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如沸的繁星”的繁星?沸:纷杂?

【不忘经典24】《看朱成碧》by款款/钢金属的教皇(宫廷文,推荐【雪海梅香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可签7级以上的吧50个
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6,530贴子:
【不忘经典24】《看朱成碧》by款款/钢金属的教皇(宫廷文,推荐
【书名】看朱成碧(上)【作者】款款【书籍简介】十年前,庄简奉旨诛杀贵妃及其子,只为救庄家上下三十余人。贵妃身死、皇子中剑,回转家门,却已血流成河……宫廷内斗却扯进了成千上百条人命,史称弑襄之乱。十年来在江湖上逃躲翻滚,庄简怎么也想不到,竟在烟花酒楼,遇上当朝太子,还与他结下梁子!一场阴错阳差,庄简顶替了故人的身份,成为太子太傅周维庄,镇日受太子荼毒、虐待、报复!太子还是早点死了好!庄简正这么想著,却不知为何,在太子身陷险境,他不是一走了之,而是扑进了火场……
雪海梅香-资深吃货挚爱世间美味,好吃不贵!买生鲜,就上天猫,购新鲜,购健康!理想生活上天猫!
找不到原文地址了,很老很经典的文,希望此文能发扬光大很出名......但我还没看......今晚就看......先搬上来......
第一章   汉侧都,咸阳。刑部御史庄近的官邸,就位于旧都城后面。此地靠近城门林木茂盛。天刚入夜,便有人骑了快马来报。“城外御林军校尉,来访。”  庄近令来人进来,家人忙去相请,御林军校尉严史走了进来,随同后面的竟是有镇京师之称的右御林军大将军玉林,庄近看了心中一凛,再想回避已经是往来不及。  “庄近,接密旨。”玉林站定廊前。庄近及其长子庄未紧随其后跪倒在地。  玉林道:“庄御史的二公子庄简,现在何处?”  “小儿玩劣,今晨出城游猎现在尚未归府。”庄近道。  玉林皱了下眉,他站近一些说道:“即使如此,那么我也就昭旨宣读了。此时关系重大,御史可要听仔细了。”  庄简人已经进了府内。他本待从侧门进入,但是想到每次深夜归宅时都被老父堵在门口大骂一通三纲五常之类的,早已头痛欲裂。所以他这次偷偷绕到后花园围墙之外,抬头瞧了个妍聘桃枝一枝斜插出院墙,便伸手抱了桃树爬上了树梢,便欲往院落中跳去。  突然间月光清幽,墙外树丛之中隐隐有金铁之器映了月光,粼粼得反照出光亮来。庄简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身形微一迟疑就掉入了后院,摔了个仰面朝天。  庄简忙爬起来撒腿便向前院跑了过去。  “淮南候张肖,手握重兵图谋不轨有谋反之意,特令庄近与玉林两人予以严办,家产充公,张氏族人除女子七岁以下者免死,男子与成年女子一律斩首。”  庄近听后,耳内嗡嗡作响。  玉林伸手握了他手,一字字说道:“皇上御口亲自言讲,庄御史出身大儒,尊父乃是前朝丞相、太子太傅,本朝圣上的恩师。如今皇上起意诛杀逆贼,乱党满朝耳目,唯有恩师方能信任,刑部御史一定不要辜负了皇恩。”  庄简快步走到厅口,站定帘后偷听起来,他心中忽上忽下砰砰直跳。  当今圣上汉奉帝刘茗,性情忧柔多疑,好大喜功且刚腹自用。满朝最宠信的便是张贵妃兄妹二人。  这二人出身贫寒,但张氏因产下顺位第二、三的两位皇子,倍受皇上喜爱,连皇后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其兄张肖因裙带之风扶摇直上,受封为淮南候……庄简曾听宫闱传言前月秋园围猎时,张肖为争头羊自奉帝马前纵马跳过。御马受惊因而奉帝落马受伤。看来奉帝恨他嚣张拔横,又在各近臣的刻意媚言下,一纸文书就要满门抄斩么?  这真乃晴天霹雳祸从天降。更惊心的是皇上已然起意,明显是在试探庄家忠信。  张妃多善心计。她初次产下皇子之后,满堂俱是喜庆欢闹之际,突然抱着皇子哀哀啼哭。奉帝不解询问何故。  张贵妃言道:“生子方知感父母养育之恩,但我的父母早亡,不能膝下尽孝,由此痛苦。”奉帝大悦感其孝心,欲加封其亡父官职封地,但均被张贵妃婉拒。这张妃玉指亲抬,点中刑部御史庄近,愿以贵妃之尊拜做义父,以尽不能之孝心。  奉帝一纸诏书,令张贵妃拜在庄近门纬。这天子圣德皇恩浩荡压了下来,庄近无可推脱,只好收了张贵妃为义女。满朝文武都是又妒又慕。庄近却对两子蹙眉叹息。  未央宫宫帷深深,君王无情人更薄情。张妃心高志远,从一个宫婢到产下皇子升做贵妃,已是尽其所能。母凭子贵子凭母晋。张氏自虑有何能力独善其身,更将爱子推上皇帝之位?  她苦思冥想,在满朝文武百官之中挑中了庄近这个历任官阀丞相世家依做靠山。她人极精明又是刻意攀附的亲戚,越发的对庄家亲近体贴起来。皇帝御赐的珍奇宝物,都源源不断地送到庄府、逢年过节时候经常走动往来。她带了皇儿这当堂盈盈一拜,爹娘二字轻吐。原本陌生人之间也有多些亲热温存,更况且一个说白了无亲无靠前来求助的孤儿寡母?  玉林道:“皇上已令诸地番王联手,共欲铲除逆贼。只是这张贵妃,却需御史出面赐死,皇子同罪一同斩首……”  庄近仔细的看了圣旨金印,具无虚假。本朝高祖开创基业以来,赐死本门宗室和谋逆番王时从不手软,想必这张氏妇孺被其兄连累,株连九族……  他的眼光掠过爱子,庄未面色苍白,人勉强站立着,衣衫却是无风自动,显然是害怕的极了。旁边义子庄昌大瞪着双目,一脸困惑之状。  庄近心中暗叹:“长子读书最多,最能遵循圣贤之道具孔孟之风,但是性情怯懦。义子庄昌为故友之子,忠心大胆但个性莽撞,最幼子庄简心性跳脱行为不端……我有三个儿子,难道大祸来临时只得自己去顶了?”  他还未答话,突见帐帷一挑,有一个人抢先答了出来:“我愿意代父亲前去行事!”  说话之人正是庄简。  玉林抬眼看去,心道这就是京城闻名的庄近的不孝子了。
