一声雷,炸的青蝉人都焦了。——不是做梦,姜无忧真的来过啊!?

    接下来两日,青蝉在懊恼与羞惭之中反复切换。她有意下主殿去找姜无忧,可是没有云红.袖的口谕,她压根出不了宫门。

    青蝉一直寻找机会开口,只是没料到这个机会,会来的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华灯初上,建在高处的八角凉亭里四面来风,日间蓄积的暑气被一扫而空。青蝉拾阶而上,进了凉亭才知道云红.袖宣的并不仅仅是自己,另有三位美人,正齐刷刷地在案前跪着。

    青蝉心眼玩不过云红.袖,干脆也不猜了,低着头向云红.袖行礼请安。

    青蝉上前去,云红.袖把手边的匣子推给青蝉,青蝉探目,——又是一匣子首饰,华丽程度比上次那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红.袖满意地点头,突然话风一转,指着跪在地上那些女子,问青蝉:“那你觉得她们又如何?”

    “这就对了。”云红.袖一合掌,“姬大人昨儿给我送来这一匣子首饰,我收了她的礼,夜里睡都睡不踏实,总觉得亏欠了她。哎,想来想去的,咱们姬大人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嘘寒问暖的人,好不容易挑中这几个,你看可还配得上出类拔萃的姬大人?”

    青蝉无语,原来白鹤城主是这么乐衷于回礼啊?可怜的姬莲生,你好好的干嘛想不开,又要送城主一匣首饰呢?城主数年如一日喜爱送你美人的嗜好,你该早有领教才是。

    但话说回来,同情归同情,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云红.袖把自己召来这儿,不会就是单纯的让自己掌掌眼这么简单吧?

    “那就这么定了。”高高在上的白鹤城主愉悦地小啜一口美酒,“择日不如撞日,青蝉,你现在就替我走一趟,将这三位美人,给姬大人送过去吧,请她务必要收下。”

    “岂止俊美,你不知道以前那个知蓝,得了大人一回宠,被她迷的连魂都丢了吗?”

    寂静的夜色中,除了轿夫的脚步声,便是身后那顶软轿中传来的娇声雀跃。青蝉撩起纱帘,一眼就望见当头那轮皎洁的弯月。此时此刻,姬莲生的貌相清晰地浮现在青蝉心底……确实是出类拔萃到无可挑剔的。

    云红袖提出让青蝉给姬莲生送美人,青蝉横竖不想淌这种浑水:“……城主身边能人遍地,青蝉人微力薄,恐怕不能担此重任啊……”

    云红袖慢悠悠地吹着指甲,守在她身后的绿萝闻言,轻蔑地嗤道:“城主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你,你大约是忘记自己的斤两了?不会是记不得自己在这儿的原因了吧?好,那就让我提醒提醒你你是给你那个好姊妹,细砂还债来的想起来了吗?城主不过让你跑个腿,递个话,你就敢当面拒绝她,从今往后,这白鹤城是不是都得小心翼翼把你供成个菩萨,唯你马首是瞻啊?”

    言犹在耳,青蝉自嘲地咧咧嘴,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拒绝云红袖的要求呢?只是想到姬莲生……她与姬莲生虽没有如何深交,但姬莲生屡次三番地帮过自己,抛开各自立场,这个朋友并不算坏。若不知她有心上人还好,现下当了云红袖的爪牙,去给姬莲生添堵,真是恩将仇报了。

    这边青蝉正一肚子的烦闷,那边议论姬莲生正议论地热火朝天的气氛中,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小小的软轿里,先前对话的两位美人统一地盯向一旁的同伴:“不能闭嘴吗?”

    “我说实话也不行?不仅丢掉了性命,而且还死的怪惨的说是被折断了手脚,受尽折磨而死。这么危险的差事,也就你们两个没脑子的能高兴成这样。”

    “瞧瞧,说我们没脑子?你这么有脑子,不还跟我们一道走在往姬府去的路上么?再说了,害死知蓝的又不是姬大人,谁人不知啊,对知蓝下杀手的可是半鱼”

    争吵的声浪吵得青蝉不得安生,她捂着耳朵盯住晃动的轿帘,又想起细砂与宸娘,不知她们在海上是否一切都好……

    各怀心思,四人两轿到达姬莲生的宅邸时已经不早。姬莲生还在与幕僚议事,浮光上了点心茶水,让她们在大厅里稍待片刻,自去禀报姬莲生。

    “姬大人果真勤勉,有她为城主分担,城主才能如此高枕无忧啊。”

    “这么晚还在为了白鹤城操劳……不怕笑话,我还真是心疼她。”

    此地灯火明亮,青蝉不由得打量起对面这三位美人来。她们都着红衣,描眉画目,□□在外的皮肤如凝脂一般白皙云红袖挑选的,皮相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三人明显不太对付,说什么都能杠起来,如此的安排真不是故意的?姬莲生若是拒绝还好,倘若她收下这三位美人,那后宅还不得每天都鸡飞狗跳?

