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剑在天下作者:白萱剧透小说,白萱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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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剑在天下by白萱,是时候回报社会了!
蓝白镇楼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篇文没人排雷!!!首先这篇文标签标签是痴情受和冷漠攻,吧里好像还有人推过,开撸!!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首先作者就先描述了,一个倾国倾城,孤高清绝的病美人,我见犹怜那种,你以为那是攻吗?不不不,这tm是个炮灰!!炮灰还好不算特别雷,攻是举世无双的大将军啊,战神啊,简直苏苏苏!然后,男神攻为了炮灰废了一身武功,瞎了双眼,还落了个非常不好的名声,攻表示自己依然爱炮灰,后来攻被他的哥哥(正牌)软禁了,逃出来,找炮灰,炮灰说:我要死了,临死前想跟你来一炮,然后两个人真的来了一炮,炮灰死了……你以为他真的死了吗!?后来炮灰被正牌救活了,谜底揭晓,炮灰一直爱着正牌,并且两人一直好着,但是他觉得正牌不爱他,就找上了攻……wqnmlgb,攻是做了什么孽啊!!攻知道炮灰没死后,就去找他(这个时候攻已经不喜欢炮灰了)对话大致是这样的攻:我……炮灰: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攻:你……炮灰:我的一个心都给了正牌了!我好想neng死他啊!!总之本文最大的雷点来源于炮灰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炮灰雷并不代表正牌就没有雷,首先攻的武功和眼睛,就是他搞的,攻以前喜欢一个女孩,正牌知道了,就让攻去抄了3个月书,回来,女孩就成了他姐夫OTZ(或许有人萌?)还有啊,痴情受你就拿出点样子来啊!动不动心如死灰个毛线啊!还有炮灰想QJ正牌(炮灰是为了报仇),虽然未遂,但tm还是雷!攻后来变得特别在意受,反观受,突然略傲娇了(还没到蛋疼的程度,但是让我不舒服啊!)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总之我觉得攻全程苦逼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不沉!我不沉!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而我在你排雷前就看过此文
帮你顶一下,所以我特地分两条回复(:3」<)此类文才是真正的标题党
是我太啰嗦了吗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勇士你辛苦了
受苏文中的报复报仇方式总是QJ、LJ,而且Q的一方还经常是直的
它们484sa?
小巷子里总是有辣么一群基佬混混无怨无悔的等着受路过只为和受的菊菊来一次亲密接触
主要这文是很久远的了,那时候连个受只爱攻的文都难找,一般正牌受都是这篇炮灰受那样的,偶尔来上一篇这种受身居高位帝王还很爱攻带情敌梗两攻炮灰受的文,所以攻控那时候推得挺多。现在眼光看,会雷,看老文要有心理准备啊
镇楼图暴露了
好喜欢镇楼图,如果是男士的就更好了
我的内心几乎是奔溃的
这文很老了,当年看并不雷。现在看怎么说,可能因为文笔不错我又是浅度,觉得也还好
最后的一顶~      ——包大人过斑马线,他出现了…他不见了…他出现了…他不见了……
曾经的我雷习惯了,现在的我接受不了
感觉好恶心,作为刚入腐门两年的深度攻控,这些老文真是不敢尝试啊。
我觉得还可以吧,比下去一批文
还可以,炮灰恶心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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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番外篇)》BY 白萱
《落花歇》BY:白萱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定北王聂睿记忆中还有聂暻十六岁时候的样子。
  那是康和三年的春天,他作为僻守北疆的外藩,因为大破来犯的鸿云可汗,战功显赫,难得地引起了天子注目。就这样,聂睿踏着初春的残雪,带着被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踌躇满志,第一次奉召入京。
  其实来京之前,他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皇帝体弱,多年来一直没有立太子。两个皇子燕王聂暻和吴王聂熙都有龙虎之姿、人君雅望,太子之位虚悬已久,燕王府和吴王府固然是暗潮汹涌,朝中诸大臣更是心中不安,暗暗权衡,以期投靠得当。不久前更有公子裕兴兵作乱,一度危及皇城,最后虽然平定,朝中已经是满城风雨。
  这个节骨眼上,聂睿竟然会被宣召进京……
  或许,他,聂睿,一个外藩,要追朔到五代以上才有一滴帝王血脉的远方宗室,毫不起眼的三等亲王,第一次有了拱卫龙庭的可能。可他不知道,征召定北王进京的圣旨,到底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还是两位皇子中某一人的主意?
  聂睿只觉步步凶险,但他必需有些选择。
  但聂睿走到一半的路途,就已经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了。燕王虽然是长子,比起聂暻,这个帝位已经有了更高贵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是吴王聂熙。
  皇室中人都清楚,聂熙的母亲芳和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又是是英王聂苍穹的表妹。得英王府做后盾,聂熙的出身堪称尊贵无比。芳和皇后的儿子自然是帝位最有力的争夺者。更何况,吴王年少俊杰,本来就堪称皇室子弟中罕见的佼佼者。而聂暻却只是元妃所生,元妃早已病故,燕王在朝中可谓孤立无援。要论性情,也是燕王沉静安详,吴王更有天子霸气。
  据说,吴王很是慷慨潇洒,小小年纪,已经和朝中诸大臣相处甚得。只是小小年纪,手段未免有些露骨,便有了个“谦谦伪君子”的绰号。尽管偶然有伪君子之讥,聂熙更有出群美誉。就连最挑剔的名士也称赞他敏慧果决,有人君气度。这次公子裕的叛乱,一度危及皇城,率兵平定乱局的正是吴王。
  也就是这一战之后,聂熙名声鹊起,所有人都说他指挥若定,临危不乱,我朝得有吴王定国治乱,安能不享太平。
  这些美誉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吹嘘得有些离谱,大约也带着对少年英雄的狂热想象有所夸张,甚至可能是吴王府为了给聂熙造势,有意为之。相形之下,燕王聂暻虽然也是文武全才,做事干练,却没有弟弟那种夺目光芒。他最好的名声,不外乎是礼贤下士,谦和稳重。
  但不管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地位高贵,名望如日中天的少年亲王,定北王聂睿感到了极大的兴趣。以聂熙的做事风格,这次召自己进京,自然是为了日后登基着想。其实聂睿无所谓谁做皇帝,能得赏识就好。自己一生的雄心壮志,也许就要在此次选择中落实了。但愿日后能与聂熙君臣相处甚得吧……
  怀着种种难以启齿的希望、失望、自信和沮丧,聂睿在落花时节到达了物华天宝的玄京。对于来自大漠风沙的外藩青年来说,这也是聂睿平生第一次意识到繁花锦绣意味着什么。
  玄京城活像一个流光飞舞的梦幻,华丽奢靡到难以想象,一切都那么缥缈优美,犹如梦境。
  而远在龙庭的少年亲王,似乎是这一切浮世幻像中最华丽而不真实的一个。
  转过重重宽街窄巷,聂睿忽然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
  声音如珠走玉盘,飞花溅雨,实在弹得出神入化,深沉刚硬的定北王也情不自禁寻声而去,有心会一会这乐师。
  转过落花如雪的窄窄巷陌,他终于找到了琴声的来源。
  那是一个罕见的美少年,正在低矮的青瓦白墙下,倚着一丛半开半谢的白梅花抚琴,悠然自得。
  聂睿真没想到,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所谓玉树临风,所谓风神飘举,原来古人形容美男子的那些词一点也不过分,甚至颇有不足。
  他忍不住想,这是妖,是神,是谪仙?或者只是他迷失在满目繁华中的一个幻梦?
  少年弹得自在,聂睿听的忘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膝盖酸麻,这才微微一动。因为站太久,竟然腿一软险些栽倒。
  定北王自觉尴尬,微微红了脸,干咳一声。
  少年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出神的聂睿,微微一笑:“君子听得如此忘情,看来是个通音律的妙人。能否弹奏一曲,有以教我?”
  笑容明朗温和,堪堪风动落梅,吹到他的顶冠上,扑簌簌一身粉白。这样子实在动人,让向来沉稳凝重的聂睿也不禁微笑了。
 聂睿容貌肖母,美貌秀雅,这样子在民风粗放的北疆不免被人轻鄙,因此他养成了刚硬凛冽的举止习惯。样貌虽好,威严极重,一言既出六军震骇。像这样毫无心计地微笑,对他可算罕见之极。
  他一笑之后,自己也觉得失常,一言不发伸手要过少年的木琴,只觉粗陋得奇怪,不像亲王所用之物,不禁微觉奇怪。
  少年看出来,笑着解释:“是我弟弟所赠之物,虽然做工粗了些,心意难得,所以一直用着。”说到这句,他眼波中泛过一丝温柔。
  聂睿点头一笑,心想这家兄弟的感情倒是真好。他凝思一会曲谱,略试两个音节,随即一曲慷慨而出。
  聂睿在大漠熟悉胡俗,惯用铜板铁琵琶唱大风歌,慷慨激烈之处,足以令英雄低眉壮士按剑,就是随便一具木琴也让他弹出金戈铁马之音。那少年听得连连点头,到后来有些忘情,不住鼓掌应和。
  聂睿一曲既罢,看着少年星光闪耀的眼眸,自觉失态。从来他就不是个多事的人,怎么在这人面前如此失常呢?
  少年若有所思凝思聂睿一会,赞叹道:“听兄台琴音有十万甲兵,可见平生壮志。愚生有幸,得闻兄台雅奏,当浮一大白!”一笑之下,果然令仆人斟满大杯,请他喝一杯酒。
  聂睿一声不吭喝下满杯的酒,那是上好的竹叶青,入口香醇,他看着少年含笑的眸子,心中却犹如燃起一把火。平生第一次,他有了占据某种东西的强烈冲动。
  定北王想了想,对着少年微笑:“我和君子一见如故,定有宿缘。愿得闻君子大名,以后时有请益。”
  美少年怔了怔,也是微微一笑:“兄台之言正合我意。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见兄长,正有倾盖如故之感。若能时刻亲近,足以快慰平生。在下姓聂,单名一个暻字。还请兄台示以姓名……”
  他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中若有深意,静静盯着聂睿。
  定北王心中咯噔一声,某种温柔的丝弦犹如被利剑一下子斩断。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忽然感到呼吸艰难。
  这个人,就是聂暻,这次偶遇自然不是真的偶遇。
  在他已经想好要投靠吴王的时候,燕王却已抢先找了上来。也许,聂暻远远不是世人想像中的那个人。他会抢在吴王之前找到自己,这份果断和用心,意味着什么——太明白不过。
  定定神,聂睿对着燕王恭谨一礼道:“原来是燕王殿下。怪不得……如此超凡脱俗。微臣乃是定北王聂睿,见过殿下。我在北疆久闻殿下美誉,一见之下,竟是远胜闻名,委实……委实……不愧名重当代。”
  一番倾谈之下,定北王和燕王一见如故。聂暻谈笑风生,态度甚是倜傥,哪里是传说中那个温厚木纳的少年亲王了?只是一言一动,必定为聂睿预设余地,绝无上位者的傲慢之意,反倒显得十分体贴,末了道:“什么殿下、微臣的,显得生分了。我们本来就是堂兄弟,更何况小弟和定北王一见如故,颇想叫一声兄长,倒不必拘着礼数。不知道兄长可会嫌弃小弟愚鲁吗?”