  看那庄简年及弱冠。生得相貌平平身材单薄。他其貌不扬远远不及父兄般丰神骏朗,儒家风范。只是眼神活络未语先笑。说得好听点是相貌亲切平易近人,难听些就是獐眉鼠目,轻浮猥琐了。  庄近素来不喜这个幼子,恶他貌不端举止轻浮。但是眼下家难当头祸在眉睫,他也就放下了平日的厌恶。  他为人素自命仁义,而现在被勒令赐死张妃情势颇为尴尬。一日为父终生是亲,杀之不仁。君为天臣为地皇命难为,不杀则对主不忠……自古忠义两难全……  他现在倒平生第一次觉得没有白养庄简……  玉林在场,庄近不欲多说微微阖首,从内室取了一把祖传之短刀,细细用布包紧了递给儿子。  “有庄公子前去,万无一失。我在此和令尊恭候佳音。”玉林话里含义甚为明了。他竟要以庄府全家性命,交换张贵妃母子性命。  庄近伸手将刀递过,在交错而过的缝隙中,他偷声叮嘱庄简:“倘若有失,尽可自去活命。”  庄简道:“妇人小儿何用担心。一定当功成而返。”  庄简出了府门跃上马背,随同着严史一同往禁城而去。此时气候已到春末夏初,天气尚有微寒料峭,满街石板铺路,趁了马蹄铁掌的哒哒声分外好听。  庄简策马直接进入禁城,直到张贵妃在侧都咸阳的雍容宫。大太监不敢阻挡,急急通禀张贵妃。  奉帝自城外天坛祭祀尚未回宫,所以张贵妃带了两个皇子早早睡下了,此时忙慌乱穿戴完毕,跪在大殿里听旨。  张妃看是庄简颁旨,心中略安。  严史站在略远的台阶旁边廊下,便看见庄简宣完圣谕后,张妃身子晃了两晃,已然跪立不稳瘫软在地。但是她迅速的爬将起来,竟将圣旨抢夺过去,看了两眼圣旨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御林军以及宫中侍卫一拥而上,按住张妃。有近侍手握上赐毒酒,便欲灌下。张妃大叫:“三哥救我!”她拚力挣扎,几个男人竟然按捺不住。  张妃一扑近前,双手抓住庄简的前襟,大喊呼救:“三哥,这是伪召,皇上决不会杀我!我是皇帝之妻,皇子之母!”  庄简被她脱拽的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严史看他狼狈不堪,忙上前拖开张妃。几个军士抬棍就打了过去,张妃顿时额上身上鲜血摒出,跌倒在走廊中。  她失声惨叫,整个雍容宫都被她的凄厉声音震醒。有胆大的宫婢太监匆忙跑出房门就被御林军挥棍喝止回去,竟是不敢有人靠近。  庄简看那张贵妃披头散发,满面血泪,口中嘶喊着要去见太后云云,梗着脖颈就是强行不饮毒酒。她本一个玉雕粉妆的美人,此时形态狂乱疯癫模样惨不忍睹。他心中不忍,亲自端了毒酒凑近过去。他俯身在张妃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就见张妃满面是泪,脸现喜色。庄简点了点头,张妃泪如雨下,御林军趁势抓住张妃发髻,庄简心一横便将毒酒灌了下去。  张妃紧紧抓住庄简衣袖,突然嘶声喊道:“你,若敢骗我,我化成厉鬼……”话未说完,便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夜露白寒风重,雨急云飞惊散暮鸦。  庄简和严史相互对望一眼,都觉得身上冷汗被风一吹都冰的透心凉。虽是皇命难为但杀死手无寸铁的妇孺,终非善举。  这时间忽然自雍容宫后角门,急急驶出一辆小车,向着禁宫门口疾行。严史大叫一声不好,赶忙带了大队的侍卫追赶了下去。  庄简目送众人离去,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并未追下去,反而向着宫殿内部走了进去。他穿过正殿旁边的侧巷连过三层侧殿,就来到东边霭明宫。朱红宫门里侧发出了一阵淅淅嗦嗦地衣物声响。  庄简抽出短刀,喝令其出来。  果然,内殿中。一位中年妇人手抱了两个幼童,战战兢兢的探出头来。  张贵妃曾生两位皇子。  年长者七岁受封襄阳王,双字育碧。年幼者尚四岁,单字复未封爵位。  中年妇人乃是他们的乳母。她曾见过庄简。此时大喜过望:“庄公子,快救救皇子!你诉报太后,太后会为我等做主!”这里距正殿偏远,乳母只知发生了变故,具体事由看似还不清楚。
  刘复惊吓过度,看见庄简,嘴扁扁就要大哭。旁边襄阳王刘育碧,伸手抚摸了他口唇,不让他大哭。庄简心中暗惊,他忙要乳母为刘育碧和刘复换上平民衣服。伸手抱了刘复和刘育碧,向殿外走去,示意乳母留在殿内。  他走出侧宫时想了一想,就放下二子。转身回到殿内。  庄简说道:“对不住你了,你不可留在世上,我庄家全家三十多条人命比得起四人。”他抬手将乳母一刀杀了,左手挽着尸身,不出声响的放在地上。随即出了殿门。  襄阳王刘育碧坐在马上,眼睛亮若繁星:“乳母为什么不一起离去?”  庄简心中一动,这个垂龄幼童好生镇定。他面不改色:“乳母道太后远在长安,要我们先走他随后就来。”  “那我娘亲呢?”刘复问道。  “由乳母伴随贵妃前来长安。”  刘复听了哀哀啜泣。刘育碧只是调转面孔,不发一言。庄简心中暗自提防,他一跃上马,带了襄阳王刘育碧和刘复,策马出城。到了城门之际,庄简用披风将前后二子遮掩密实,手拿出城令符一亮,军士们开了城门,他们直直向长安方向而去。  刘育碧附在他身后,用双手抱了庄简的腰,全身都在颤抖。庄简想是他未骑过马因而胆小害怕。他回头看去,月光迷离,映照的刘育碧脸上泪珠满面。他颤声说道:“今日杀我母后之人,他日我定将他满门抄斩,挫骨扬灰!违此誓言,我刘育碧誓不为人!”  ***  一行三人,远离官道顺着小路前行。不多时即进入了林木茂盛的山区。再往前行,树木高高的遮蔽了晨曦。庄简回首望向咸阳方向,一队人马举了细微的灯火影影绰绰的往官道上追去。  庄简看看天色将明人马俱累,于是跳下马背,让两个孩子坐在马背上继续前行。刘复累得全身酸痛,坐在马背上啼哭不止。刘育碧也紧皱眉头,显然从未吃过这样的劳顿。  庄简从路边采摘了野果桑椹之类的林果,给两个皇子分食。  山涧小路有早起的猎人、农夫偶有路过,刘育碧回首看了他们,随即眼望庄简,庄简不解。  刘育碧说道:“那人会不会把我们的去向,告诉官兵?”  庄简面色微变,说:“这是两县交界处,行人众多不用担心。”  襄阳王眼看他的刀鞘:“既然能灭乳母之口,旁人就不必么?”  