    青蝉感觉有点不好,默默地喝了口茶,对自己接下来与姬莲生的会面完全乐观不起来。只盼姬莲生议程能足够长,让她将腹稿打的炉火纯青才好。可惜事与愿违,姬莲生不多久就出现在门槛处,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迈进来。

    见她走进来,青蝉急忙搁下茶杯起身相迎,只见姬莲生摆摆手,几个大步,在青蝉旁边落座,略带着一点鼻音问:“这么晚找我是为何事?”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茶几,姬莲生将装了点心的碟子朝青蝉手边推了推,示意她用些。

    青蝉看姬莲生面露倦色,到嘴边的腹稿怎么都说不出口,搓搓手,她磨磨蹭蹭地问:“姬大人,你最近十分劳累?”

    姬莲生轻笑道:“是有些急报,解决起来颇为棘手。……嗯?说吧,过来有何事?”

    “姬大人呐城主担心您一心只顾白鹤城,却疏忽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让青蝉姑娘将我们给您送来大人呐,城主的顾虑真是没有错,您刚才都打喷嚏了天呐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白鹤城您也千万得保重呐”

    “……”姬莲生转头,好像这才发现大厅里还杵着另外三个人。

    万籁俱静,沙漏的声音细细传入青蝉耳中。青蝉几个深呼吸,感觉心里有数以千计的小人在疯狂撕扯。姬莲生的目光重新转回来,青蝉努力扬起一张认真的脸,和姬莲生对视半晌,末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姬大人,您不是刚送了城主一匣子首饰吗?……这是城主……的回礼。”

    “浮光。”姬莲生不露声色地吩咐道:“天色已晚,你且将这三位美人带下去安置了,待我明日亲自去主殿谢过城主美意后,再寻个宅邸安放她们。”

    之前发声的那位美人似乎对姬莲生的决定有所微词,正要张口诉说什么,便被浮光赶鸭子似的赶了出去,大厅里一时又安静下来。青蝉不知说什么好,姬莲生这副严肃的面孔,根本就不喜欢这些美人,却仍旧要违心地收下,青蝉越想越是愧疚,在云□□的这出戏里,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姬莲生往后靠着椅背,侧头用余光打量青蝉,看了会儿,拿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诶?做何板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青蝉:“城主定然不怀好意,你既然收下了她们,就多提防着吧。”

    “……以后没事少给城主送礼罢,我看城主也不喜欢你的那些首饰,你给她添堵,她少不了要以牙还牙,就今日这事来看,你真是活该”

    姬莲生饶有兴味地听着,看青蝉一本正经地说教,不禁笑道:“嗯,是我活该。”

    青蝉看她赞成,又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收下她们的,毕竟你对城主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

    青蝉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嘀咕:“更何况你有心上人了啊,都不考虑对方的心情吗?”

    姬莲生恍然大悟,点头:“是啊,你说的对,看来我的心上人,得跟我就这事儿计较很久了……”

    青蝉一脸“你才想到”的表情,看姬莲生面露为难,她搔搔头,道:“计较归计较,但她一定会理解你的,毕竟有些决定也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说白了,这是你与城主的博弈啊。”

    姬莲生“哈哈”一笑,青蝉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能惹到她发笑。

    看青蝉怔愣的样子,姬莲生又是笑,青蝉陡然意识到自己是瞎操心了,似乎是被姬莲生看了笑话,她愤懑地咬咬牙:“我就是有点内疚,替城主跑这一趟,让我觉得内疚。”

    姬莲生笑容并不收敛:“不必内疚,只是红袖的恶作剧罢了,不要想的太复杂。她隔三差五地就要发作一次,我已习以为常了。今日不是你来,也会是旁的人来,结果并没有不同,别往心里去。”

    姬莲生笑看着青蝉,笑着笑着又安静下来,她移开视线:“不早了,我让浮光送你回主殿。”

    青蝉:“不必了,软轿还在外面候着,我自己能回去。”她滑下椅子,冲姬莲生摆摆手:“姬大人,您刚才都打喷嚏了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白鹤城您也千万得保重呐”

    姬莲生本来已经不笑了,听青蝉故意学那美人说话,又笑起来。青蝉也笑了笑,转身走了。

    浮光送青蝉到门房,进去了却不见在这里歇脚的轿夫。青蝉奇怪地“咦”了声,浮光问道:“人呢?”

    青蝉难以置信道:“就走了?”难不成这又是云红袖的什么诡计?

    门房神神秘秘道:“姜大人来了,那些轿夫都被她打发了。”

    青蝉往外看,来时停靠在树下的轿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那儿的姜无忧。

    在青蝉看过去的同时,姜无忧也抬头,唇边浮现淡淡笑意。

    “大人,梅先生还在书房候着您,今晚是否让他先去歇着了,明日再议?”浮光看姬莲生一直盯着茶杯看,便不动声色地移走了它。姬莲生对浮光的所为心知肚明,想起青蝉临走前那句拿腔拿调的关切,她似笑非笑睃了浮光:“那就明日再议。”

    “是。”浮光得了令,下去知会那位幕僚,走了半程,扭头,看姬莲生还坐在那儿,跺跺脚,又折回来:“大人,有事要报。”

    浮光:“方才姜大人来过,她打发了轿夫,把青蝉姑娘给领走了。”

    姜无忧领着青蝉安静地往前走。青蝉心里千言万语哪里按捺得住,跟随姜无忧堪堪走过一程,终究还是小碎步赶超到姜无忧前头,歪了脑袋倒退着走,边走边问:“姜无忧姜无忧!……你怎么会来?怎么会知道我在姬大人府上?”