  聂睿见他言辞恳切,心下暗想:“难为他对我一个远房三等藩王如此亲热,看着竟无一丝一毫的勉强。难道他对谁说话都是这么情真意切的样子么?怪不有礼贤下士之名。父亲向来说我皮里阳秋,比起这位暻兄弟可远远不如。吴王和他争夺太子之位怕是未必容易……罢了,形势未明之前,和他搭好关系总没错。”
  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立刻欣然一口答应:“殿下所说正合小王之意,难得有幸亲近殿下这样的神仙人物,那是何等雅事。小王今年十九,大抵比殿下痴长几岁,可要逾越,自称一声为兄了,再叫你一声暻兄弟。”
  他存了心要和聂暻亲近,口气便不同之前的洵洵温雅,反倒透出几分自来熟的亲热劲儿。
  聂暻见他口气一下子亲热许多,微微一怔,但笑不语。聂睿暗想:“难道热络太过,反倒显得低声下气招他轻鄙了?且不管,混熟再说。”
  就这么,聂暻留聂睿夜宿府上。两人闲闲款谈,聂睿本来就是个文武全才,存了心要奉陪,越发卖弄,直说的天花乱坠,转弯抹角不忘顺着聂暻的口味,竟是越说越亲近。
  聂暻听得双目星光流动,等聂睿说起塞上趣闻,以及多次和大漠之上各族英雄斗智斗勇斗狠的战绩,更是击节叫好:“兄长不愧是大漠上的雄鹰,兄弟我仰慕之极。”
  聂睿一听,惕然心惊,心想自己没事在这小子面前卖弄太狠,让他盯上了可不妙。于是微微一笑,故意奉承道:“可不是这么说,我在北疆时候就十分仰慕殿下的美名呢。殿下昔日清理河道、赈灾救命,代天子处治贪官污吏,哪一件事不是深得民心、人人叫好。我们那里还有人把殿下事迹编成评书弹唱。”
  这倒不是假话。聂睿入京之前就对聂家兄弟下了一番功夫,到底如何选择,他也想过很久。他本来自问对聂暻足够了解,见了真人之后,才明白传言不尽可信。只是,聂暻的韬光隐晦,为何在自己面前变成了刻意结纳……
  定北王凝思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玉石般的脸上忽然微微发烫了。
  眼前这个人,如此温柔,如此礼贤下士,自然不是白做的。聂睿父子镇守北疆多年,堪称威震一方的名将,手中兵力也堪影响局势。要想身登大宝的人,怎么可能忽略聂睿。
  可是,敢不敢想那里面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呢?
  某种奇异的感觉令少年郡王钢铁般的心中有了一丝温柔。他一声不响又喝干一杯酒,心里的火焰烧得更烈。
  一直款谈到深夜,两人还觉得逸兴不消。聂睿闲闲道:“小王得遇暻弟,实为平生幸事,竟不忍须臾分离。如今时辰已晚,不如你我兄弟效古人故事,联床夜话,好成全小王一番歆慕之心。”
  聂暻一震,深深看了他一眼,霎那间眼中光芒锐利非常。聂睿却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一个视线交换,他们已清楚了对方是哪种人。
  聂暻沉默一会儿,终于说:“小弟对兄长愿以国士相待,不忍以床第相待。他日我若得志,愿许兄长一展宏图,是为你我之幸。”
  聂睿手一颤,杯中酒洒了满地。他静默良久,笑笑道:“殿下……是我唐突了……”明明还是芳醇的佳酿,此时在聂睿口中却只是一片苦涩滋味。
  “此杯算我赔罪。”聂暻自斟一满杯,又给他倒满一杯酒,两人一起一饮而尽。聂暻这才缓缓道:“若早回去几年,未必不可。可惜……”
  他双目微垂,有意无意抚了抚那粗陋的木琴,眼神变得有些惆怅,又是一声叹息。
  “可惜……”
  聂睿忽然想起来之前聂暻无意中的话。他说木琴是弟弟所赠之物,虽然做工粗了些,心意难得,所以一直用着。
  他哑然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宁可什么也不知道。半响,轻轻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为何还苦心孤诣定要和那人一决高下,不肯退出帝位之争?
  聂暻没有回答,手掌却有意无意扣着木琴,那是一个强烈的占有姿态。他神色平静温和,只是凝视木琴的眼中却似有某种压抑的狂热。
  聂睿恍然,一声长叹。
  为了要彻底占有那个人,所以不惜一切也要夺取那个人的所有,把对方逼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样的心,怎么会不明白。吴王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要知道哥哥对自己是这心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聂暻要想达成所愿,怕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其实,他聂睿,如果要达成心愿,难道不也是这条路吗?
  他忽然有了个近乎恶毒的想法。
  投靠吴王,彻底打倒燕王……总有一天,把这木琴和他的主人逼着只能在他手中。这温柔狂热的眼波只能看着他。他也许能做到的,只要他投靠吴王。
 聂睿忽然笑了,摇摇头,柔声说:“那么,如殿下所想。”
  毕竟,他是聂睿,不是聂暻。
  对于一个普通的三等藩王来说,爱情不是一切。
  一个连权力都没有的人,谈何情爱呢?
  大抵聂暻和他都是这么想的吧,他们真是同类,只是地势不同,便长成各自的姿态了。
  所以聂暻想要得到聂熙,第一件事就是夺取龙庭。
  至于他聂睿,他只要一个肯让他建功立业、响震天下的君王,足也。至于这个人是聂熙还是聂暻,有什么关系?至于一见钟情,有什么要紧?
  殿下,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个,我会帮你到底。
  我只要取走我需要的名位和权力,然后忘记今天不该有的感情。
  晚来风急,几瓣白梅花吹落杯中,被他合酒一口吞下,在胸腔化做温热的火焰,慢慢地烧。
  ——完——
蒹葭苍苍[剑在天下相关]--白萱冷于川一直觉得,他这官位早晚保不住的。岂止官位,人头也是个问题。当初正逢大比之年,他一举成名,三榜均告捷,年方十六就成了名满天下的状元郎。因为那一年正好是吴王聂熙主考,这位堪称人中龙凤的青年亲王便顺理成章成了冷于川的恩师大人,冷于川也就顺理成章被朝中视作吴王党。那时候少年成名,又不经风霜,倒不觉得什么,私下很是以这个称呼为荣。后来历朝日久,慢慢品出味道,才知道凶险。原来,朝中有吴王党,有英王党,更有曜太龘子党,局势堪称云诡波澜。吴王党得天子亲厚,自然荣宠无比。英王党也不是等闲人物,英王府雄踞江东近百年,根深叶茂,绝非寻常闲散王族可比。论起手下的名士高人,就连吴王聂熙也没有英王聂炫来得多。要说那曜太龘子党,眼下看着虽然不显山露水,也不是好相与的。天子多病,这花花江山早晚属于太子聂曜。太子少傅杜见飞这些年专心护着太子,只管读书练武,看着闲闲的无甚锋芒,可冷于川觉得,夫唯不争,顾天下莫能与之真。今后的局势会怎么发展,还真看不清。他不巧做了个时下势焰滔天的吴王党,还真不知道是何了局。朝廷之事,一旦有了党阀之别,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冷于川虽偶然有上了船下不来之叹,倒也并无二心。他少年得志,也不是来自侥幸,自有一番凌厉手段。二十出头就做到了户部员外郎,被时人目为异数。
近日遥荥国与天朝时有摩擦,皇帝计议良久,决定派吴王惩戒遥荥。一切经费和辎重,着户部兵部一起筹备。冷于川得了皇命,不敢怠慢,每日价拖着兵部的人手出入吴王府,反复计议,忙得脚不点地。这日商量详细,几个大臣争执不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聂熙性情温厚,只是笑而不语,由得几人争执够了,吩咐备下晚膳。众人席间自然一番笑语化却尴尬,正在觥筹交错,忽然外面云板连响,金钟谐鸣,竟然是天子驾到的礼乐。冷于川听得心下一跳。他原本听过皇帝宠爱吴王之说,更有人传言吴王的贵显来自床第。可他看着恩师聂熙英俊神武,实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怎么也不敢想这等人物会是天子幸臣。对那些模模糊糊的传说,冷于川只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夜天子驾临的时间实在怪异,冷于川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陛下都习惯这个时辰来吴王府......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聂熙。不知道是烛光太旖旎还是冷于川看花了眼睛,他觉得聂熙雪般的面容上泛着淡淡晕红,目中星光微转,似含笑意。冷于川见惯师尊谈笑用兵的样子,也见惯他举止雍容和缓,似这般情状却是头回。冷于川心头一震。那些暧昧的情色的谣言,风一样掠过青年员外郎的心中。他的手哆嗦了一下,酒水倾出一些,他也恍然不觉。"皇帝陛下驾到!"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群臣伏首。冷于川默默跪倒尘埃,心中却有了某种奇异的感受......会是这样吗?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思缭乱。青年皇帝意外地看到吴王夜宴,目光一转,竟是满堂春风。这皇帝容止过人,冷于川被他明锐的目光一过,默默垂下眼睛。聂熙连忙向兄长解释,众人在此是为了北征遥荥之事忙碌,并特别为冷于川美言了两句,说他年少才高,行事不拘一格,可堪大用云云。冷于川被老师如此褒扬,欢喜之余也连忙谦谢。他被聂熙特别提及,自觉老师对他格外青眼有加,心中忍不住微起醺然欲醉之感。聂暻点点头,温言勉慰了众人几句,看到冷于川,更是微微一笑,顿时春风拂面。皇帝与宴,刚才还热闹笑语的群臣顿时小心翼翼,略喝了两杯,都陪笑着停了下来。聂暻见状,笑着挥手说:"诸位卿家劳累一日,十分辛苦,这就回去罢。寡人还有事和吴王商议。"得皇帝准许走人,群臣都松口气,纷纷告退而去。冷于川走在后面,忍不住多看了聂熙一眼,却见他正自含情含笑地看了皇帝一眼,虽然只是一个眼色交换,那种异乎寻常的熟悉和温存,还是很明显地被冷于川感觉到了。冷于川心下一紧,脚步忍不住微微摇晃。某些可怕的猜测,再次乌云般压上心头。老师他,他那么天神一般的人物,会是......吗......他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咬紧嘴唇。忽然感觉到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冷于川连忙凝神定气,头也不回地走了。聂暻见状,微微一笑,反倒是把着聂熙的紫袖,不动声色握紧他袖底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一捏。聂熙忽然省悟,之前酒兴之下多夸了冷于川几句,只怕皇兄有些上心了。再加上这冷员外郎又是个罕见的美貌少年,浓艳英锐,举朝引以为奇,自己居然如此褒扬于他,不知道聂暻想了些什么......聂暻笑而不语,握着聂熙的手固然不放,另一手自斟自饮,慢慢喝了一杯,这才缓缓说:"二弟,时候不早,睡了吧。"聂熙见他并不说什么,便也不自找没趣,装作不知道,和聂暻相携入寝。侍女端来热水,正要侍候吴王洗漱,聂暻笑道:"我来。"竟然示意侍女交来丝巾,亲手为聂熙洁面。聂熙一怔,见皇兄如此有心,知道他心里有事,便笑着由他。聂暻是天子之尊,如此作为,侍从们再是看惯了主上与皇帝亲密之状,也觉得愕然。聂暻一笑挥手:"都退下吧。"手指拂过聂熙面颊,聂暻轻轻一叹,近乎自语道:"果然好颜色,怪不得你那得意门生......" 