庄简低头,才看见刀鞘中残血淅沥而下。他心中一惊,一仰头就正正对准了襄阳王的眉眼。  襄阳王刘育碧手捧桑椹,俏脸望着庄简。其母张贵妃以艳丽如玫著称。他年纪幼小未显出王者的气度威仪来,长相却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鹅蛋脸鼻直口方,眉飞双鬓眼若桃花。一双桃花眼眼角上挑,眼角有颗朱砂美人痣,不笑时也仿若含情。只是他漆黑如墨的眼神煞气渗人,整个人也因而显得强硬凶狠了。  庄简暗付,上次看到刘育碧年仅五岁,张贵妃带了来向庄近贺年。当时只记得花团锦簇之间,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冰雪覆松之下有一点朱红耀目,比梅艳,压雪芳。他那时正为了同国戚曹产,在勾栏院争夺一个青倌大打出手,而被运天府告到刑部。庄近把他吊在树上暴打了一天,完全不记得皇子的模样了。  刘育碧眼见庄简沉默不语心中暗喜。他教训了庄简,胸中隐隐升起了一股自满得意之意。  他把手中桑椹的给了庄简:“庄三叔,你也饿了吧。你好生送我和二弟去往长安,我会禀明父皇,好好奖赏你的。”刘育碧年幼阅历不够,不知庄简心中已浮起杀机。庄简学文却不迂腐。既已奉皇命杀了张贵妃,那么更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庄简眼望四周,前面一片林深茂密之处有一条小溪顺着山势流水潺潺,他把马匹停下,放到了向阳之处饮水。两位皇子跳下马来都跑到水边。  这时候红日东升阳光透过树叶点点散金。庄简看着前方心中越发的焦急。眼下既不知晓咸阳城内、宫廷庄府得局势,更不预知未来与前路。他目光一转便落在了皇子的身上。
  刘复蹒跚着走到溪边俯身喝水。刘育碧生性爱洁,他将野果和桑椹一颗颗锊了皮,在小溪浅弯处清洗干净。庄简蹑足过去伸手按住刘复,将他的头按置手中。刘复手脚乱动,但是哗哗的水流声遮挡了他的挣扎。  虫鸣鹊叫,密草树叶随风律动。  突然间庄简手一放松,一把提起刘复。在他的身后,刘育碧已堪堪大叫着扑了过来。庄简立时用力拍打刘复的后背,刘复咳了几声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日影西沉林深草长。刘复失足落水而正巧庄简看到于是将他救起。  刘复受惊过度而且年纪幼小,只知道啼哭。刘育碧搂着他蹙眉不语。  休息片刻后,庄简背了刘复带了刘育碧向山高之处行去。他们远远望去山峡下面有着大队的官兵侍卫,围拢到山脚处。正在一处处的拍草搜查。刘育碧牵了马跟在庄简身后,一行人避开官兵翻过山后从险路下山。  山路紧贴着悬崖。庄简往下望去,山道旁边悬崖谷底深不可测。他身形微一停顿,刘育碧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微笑着说:“庄三叔,这山这么险峻,我们赶快连夜赶路,不然的话,或许有可能出现危险也说不定。”  庄简看他眉眼也斜脸上煞气甚重,小脸憔悴。人行路行得几近晕倒。刘育碧的腿脚袍角被草丛荆棘划开了一道道裂口子。但是人却咬牙与庄简说笑毫不示弱。庄简心中暗叹,他小小年纪竟是心机如此阴沉,枭雄之态隐现。  他们连夜下山去了。刚下到平地,刘育碧一头扎到地上,竟是累得晕了过去。  庄简放下刘复,静静看他二人睡熟。此时月光自树缝中光华泄地,照耀在刘育碧脸上,刘复在梦中依然哭泣不止……  庄简在月光下抽出短刀。这短刀举到空中却是半天都放不下来。  他心中各种念头都一起涌上心头。什么“人先修身才能治天下”“君子行大义不拘小节”等等……这千般理由来解说残杀孩童幼子,却怎么也说不通。若是不杀,他庄简全家难道活该要死?  他个性放浪但终究心地不坏。人世间里的种种道理、人情、忠义、善恶等念头在这亮堂堂的月亮地儿里转了几转,就是下不定决心。  庄简正在辗转左右不得其解之时。突然,身旁多了一只手,那手轻薄的在他脸上抚了一把,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庄简啊庄简,你还是这种伪小人真君子的行径啊,这良心会把你置于死地哪!”  那人说完,竟然越加放肆,在身后伸出双臂抱了庄简,一双手掌上下游走,不规不矩起来了。庄简右手反握着他的手腕,猛然向前拉去,同时左手肘向后打去,那人闷哼一声正中胸口,整个人被他提到右前方,一头扎到草丛里去了。  庄简一跃近前跨在他的身上,把短刀带鞘压在那人脖颈上。他本待开口叱骂。突然间,看到他头上满是草芥,禁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讽刺着说道:“你这御林军的堂堂校尉,不知卖了多少银两?”  那人尴尬的一笑,却是御林军校尉严史。  严史看他连笑带骂,眼睛中似笑非笑隐有一丝惊喜,心头一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道:“我听说你一人出了城门,就知道事情生了变故,所以气都没喘就前脚后脚的跟来了。”  庄简心思比他细密的多,伸手掩住他的嘴巴,抓住他的脖颈拖到了数米之外,来到了一处岩石之后。两人相互瞧了又瞧,直觉的劫后余生心中感慨,伸手抱在了一起。  月明如玉暖风浮动,一阵刹刹风响蝉鸣不绝。暑气带着了山涧中水汽泥土地的清甜味道。  季节已至暑夏,密草中虫鸣鹊叫嗡嗡声响成一片,空气中甜香被热气一蒸,地下的层层暑气就贴上肌肤,两人都觉得身上一层湿漉漉的重汗披了下来。  严史搂着他吻他面颊,更觉热暑难耐。他五根手指把他的外衣褪了下来。两人肌肤相贴胸口热气相熏,汗水搅在了一起,一股情欲在胸腹之间蒸腾。  严史俯下脸来面颊紧贴在他胸口,张口便咬住了他胸口,一阵轻咬斯磨,口中沙哑嗓音中隐含了情欲,他喘息着道:“不知,那些大夫君子,看到了……你我这般,会不会气竭而亡?”  庄简坐在他的怀中,双腿紧紧缠着他的腰,身子向后仰起,抬眼望天。  此时云际灰黑,苍穹一色。其间满地飞花落絮,残枝碎叶随风掠去。明月如水银榭地渺然不似人间。他的身躯似这周遭林木苇草一般,随风起伏前后婉承。月光照了他的脸孔、手臂,一滴滴晶莹透亮的汗珠顺着玉色肌肤都滚落下来,跌入盈盈碧草红花间。其中满头散乱黑发缠溢着脊背和手臂,濡湿着紧贴身上,说不出的妩媚魅惑之态。