    青蝉的声音里有不容忽视的兴奋,姜无忧感知到她的情绪,不由得弯起唇角,抬手到她头顶,轻轻拍了拍。

    青蝉的笑容随之放大:“我原先还一直犯愁,要怎么去找你,谁想你就出现了!”

    她的模样实在乖巧,姜无忧忍不住又拍了拍她的头。青蝉笑眯眯地捂住脑袋:“做何不说话一直拍我头?发髻都要被你拍乱啦……”

    姜无忧正待开口,却突然伸手揽住青蝉的腰,略一用力,便把她拥入自己怀中。

    “……”姜无忧的气息来的太快,顷刻就灌满青蝉口鼻,青蝉浑身麻痹了一般,几乎是同一时刻,脸上就烧了起来。

    气氛陡然就变了,姜无忧愣了愣,后知后觉道:“你要踩着石块了。”

    青蝉僵着扭头,往身后一瞧,可不么?她一直面向姜无忧倒退了走,一副心神全在姜无忧身上,哪会知晓路上有那么大个石块儿挡道?

    她为自己一瞬间的反应感到羞愧,好在月色并不能悉数照亮她的窘迫之态,正要拉开与姜无忧的距离,姜无忧却又抬手,抚住青蝉头顶:“你比去年初识之时长高许多。”

    她的回答带着一点傻乎乎的孩子气,姜无忧松开怀抱,清了那石块儿,微微笑着继续迈步。青蝉下意识让到一旁,乖乖跟着她走。

    青蝉听到祝音的名字,脑子里却还是空的,只重复:“……祝大人找你?”

    姜无忧把眉一挑:“自从有了皮囊,祝音说话办事都不如以前利落。”

    青蝉的神魂这才彻底归位,她目不斜视:“姜大人,你这是在嫌弃端木?”

    姜无忧看青蝉,见她眉心打结,隐有忿色,觉得好笑:“今日的会面,端木一度在祝音的掌控下夺回思维,显然是个厉害角色,你怎么会得出我嫌弃她这种不实的结论?”

    姜无忧:“祝音拉东扯西,叫人不知所云,端木看不下去,直接问我对白鹤城有何看法,对以后又做何打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早前端木与自己的那番对话适时在脑海中响起,青蝉知道端木那两个问题实则还是在为自己担忧,感动之余,真不知要怎样才好。

    你以后的打算里可有我的存在?这一句话,青蝉却是不敢问出口。

    姜无忧慢慢踱着步子,不知过去多久,不答反问:“你呢?你对以后有何打算?”

    青蝉闻言,看向姜无忧。看了会儿,她的情绪低落起来。

    “他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青蝉笑的勉强,“不知怎么就想起他,还有以前那些事。”

    姜无忧静了静,不太确定地出声:“那时,是不是吓到你了?”

    青蝉点头,又摇头,轻轻道:“我已经原谅你了。早就在心里原谅你了。”

    姜无忧一时说不出什么感受。两人都立在原地,还是青蝉最先打破沉默:“那时候,我告诉戚恒,说我想回海上,想与端木细砂一起。他听我这么讲,就大声地斥责我。”

    青蝉想起戚恒,就总想起那日的夕阳。夕阳下,戚恒高高举着手,一动不动立在河中,举箭逮鱼的样子,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少年郎。

    “他说这世间多种活法,总要趁着年轻多走走,多转转……等走不动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再找个伴儿,栽点菜,养几只猫猫狗狗……”

    姜无忧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副景象,道:“那是世间最平凡不过的生活。”

    她的声音不咸不淡,青蝉听不出她的意思,是赞同是忽视抑或别的什么。但想来这种最平凡不过的生活,不会是这种身居高位,拥有大能力之人所追寻的吧。

    青蝉笑了笑,应的有点苦涩:“是啊,那真是再平凡不过的。”

    二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青蝉心里却始终闷闷的,回主殿的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与姜无忧慢慢踱着,却也终究是要到达。

    青蝉默默自怀中取出纸鹤。自从姜无忧将这纸鹤赠予她,她没有一日离身的。

    青蝉应了“好”,却又要走不走。姜无忧看她似有话想说,便唤:“青蝉?”

    青蝉说的轻如蚊呐:“那日……你说你与我……与我心意相通,可还……算……算数吗?”

    青蝉急的跳起来:“你不记得吗?你给我看了萤火之舞,你说情感不仅是软肋,更是利器……你说你我心意相通,情感让我踌躇不安、备受煎熬的同时,你也经历着与我类似的感受。……你说了那么那么多,你……你都忘记啦?”