冷于川闻言,眼中星光微动,若有所思,只是转动着手中白玉杯,嘴角似笑非笑,分明在斟酌是否说什么。聂熙见了,心下微起不妙之感,冷于川要说的话,只怕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如此思量沉吟。果然冷于川凝思良久,微笑着一字字道:"恩师在上,门生自十六岁得恩师青眼有加进身朝廷,于今五年。恩师常有提点,仆亦常自戒惕,立意勤勉,不得有辱师名。仆一身尺寸之进,皆为恩师所赐。师恩如天地,师恩如日月,仆无日无夜,敢不感念于心。"聂熙熟悉他性情,知道他天生潇洒机敏,并非拘泥礼法之人,像这样咬文嚼字,更是匪夷所思。如今听他文绉绉说了这么一大片官样文章,知道掩盖着极不妥的下文。于是停杯不饮,缓缓道:"你我师生一场,不必如此虚文。冷君有甚么心腹之事,不妨直说。"心下却想:"莫非于川恋栈京师,想求我代为陈情,免了荆州差使?"这却为难。聂暻把冷于川弄到荆州,原本是冲着聂熙,聂熙要开口挽回,只怕事情越发弄坏。冷于川一口喝下杯中酒,脸上便微微泛出晕红,嘴角似笑非笑,竟带了些倜傥之意,悠悠道:"恩师真要门生说么?"他明丽的眸子忽然射出热烈锐利的锋芒,眨也不眨地看着聂熙。聂熙心下一凛,缓缓道:"冷君但说无妨。"如果冷于川一心留在京师,强行派到荆州,也不是好事,自己不能陈情,但可以托人委婉陈词,或许能挽回一二。冷于川道:"师恩如天,门生感怀不已,今日离别在即,得恩师所赐骏马清秋图,门生敢不感怀于心、涕零如雨。亦有一薄礼回敬。此物为于川五年心血所结,万望吾师勿辞菲薄。"说着,倒头就拜,竟是恭恭敬敬行了三拜叩头的大礼。聂熙听这话暗藏古怪,冷于川的神情更是非同寻常,一惊而起,挽起冷于川道:"冷君这是为何?"冷于川并不肯起身,磕足了三个头,低声说:"于川不孝,今日之后,三拜之余,于川心中,吴王就不是我的师尊了。万望恩师勿怪。"说到这里,他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轻微的波澜,看得聂熙一阵心惊,疑心有某种阴郁的烈火在他眼中默默燃烧。冷于川如此言语,聂熙再是沉稳,也皱起眉头,正待询问,他已一笑起身,示意聂熙观看他随身带来的小藤箱。"这就是我给吴王的礼物。"少年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眼也不眨地盯着聂熙,微笑着说。聂熙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强烈的盼望。吴王略一沉吟,凝视着少年低头打开藤箱,借着淡淡烛光,看清箱中物事,不由得手中酒杯一颤,酒水淋漓一手都是。那是一箱子的画,并未装裱,却放置得十分小心妥帖。当头一张就是吴王夜宴图,描摹的正是前日聂熙小宴户部兵部臣子的时候,画上却独独聂熙一人,双目微垂,眼中柔情,口角春风,宛然若有所思。聂熙一看,心里有数,当时他正好听得聂暻驾到,心神飘到皇兄身上。那个瞬间,他心中确是满怀温存。聂熙向来气度雍容,却并非容易亲近之人,所以有无情也足动人之说。可图画中,就是这张秀雅淡漠的脸上,带出了春风蜜意。他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准确地描摹出他的神情。这个人,熟悉了解他的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不知道心里藏着怎样的深心蜜意,才能画出这样一幅画来。聂熙盯着藤箱,只觉头都痛了。他用力揉揉眼睛,注意到少年强烈渴盼的目光,不禁苦笑起来。静了一会,聂熙俯身揭开面上的画卷,又拿起一幅查看。不出所料,画上仍然是聂熙,这次是他春游走马,正好猎到一只纹采灿烂的锦鸡,畅怀而笑。聂熙是记得的,那只锦鸡的羽毛,被他装饰在毛笔之上,后来送给了皇兄。其实不是甚么值钱物事,也就是好看而已。但聂熙心中待聂暻甚重,但凡有些许得意之物,总是第一个想到送入宫中。所以锦鸡也不例外了。只是他没想到,他在为了给皇兄的小礼物微笑的时候,还有人记下了他喜悦的神情。明知道冷于川正在眼巴巴看着自己,聂熙揉了揉剧痛的额角,不动声色卷好这画,再开一张。果然还是画的自己。一张又一张,习武的聂熙,对门生微笑款谈的聂熙,飞雪走马的聂熙,对月吟啸的聂熙......每看一张,聂熙的心情就沉重一分,身边那热辣的目光更让他觉得犹如芒刺在背。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了下去。看得出来,都是冷于川的亲笔。他是京城名士,才气纵横,画技也是一绝,独创的烟波娑笔法只此一家。这个人,这样默默地画着自己的各种情态,可有多久了?一张又一张,层层叠叠,反反复复,情痴意热,意味着甚么......聂熙纵然再是镇定,也是一阵心惊无言。最后一张,却是聂熙一身紫袍纱帽,穿着主考服色,第一次接见秋闱中举的各位门生。紫袍王爷挽着弱冠少年言笑晏晏,少年眼中的仰慕,却是明白无误的。青年王爷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虽然是纸上人物,顾盼神飞之态,令人一见心动。聂熙甚至觉得,这样子似乎比他本人潇洒倜傥多了,带着某种狂热溢美的想象。原来,冷于川心中的他,是这个样子的。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吧。聂熙只是例行勉励新纳的门生,少年却默默把那情形画了下来,存到如今。长长吁气一声,聂熙忽然发现,最后一幅画上题着一幅字,墨渍淋漓,看字迹大约是最近补上去的。那是冷于川惯用的张旭狂草,写着"一生只为一人醉。"聂熙脑门嗡了一声。是故意的吧?因为要送来吴王府,题上了这句话。写下这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句子,真不像机警的冷于川所为,可他偏偏做了。
沉默中,他恍惚听到冷于川急促颤抖的呼吸,分明这少年抱着强烈的期待和不安,心情绝非表面上那么倜傥不羁。默然良久,聂熙缓缓道:"画了几年?"冷于川的喉头哽了哽,低声说:"五年。"聂熙点点头,盯着画上那句一生只为一人醉,额头剧痛。他缓缓拿起画卷,想了一想,吩咐远处侍立的家奴:"笔墨伺候。"家奴连忙磨了松香墨上来,聂熙略一沉吟,一挥而就,依然题字在画上:"我生独为梅花狂。"冷于川一震,盯着聂熙,颤声道:"老师,啊,不......吴王......"吴王放下笔,凝视着他轻叹一声:"冷君,礼物我已收到,盛情心领。冷君即将赴任,诸事繁杂,聂熙不便有误。冷君还是早些回去准备行装吧。"冷于川痴了半响,凄然一笑,少年人的血气涌上心中,忽然跨前一步,沉声道:"老师,我生独为梅花狂么?我本道老师英雄绝代,纵然深心仰慕,也不敢明言。不想你甘为天子临幸--你、你......"说到后面,声音抖个不住,分明再也压不住激动。聂熙一震,万万没想到冷于川说出这样一番大胆又荒唐的言语。一时语塞,又不好自辨聂暻平日对他情况如何,又不好置之不理,皱着眉头不说话。冷于川见他无言,越发大胆道:"何况,那皇帝好色如此,连老师商量国事,他也不肯放过。如此昏君,怎么值得老师委身?"聂熙面色一变,喝道:"闭嘴!"冷于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说:"老师,不,吴王,你若要杀我,我绝无怨言。可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身为一等亲王,狐媚惑主,这岂是清臣所为?"聂熙语塞,哭笑不得,想自辨亦不可能。想不到他对聂暻日夜需索无度,早晚着了这报应,落下狐媚惑主之名。到此地步,他被冷于川缠得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冷君今日献上字画,难道不是狐媚惑主之意?" 不知为何,看着少年恼怒微红的脸,青年亲王忽然有种想笑的念头。冷于川玉雪般的脸上微微一红,犹如雪染胭脂,十分艳丽,聂熙这句微带冷淡的话,却被少年人当作了某种含情的暗示。少年沉默一会,鼓起勇气道:"老......吴王,若你愿意,仆冷于川不才,愿毛遂自荐。仆虽资质驽钝,胜在对吴王一心赤诚,百死不疑。再者,仆年方弱冠,少壮可期,亦有武略强身健体,精力岂不远胜那病弱皇帝......以吴王之盖世英雄,岂能久受此人之屈?"聂熙盯了他半天,似乎对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感到不敢置信。冷于川鼓足勇气,丝毫没有回避吴王锐利如刀的视线。忽然,眼前寒光耀目。冷于川本能地眨了眨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却见自己头上纱帽已经坠地,一头乌发披拂而下,却已经被聂熙指尖剑气截去一半头发。冷于川一惊,低声道:"吴王!""割发代首,聊施惩戒。"聂熙终于开口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雍容平静,在这时候听来格外无情。"于川,世上之事,各有适意。此事你今夜提过就罢,日后再提,休怪我取你性命。速去荆州赴任,不得停留,好自为之。"吴王一挥手:"送客。"两个家奴上来,躬身示意冷于川离开。冷于川眼中光影流动,似乎很伤心,又似乎彷徨着,心神不属地,被两个家奴半推半送离去。师徒二人就此结束了这番惊人的对谈。聂熙皱着眉头,对着桌上残酒自斟自饮一杯,良久叹了口气,淡淡地吩咐家奴收拾残局。走过那小藤箱时,聂熙顿了一顿,说:"来人,把此物送还冷刺史。"他揉着发痛的额头,到了自己房中,歪在紫结椅上出神一会,外面来报:"陛下新得了得意的字画,请吴王进贡把玩。"聂熙一听"字画",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聂熙挑了一盏纱灯进宫,到了聂暻所居的崇光殿,已经是星月漫天。殿中淡淡晕黄光芒流转,隐隐约约飘来仙翁仙翁的琴声。聂熙怔了一会,心中泛过淡淡温柔,却又无端烦恼,知道聂暻这次召见,特意扣着字画二字,只怕没有好事。皇兄的耳目众多,今日冷于川狂放之言,只怕也没能瞒过聂暻。更何况那满满一箱子的字画,若是聂暻知道了,出甚么风波都难说。聂熙想到这里,苦笑一声。冷于川也算少年俊才,今日纵然失礼,罪不至死,却要看皇兄如何发落了。到了寝殿,却见聂暻团了个小火炉,盘坐在地,正自专心抚琴。他面前的青玉案上,正自端端正正摊开一幅画。画烛银屏之下,聂熙依稀看清楚,顿时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冷于川最初那张"一生只为一人醉"。聂熙的头顿时痛了起来。聂暻看到他,并未抬头,信手抚弄丝弦,似乎专心在琴声之中,一时忘情。澹澹月光透过碧纱窗,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倒映着画烛的余辉,让这张玉雕般的脸有了奇特的生动之感。眉尖似乎是凝思,也似乎是惆怅。他今日弹奏的是一曲《天净沙》,苍凉空茫,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聂熙聆听一会,发现这琴声其实是乱的,错了几个音节,聂暻似乎也并未觉察,只是行云流水般弹了过去。"皇兄,此曲有误--"聂熙想了想,终于找出一句较为安全的搭讪。聂暻嗯了一声,手下用力略重,顿时弦断。皇帝双目微抬,似笑非笑看了看吴王,悠悠道:"是么,有误?"他带着笑,眼角却没有染上春风,冰雪凛冽之色一闪而过,。"啊......"聂熙猛地发现,聂暻的手指早已破皮流血,想来他这样弹琴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割破了手指。"我看看你的手。被琴弦割坏了么?"聂熙连忙说。聂暻一笑,并指如刀,顿时一声裂帛,七弦俱断。聂熙情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皇兄,皇兄。"却发觉聂暻的手指冰凉异常,连忙搂紧了他的身子,感到这人一身都带着薄薄寒意。聂熙心头一跳,他知道聂暻心事敏锐,如此手脚冰凉之状,自然是心中有事的。聂暻闭着双目,并没有反对他热烈的拥抱,只是淡淡一笑:"吴王。此画可好?"