  庄简望月一阵晒笑,喘息着说道:“我就是这般行为不端……又如何?一不愧天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二不违理违义,不做为非作歹的事。三不……伪心!不做背心离德的勾当!谁敢说我……!”  严史与他肢体交缠口唇气息扑面,只觉得肌肤颤抖,汗水热气从身体里面每寸毛孔之中都翻滚透稀出来。头颈、肩膊、腰肢、腿臂肤脂宛如无骨玉一般粘合化为了一体,热水汗珠沿着他腻滑的躯体前后扭动。矫月光华的迷离之间,有如一道飞扬断线的珍珠漫天撒去。严史口干热噪,只觉得身体瘙痒难耐肿胀的厉害,他手臂圈着怀中之人恨不得将之揉碎撕烂,活生生赤条条的吞吃了他,方解心中情热。  “即使此时……我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庄简五指抓得严史背上都是指痕,身躯和他的身躯贴成一线。乌黑的长发拖拽在身下摇曳,斜拖到草丛中,跟绿叶黄花交缠沙沙作响。他喘了口气调笑起来:“即使你死了……也要先……做了再死,不然作鬼也不饶你!”  深山旷野之中一派春意盎然。严史情热攻心,伸臂抱了他坐在自己腿上,唯一运劲,身体便直直进入他体内,内壁滑润且紧凑,抽cha之时热汗淋漓,润泽之声紧随着暑夜风声,似乎连旁边的青草恢恢芳草斜晖都伴随着人儿齐齐律动,飞舞神迷了。  庄简身子一挺,积蓄在身体中的快意油然涌上胸口。他全身松懈依附在身下男子的身上,放松身体至心神,都随那男子顷刻间仿若冲上九重天又瞬间堕入深海底,眼晕目眩魂魄为之剥夺了。如此反复数次,两人行到尽兴处,全身都扑到在绿草晖晖深处,只听得情热申吟之声绕梁不断……  那时侯目揽远山……绿树覆盖着藤萝漫缠,身畔草木微香随暖风款摆催情,浑然就像身在天上琼楼玉宇之中,仙阙宁静海天一碧,满眼星月触手可摘了。庄简身躯摇动,丝绢般黑发随着身体散乱款摆,他上身赤裸,身体曲线玲珑隐有少年人的青涩。在营营月光下,周围的萤虫飞蛾盘旋围绕,他面似含笑眼眸半阖,细眯的眼神媚态撩人,鼻梁微翘眼中水光凛凛春意荡漾,颜色生动飞扬多情,一派妖娆冶艳风情。浑不似日常乏善可陈的平庸模样。此时此刻,此人只觉了平生最幸福的莫过于此了。凡人常说,只慕鸳鸯不慕仙。这一刻间,身体和灵魂儿都直飞到九重瑶台之上,浑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身家何处,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亦或者是天上神仙了。  突然,庄简撩起一把湿濡的长发,低声喝了一声:“糟了。”  庄简长发粘在额前,额上汗珠扑簌簌地滚落。  此时眼前有清风明月耳畔风动刹刹作响,正在月宵独立的良辰美景时刻。  严史向前紧走两步,一把撩开遮住眼目的苇草,不由得霎那间惊的呆了。草丛之中的刘氏兄弟,清冷冷的刘育碧已然不见了。只有刘复睡在草丛中,刘育碧赫然不知去向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身上激情过后汗水方自未落,却犹如万丈高楼猛然间坍塌,全身都侵入了冰湖之中。此时夜已过半,二人眼望对方,这定是方才他趁这两人魂不守舍之机,乘机逃逸。  严史安慰庄简道:“不用担心,一个小子能跑到哪儿去,你径自在此等候……”  庄简心怀感激,知他不愿自己手上再多沾血腥,只觉得没有白看差了此人。  夜半天气闷热暑胀,连带着心绪不稳。严史顺着山势急急得追踪了出去。庄简按住刀鞘从旁边默无声息的搜索下去。他二人心中都存留一个念头。既然刘育碧已然起疑,事态暴露,那么可不能手下容情,天底下知道此事秘密的人都万万不可留在世上。  他们顺着山路向山中追去。月明星稀天色泛着荧光玉粉,光影透过树林,奔跑的人影倒影在后退的参林中,影影绰绰仿佛万物鲜活。  庄简脊骨透寒,他一口气奔上高坡,用刀回来草木林藤的枝枝蔓蔓。他目光敏锐,借着微眺望见山蔓之间,一个小小身影在密林深处一步一踉跄的疾跑而去。那正是襄阳王刘育碧。庄简忙高声呼叫他下来。刘育碧回头看到庄简,竟然咬牙不语逃得更快了。他年小力衰不出二里就被庄简赶上了。  庄简一把抓住他的背心,道:“你暂且停……”
  刘育碧猛地低头一口咬住庄简的手腕,恶狠狠的狠命咬下。庄简吃痛五指松开,刘育碧顺势着将他手臂上连皮带肉的一口撕下。庄简手臂上赫然火辣辣的被他咬下了茶盏大的皮肉。刘育碧“呸“的一声吐出了满口鲜血,破口大骂:“逆贼,你竟然以下犯上!母后也是被你所杀吧!”  庄简心中狂跳面上腾的一红,一时竟然无语。刘育碧状若疯虎冲上来与他拼命,庄简忙抬手招架,他手中刀去势太急准头却奇差,正砍到旁边一枝松木横茬上,刀顺着树干倒势滑下,刀锋掠过了刘育碧的肩膀。刘育碧大叫一声,顿觉右臂热辣辣的疼痛难禁,一股鲜血喷流出来。他深知此刻就到了生死关头,咬着牙不再求饶转身就跑……眼前赫然有一人拦住了去路。那正是严史。  严史当胸一把提住他的胸口就地一惯,可怜襄阳王这堂堂王侯金枝玉叶,平生哪里受到这般惨烈酷刑,立时被摔得骨断皮裂附在地上咳血不止,眼看着身受重伤了。严史手起刀落便要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庄简大叫一声慢着。  严史侧目笑道:“斩草除根才能不留后患,你这妇人之仁会祸央及自身的!”  那襄阳王刘育碧变机甚快,早已放下了皇子王族的矜持跪倒在地,口叫:“三叔救命。”  庄简心中大颤,严史不待他开口就抬刀再度砍在刘育碧背上。刘育碧惨叫着跌倒地上碎石中,一股碧血雾气自他背上激?射而出,溅到了萋萋碧草澄澄黄土之上。  严史本待再上去补上一刀,看见庄简皱眉不语,口中笑道:“你我这次可犯下滔天大祸了,那皇帝老头儿是个反复无常的主儿。