    姜无忧安安静静地听着,青蝉眼泪都掉下来了,姜无忧用指腹给她拭了泪,叹息般道:“在心头斟酌过千次万次的话,怎会忘记?傻子,休要再哭了。”

    原来姜无忧竟故意捉弄她!青蝉气得抡拳要捶,想想又舍不得,只得瞪着亮晶晶的眸子,指了她:“可恶!”

    姜无忧:“质疑我。”顿了顿,补充:“勿要有下次,可明白?”

    青蝉正被云红.袖拘着誊写经书。云红.袖一时心血来潮,青蝉却并未正经学过执笔,字也只是稍稍识得一些,碍于云红.袖的淫威,正写得挠头抓耳,见端木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一下丢了笔,满面堆笑地将她迎进来。

    端木见了青蝉的字,低笑道:“城主却是错了,让你誊书之前,好歹得为你寻个师父。”

    端木看青蝉窘迫,忍不住笑出声来。青蝉跺脚道:“你少取笑我吧!”说着,将茶杯往端木手里一送。

    端木啜了茶,敛下玩笑,道:“我从衙里听得一个消息,因与你兄长有些相关,便特地过来与你说道说道。”

    青蝉想起在丹亭时,阿芒曾说过的凶案,便问端木:“死者都是貌美女子,且胸腔俱都被掏……那些?”

    端木:“阿芒啊,如今是丹亭的名人了,那个凶犯,被他抓了。”

    端木叹了声:“说来真是可恨,那凶犯竟敢犯下如此多的杀孽!”

    端木:“那男子离群索居,十岁上没了爹娘,靠出海打渔为生。附近的渔民道他向来是个阴鸷的,能做出那种事,并不叫人吃惊。据说他小时便十分狠厉,更有传言,他的爹娘亦是为他所害。”

    青蝉:“那真是……那真是……”再难听的话却也骂不出口。

    端木:“好在已经伏诛。先一阵丹亭里面人心惶惶,现下可好了。”

    青蝉抚掌:“看来阿芒也是有点本事。……他是怎么抓住那凶犯的?”

    端木闻言,掩唇笑得克制:“你知道,半鱼一族的容貌都是格外出挑的,又善于蛊惑人心,阿芒有这得天独厚的本领,若要成事,那是事半功倍。”

    “……”青蝉一脑门子的冷汗,原来是这么……出其不意的一招。

    端木又与青蝉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别的,眼看天色不早,她便告了辞准备离去。青蝉将她送到门外,临别之际,还是拉住她衣袖,晃了晃:“好端木,我问你一事。”

    青蝉原想扭捏一番,但面对的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端木,便干脆坦言道:“你们……你与祝音前两日找姜无忧,问她以后的打算,她是如何作答的?”

    端木也摇头:“她并未作答。祝音猜测,姜大人或许还不确定吧。”

    青蝉对着桌案长吁短叹,云红.袖已经差人来吩咐,今日要她誊写的经书。【最新章节阅读.】到网青蝉想躲屋里磨蹭也没用,字写的这样……不好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即使会受人耻笑,也还是早日了结了好。

    她收拾起一应纸张,规规矩矩叠好,捧在手里一路行去云红.袖处。

    纵然青蝉已经做好了被耻笑的准备,然而在看到殿内另有一抹熟悉的背影时,心头一跳,旋即惊得扭头就想跑。

    “你往何处去?”绿萝从后头堵住青蝉去路,青蝉支支吾吾道:“我想起我还有些事……”

    “何事能比见城主还要紧急?”绿萝冲她翻了个白眼,提溜住她肩,用力一推,青蝉就踉跄进了殿里。

    青蝉脑子里“嗡”一下,想着今日丢人恐怕是要丢大了。

    她往殿内缓缓走去,云红.袖座下那人转眸看过来,青蝉心里越发揪紧:为何偏生姜无忧在此处呢?她看到我的字,会不会也笑话我?……青蝉越想越郁卒,已是没有长处,却还要在姜无忧面前暴露如此短处……

    姜无忧安静地看着青蝉,倒是云红.袖,开门见山地问:“都誊写好了?”

    “那可不成啊。”云红.袖似有为难,又转向姜无忧,解释道:“前些日我赠了姬大人几个美人,她感恩之余,又向我讨要《静心抄》,说是近来清心寡欲颇有受益,想再更进一层。我念着那是孤本,亦是我心爱之物,便劳青蝉为我再誊一份,好赠予姬大人。……青蝉你手速如此之慢,姬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青蝉闭目,深深几个吐纳:姬!莲!生!早说不要没事就给城主添堵,她偏不信,到头来遭殃的竟是自己!