聂熙的头更痛了,忍不住又远远看了看那幅画,心想这见鬼的冷于川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他死活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罕见地,雍容儒雅的吴王有了把一个人宰了丢进大河喂鱼的冲动。可眼下的问题还是得先解决。凝视着皇帝黑黝黝的眼睛,聂熙想了想,微微垂下眼:"自然是......尊旨。"他微微一笑,四平八稳、舒舒服服地躺下,柔声说:"圣上请。""嗯?"聂暻眉头一皱,不敢置信地看着聂熙。聂熙眨眨眼,嘴角现出调侃的笑意,依然是裸身直挺挺躺着,眼神中除了温柔甜蜜之意,似乎并没有异常。这个人向来死也不肯的,不会这么容易,这么听话罢......聂暻心里疑惑一闪而过,冷哼一声,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不了结此事,怕是一生不肯心甘。却见聂熙身体分明是摆出了任凭处置的无言邀请姿态,皇帝沉沉一笑:"好个乖巧人。" 就待俯身压上,想了想,又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小玉盒,用手指挑起一团无色药膏。聂熙见了,心下一毛,知道此物多半是润泽**之用。看来,皇兄虽然从来不提,心中所想,却是由来已久。聂暻见他神色不豫,忽然心头微微一软,吻了吻他的嘴唇,柔声说:"很快就不痛。"说着探手抚向聂熙身下,寻找他**。聂熙忽然说:"皇兄。"手臂微微抬起,揽住聂暻脖子,抬头寻到聂暻嘴唇,密密一阵亲吻。聂暻有些气喘,眼色含春,微红着脸说:"想赖?"聂熙眼神也有些朦胧了,摇摇头,低声说:"不,我若早知道你如此日思夜想,便不会一再推拒。""嗯?"聂暻疑惑地看着弟弟。吴王脸上泛出温柔的笑容:"我因为身为臣子,不想有惑主之讥,所以床第间不甚通融。不过,看到这玉盒,我才明白,皇兄为我忍让多少。相形之下,我那些许名声,又有什么打紧。" 聂暻闻言,面色微变,似笑非笑道:"惑主之讥?"他凝视着吴王,眼中怜惜之意一闪而过,缓缓摇头,情欲淡下。皇帝轻轻捧着吴王的脸,眼神竟有些忧伤,柔声说:"你心里明白,这话一说,我定不忍对你下手,可你还是说了。"聂熙一惊,抱紧了兄长,低声说:"哥哥,哥哥。"罕见地,他没有称呼皇兄,一声哥哥出口,自己也觉得情切,犹如回到幼年时候。聂暻似笑非笑摇摇头:"二弟,你对我之心,真如我对你一般吗?"
聂熙原本就是想靠着巧言令色脱身,见兄长隐约伤心之态,顿时不忍起来,一阵头痛,心想:可是奇了,难道今日定要如他意思?这位决战千里、杀人不眨眼的吴王,平生第一次坐立不安了。他看着雍容谦和,其实自幼心气奇高,也就是聂暻登基,聂熙才肯身为人臣居于天子之下。可朝廷上称臣也就罢了, 要他床底之间也要伏首服低,聂熙却是万万不能。 [落花凝_新繁花深处]只是,自己那些傲气,在兄长的伤心面前,还能够坚持吗?他皱眉沉思,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晕红一会儿发白,分明心中波澜起伏。聂暻见了,忽然一笑:"罢了,二弟,不必为难。"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你只需要记住,我聂暻,这一生一世,决不令你痛苦为难。即使......"皇帝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聂熙一震,无以自辨,半响道:"皇兄厚意,臣弟如何不明。臣弟此生此心,皆属君之所有,日后皇兄自知。"
聂暻一笑不答,径自躺在一侧,似乎就此睡去。聂熙沉默半响,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然搂住他腰身。聂暻的身子微微一僵,聂熙坚持着,手指悄悄摩挲而下,聂暻便不说什么,由得他挨了过来,仍然是搂紧腰身,头勾着聂暻的脖子,脚缠着脚,两人极紧密地依偎着,那是他们最习惯的姿势。聂暻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可身后被裸身的聂熙硬硬地抵着,感觉十分突兀,知道他动了情欲。沉默良久,终于叹口气:"你这样,我可怎么睡?"聂熙被聂暻闹了半夜,身体厮磨,耳鬓暗香,委实撩拨到了十分,只是今夜事情蹊跷,不便开口求欢,便默默忍着。他听得这句口气缓了些,喜道:"多谢皇兄。"轻巧地翻过他的身子,笑吟吟摸了过来。聂暻心中原有些不快,只是闭目承受,到了后面,也不禁面红耳赤,身子发软,慢慢贴到了聂熙身上。他隐约有些恼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迷迷糊糊地,却见聂熙微微眯着眼睛,脸红气喘,原是一幅情动难当的模样。聂暻看清楚聂熙动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郁结消了些,居然笑了笑。聂熙大概还是迷恋他的吧。皇帝苦笑着想。聂熙被他一笑,忽然脸一红,低声说:"笑什么。"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加紧动作。聂暻闷哼一声,便顾不上笑了,心里冰寒的感觉奇异地渐渐褪去。云散雨歇,吴王揽着皇帝,迷迷糊糊正要入梦,忽然听到聂暻说:"你猜冷于川怎么了?"聂熙一愣,困得睁不开眼睛,含糊道:"被你杀了。"聂暻没想到他答的如此爽快,活像满不在意似的,皱眉想了想,又问:"你不伤心?"聂熙打了个呵欠:"画都在这里了,人肯定没了。唔,好困,睡吧,有甚么明天说。"聂暻万万没料他是这个反应,愕然之下,睡意消退,心下微寒,半响道:"我没杀他。你喜欢的人,我便不杀。"聂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听到一句"喜欢的人",倒是浅浅一笑,说:"我喜欢你。""唔?"皇帝的手指微微一颤,碰了碰聂熙的脸,可吴王已经睡着了。他的脸在月光下格外俊秀,聂暻凝视着这熟悉的面庞,一时间心事万千。出神良久,朦胧入梦。聂熙听到兄长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便睁开眼睛。被聂暻问到冷于川之事,其实是捏了把冷汗的,好歹用无所谓的口气混过去了。聂暻问得虽然轻忽,只要自己露出一点迟疑不忍之意,只怕冷于川就是林原的下场。如今这样,就算聂暻当他凉薄无情也罢,好歹留下冷于川一条小命。不过,这个冷于川认真留不得了,还是十万火急把这祸害送到荆州去的好,否则不知道聂暻每日价怎么变着花样折腾他。可冷于川那张画到底出了甚么问题呢?明天还得想办法弄清楚,免了后患。吴王微微苦笑,又想了一阵心事,神思困倦,这才朦胧入睡。晨曦随着清风而来,聂暻被淡金色的阳光照得睁开眼睛,揉揉眼皮,看到聂熙已经冠带停当,端坐在案前,正自举着那幅画观看,嘴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的脸庞在晨光中染了一个金色的轮廓,十分动人,只是眉目似乎带着煞气。聂暻见他还看那幅画,心下微微不快,披衣而起,淡淡道:"倒是画得不错。"
聂熙见他起身,习惯性揽过他腰身,要他坐到自己身边,点头应道:"岂止画得不错,写得更好。"聂暻听这话有些骨头,心头一动,反问:"怎么?"--画上除了当初冷于川送给聂熙时候的人像和题诗,后面更多了两句诗词,跟之前的缀连在一起。冷于川原来学的是颜体,因为聂熙擅长张旭狂草,他又仰慕老师,便也在草书上下了极大的苦工。到了后来,字迹与聂熙浑然一体。两人这一联句,当真是珠联璧合,字迹浑然天成。倒像是聂熙与冷于川诗词应答,一唱一和似的。诗中意思,聂熙说的是"我生独为梅花狂",被冷于川一改句读,后面再加上"风雪骤"之类的句子,倒成了梅花狂,风雪骤,对皇帝颇有微辞。更要命的是,两人字迹一合,除了梅花二字是聂熙独门笔法,很难分出那句是聂熙写的,那句是冷于川的。
聂熙一看,这才明白为何昨夜聂暻如此震怒,更有梅花狂风雪骤之语。心里忽然有了个奇异的猜测。难道冷于川......他略一沉吟,问聂暻:"此画如何到了皇兄之手?"聂暻见他神色恳切,便说:"昨夜冷于川大醉在画仙楼,不住高呼哭喊吴王的名字。更对着此画又哭又笑。地方上怕此事闹得不好看,连夜禀报于朕,并夺了画送入宫中。那冷于川,至今扣在京兆尹处不许出去。"聂熙想了一回,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切齿笑了一声,心想倒是小看了这得意门生的手段。当下缓缓道:"原来如此,不必软禁了,擅议亲王,这是杀剐的大罪。"聂暻见他眼中杀意,皱眉道:"二弟,纵然你对为兄有所抱怨,何必--"聂熙叹了口气:"皇兄细看,除了第二句,其它可是臣弟笔迹?第三句第四句的墨迹,是不是略为新鲜光亮?"聂暻一怔,恍然大悟,忽然大笑起来。--这冷于川竟然胆大包天,公然对皇帝兄弟玩了一招。只怕,冷于川在画仙楼醉酒痛哭,呼喊吴王之名,那都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惊动地方,闹到天子处,才好把这整整一箱字画,连同聂熙的亲笔,都送到聂暻的眼前。这胆大妄为的少年,竟敢性命不要,不惜一切离间拆散皇帝兄弟二人。或是情真情切,或是胆大包天,无论如何,此人的手法可算惊人。也不冤了聂熙说他机警敏捷。自己原本不该认不出聂熙手笔,只是一看那句梅花狂,梅花二字熟悉无比,确是聂熙亲笔,顿时心下大怒,关心则乱,竟然差点着了道儿。聂熙道:"此人不可留了。就由臣弟处置罢。"聂暻笑过了,倒是并不生气,摇头道:"不必了,此人如此心计胆魄,若用于正途,也是国之大器。难道朕身为天子,还驯服不得一个小小荆州刺史么?"聂熙看到他兀鹰一般锐利的目光,顿时苦笑起来,知道这事没完。不过,人生苦短,今后如何,也就一笑随风罢。他只要眼前人一个开怀的笑容,足也。Fin话说,这篇番外,俺对小冷这个超级炮灰还是很满意滴,咔咔。等他再老成一点,应该是个角色。所以连醋味冲天的聂暻,一知道真相,也没舍得杀掉这混小子。老聂虽然爱吃醋,也是惜材用材的人。这才是皇帝本色。后记严格说,这只是一篇恶搞番外,其它是说不上了。因为我老婆喜欢,想再见到剑在天下的两个主角,就写了,如此而已。其实我心中也有画蛇添足的疑惑,若果真如此,请诸君见谅。我曾经怀着很多OX的设定来图谋这两位主角是不是还可以虐一虐,结论是,还是罢手了。我也考虑过老聂反攻小聂的问题,并在文中差点付诸实行,但最后也罢手了。已经决定了的一切,还是让他维持原状罢。番外,只是番外而已。至于冷于川,他会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故事,做自己的主角,抱自家的小受。嗯,肖想聂熙,那只能说此君实在是胆儿肥口味重,人小志气大,而已......呵呵。又一短文结束,又要说谢幕,珍重。蒹葭苍苍,本来不是番外,是冷于川和曜太子的故事。聂曜是个端庄威严,从小就有人君气象、粉妆玉琢的小玉人,他看上去很完美,但他也是孤独的,并没有人特别重视他。父亲的心在吴王身上,加上当初母亲朱后的自龘焚死亡,父子两人多少有点隔阂。所以他对那个因为画像事件臭名满朝廷的冷于川心存特别的感受。他看到那些画像,心里很羡慕聂熙,有人这么重视他。所以聂曜也给自己私下画像,装作也有人重视自己。当然,其实并没有这个人。就连老师杜见飞,和他的心事也是隔着一层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聂曜遇到了这个传说中又无耻又可笑的荆州刺史冷于川,他们的故事开始了。另一个没写出来的冷于川的无耻事件是:他后来有机会回到京城,还是不甘心,送了聂熙一个戏班子的美女,借此讨好老师。聂暻知道之后,代聂熙回敬了冷于川一个戏班子的相公,要他自己关门好好做。还有一个没写的,是聂熙的事情。聂熙有阵子和赵凌云越淡青勾搭很厉害,聂暻觉得奇怪。后来聂暻生日,聂熙送给他一张画像。原来聂熙只会画梅花不擅长人像,找当代两个大家恶补功课之后,送给哥哥这份生日礼物。依然是我生只为梅花狂。其实画得不太好,但聂暻还是满意了,笑着说:"胜在神韵。"嗯嗯,没写的设定就这些了。交卷。