无论他是否反悔下诏,这亲手杀死皇妃皇子之罪我们可是担定了。”  刘育碧在草丛中挣扎着往上爬去,身体在旁边草地上磨嗦挣扎着流尽了斑斑血泪。他断断续续哭道:“三叔,我娘与你结为金兰,你可不能杀我!”  庄简暗叹,不得已回首避开。严史不断冷笑着。刘育碧挣扎着向山顶跑去,待他跑出数丈远,严史忽的抬手抢过庄简手中的单刀,迎风向前掷去。轻薄银刀破空之声烈烈如哨音作响,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影弧线,直直一刀插入了刘育碧的脊背。刘育碧惨呼着倾倒……  山风中带着一声幼童嘶叫和热血腥气,在空中只扑耳寰。那稚音嘶声久久不断。刘育碧身被刀劲带着冲向悬崖,从山坡上连续着翻滚了下去。短促时间后,山谷下传来一声扑通水花四溅声音,刘育碧连人带刀都落入悬谷深潭中了。  午夜时分寒气袭人,凛冽黑红天边稍微有点灰白透亮了。日出在即。  庄简眼睁睁的看着这幕惨剧,若不是耳畔回声袅袅不绝于耳,还真是恍惚在梦中。良久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突然觉悟到世人常说的“悬崖一步踏空,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便是如此罢。  严史眼睛转动问道:“刘复呢?”  庄简知他杀机又起,急忙走了回去。他抱了睡梦中的刘复,狠下心来道:“即使奉了圣旨杀人,但也要留个全尸吧。”  他双手一松刘复落入溪水中,刘复睡梦中呜咽一声,便瞬息间被微浪甩到泥石河底去了。溪水湍腾瞬息间恢复了平静。  此时,红日东升树林微微透出了光影。  庄简严史两人连杀了刘氏兄弟,都觉得背上心中惊惧冷汗直溢了。他两人站立在高山顶端周身是泠烈风寒,眼望去咸阳方向。二人心事纷杂均想到:“杀人这事情不算得艰苦困难,但是做起来却是惊心动魄,大概还是违背了仁义道德了吧。不论将来有无人追究,这犯上拭王之罪却是铁板钉钉了。”  严史道:“我早就不想再做这个劳什子校尉了,而且咸阳也是不能再来了。不如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  庄简点头,但还是放心不下咸阳城内庄府的安危。他与严史商量了,约定好次日在洛阳附近临水寺再会。便下山骑马径直向咸阳方向去了。  清晨露水摇曳着艳杏烧林,湘桃绣野芳景如屏,从林中鸟兽竞相鸣吼。  庄简左右观望,恍恍忽忽之中似乎重现了昨日,一人两童相伴着同行着。他纵马行到城门五里的距离时,就远远看见城郊处一股黑烟翻卷着冲上了青天。庄简吓得手足俱软,立刻纵马上了高坡极尽目力望去。但见城郊绿柳林附近庄氏府邸,火焰夹带了黑烟一气冲天,竟然是庄院起火生了变故。  庄简当机立断忍痛挽马回行,马带着他一步一回首越去越远。背后浓烟越烧越高,整个城门附近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一路上庄简任马前行,头顶上白衣苍狗变浮云,面前是山秀芙蓉溪明如画。临水沧波石桥横跨,山花烂漫竞相绮旎……他却犹如缠足而行步步都踏上到刀刃上,遍地凶险。这世间虽大,一夜之间已无有他庄简的存活容身之地了。他思前想后胸口剧痛,“哇“的一口,一口鲜血就吐在道旁边绿叶蔓草之上。  这两日,庄简全凭了一股血勇之气,卫护家门。但是眼下事态诡异善恶难辨,情势险恶。无论将来生亦是死,这手上数条人命却是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了。他不知不觉远离人群,径自选了条背野荒郊之处往自走去了。竟然是孤云渺然天尽处,冉冉独去了。  严史在洛阳苦等他数日已然不见其踪影,知他不辞而别,心中恍然若失……盘踵了数日他也径自去了……  ——这即是汉奉帝年间的重案,弑襄之乱。帝贵妃张氏死,襄阳王死,帝三子刘复死,咸阳雍容宫宫婢太监三十人死,刑部御史庄近死,长子庄未死,义子庄昌疯,次子庄简死。御林军右将军玉林死,校尉严史死,所辖御林军右队八百人尽死,淮南吼候张肖满门二百一十七人俱死……死因不明,奉帝闻之大骇,严令刑部缉拿凶手。刑部于庄府火烧之后曾去检核,满地尸骸不辨男女,唯有庄昌尚有一息尚存状若痴呆。  此案询查了十年,前后牵连了千余人。坊间官场朝堂之上丢官损命的不计其数,却因事主俱死无处可寻蛛丝。  由此被誉为奇谈。
第二章   长安,为汉之都城。由军匠出身的阳城延主持建造,征召了上万名民工,历时五年才完成。城高三丈半,周遭共十二个城门,每门拱门可并行四辆马车。  长安城内布局严整,气象宏伟。主街宽阔宫殿雄伟壮丽,房屋鳞次栉比,林木成行。沟渠整结划一布列匀称;街道纵横交叉齐整笔直,道旁随处可见“迢迢青槐树”,“千条弱柳垂青锁”的秀美景象,商家店辅众多鳞次栉比,随处可见,一派昌盛景象。  汉奉帝年间正值强汉最盛时期,众多的海外使节、达官商贾、文人墨客及贩夫走卒云集城下,使得长安的商农工诸业繁茂兴隆,整个长安都市,都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繁荣昌盛景象。  十年后。  长安繁盛物华,物满中原。物流茂盛引起了娼妓遍地。沿京汴运河两岸,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各行各业都极为行盛昌盛。汉时,章台街附近众多妓户聚集。每逢傍晚时分,众多的青倌、妓女、流莺、暗娼依栏卖笑,为商贾士绅们的留恋场所。道路两旁的各种茶馆,酒肆生意兴隆顾客盈门。熙熙攘攘的人流趁了莺莺燕燕,丝竹歌舞之音,倒是长安城中屈指可数的热闹所在,繁华尽头。  位于街市尽头,有一家清幽石楼。朱门紧闭,但是二楼上传下了阵阵谈笑之声。  今日,便是此地男伶馆“遇仙阁”的青衣公子,雍不容的迎客之日。  此人虽名为“不容”,却偏偏是个有容,更以“容”为生,“容”动四方的人物。  雍不容出身于西域,长于中原。其父原为塞外西域更外的番人。