    云红.袖又道:“事已至此,青蝉,你先将手头誊写完毕的交予绿萝吧。姬大人处我会再解释。”

    青蝉没动,绿萝等了等,见她还是无动于衷,便拔腿过来取。一抽之下竟没到手,她咬咬牙,就去掰青蝉手指。

    青蝉吃痛,不情不愿地把抄好的经书给了绿萝。绿萝“哼”了声,曼行数步,将经书呈给云红.袖。

    云红.袖挑起眉,本是随意翻一翻,然而一看之下……她轻嗤,妙目自经书之后瞧向青蝉,戏谑道:“本以为你说你字不好不过推诿之词,谁料你竟……”

    青蝉把头埋到胸口,云红.袖合上经书递给姜无忧:“姜大人,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姜无忧接过经书,翻开,只见头一张里面歪歪斜斜十数个大字,直如鬼画符般。有几个字许是不识得,更是临摹地惨不忍睹。

    姜无忧看向青蝉,青蝉似有所觉,羞愧地将头埋到更低。

    云红.袖敲着手指自言自语:“难不成还得为你寻个良师?白鹤城内书法造诣颇高的倒也是有几个……”

    她这话倒与端木如出一辙,青蝉一个头两个大,反正脸也是丢尽了,哪怕当着姜无忧的面,她也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地开口:“可惜我天资愚钝,一时半会的也学不好,反倒耽误了姬大人清修。……不若城主重新指了人再誊写?”

    云红.袖冷冷道:“我已告知姬大人由你来誊写,她亦极为赞成,倘若我半途换人,岂非言而无信?”

    云红.袖拢了眉心,下一刻,对绿萝道:“绿萝,你现下去一趟十二门陈儒府上,就说——”

    青蝉吃惊地看向姜无忧,云红.袖强笑道:“你教?……如此不妥吧?姜大人乃是与姬大人比肩的人物,若是传讲出去——”

    “若是传讲出去,白鹤城众必定欢欣雀跃。我与姬莲生冰释前嫌,怎么看都是幸事一桩。城主,你说呢?”

    姜无忧淡淡然道:“那还有三日时间。青蝉,随我回第六门。”

    姜无忧说着,撩起衣摆便站了起来,转身就往殿外去。经过绿萝身边,她极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绿萝吓得大气不敢出,一直待姜无忧与青蝉走远了,才伏下|身子:“城主,姜大人方才那番话,究竟几分真假?她与姬大人……”

    “竟将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臭丫头如珠似宝地护着!”云红.袖尤不解恨,一气推翻了几案,怒极反笑道:“竟敢威胁我!”

    绿萝本来便不赞成以青蝉制衡姜姬二人,一不小心便容易玩火**。看云红.袖正气得七窍生烟,她跪行至她身边,劝慰道:“城主,若再用青蝉这颗棋,保不定姜大人真会走那步也未可知?……眼下该如何是好?……既然不能挑得那二人彻底反目坐收渔利,或许……或许想法子让她主动退出争逐?”

    云红.袖斥道:“蠢材!愚不可及!她若不存报复之心,又怎会再次回到白鹤城!?或许她还打着将我与姬莲生一并清除的主意!可怜我若要牵制姬莲生,又非借助她力不可……”

    云红.袖说着喉间哽咽,她骄傲地仰着头,不让眼底晶莹的东西涌出来。

    绿萝看得真切,无奈地低下头去。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呢?最最可恨便是姬莲生,当初若非她狼子野心,挑拨了城主去对付姜大人,城主又怎会走到这样岌岌可危的地步?

    第六门,午后的竹屋内,静谧的阳光穿窗而过。就这么细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屋外的溪流声。

    青蝉托着腮,凝望姜无忧磨墨的样子,白衣乌发,浑身上下都光鲜地令人挪不开眼。她想这大约就是因祸得福?亏得蠢笨,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送到眼前来了。

    青蝉瞧得不加掩饰,姜无忧斜目过来:“我有这么好看?”

    这种问话绝非第一次,青蝉厚着脸皮回:“……有啊。”

    姜无忧清了清嗓子,示意青蝉执笔:“开始吧,我们从头开始,重新誊写一遍。”

    “好啊。”青蝉听话地拿了笔,蘸上墨,对着白纸,蠢蠢欲动地就要开始写——毕竟有这样厉害的师父在教,她此刻信心百倍,千万不可丢了姜无忧的脸面。

    姜无忧原本坐在青蝉身侧,见状移到青蝉身后,俯下身,似乎就抵住了青蝉的背。她手臂前绕,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了青蝉的手背上。

    她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青蝉都没来得及反应,姜无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先教你执笔,手指需这样。”

    她拨弄青蝉手指,让它们待在该待的地方:“记住了吗?”

    皮肤能够感知到姜无忧吐纳的气息,酥麻感自耳尖一路疯蹿,胸腔里几如擂鼓,咚咚咚,咚咚咚,吵得青蝉头昏脑涨,什么都听不清。

    说着姜无忧松开手,青蝉却浑身僵硬,手指如糊了浆,牢牢粘在笔杆子上。

    姜无忧重新贴上来:“罢了,眼下不过将这经书应付过去。你若有意学这些,我往后再详细教你。这原本也是日积月累的功夫,急不得。”

    说着,她手腕用劲,带动青蝉的手,稳稳地将笔尖落在纸上,对着眼前翻开的《静心抄》,逐字逐句写起来。

    “观你先前之字,字形太散,每每落笔之前,对于如何结字需得心有沟壑……”

    青蝉任凭姜无忧牵动自己的手。姜无忧手指修.长,几乎将青蝉的手指整个儿密不透风地贴合。青蝉看看两人的手指,眼睛却又难以自制地移到姜无忧脸上。距离太近,她不敢再光明正大,只含羞带怯地观察姜无忧。姜无忧的神色十分专注,长长的睫毛往下投出一片阴影,不知是否错觉,青蝉总觉得她好像在笑。

    ……然后姜无忧果真笑了,红唇弯起:“好徒儿,如你这般习字,想要出师得到何年去了?”