《别岭梅花》——《剑在天下》&《人在九重》番外
今年的梅花开得很早,铺陈着御花园的白玉回阑,有若满园流霞。正好皇后姓梅,宫里一发说这花凑趣。皇后贴身的伶俐宫女璎珞,眼看雪意停了些,匆匆去了御花园,小心挑选着,为皇后折了一枝初发白梅,袅袅送入昭阳殿。 还没到殿里,就听里面笑语盈盈。璎珞闻到幽幽的香气,不觉奇道:“娘娘,奴婢还打量着为你折梅花,怎么这里就先有了?感情有人跑得比奴婢还快呢。” 梅皇后笑着说:“是晟儿在白梅书院折来的。” 原来是小皇子聂晟来了。 璎珞啊了一声,忙过来拜见。 琰帝膝下有两个皇子,这小皇子聂晟虽然是皇后所生,在朝中不算得势。他比杨妃所生的大皇子聂霁小了月份,加上杨妃之兄、大将军杨弩军功瑰伟,是当之无愧的本朝第一名将,梅皇后的母族这些年却不甚顺达,日子一久,朝中册立太子的呼声就慢慢倒向了聂霁。 琰帝长年多病,每年都有大臣委婉劝谏尽早择立太子,而庶出的大皇子聂霁声势越来越强,琰帝自己虽然淡淡地没什么表示,梅皇后心里颇不自安,她明知道君恩淡薄,皇帝之心不在昭阳殿,便常常严厉约束儿子,免得出头惹祸。 聂晟也是个乖觉的,很少来昭阳殿,免得招眼。像这样特意为皇后送来一枝梅花,固然孝心可嘉,免不了又被梅皇后微责。 因为不得君王欢心,梅后这几年其实不太好伺候。聂晟耐心极好,微笑着一边低头听母亲训诫,一边接过璎珞手里的花枝,略作修剪,为梅皇后插在大花瓶中。璎珞见他含笑侍奉,也觉得这皇子养气的功夫实在好。 烛光溶溶下,她但见聂晟拿着花剪慢慢修理梅枝的样子十分清雅悦目,手指拢着白梅,倒觉得白梅的花色与他的肤色分不大出来,都是一般的柔和好看。 璎珞发呆一回,忽然觉得失态,脸一红,连忙低头。
聂晟陪着母亲闲话一阵,眼看天色快要全黑了,外面密云欲雪,便起身告辞。 梅后虽然舍不得儿子,只怕聂晟在这里呆久了有人要疑心昭阳殿有什么密谋,便也催着他快些走。 聂晟辞了母亲出来,挑一角宫灯,和年老宫奴一齐慢慢走在雪地里,沉默地想着心事。 他的哥哥,大皇子聂霁,是个才具出群的人。很早就能跟着舅父杨弩一齐出战边塞,连强悍的北燕皇帝聂震也对这英雄骁勇的大皇子十分忌惮。聂震是琰帝的叔父,后来叛乱逃走,在北方自立为帝,经常联合各北方部落兴兵犯边。本来,杨弩要忙于应付西域的都海汗国和铁勒部,往往无瑕顾及北方战事,朝廷对崛起北国的聂震也只能偶一打击,不得一决胜负。自从聂霁开始带兵,连打三次胜仗,开疆八百里,一口气把北燕的几个附庸部落尽数剿灭。从此北燕失去了左膀右臂,再不能觊觎中原。雄心勃勃的聂震也只能安心做个北国皇帝了。 其实知道父皇嘴上不说,心里多少偏着英武过人的兄长,聂晟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哥哥光环下一个微薄渺茫的影子,说不清是仰慕还是惆怅。也不是没有一点对帝位的野心,但兄长如此出色绝伦,不管是因为景仰还是……忌惮,聂晟只能选择深深约束自己。 聂霁对弟弟不是不好,简直太好了。可毕竟太子之位未曾确定,朝中暗流汹涌。聂霁越是亲切爽朗,聂晟越感到难以自处。 风一过,他闻到远处梅花的香气,混乱的心神顿时清爽不少。聂晟本是个爱梅成痴的,不由得微微一笑:“今日记着给母后折花过来,我自己宫里倒是没有,明天也折一枝吧。老刘,你可记着。” 那老宫奴连忙答应。聂晟回了自己的晋王府,也觉得有些乏了,要老刘点了一盆炭火暖着,随手找一本汉书看着,案上一壶小酒自斟自饮。因为心里有事,神思困顿,没一会就朦胧入睡。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怜惜地说:“又看书看得睡着。”那人温暖的手小心地抱起他的身子,把他放倒床上,伺候着脱了靴子,宽去外衣,又给他盖上被子,正要离去,冷不防聂晟的手臂一展,正好勒在那人腰身,竟然是要把那人勾倒下来。 那人也不十分意外,态度还是温柔的,果然徐徐倒下,把聂晟拥在怀中,微微一笑:“醒了?”声音温厚,正是他的兄长,聂霁。 聂晟眼睛略微睁开,含糊地说:“等了你很久,就睡着了,才醒。” 这话说得平淡,聂霁却怎么都听出点幽幽的意味,心里一阵柔软,亲了亲他泛着薄薄酒意的双唇。吻到微醺,唇舌间倒是粘着蜜意一般,两人都有些红了脸,不知不觉衣带散乱。 烛光下,聂霁的样子还是那么英俊,但不像平时的刚勇严谨,多了些脉脉温柔。 聂晟知道,这温柔是自己独有的,想着便觉得有些喜欢。 他轻轻挑开哥哥薄红的嘴唇,舌尖慢慢放入在哥哥的口中游弋着,灵活温存地挑逗,却又坏心地不肯尽情。 聂霁不觉轻喘一声,有些忍不住了,手势在聂晟腰间一紧,慢慢滑下去。 聂晟的衣结本就有些散乱了,被他略一用力,玉石小结扑簌簌碎落,露出一截白皙柔和的肌肤。因为被酒之后,略有些粉红色,看着越发动人心神。 “想么?”他向来对弟弟十分温柔,纵然情动十分,还是先问了聂晟一句。
《别岭梅花》——《剑在天下》&《人在九重》番外
今年的梅花开得很早,铺陈着御花园的白玉回阑,有若满园流霞。正好皇后姓梅,宫里一发说这花凑趣。皇后贴身的伶俐宫女璎珞,眼看雪意停了些,匆匆去了御花园,小心挑选着,为皇后折了一枝初发白梅,袅袅送入昭阳殿。 还没到殿里,就听里面笑语盈盈。璎珞闻到幽幽的香气,不觉奇道:“娘娘,奴婢还打量着为你折梅花,怎么这里就先有了?感情有人跑得比奴婢还快呢。” 梅皇后笑着说:“是晟儿在白梅书院折来的。” 原来是小皇子聂晟来了。 璎珞啊了一声,忙过来拜见。 琰帝膝下有两个皇子,这小皇子聂晟虽然是皇后所生,在朝中不算得势。他比杨妃所生的大皇子聂霁小了月份,加上杨妃之兄、大将军杨弩军功瑰伟,是当之无愧的本朝第一名将,梅皇后的母族这些年却不甚顺达,日子一久,朝中册立太子的呼声就慢慢倒向了聂霁。 琰帝长年多病,每年都有大臣委婉劝谏尽早择立太子,而庶出的大皇子聂霁声势越来越强,琰帝自己虽然淡淡地没什么表示,梅皇后心里颇不自安,她明知道君恩淡薄,皇帝之心不在昭阳殿,便常常严厉约束儿子,免得出头惹祸。 聂晟也是个乖觉的,很少来昭阳殿,免得招眼。像这样特意为皇后送来一枝梅花,固然孝心可嘉,免不了又被梅皇后微责。 因为不得君王欢心,梅后这几年其实不太好伺候。聂晟耐心极好,微笑着一边低头听母亲训诫,一边接过璎珞手里的花枝,略作修剪,为梅皇后插在大花瓶中。璎珞见他含笑侍奉,也觉得这皇子养气的功夫实在好。 烛光溶溶下,她但见聂晟拿着花剪慢慢修理梅枝的样子十分清雅悦目,手指拢着白梅,倒觉得白梅的花色与他的肤色分不大出来,都是一般的柔和好看。 璎珞发呆一回,忽然觉得失态,脸一红,连忙低头。 聂晟陪着母亲闲话一阵,眼看天色快要全黑了,外面密云欲雪,便起身告辞。 梅后虽然舍不得儿子,只怕聂晟在这里呆久了有人要疑心昭阳殿有什么密谋,便也催着他快些走。 聂晟辞了母亲出来,挑一角宫灯,和年老宫奴一齐慢慢走在雪地里,沉默地想着心事。 他的哥哥,大皇子聂霁,是个才具出群的人。很早就能跟着舅父杨弩一齐出战边塞,连强悍的北燕皇帝聂震也对这英雄骁勇的大皇子十分忌惮。聂震是琰帝的叔父,后来叛乱逃走,在北方自立为帝,经常联合各北方部落兴兵犯边。本来,杨弩要忙于应付西域的都海汗国和铁勒部,往往无瑕顾及北方战事,朝廷对崛起北国的聂震也只能偶一打击,不得一决胜负。自从聂霁开始带兵,连打三次胜仗,开疆八百里,一口气把北燕的几个附庸部落尽数剿灭。从此北燕失去了左膀右臂,再不能觊觎中原。雄心勃勃的聂震也只能安心做个北国皇帝了。 其实知道父皇嘴上不说,心里多少偏着英武过人的兄长,聂晟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哥哥光环下一个微薄渺茫的影子,说不清是仰慕还是惆怅。也不是没有一点对帝位的野心,但兄长如此出色绝伦,不管是因为景仰还是……忌惮,聂晟只能选择深深约束自己。 聂霁对弟弟不是不好,简直太好了。可毕竟太子之位未曾确定,朝中暗流汹涌。聂霁越是亲切爽朗,聂晟越感到难以自处。 风一过,他闻到远处梅花的香气,混乱的心神顿时清爽不少。聂晟本是个爱梅成痴的,不由得微微一笑:“今日记着给母后折花过来,我自己宫里倒是没有,明天也折一枝吧。老刘,你可记着。” 那老宫奴连忙答应。聂晟回了自己的晋王府,也觉得有些乏了,要老刘点了一盆炭火暖着,随手找一本汉书看着,案上一壶小酒自斟自饮。因为心里有事,神思困顿,没一会就朦胧入睡。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怜惜地说:“又看书看得睡着。”那人温暖的手小心地抱起他的身子,把他放倒床上,伺候着脱了靴子,宽去外衣,又给他盖上被子,正要离去,冷不防聂晟的手臂一展,正好勒在那人腰身,竟然是要把那人勾倒下来。
那个熙,长着和聂霁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举止雍容优雅,不像聂霁,除了面对聂晟的时候态度温存,平时总带着令人难以抬头的威严和霸气。世人都说,聂霁是当之无愧的未来天子,天命之君。他为人精明干练,从小稳重有威仪。就连朝中很难收拾的梅党、杨党之争,在大皇子面前也从来不敢嚣张。相形之下,沉静俊雅的二皇子聂晟几乎被比得黯淡无光,只能用淡定的微笑掩饰尴尬的处境。聂晟也不是没有野心,心里知道,聂霁越是才具卓越,自己想登上帝位就越不可能。如果换一个人,也许他会不择手段把对方撬下去。可对手是聂霁……真做不出太狠的事情。也许只能这么委婉微笑着,一生作掩盖在秦王光环之后的晋王吧。聂晟从来不觉得感情比江山重要,父皇就是一个明证。宫里隐约传说,琰帝当年和皇叔聂震十分有情,梅后杨妃各占一时美色,却不免寂寞空庭之叹。这样的情分,两人却为了权位之战不惜生死相搏,聂震最后败走北方荒原,琰帝可一点没有手下留情,下令杀死自己的情人,尽管他事后再不亲近六宫粉黛。若不是聂震狡诈机变,决计逃不出性命。琰帝虽然一生思念他,丝毫没给聂震留下翻盘的机会。大约也是心事郁结的缘故,琰帝的心疾拖了多年一直不好,一年总有几个月缠绵病榻,可作为一个大国君主,琰帝几乎占尽天下风流。他体质病弱,不但不能亲自出战,连出巡各地也很难做到,却大量任用名臣猛将,朝中政事清明,对外用兵虽然不多,每次时机选择十分适当,堪称四夷宾服。昔日穆宗朝为了稳定都海汗国,曾经以秀成长公主赐阿那瓌可汗为妻,其实颇有笼络的意思。到了琰帝登龘基十五年大庆的时候,北方、西方各大草原民族和沙漠民族却争相入朝,务必以成为天可汗的侄婿之国、得到中土庇护为荣。强大的铁勒部更派遣使节留京三年,苦求赐婚宗室之女,最后琰帝以梅家长女为公主赐婚,铁勒部如获至宝,欢天喜地而去。为人君者做到如此地步,可谓登峰造极。琰帝十五年那一场盛世荣华,堪称九天阊阖开宫阙,万国衣冠拜冕琉,深深烙印在了聂晟心中。像父皇那样做个盛世英明之君,本是聂晟从小的梦想。可面对哥哥聂霁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自己恐怕做不到父皇那样冷心冷情。如果帝位注定是聂霁的,他便沉默一生,做个辅佐的臣子也好,闲云野鹤也好,也不想计较了。有时候,聂晟甚至疑心,自己到底是因为熙长得像聂霁才这么关心梦里的故事,或者因为熙的缘故,对聂霁从小就无法自主地深深钟情?每一天,他会梦到一点点那对兄弟的事情,他们几乎是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有时候聂晟会惶恐于梦中强烈绝望的情感,有时候又有些好奇,不知道今天晚上又会梦到什么。只是,没想到今晚的梦却有些令人难过。熙告诉梦里的自己,打算取名门之女朱氏为妻。