自异域往汉朝都城贸易为生,染病疫死在长安。而雍不容流落娼门。他外貌异于普通汉人,肤色较常人白皙,鼻高轮廓深邃,两眼隐隐有蔚蓝之意,容貌中明显带了外域的血统。  此人外貌极美,更难得胸藏锦绣腹隐珠玑。琴棋书画诗,酒花风雪天信手捏来无一不精。更且他个性温柔善解人意,言谈婉承心窍玲珑颇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和能耐。据称还身有异能,能使挨身的男子均有飘飘欲仙之能,更使一群商贾,文人墨客纷纷追捧,于是名声大震。一来二去,虽然人还未有开门揖客,倒是成了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  雍不容又极会做人,心性颇大,个性通全达变八面机巧玲珑,令得所结交之人纷纷引为知己,乖乖的奉上缠金。人称是个出身淤泥的蛟龙鳞凤。  娼门老鸨惧怕他的手段厉害,不敢迫他接客。这雍不容也是个聪敏凌厉的人,他笑道:“母亲多年来养育不容,我也决计不能叫母亲做了亏本的生意。这十年来的教书育礼之资,定当十倍报还。只是这开门揖客之事也得两情相悦才好。若是雍不容命强,被大富贵人瞧上正好随了母亲的心愿。若是自己不开眼,看上了个穷光蛋,说不得自己赔上遮羞钱替自个赎身,咱自家人好聚好散不失了和气。”  瞧他这段绵里藏针,软硬兼施的场面话,令娼门当家的不敢违他。却只与他介绍些王孙公子,商贾大户的与他结识。好早早的将这个烫手的热山芋脱出手去。这雍不容倒也识趣,只与人劝酒吟诗,谈笑间便日进斗金,他在众人中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惬意,早已成就了他的盖城芳名和远扬艳帜了。  过得今年,雍不容便已满一十六岁了。  不日便是雍不容的开门揖客之日了。  他的小小焰楼之内,坐满了名门公子,商贾贵客。这一周遭七八人,人人都是京城市面、大汉朝堂之上非富即贵的人物。人人瞪大了眼睛望定雍不容,只盼美人青睐又加,得以登堂入室,成为他的入幕之宾。这些人本都是风流场中的常客,花从中的摘花圣手。眼下人人奋勇争先,即盼得名利双收,又财色兼得。  这众人围了圆桌,听曲赏花。不知雍不容怎样挑选意中恩客。  此为三月间,桃花顺着窗棂一枝挑动。雍不容手折花枝,笑道:“今日逢春,诸位便已此花为题,出对或者诗辞俱可,雍不容愿意为诸位磨墨添香。”  落红入泥漫天春景,众人拍手叫好连声凑趣。雍不容伸手一一推开轩变古笺谱,以十景彩朱墨轻沾蘑菇澄泥砚,布置红云龙纹瓷管羊毫。不消一刻,几人或一推而就,或颦眉苦思,或挥汗如雨,或洒洒洋洋的写了几大篇。玉板轻敲。众人住了笔墨,眼光都望向雍不容,瞧他意见。  京师尚书令朱行,片刻功夫就洒洒扬扬的写了一篇锦花辞,他抢先笑嘻嘻的递给雍不容,雍不容仔细看去,这字倒是写得紧凑工丽。
  “白玉阑边自凝伫。满枝头、彩云雕雾。甚芳菲、绣得成团,砌合出、韶华好处。  暖风前、一笑盈盈,吐檀心、向谁分付。莫与他、西子精神,不枉了、东君雨露。”  雍不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晒然笑曰:“尚书令大人,这四五月开放的国色天香,怎能充那桃花之姿。大人敢是取笑不容了。”  众人莞尔失笑,原来朱行竟以牡丹错比桃杏了。  号称豫中首富的章金福,做的是一首七言韵诗。  “压玉为浆麟作瑕。珠树琼葩长不谢。翠帘绣暖燕归来,宝鸭花香蜂上下。  沙堤佩马催公驾。月白风清天不夜。重来赫赫照岩廊,不动堂堂凝太华。”  雍不容心下暗笑,瞧他这个出身骡子跑马帮的土包子,一朝夕挖得金矿的爆发户。明明不懂这种吟诗风月的风月玩意,却不晓得请了哪个秀才花钱买了诗句,倒是这般瑞丽工整,大方得体。  章金福得意扬扬的转动脖颈扫视众人,顾盼自得。  雍不容笑道:“真乃好词。只是……”他用食指一点纸张,轻声笑道:“这通假字太也多些了罢。”章金福额上的汗顿时流淌了下来。他本不识字,把这玉楼春默记下来已是难能,哪里还记得字型错字与否。  征西将军张沧伶统领雍、凉二州,屯驻长安。此人貌似大老粗,实则却是文武双全,他瞪目想了半晌。刷的写了四句。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  雍不容微微一笑赞道:“笔法苍劲浑厚、大开大阔、拙重坚实,果然带兵打仗的大司马啊,一笔有千钧之力,其使转真如北人用马,南人用舟,虽一笔之内时富三转,当真奇古豪放者。”  张沧伶大喜。虽然他并不喜男伶戏子这类卖身求荣者。但是瞧那雍不容气度峥嵘,眼光独到胸存芳华,心中暗暗称奇,打定了主意若有机缘定要与他结交。  蔡王孙身后的有一人轻轻笑了起来。他低声与蔡王孙耳语:“小蔡,你瞧中的这人倒是个人物啊,只一句话就把征西将军笼络到了手心。你可是前途堪忧啊。”  雍不容耳明目敏。他立时抬眼望去,蔡王孙喜动颜色含情的回视着不容。他身边却跟着的一个年轻男子蹙眉瞧着他。雍不容心中略惊。  雍不容一向自负美貌,由于外貌秀美被人吹赞夸耀所以声名很大。但是看到了那人,也不禁微微一惊。  “天底下竟还有这般美貌的汉人男子。”  ——出言不逊的那人竟是个弱冠的美男子。  那人一袭淡黄衣衫,乌发漆黑泛蓝,面若中秋月,色如春晓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竟然是个面若美妇的男子。  他本身美则美已,丽姿丰仪比起在座的诸位都高去数层楼去。只有雍不容当为之媲美。外人的眼睛自然在拿两人做为比较起来,那人容貌虽美却脸若冰霜,大概是自抵身份富贵,一股子踞傲冷峭之态溢于言表。比起未语先笑,笑靥萦萦的雍不容自是少了一种生动亲和之美,更少了一份雪肤碧眼的异域风情了。  雍不容心中暗暗称奇:“难道这人是蔡王孙的宠信,难怪对我冷冰无礼。”他眼光老道,那黄衣公子冷眼直视于他,眼中冷鄙敌对意味有之,亲善垂涎之意全无。  雍不容点评了另几篇诗文,文采书法各有千秋。或是清美宁静之至但是立意格局不高,要么繁美有余却是简约不足。  最后他拿起蔡王孙的诗句,  当朝世袭拥平王蔡林之孙蔡王孙自负才气志在必得,接连做了两首诗词。  “一首为,  风摇灺烬。吹下桃花影。醉倒碧铺眠碎锦。谁伴香迷酒凝。  少年不解孤春。年来减尽春心。犹下绣帘遮定,不教风雨侵凌。  二首为,  烟雨半藏杨柳,风光初到桃花。玉人细细酌流霞。醉里将春留下。  柳畔鸳鸯作伴,花边蝴蝶为家。醉翁醉里也随他。月在柳桥花榭。”