    她这是正正经经地在打趣青蝉了。青蝉双颊飞红,心慌意乱下还要嘴硬:“我在海上时,纸张笔墨这一些,极少有人会带上船,我能认得一些字,已是很不容易了!……再说我虽习字不好,可我凫水很好啊!我能一直潜到海底哩!”

    姜无忧:“你若不能凫水,我倒要讶异——毕竟你是如假包换的半鱼。”

    只这一会子,姜无忧已带着青蝉写了大半页去。青蝉勉强静了心,看笔下娟秀的字迹,一个个小小的分外工整可爱,不禁闷声笑起来。

    姜无忧的唇就落在青蝉耳侧,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得青蝉耳朵痒痒。青蝉往旁躲:“姜大人如此俊逸出尘之人,字迹却这般可爱,委实叫人想不到。”

    姜无忧看她:“若用我原本字迹,姬莲生一眼便能认出,岂不辜负你辛苦替她抄书的美意?”

    “姬大人哪是真心想要专研《静心抄》,不过是因为城主赐了美人,她不甘示弱地想生点事吧——要什么不好,非要城主的心头好,讨人嫌!”

    青蝉说着姬莲生讨嫌,声音里却并无多少讨厌的意思,倒像是熟稔的友人间互开的玩笑。

    “自己写罢。若有难以把握之处,再寻我来问。”姜无忧松开手,依旧坐回青蝉身侧,自书架上随意抽了一卷什么,翻开看起来。

    离开了姜无忧的温度与气息,青蝉有片刻怔忪。姜无忧这么做没有不妥,两人总不能以那样尴尬的姿势将经书全部抄完。只是她这一松手,青蝉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青蝉只好安慰自己,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总没有一直依赖姜无忧的说法。更何况眼下她待她这样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么想着,接下来每抄一个字,青蝉必得先练熟了,才小心翼翼誊上去。她打起了十二分的认真,倒真心无旁骛地沉浸了进去,直至姜无忧掌起灯,她才知外头天色已晚。

    离开书房,青蝉见外间已有一桌丰盛的席面。姜无忧悄无声息地就做好了安排,青蝉感激之余,摸着肚子欢快道:“原本还不饿,看到这些好吃的,突然饿极了。”

    青蝉对于与姜无忧同桌而食已是轻车熟路。待姜无忧坐下,她便眼明手快地替她布菜。姜无忧抬头看看她,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用起来。

    一时饭毕,青蝉收拾起碗筷,又殷勤地为姜无忧沏茶,做完这些才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我现在先回主殿,明日再来喔?”

    姜无忧慢吞吞喝了几口茶:“你自住下,待经书抄完再走不迟。”

    青蝉心无旁念,略一思索,点头表示赞同:“也是,今日一过便只剩两日。我速度慢,若不抓紧誊写,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的。……我这就去抄经书。”

    青蝉心随意动,埋头就写,直写得天昏地暗。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听烛火哔剥一声。青蝉抬眸,烛泪蜿蜒而下,已在烛台底盘堆积起来。

    坐落在白鹤城的清冷竹屋,点的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间灯烛。青蝉伸手过去,火苗微曳,指尖传来热感——姜无忧也会贪图这丝人世温暖?

    这一打岔,青蝉才察觉眼睛干涩,肩颈泛酸。她低头看看方才所习之字,挫败地叹了声。搁下笔,闭着眼睛转动脑袋……姜无忧呢?姜无忧始终未入书房,竹屋内一点动静也无,她是出去了?

    仿佛有感应,青蝉一扭头就望见窗外的溪流边,姜无忧白衣高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萤火忽上忽下,姜无忧不知这么站了多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兀自盯着水流发呆。

    “姜无忧。”青蝉行至窗边,扒着窗棂探身唤她,“你在做何?”

    姜无忧闻声,走过来,站在窗下,问青蝉:“如何了?”

    青蝉明白她是问《静心抄》誊写的如何了,不好意思地答道:“虽抄了一些,但根基毕竟是浅,那字比你之前教我那会儿,……差了不知多少。”

    窗下地势低矮,二人此时一个屋内一个屋外,青蝉已是比姜无忧高出一头。她见姜无忧微仰着头,月色下翩然而立,散落的长发被微风吹起,如画中谪仙,神秘莫测的同时,令人万分沉迷。

    “累啊……”青蝉捞住一缕她随风飘来的发丝,本是玩笑:“但看姬莲生往后如何谢我。”

    姜无忧从她手中将那发丝拨回,道:“累了便休息吧。”

    青蝉失落地看着她背影,姜无忧怎么了?怎么一下待她如此冷淡?