聂暻看着聂熙,说不出话。其实也不是太苦涩,聂熙渐渐长大成人,早晚会娶妻的。不管是娶这个朱若华还是别人,有甚么不一样呢?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的听到聂熙把这个残忍的答案说出来,不禁还是难过。聂熙见兄长只是笑,不说话,还以为聂暻在故意取笑他,不禁挠了挠脑门,有点窘迫地说:“知道你一定笑我,不过婚姻是终身大事,小弟着紧一些也没甚么好笑吧?”聂暻张了张嘴,本想真的说个笑话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只是心里刺痛,怎么都说不出。耳边嗡嗡地刺响着,只看到聂熙的嘴一张一合,实在听不清他在说甚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甚么。大概看上去还是应对从容吧,毕竟从小生长深宫,言不由衷、面不改色,似乎已经成了他生存的本能……其实,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心里空旷着刺痛着,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锯子在慢慢地切割着甚么,迟滞闷钝地痛。不知道怎么和聂熙告辞的,聂暻要了一壶酒,跌跌撞撞靠到花树下。记得聂熙在差不多的花树下,对他说过,梅花不如聂大郎。聂暻忍不住笑了笑,双眼朦胧,看出去一切都是软的醉的,呵多么甜蜜多么动人。弟弟的话,总是那么有意无意地撩动着他的心。聂熙大约不知道这样的言语多么动人吧,每次让他欢喜一阵,然后便陷入更长久的痛苦和挣扎。这么无心的赞美,这么毫无保留的亲近,真比甚么都折磨人。冷酒入愁肠,一滴一滴,似乎都要化成烈焰,心里烧灼着,像无望的沸腾的烈火海洋。“哥哥,哥哥。”他斜在树下,好像听到童年的聂熙在和他笑语盈盈,心里一阵柔软,沸腾的心事平静了不少,忍不住低声回答:“熙,我在这里……”吃力地伸出手。可一定神,并没有声音。刚才急切地挥手,手指在梅树上狠狠撞了一下,倒是破皮了,指尖一阵痛,倒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良久,忽然笑了笑:“是喝醉了罢。”其实喝醉了也没什么不好,醉梦里面,聂熙都是含情含笑的样子——这一笑忽然觉得有些闷,聂暻忍不住倒在树下一阵呕吐。嘴角有种奇怪的铁锈味道,聂暻随手抹了抹嘴唇,举起手一看,居然是一片猩红色。他不禁又自嘲地笑了。这可是疯了吗?弟弟要成亲了,该为他欢喜才是……不该这样,喝醉了,别人看着未免笑话,聂熙看到,只怕更加担心。风过处,一朵梅花落在他额角,冰凉的花瓣让他昏沉的神智清醒了一些,隐约地想到:如果没有最初那句话,大约不会陷入这样的痛苦难堪罢?可是想起当年,却并不觉得后悔。只是,这无边无际的挣扎,该如何才是了局呢?聂晟打了个寒战,迷迷糊糊醒来。 那种心痛如裂、恨不能死去却又舍不得死去的感觉……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经历过,实在清晰得惊心动魄…… 他忍不住把手臂伸向睡在一边的聂霁。不料摸了个空。外面冷月如钩,透过纱窗,白沙沙地照在枕席间,聂霁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会和梦里一样吗?再刻骨的深情,也不能挽留……那些梦,似乎是关于英宗皇帝与吴王的旧事,到底是前生的记忆还是某种预兆? “霁……”少年皇子低声呼唤了一声,心里一阵惆怅。 不料外面一人应道:“来了。”居然是聂霁的声音。 纱灯微晕,聂霁微笑着推门而入,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枝白梅。 聂晟一呆,随即一喜,心里百般滋味,过一会才说:“去哪里了?” 聂霁微微一笑:“出门散心,看到梅花开了,想起阿晟最爱梅花,就为你折了一枝。” 聂晟微笑着接过花枝,放在床头,闻到幽幽的香气,心里忽然一阵波澜,便伸出双臂,和聂霁紧紧抱在一起,感觉到他踏实的呼吸和心跳,这才放心一些,低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聂霁还是笑笑:“怎么会。” 口气轻松,回答得很快,可聂晟分明听出了一点沉沉的闷钝,心里越发不安,又问:“霁,你心里有事?” 聂霁沉默一会,缓缓开口:“熙是谁?” 其实本不想问,也觉得不该问。堂堂大皇子,忽然问起这样难以启齿的名字,总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妥。但这事在心里压了很久,像一根小小的针,时而刺痛着他。 如果一直不问,或者兄弟之间慢慢会有猜忌。换一个人,可以派密探直接搞清楚。但这样对阿晟是不成的……所以,不管再尴尬再丢脸,还是问了罢。 聂晟一愣,忍不住失笑起来,觉得向来雍容大气的哥哥其实十分可爱。他爱极了聂霁这点小小的醋意,手臂一紧,倒是和聂霁抱得更加紧密,忽然笑着说:“原来为了这缘故……那个熙,他是我梦里的人,可长着你的样子,还有一个人,像是我自己,可熙老是叫我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们的前生。” 于是把这些年的梦慢慢和聂霁说了,聂霁听得十分惊讶,专心留神聂晟的每一句话,末了叹口气:“你是说,我们是英宗皇帝和吴王的转世?前生后世之说,毕竟渺茫……不过,阿晟,我们能在一起,不至于生出嫌隙,我已经觉得十分幸运了。” 聂晟听了,暗叫惭愧。 他是真的没有嫌隙么?其实未必。心里到底还是忌惮兄长的,也不是一点没有野心。只是因为从小爱着聂霁,有些心事便不能不忍了下去。 聂霁放下闷了很久的心事,神情十分愉悦,忽然笑了笑,放在聂晟腰间的手一紧:“阿晟,你害得我苦恼这么久,我是不是该罚你呢?” 略一用力,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聂晟一笑说:“我压到梅花了——” 聂霁不以为然:“不管,明天我再给你折。”手上不停,解开了聂晟一个衣结。 聂晟脸上微热,也不十分推拒。 不知道明天如何,可今夜如此月色如此温存,先快活过了再说罢。 两人纠缠着,黑发间缠了一些白梅花进去,星星点点地犹如泛着柔光,香气脉脉,恰似心中温柔之情。
聂熙原本就是想靠着巧言令色脱身,见兄长隐约伤心之态,顿时不忍起来,一阵头痛,心想:可是奇了,难道今日定要如他意思?这位决战千里、杀人不眨眼的吴王,平生第一次坐立不安了。他看着雍容谦和,其实自幼心气奇高,也就是聂暻登基,聂熙才肯身为人臣居于天子之下。可朝廷上称臣也就罢了, 要他床底之间也要伏首服低,聂熙却是万万不能。 [落花凝_新繁花深处]只是,自己那些傲气,在兄长的伤心面前,还能够坚持吗?他皱眉沉思,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晕红一会儿发白,分明心中波澜起伏。聂暻见了,忽然一笑:"罢了,二弟,不必为难。"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你只需要记住,我聂暻,这一生一世,决不令你痛苦为难。即使......"皇帝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聂熙一震,无以自辨,半响道:"皇兄厚意,臣弟如何不明。臣弟此生此心,皆属君之所有,日后皇兄自知。"聂暻一笑不答,径自躺在一侧,似乎就此睡去。聂熙沉默半响,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然搂住他腰身。聂暻的身子微微一僵,聂熙坚持着,手指悄悄摩挲而下,聂暻便不说什么,由得他挨了过来,仍然是搂紧腰身,头勾着聂暻的脖子,脚缠着脚,两人极紧密地依偎着,那是他们最习惯的姿势。聂暻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可身后被裸身的聂熙硬硬地抵着,感觉十分突兀,知道他动
聂熙原本就是想靠着巧言令色脱身,见兄长隐约伤心之态,顿时不忍起来,一阵头痛,心想:可是奇了,难道今日定要如他意思?这位决战千里、杀人不眨眼的吴王,平生第一次坐立不安了。他看着雍容谦和,其实自幼心气奇高,也就是聂暻登基,聂熙才肯身为人臣居于天子之下。可朝廷上称臣也就罢了, 要他床底之间也要伏首服低,聂熙却是万万不能。 [落花凝_新繁花深处]只是,自己那些傲气,在兄长的伤心面前,还能够坚持吗?他皱眉沉思,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晕红一会儿发白,分明心中波澜起伏。聂暻见了,忽然一笑:"罢了,二弟,不必为难。"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你只需要记住,我聂暻,这一生一世,决不令你痛苦为难。即使......"皇帝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聂熙一震,无以自辨,半响道:"皇兄厚意,臣弟如何不明。臣弟此生此心,皆属君之所有,日后皇兄自知。"聂暻一笑不答,径自躺在一侧,似乎就此睡去。聂熙沉默半响,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然搂住他腰身。聂暻的身子微微一僵,聂熙坚持着,手指悄悄摩挲而下,聂暻便不说什么,由得他挨了过来,仍然是搂紧腰身,头勾着聂暻的脖子,脚缠着脚,两人极紧密地依偎着,那是他们最习惯的姿势。聂暻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可身后被裸身的聂熙硬硬地抵着,感觉十分突兀,知道他动了情欲。沉默良久,终于叹口气:"你这样,我可怎么睡?"聂熙被聂暻闹了半夜,身体厮磨,耳鬓暗香,委实撩拨到了十分,只是今夜事情蹊跷,不便开口求欢,便默默忍着。他听得这句口气缓了些,喜道:"多谢皇兄。"