  雍不容手捏纸张,微微沉吟:“此章此节倒是最上乘了……”  蔡王孙立时喜动颜色,他身旁那个美男子眼睛望着蔡王孙,调笑道:“看来这花魁选中的是蔡王孙了。”  蔡王孙也不着恼,神色扭捏却是心花怒放。  雍不容手扶腮边,他看得出神不经意的自语出来:“……可惜又是格调不高,全词尽是思春闺怨,醉红眠绿之态。天底下只要会识字的多会吟此淫词艳句,莫非人世间除了漱玉含芳锦绣辞之诗,与尔同销愁之酒,采摘驿桥萼绿花这些风花雪月之事,难道全无半点其它可写的吗?”  蔡王孙脸色大变,他腾的站了起来。  雍不容心思敏锐,他立时察觉出失言无状了。  他见蔡王孙就要发作,转脸笑道:“我们做诗出对是为了祝酒兴,又不是写文章考状元。文章做的再俊秀也不当官发财毫无用处。不如我抚琴……”  他未说完,旁边有一人就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冷笑说:“好一个毫无用处的作诗。即无用处你原来挨个取笑人来着?你这小小娼妓有何能耐竟敢取笑蔡公子的诗句?”竟是那个与蔡王孙结伴而来的黄衣公子。  好生奇怪。雍不容心道,正主儿不怒,反倒是陪客的怒了。  雍不容心高气傲,他沦落娼门已为自身所恶心中隐痛,哪里还听得别人的羞辱埋汰之辞。当下冷冷一笑,心里打定主意,你瞧不起我,我便要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他眼望窗外顺着长街看去,青楼巷尽头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霪雨森森,不知何时竟是下起来了小雨。街头正有一人手持纸伞,裹紧了身上麻衣,在春寒霏雨之间缓缓走来。  那黄衣公子手指着长路那人,微笑道:“听闻你这娼妓有举步成诗的能耐,那人往前跨去七步之内,你若是作不出诗句来,我可不会饶你!”  屋内众人均听得暗自皱眉,老鸨见势不妙驱前连声讨饶,征西将军张沧伶也待圆场,雍不容却抬手阻止了众人。  他脸上略微苍白微笑说道:“一言为定。即是如此那雍不容也有个不情之请,也请这位公子同时能七步成诗以试高下。若是雍不容输了,愿杀愿刮都为君命。”  蔡王孙这会儿已经回过神儿来。他站在那人身后,面对着雍不容连连挤眉弄眼的摆手,不教他说话。  但为时已晚。  那人面色渐白,长眉斜挑越挑越高。为了雍不容这句“逞强”的话,那人额外又多看他一眼。他声音清利,此时着恼了,语调抬高越加尖利,犹如利箭破风声声都戳穿心肺,寒风刹刹:“好!我就与你赌上一遭。若是我输,刘玉就替你赎身还你清白之誉。”  雍不容眼望那个手持折伞之人。  在长街尽头那人身材高挑,身披白色麻衣手持折伞。在风雨中,那人身形泠沽,自黑暗的巷中向这方向翩翩走来。他轻抬足慢落地,左手拿着纸伞,右手挽着短衣衣襟。黑发挡住眉倨,面目模糊不明,裤腿高挽着,脚蹬木屐。  青石板路上,木屐踏在啐石之上,“嗒”“嗒”之清脆声响一声声的振人心智。  雍不容突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他心中急速掂量着辞句,眼中此刻看着那个人竟然一步步踏近,身轻如云缥缈孑然,神态随风款款摆动浑然然不似个活人。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竟生出了这般的念头,“——这人难道是无常鬼还魂人间来勾我们的魂魄的吗?”  啪的一声轻响,黄衣公子刘玉抬折扇敲了一下桌面,雍不容一激灵,脱口而出:  “日暮天寒,一剑飘然,幅巾布裘。尽缘云鸟道,跻攀绝顶,拍天鲸浸,笑傲中流。笑天下君,纷纷血指,当子一世图经谋。争知道,向少年犹未,建节封侯。  南来万里何求。因感慨一时成远游。叹名姬骏马,终成昨梦,只鸡斗酒,谁吊新丘。天地无情,功名有命,千古英雄只么休。平生客,独孑然一人,挥洒中州。”  那旁刘玉也自短短七步之间成诗:  “诗。  绮美,瑰奇。  明月夜,落花时。  能助欢笑,亦伤别离。  调清金石怨,吟苦鬼神悲。
  天下只应我爱,世间唯有君知。  自从人间皆吟句,便到仙侣送白辞。”  众人俱都屏了呼吸,听着两诗,心中立时便分了高低上下。  雍不容才思敏捷,词意豪放。七步内指点纵横江山,感慨人世英雄俱是过往云烟。  刘玉字句简约优美,对字奇巧清灵。但诗,夜,花虽绮旎,怎生比较的拍天鲸浸,笑傲中流,一剑飘然的天下豪情。  词意之间略失了小家薄气。  胜负之事,一目了然。  刘玉面色陡然变得铁青难堪之极。他心中愤懑,一股子无名怒气勃然升到了头顶。显然是从没吃过这种硬拼的败落。他心思阴隼,原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物。方才怒斥雍不容也是带了三分惺惺做作之态,实则是妒他容颜妍丽,故意使性小小的难为他一下。  此时间众人面前落得了下乘,立时面子上都挂不住了。这股子妄名邪火在胸口压了又压翻腾起来,脸上又白又红成了一个大染缸。  旁边蔡王孙心道不好。他忙一拍桌子喝了一声:“大胆混帐东西,还不赶快跟太子千岁赔罪?!”  这一声斥吒,将焰楼里的一众人都唬得三魂出了七窍。  原来,这个跟蔡王孙结伴同来观花瞧热闹的,竟是当朝天子汉奉帝的嫡亲太子,刘玉。  焰楼之中,周围人等忙呼啦啦的跪下。老鸨腿脚发软,平日的油嘴滑舌如同打结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蔡王孙不住的拱手谢罪。但是太子刘玉盛怒之下,回手劈面就打了蔡王孙一记耳光。