    一忽儿,书房外响起脚步声,青蝉回头去看,却是姜无忧走了进来。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烛,姜无忧由远及近,那面容也从模糊至清晰。

    青蝉看着她,姜无忧径直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走吧。”

    一室静寂,青蝉站在屋中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留在这里过夜,是要与姜无忧同榻而眠!?

    这么一想,脸“唰”地烧红,青蝉别扭地呆立着,不愿再往前。

    姜无忧已经躺下,见青蝉原地不动,支起手肘侧卧了:“不是累了吗?怎的不过来?”

    姜无忧天生清冷,毫无媚态,然而青蝉一见之下,心头突突直跳,支吾着:“我……我想我字写的慢,还是……还是再去写一会吧……”

    她说着要去写字,然而脚却生了根,不往前也不离开,头越埋越低,声音也是越说越小。

    青蝉没动。姜无忧看了她一会儿,沉默着往里让了让,然后整个人也转过去,背对向青蝉。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这是破天荒的主动邀请,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就这么回绝的话未免太不识抬举。青蝉为难地揪了揪手指,走到桌边将烛火吹熄了,之后悉悉索索的,一点儿一点儿磨蹭过去,在床榻外沿躺下。

    “昨日收到阿芒书信,里面提及丹亭凶案,他请我务必转达你,那凶犯已被他移交官府,不需再担心此人出来作恶害人。”

    阿芒当初说会保护她,他当真说到做到,不可否认他是个好兄长。

    青蝉目光没个着落,茫茫然地看着虚空一点,回说:“端木已告知过我。”

    姜无忧说休息,便真的休息了,始终背朝青蝉,呼吸平缓而轻柔。

    略微一点酸涩,在心尖上破了土,抽出芽。两人同榻,闲话家常般说起兄长的事,好像已经是十分亲密了。只是想到姜无忧避而不提的未来与方才莫名的冷淡,这份亲密又能维持多久呢?

    姜无忧曾说不可质疑她。并非是要质疑她,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什么都不会,连字都写不好,这样的自己与姜无忧并肩而立,凭什么?

    青蝉想不下去,抓住自己发丝,在指尖绕啊绕,绕啊绕……

    姜无忧转过身,舒臂揽住青蝉腰肢,略一用力便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睡不着?”姜无忧蒙住青蝉双目,声音十分清醒,想来方才也并未睡着。

    青蝉不敢动,缓缓眨了眼睛,睫毛在姜无忧手心如羽翅扇过。

    不敢说,不能说。怕她厌烦,怕她厌倦。这份心意自来便是小心翼翼低到尘埃,万万不敢对她提任何要求。

    只是很快,姜无忧便察觉掌心有了湿气。她不假思索地将青蝉掰正过来,青蝉被她吓到,立刻解释:“真的什么也没有想。”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姜无忧却看的一清二楚。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熬红,因为压抑着不肯哭出来,满脸尽是心痛之色。

    青蝉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叫姜无忧瞧见,唇角弯出温柔的弧度:“真的,你对我好,我高兴。”

    青蝉知道是自己不好,姜无忧明明在自己身边,为什么非要想着她哪一日就会离开?有一日便珍惜一日,不好吗?

    “噢,不去……”青蝉喃喃应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无忧,鬼使神差地又去握她倾泻的发丝。

    青蝉把玩了一阵,又讪讪地松开手,一抬头,见姜无忧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两人重新躺下,恍恍惚惚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中传来姜无忧的声音:“对你好是应该的,只是我好像不得其法,一直惹你不痛快。”

    “怕你离开,自作主张寻来你兄长,企图用亲情牵绊你;引来你兄长,又唯恐他照料不好你,顺水推舟地送你上主殿;去了主殿又担心你受委屈,三番两次带你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往事一帧一帧自脑海闪过,只不知会有这样一番内情。青蝉急忙回身,发现姜无忧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一再的反复,兜兜转转这么多,不过都是留你的借口。”

    ……这是姜无忧啊,高高在上的姜无忧,如此放下身段的情怯让人心疼。

    “我不知你……”青蝉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喉间发紧,泪意来的汹涌,却克制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此时姜无忧满面温柔,再不是初识那般冷漠疏远。她勾起青蝉下巴,半真半假道:“早说了,又如何能听到你那一番肺腑之言?”

    一句话,惹的青蝉又气又怨,言下之意,若自己缄默,她竟也不会主动开口?青蝉忍不住后怕,她若暗地里扼死这份倾慕,两人往后又会怎样?再也没有交集吗?

    话音方落,青蝉便觉唇上一热,铺天盖地都是姜无忧身上的冷香。她触碰她的唇,见青蝉没有躲开,便又轻轻落下。唇瓣贴合,缓缓厮磨。

    青蝉哭得昏头昏脑,姜无忧此时的吻恰如春风,无比妥帖地拂去了心头烦闷。青蝉承受着,呼吸也很快失去了频率。

    青蝉被姜无忧圈进怀中,两人发丝纠缠着,有轻微的细喘响起来。

    姜无忧沿着青蝉颈项亲下去,缠绕间松开的衣襟里,素色里衣依稀可见。姜无忧往上寻到青蝉懵懂而迷离的双目,一丝戏谑:“不哭了?”