轻巧地翻过他的身子,笑吟吟摸了过来。聂暻心中原有些不快,只是闭目承受,到了后面,也不禁面红耳赤,身子发软,慢慢贴到了聂熙身上。他隐约有些恼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迷迷糊糊地,却见聂熙微微眯着眼睛,脸红气喘,原是一幅情动难当的模样。聂暻看清楚聂熙动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郁结消了些,居然笑了笑。聂熙大概还是迷恋他的吧。皇帝苦笑着想。聂熙被他一笑,忽然脸一红,低声说:"笑什么。"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加紧动作。聂暻闷哼一声,便顾不上笑了,心里冰寒的感觉奇异地渐渐褪去。云散雨歇,吴王揽着皇帝,迷迷糊糊正要入梦,忽然听到聂暻说:"你猜冷于川怎么了?"聂熙一愣,困得睁不开眼睛,含糊道:"被你杀了。"聂暻没想到他答的如此爽快,活像满不在意似的,皱眉想了想,又问:"你不伤心?"聂熙打了个呵欠:"画都在这里了,人肯定没了。唔,好困,睡吧,有甚么明天说。"聂暻万万没料他是这个反应,愕然之下,睡意消退,心下微寒,半响道:"我没杀他。你喜欢的人,我便不杀。"聂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听到一句"喜欢的人",倒是浅浅一笑,说:"我喜欢你。""唔?"皇帝的手指微微一颤,碰了碰聂熙的脸,可吴王已经睡着了。他的脸在月光下格外俊秀,聂暻凝视着这熟悉的面庞,一时间心事万千。出神良久,朦胧入梦。聂熙听到兄长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便睁开眼睛。被聂暻问到冷于川之事,其实是捏了把冷汗的,好歹用无所谓的口气混过去了。聂暻问得虽然轻忽,只要自己露出一点迟疑不忍之意,只怕冷于川就是林原的下场。如今这样,就算聂暻当他凉薄无情也罢,好歹留下冷于川一条小命。不过,这个冷于川认真留不得了,还是十万火急把这祸害送到荆州去的好,否则不知道聂暻每日价怎么变着花样折腾他。可冷于川那张画到底出了甚么问题呢?明天还得想办法弄清楚,免了后患。吴王微微苦笑,又想了一阵心事,神思困倦,这才朦胧入睡。晨曦随着清风而来,聂暻被淡金色的阳光照得睁开眼睛,揉揉眼皮,看到聂熙已经冠带停当,端坐在案前,正自举着那幅画观看,嘴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的脸庞在晨光中染了一个金色的轮廓,十分动人,只是眉目似乎带着煞气。聂暻见他还看那幅画,心下微微不快,披衣而起,淡淡道:"倒是画得不错。"
聂熙的头更痛了,忍不住又远远看了看那幅画,心想这见鬼的冷于川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他死活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罕见地,雍容儒雅的吴王有了把一个人宰了丢进大河喂鱼的冲动。可眼下的问题还是得先解决。凝视着皇帝黑黝黝的眼睛,聂熙想了想,微微垂下眼:"自然是......尊旨。"他微微一笑,四平八稳、舒舒服服地躺下,柔声说:"圣上请。""嗯?"聂暻眉头一皱,不敢置信地看着聂熙。聂熙眨眨眼,嘴角现出调侃的笑意,依然是裸身直挺挺躺着,眼神中除了温柔甜蜜之意,似乎并没有异常。这个人向来死也不肯的,不会这么容易,这么听话罢......聂暻心里疑惑一闪而过,冷哼一声,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不了结此事,怕是一生不肯心甘。却见聂熙身体分明是摆出了任凭处置的无言邀请姿态,皇帝沉沉一笑:"好个乖巧人。" 就待俯身压上,想了想,又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小玉盒,用手指挑起一团无色药膏。聂熙见了,心下一毛,知道此物多半是润泽**之用。看来,皇兄虽然从来不提,心中所想,却是由来已久。聂暻见他神色不豫,忽然心头微微一软,吻了吻他的嘴唇,柔声说:"很快就不痛。"说着探手抚向聂熙身下,寻找他**。聂熙忽然说:"皇兄。"手臂微微抬起,揽住聂暻脖子,抬头寻到聂暻嘴唇,密密一阵亲吻。聂暻有些气喘,眼色含春,微红着脸说:"想赖?"聂熙眼神也有些朦胧了,摇摇头,低声说:"不,我若早知道你如此日思夜想,便不会一再推拒。""嗯?"聂暻疑惑地看着弟弟。吴王脸上泛出温柔的笑容:"我因为身为臣子,不想有惑主之讥,所以床第间不甚通融。不过,看到这玉盒,我才明白,皇兄为我忍让多少。相形之下,我那些许名声,又有什么打紧。" 聂暻闻言,面色微变,似笑非笑道:"惑主之讥?"他凝视着吴王,眼中怜惜之意一闪而过,缓缓摇头,情欲淡下。皇帝轻轻捧着吴王的脸,眼神竟有些忧伤,柔声说:"你心里明白,这话一说,我定不忍对你下手,可你还是说了。"聂熙一惊,抱紧了兄长,低声说:"哥哥,哥哥。"罕见地,他没有称呼皇兄,一声哥哥出口,自己也觉得情切,犹如回到幼年时候。聂暻似笑非笑摇摇头:"二弟,你对我之心,真如我对你一般吗?"聂熙原本就是想靠着巧言令色脱身,见兄长隐约伤心之态,顿时不忍起来,一阵头痛,心想:可是奇了,难道今日定要如他意思?这位决战千里、杀人不眨眼的吴王,平生第一次坐立不安了。他看着雍容谦和,其实自幼心气奇高,也就是聂暻登基,聂熙才肯身为人臣居于天子之下。可朝廷上称臣也就罢了, 要他床底之间也要伏首服低,聂熙却是万万不能。 [落花凝_新繁花深处]只是,自己那些傲气,在兄长的伤心面前,还能够坚持吗?他皱眉沉思,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晕红一会儿发白,分明心中波澜起伏。聂暻见了,忽然一笑:"罢了,二弟,不必为难。"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你只需要记住,我聂暻,这一生一世,决不令你痛苦为难。即使......"皇帝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聂熙一震,无以自辨,半响道:"皇兄厚意,臣弟如何不明。臣弟此生此心,皆属君之所有,日后皇兄自知。"聂暻一笑不答,径自躺在一侧,似乎就此睡去。聂熙沉默半响,小心翼翼伸出手,依然搂住他腰身。聂暻的身子微微一僵,聂熙坚持着,手指悄悄摩挲而下,聂暻便不说什么,由得他挨了过来,仍然是搂紧腰身,头勾着聂暻的脖子,脚缠着脚,两人极紧密地依偎着,那是他们最习惯的姿势。聂暻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可身后被裸身的聂熙硬硬地抵着,感觉十分突兀,知道他动了情欲。沉默良久,终于叹口气:"你这样,我可怎么睡?"聂熙被聂暻闹了半夜,身体厮磨,耳鬓暗香,委实撩拨到了十分,只是今夜事情蹊跷,不便开口求欢,便默默忍着。他听得这句口气缓了些,喜道:"多谢皇兄。"轻巧地翻过他的身子,笑吟吟摸了过来。聂暻心中原有些不快,只是闭目承受,到了后面,也不禁面红耳赤,身子发软,慢慢贴到了聂熙身上。他隐约有些恼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迷迷糊糊地,却见聂熙微微眯着眼睛,脸红气喘,原是一幅情动难当的模样。聂暻看清楚聂熙动情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郁结消了些,居然笑了笑。聂熙大概还是迷恋他的吧。皇帝苦笑着想。聂熙被他一笑,忽然脸一红,低声说:"笑什么。"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加紧动作。聂暻闷哼一声,便顾不上笑了,心里冰寒的感觉奇异地渐渐褪去。云散雨歇,吴王揽着皇帝,迷迷糊糊正要入梦,忽然听到聂暻说:"你猜冷于川怎么了?"聂熙一愣,困得睁不开眼睛,含糊道:"被你杀了。"聂暻没想到他答的如此爽快,活像满不在意似的,皱眉想了想,又问:"你不伤心?"聂熙打了个呵欠:"画都在这里了,人肯定没了。唔,好困,睡吧,有甚么明天说。"聂暻万万没料他是这个反应,愕然之下,睡意消退,心下微寒,半响道:"我没杀他。你喜欢的人,我便不杀。"聂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听到一句"喜欢的人",倒是浅浅一笑,说:"我喜欢你。""唔?"皇帝的手指微微一颤,碰了碰聂熙的脸,可吴王已经睡着了。他的脸在月光下格外俊秀,聂暻凝视着这熟悉的面庞,一时间心事万千。出神良久,朦胧入梦。聂熙听到兄长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便睁开眼睛。被聂暻问到冷于川之事,其实是捏了把冷汗的,好歹用无所谓的口气混过去了。聂暻问得虽然轻忽,只要自己露出一点迟疑不忍之意,只怕冷于川就是林原的下场。如今这样,就算聂暻当他凉薄无情也罢,好歹留下冷于川一条小命。不过,这个冷于川认真留不得了,还是十万火急把这祸害送到荆州去的好,否则不知道聂暻每日价怎么变着花样折腾他。可冷于川那张画到底出了甚么问题呢?明天还得想办法弄清楚,免了后患。吴王微微苦笑,又想了一阵心事,神思困倦,这才朦胧入睡。晨曦随着清风而来,聂暻被淡金色的阳光照得睁开眼睛,揉揉眼皮,看到聂熙已经冠带停当,端坐在案前,正自举着那幅画观看,嘴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他的脸庞在晨光中染了一个金色的轮廓,十分动人,只是眉目似乎带着煞气。聂暻见他还看那幅画,心下微微不快,披衣而起,淡淡道:"倒是画得不错。"