    青蝉躲进她怀里,因为害羞,不肯再回嘴。姜无忧了然,调整了姿势,让青蝉能够在她怀里躺得更舒服。

    青蝉:“……我当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她点到即止,青蝉哪能不知道自己当初灰头土脸,与她实有云泥之别。一时又好胜心强:“不过我那时总共也就见过几个人而已,眼界有限。”

    高高在上的人流露出落寞,青蝉的坏心眼立刻崩塌:“离开那艘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在我眼里,你依然也是最好看的那个啊!”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青蝉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枕在姜无忧的臂弯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与踏实。

    太阳已经爬得很高,光线被窗格筛了,一线一线落在青蝉微翕的双眸上。她懒洋洋地看着,思绪放得空空的……青蝉猛然惊坐起来。

    姜无忧已经不在身旁,青蝉脸子薄,想起昨夜,捂着脸无声地笑。

    这是姜无忧的宅子,除了姜无忧外,青蝉并未见过任何仆从。因为知道没有旁人,她走得无比坦荡,一路走一路挨屋瞧,最后还是在书房找到姜无忧。

    姜无忧坐在昨日的位置,眉目出尘,红唇微合。一杯清茶袅袅冒着热气,手中书册翻过一页,她看向门口的青蝉,道:“偷懒。”

    青蝉笑嘻嘻地过来坐下,扒着姜无忧胳膊,仰脸看她,像一只乖顺的小兽。

    青蝉转回自己桌前,提笔誊书。她写了两个字,蘸墨的时候分心去瞧姜无忧,发现姜无忧也看着自己。

    青蝉正襟危坐,又写了两个字,不动声色地斜瞅,发现姜无忧还是在看自己。

    “……”脸上渐渐晕染出红霞,青蝉唇角上扬,立刻又被她强行收敛,然而不过一眨眼,笑意又不受控制地蔓延。

    姜无忧起身,青蝉也跟着站起来,姜无忧却道:“你习字吧。”

    青蝉应了“好”,重新坐下,手里捏着笔,眼睛却在关注事态——姬莲生怎么会突然拜访姜无忧?念及姬莲生便是害自己誊书的罪魁祸首,忍不住冲她泛了个白眼。

    “嗤……”姬莲生一声轻笑,姜无忧似有所觉,回眸去看青蝉,青蝉装模作样地挥舞毛笔,一颗脑袋埋在桌上,誊写得无比认真。

    “外面说话吧。”姜无忧将姬莲生请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

    青蝉支着耳朵,隐约听到她们提及云红.袖的名字,不知在探讨什么。越是听不清,越是心痒,青蝉干脆俯趴在桌案上,歪着脑袋专心去偷听,奈何仍然听不真切。

    她想不明白,那书房的门却从外面“唰”的打开,姜无忧回来了。

    自二人出去,到姜无忧回来,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青蝉想不到她们的谈话结束得这样快,自己却还维持着俯趴偷听的姿势,一惊之下,手忙脚乱,毛笔也脱手而飞。她头大如斗,七手八脚地截下半途逃逸的毛笔,埋头对着白纸就画。

    青蝉做贼心虚,仰起花朵一般的脸蛋,笑得灿烂:“姬大人走了?”

    青蝉:“可有要事?”与云红.袖有关,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小事,否则姬莲生又怎么会特地跑这一趟?

    “她无事不登三宝殿,自然是有事,不过无关痛痒。”姜无忧说完,目光变得越加古怪,“你感觉不到?”

    青蝉莫名:“我感觉什么?”姬莲生找的是她,自己如何能感觉到所为何事呢?

    匆忙之下提反了笔,头又埋得低,奈何偷听被抓了现行,心里正慌张,哪儿能留心自己脸被画花了呢?

    青蝉十分尴尬,反手去抹脸,姜无忧抓住她的手腕子,轻道:“别动。”

    她旋身出去,绞了湿帕子进来,抬起青蝉下巴,在她脸上轻轻擦。明明下手也不重,偏生她这一擦,青蝉的脸就红起来。

    姜无忧对着手下吹弹可破的肌肤,打趣道:“这样会脸红。”

    鼻息相错间,青蝉就只见到姜无忧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眼下晃,晃来晃去,让人想到昨夜的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两人这样接近,她的变化根本瞒不过姜无忧。姜无忧收了手,两人四目相对,青蝉睁着大大的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姜无忧的脸就这么贴过来,她视线下移,落到青蝉红唇上。青蝉无意识地咬了唇,姜无忧低头,柔软的嘴唇压在青蝉唇瓣上。

    青蝉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姜无忧的温度,昨夜在黑暗中缠吻的片段翻腾得更加汹涌。她想得意乱情迷,姜无忧却陡然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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