蒹葭苍苍[剑在天下相关]--白萱冷于川一直觉得,他这官位早晚保不住的。岂止官位,人头也是个问题。当初正逢大比之年,他一举成名,三榜均告捷,年方十六就成了名满天下的状元郎。因为那一年正好是吴王聂熙主考,这位堪称人中龙凤的青年亲王便顺理成章成了冷于川的恩师大人,冷于川也就顺理成章被朝中视作吴王党。那时候少年成名,又不经风霜,倒不觉得什么,私下很是以这个称呼为荣。后来历朝日久,慢慢品出味道,才知道凶险。原来,朝中有吴王党,有英王党,更有曜太龘子党,局势堪称云诡波澜。吴王党得天子亲厚,自然荣宠无比。英王党也不是等闲人物,英王府雄踞江东近百年,根深叶茂,绝非寻常闲散王族可比。论起手下的名士高人,就连吴王聂熙也没有英王聂炫来得多。要说那曜太龘子党,眼下看着虽然不显山露水,也不是好相与的。天子多病,这花花江山早晚属于太子聂曜。太子少傅杜见飞这些年专心护着太子,只管读书练武,看着闲闲的无甚锋芒,可冷于川觉得,夫唯不争,顾天下莫能与之真。今后的局势会怎么发展,还真看不清。他不巧做了个时下势焰滔天的吴王党,还真不知道是何了局。朝廷之事,一旦有了党阀之别,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冷于川虽偶然有上了船下不来之叹,倒也并无二心。他少年得志,也不是来自侥幸,自有一番凌厉手段。二十出头就做到了户部员外郎,被时人目为异数。近日遥荥国与天朝时有摩擦,皇帝计议良久,决定派吴王惩戒遥荥。一切经费和辎重,着户部兵部一起筹备。冷于川得了皇命,不敢怠慢,每日价拖着兵部的人手出入吴王府,反复计议,忙得脚不点地。这日商量详细,几个大臣争执不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聂熙性情温厚,只是笑而不语,由得几人争执够了,吩咐备下晚膳。众人席间自然一番笑语化却尴尬,正在觥筹交错,忽然外面云板连响,金钟谐鸣,竟然是天子驾到的礼乐。冷于川听得心下一跳。他原本听过皇帝宠爱吴王之说,更有人传言吴王的贵显来自床第。可他看着恩师聂熙英俊神武,实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怎么也不敢想这等人物会是天子幸臣。对那些模模糊糊的传说,冷于川只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夜天子驾临的时间实在怪异,冷于川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陛下都习惯这个时辰来吴王府......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聂熙。不知道是烛光太旖旎还是冷于川看花了眼睛,他觉得聂熙雪般的面容上泛着淡淡晕红,目中星光微转,似含笑意。冷于川见惯师尊谈笑用兵的样子,也见惯他举止雍容和缓,似这般情状却是头回。冷于川心头一震。那些暧昧的情色的谣言,风一样掠过青年员外郎的心中。他的手哆嗦了一下,酒水倾出一些,他也恍然不觉。"皇帝陛下驾到!"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群臣伏首。冷于川默默跪倒尘埃,心中却有了某种奇异的感受......会是这样吗?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思缭乱。青年皇帝意外地看到吴王夜宴,目光一转,竟是满堂春风。这皇帝容止过人,冷于川被他明锐的目光一过,默默垂下眼睛。聂熙连忙向兄长解释,众人在此是为了北征遥荥之事忙碌,并特别为冷于川美言了两句,说他年少才高,行事不拘一格,可堪大用云云。冷于川被老师如此褒扬,欢喜之余也连忙谦谢。他被聂熙特别提及,自觉老师对他格外青眼有加,心中忍不住微起醺然欲醉之感。聂暻点点头,温言勉慰了众人几句,看到冷于川,更是微微一笑,顿时春风拂面。皇帝与宴,刚才还热闹笑语的群臣顿时小心翼翼,略喝了两杯,都陪笑着停了下来。聂暻见状,笑着挥手说:"诸位卿家劳累一日,十分辛苦,这就回去罢。寡人还有事和吴王商议。"得皇帝准许走人,群臣都松口气,纷纷告退而去。冷于川走在后面,忍不住多看了聂熙一眼,却见他正自含情含笑地看了皇帝一眼,虽然只是一个眼色交换,那种异乎寻常的熟悉和温存,还是很明显地被冷于川感觉到了。冷于川心下一紧,脚步忍不住微微摇晃。某些可怕的猜测,再次乌云般压上心头。老师他,他那么天神一般的人物,会是......吗......他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咬紧嘴唇。忽然感觉到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冷于川连忙凝神定气,头也不回地走了。聂暻见状,微微一笑,反倒是把着聂熙的紫袖,不动声色握紧他袖底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一捏。聂熙忽然省悟,之前酒兴之下多夸了冷于川几句,只怕皇兄有些上心了。再加上这冷员外郎又是个罕见的美貌少年,浓艳英锐,举朝引以为奇,自己居然如此褒扬于他,不知道聂暻想了些什么......聂暻笑而不语,握着聂熙的手固然不放,另一手自斟自饮,慢慢喝了一杯,这才缓缓说:"二弟,时候不早,睡了吧。"聂熙见他并不说什么,便也不自找没趣,装作不知道,和聂暻相携入寝。侍女端来热水,正要侍候吴王洗漱,聂暻笑道:"我来。"竟然示意侍女交来丝巾,亲手为聂熙洁面。聂熙一怔,见皇兄如此有心,知道他心里有事,便笑着由他。聂暻是天子之尊,如此作为,侍从们再是看惯了主上与皇帝亲密之状,也觉得愕然。聂暻一笑挥手:"都退下吧。"手指拂过聂熙面颊,聂暻轻轻一叹,近乎自语道:"果然好颜色,怪不得你那得意门生......" 
 聂睿忽然笑了,摇摇头,柔声说:“那么,如殿下所想。”
  毕竟,他是聂睿,不是聂暻。
  对于一个普通的三等藩王来说,爱情不是一切。
  一个连权力都没有的人,谈何情爱呢?
  大抵聂暻和他都是这么想的吧,他们真是同类,只是地势不同,便长成各自的姿态了。
  所以聂暻想要得到聂熙,第一件事就是夺取龙庭。
  至于他聂睿,他只要一个肯让他建功立业、响震天下的君王,足也。至于这个人是聂熙还是聂暻,有什么关系?至于一见钟情,有什么要紧?
  殿下,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个,我会帮你到底。
  我只要取走我需要的名位和权力,然后忘记今天不该有的感情。
  晚来风急,几瓣白梅花吹落杯中,被他合酒一口吞下,在胸腔化做温热的火焰,慢慢地烧。
  ——完——
蒹葭苍苍[剑在天下相关]--白萱冷于川一直觉得,他这官位早晚保不住的。岂止官位,人头也是个问题。当初正逢大比之年,他一举成名,三榜均告捷,年方十六就成了名满天下的状元郎。因为那一年正好是吴王聂熙主考,这位堪称人中龙凤的青年亲王便顺理成章成了冷于川的恩师大人,冷于川也就顺理成章被朝中视作吴王党。那时候少年成名,又不经风霜,倒不觉得什么,私下很是以这个称呼为荣。后来历朝日久,慢慢品出味道,才知道凶险。原来,朝中有吴王党,有英王党,更有曜太龘子党,局势堪称云诡波澜。吴王党得天子亲厚,自然荣宠无比。英王党也不是等闲人物,英王府雄踞江东近百年,根深叶茂,绝非寻常闲散王族可比。论起手下的名士高人,就连吴王聂熙也没有英王聂炫来得多。要说那曜太龘子党,眼下看着虽然不显山露水,也不是好相与的。天子多病,这花花江山早晚属于太子聂曜。太子少傅杜见飞这些年专心护着太子,只管读书练武,看着闲闲的无甚锋芒,可冷于川觉得,夫唯不争,顾天下莫能与之真。今后的局势会怎么发展,还真看不清。他不巧做了个时下势焰滔天的吴王党,还真不知道是何了局。朝廷之事,一旦有了党阀之别,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冷于川虽偶然有上了船下不来之叹,倒也并无二心。他少年得志,也不是来自侥幸,自有一番凌厉手段。二十出头就做到了户部员外郎,被时人目为异数。近日遥荥国与天朝时有摩擦,皇帝计议良久,决定派吴王惩戒遥荥。一切经费和辎重,着户部兵部一起筹备。冷于川得了皇命,不敢怠慢,每日价拖着兵部的人手出入吴王府,反复计议,忙得脚不点地。这日商量详细,几个大臣争执不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聂熙性情温厚,只是笑而不语,由得几人争执够了,吩咐备下晚膳。众人席间自然一番笑语化却尴尬,正在觥筹交错,忽然外面云板连响,金钟谐鸣,竟然是天子驾到的礼乐。冷于川听得心下一跳。他原本听过皇帝宠爱吴王之说,更有人传言吴王的贵显来自床第。可他看着恩师聂熙英俊神武,实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怎么也不敢想这等人物会是天子幸臣。对那些模模糊糊的传说,冷于川只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夜天子驾临的时间实在怪异,冷于川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陛下都习惯这个时辰来吴王府......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聂熙。不知道是烛光太旖旎还是冷于川看花了眼睛,他觉得聂熙雪般的面容上泛着淡淡晕红,目中星光微转,似含笑意。冷于川见惯师尊谈笑用兵的样子,也见惯他举止雍容和缓,似这般情状却是头回。冷于川心头一震。那些暧昧的情色的谣言,风一样掠过青年员外郎的心中。他的手哆嗦了一下,酒水倾出一些,他也恍然不觉。"皇帝陛下驾到!"随着太监一声高喝,群臣伏首。冷于川默默跪倒尘埃,心中却有了某种奇异的感受......会是这样吗?他竟然觉得有些心思缭乱。青年皇帝意外地看到吴王夜宴,目光一转,竟是满堂春风。这皇帝容止过人,冷于川被他明锐的目光一过,默默垂下眼睛。聂熙连忙向兄长解释,众人在此是为了北征遥荥之事忙碌,并特别为冷于川美言了两句,说他年少才高,行事不拘一格,可堪大用云云。冷于川被老师如此褒扬,欢喜之余也连忙谦谢。他被聂熙特别提及,自觉老师对他格外青眼有加,心中忍不住微起醺然欲醉之感。聂暻点点头,温言勉慰了众人几句,看到冷于川,更是微微一笑,顿时春风拂面。皇帝与宴,刚才还热闹笑语的群臣顿时小心翼翼,略喝了两杯,都陪笑着停了下来。聂暻见状,笑着挥手说:"诸位卿家劳累一日,十分辛苦,这就回去罢。寡人还有事和吴王商议。"得皇帝准许走人,群臣都松口气,纷纷告退而去。冷于川走在后面,忍不住多看了聂熙一眼,却见他正自含情含笑地看了皇帝一眼,虽然只是一个眼色交换,那种异乎寻常的熟悉和温存,还是很明显地被冷于川感觉到了。冷于川心下一紧,脚步忍不住微微摇晃。某些可怕的猜测,再次乌云般压上心头。老师他,他那么天神一般的人物,会是......吗......他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咬紧嘴唇。忽然感觉到皇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冷于川连忙凝神定气,头也不回地走了。聂暻见状,微微一笑,反倒是把着聂熙的紫袖,不动声色握紧他袖底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一捏。聂熙忽然省悟,之前酒兴之下多夸了冷于川几句,只怕皇兄有些上心了。再加上这冷员外郎又是个罕见的美貌少年,浓艳英锐,举朝引以为奇,自己居然如此褒扬于他,不知道聂暻想了些什么......聂暻笑而不语,握着聂熙的手固然不放,另一手自斟自饮,慢慢喝了一杯,这才缓缓说:"二弟,时候不早,睡了吧。"聂熙见他并不说什么,便也不自找没趣,装作不知道,和聂暻相携入寝。侍女端来热水,正要侍候吴王洗漱,聂暻笑道:"我来。"竟然示意侍女交来丝巾,亲手为聂熙洁面。聂熙一怔,见皇兄如此有心,知道他心里有事,便笑着由他。聂暻是天子之尊,如此作为,侍从们再是看惯了主上与皇帝亲密之状,也觉得愕然。聂暻一笑挥手:"都退下吧。"手指拂过聂熙面颊,聂暻轻轻一叹,近乎自语道:"果然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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