蔡王孙拂脸苦笑,心中暗暗叫苦。这位东宫太子一向骄横乖张自恃甚高。“满天下俱为王土、俱为王士。”个性拔横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知今日大大的失了面子再拂了他的性子,恐怕自己也难逃一顿板子伺候,说不定丢官去职,被下放到去青海贩盐去了。  刘玉看着呆若木鸡的雍不容,越发大怒:“好一个向少年犹未,建节封侯。天地无情,功名有命,你的眼中还有朝廷么?!既一个建节封侯还要功名有命!那我就成全你的功名与命!”  蔡王孙魂飞天外,他忙跪下拉着刘玉的衣角:“太子息怒,雍不容是俗世之人不通人情世故……”  “住口!你自身都难保还敢替人说情。”太子抬脚踢翻了他。众人跪下赔罪,这人一言不和即翻脸无情,端的不是个良善谦和之辈。  太子眼睛左右一扫,突然望见窗外刚才那个打伞的路人已走到房角。  那人放下伞,抬头看看遇仙阁的焰楼,然后问到看门的小厮:“四郎在吗?”  原来是个寻芳客。  众人都看得真真切切,那人衣衫褴褛,白色的麻衣在灯火之下,颜色污的已经辨不出质地。面容消瘦憔悴,黑发乱成结胡乱以麻绳束着,光着脚踏着木屐,在寒风中嗦嗦发抖。  无论有钱人还是穷人,看来有了两个糟钱多打两担米都要来找女人,或是找男人。  此为天理。  太子刘玉伸手指点着他:“带他过来。”  几个随身侍卫冲下楼去,连拖带拽的把那人拉到楼上。那人吓得哇哇大叫,不知道犯了哪条王法戒律,连逛妓院都要被抓。  张沧泠,章金福,朱行等人眼睁睁的瞧着,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人正待叫着,突然止住了声音。他的眼睛惊疑不定的在雍不容和太子的脸上来回瞧着,张大了嘴巴。蔡王孙惯于流连烟花柳巷,久经花丛。瞧那男子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身材单薄脸色刷白脚步空虚,分明是个浪荡情色在“色”字上亏空过身子,常在烟花巷中打滚的人物。  那色中恶狼乍见了面前的两个绝美男子,竟然是色胆盖过了惧怕之心。色迷迷的瞧着两人,显然是心痒难耐谗水横流,心里打着不堪入目的污秽龌龊念头了。他偷眼望着两人,心里猥琐的转着念头,最后眼光愣愣地落在太子刘玉身上,喉头咕咕碌碌上下的不住滚动。看似这穷酸嫖客竟然还嫌雍不容貌似异族不美,不中他的意。太子刘玉这种汉人俊秀少年颇为被人受用。  太子哪里知道这市井赖痞肚子里盘算了什么肮脏念头?
  蔡王孙上前劈劈啪啪连打了他几个耳光。  那人连声大叫饶命,刘玉嫌他鼓噪蹙眉喝令“掌嘴”。几个侍卫又轮番上去连打了他几十个嘴巴。  只打得他口吐鲜血,大叫着说:“小人不叫嚷了!小人不叫嚷了!”  太子刘玉正正衣冠,蔡王孙忙走近端过来了一把椅子,他袖手施施然坐下。他长相极为英俊,眉眼明秀,锦袍玉带更衬得人儿体态风流俊秀如花。但是此刻面色骇人,脸上隐隐透出煞气。  太子问道:“你可识字?”  那嫖客有点莫名其妙,不敢嘴硬。”小人只认识自个名字和几个常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周,叫周二。因为小人住在周庄的,所以大家都叫我周庄。”  “周庄……”刘玉突然面色转成阴暗。  “对啊,小人是这个名字,好记……”  “拉出去,打他五十板子。”  几个侍卫应了一声,用桌布堵了周庄的嘴,不由分说的拉到了花厅门口。他们用刀鞘做了板子,抡圆了噼啪就痛打起周庄起来了。周庄口中呜呜作响,被打得身躯乱颤,蔡王孙离远几步,小声解释着:“太子千岁平生最恨姓名中带有‘庄’字之人了。幸好你不姓庄,不砍掉你的脑袋就是你的造化了。”  打完板子,几人拉着周庄回到太子面前。那周庄祸从天降,被打的出气多过于进气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鬼神。  太子刘玉侧眼冷笑着:“天底下大体上只要认识字的人都会吟诗作赋。这话可是刚说的!我倒要看看这话是真是假?!我出题,你若对不出,就砍下你的头!”  周庄拼命的摇头。刘玉瞧他一身上下,刚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尽碎,身上青肿,黑青红紫白五色据全,着实难看。  太子出了题句:“强盗画喜容,贼行难看。”  一把钢刀横架在了周庄的脖颈上,做势要砍。  雍不容往前跪了一步,说道:“是我出言无状得罪了太子千岁,请太子处罚。不敢连累旁人。这过路之人请千岁开恩宽恕了吧。”  刘玉面赛雪下寒霜,侧侧的说:“你素自命才高八斗,随意评点取笑他人的诗句。这对不上的空句,你如何评点?说不上来的话,连你一起砍了。”  那周庄被明晃晃的刀子压在脖子上,脸色憋得赤红。他微微一晃,脖子里顿时勒出了一道刀口,顺着猩红的血就披了下来。他脖子剧痛,口中顿时哇哇大叫起来:“我对我对,我对下句。”  几个人按住雍不容,举刀在手回头看向太子。太子刘玉面若冠玉,粉白里透出红晕来。此时,乌黑的眸子似乎倒映出眼前的褴褛之人了。  “说。”  周庄脸憋得通红,他憋了半天,翻眼看天好似那里有字一般。半晌终于大叫了一声。  “阎王出联对,鬼话连篇——”  室里无风,众人心池摇曳。  人人面面相觑,沙漏静默无声。  好答句。  呕血三升,求得一对。  好绝字。  九个字喷得这满屋瘴气于十万八千里之外。黄河水都陡然倒流回天际!  好急智。  太子不似阎王出对?哪来得连篇鬼话?草民死到临头六月都会飞雪,怎怕哑巴不说话?  蔡王孙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赶紧苦着脸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计耳光:“臣该死……”  太子刘玉面孔狰狞,怒发如狂。  这口浊气憋得人胸口摈血花……  但是转念之间他沉静下来,怒气转瞬而逝,脸上现出来了笑模样。  这人面孔端庄杏眼桃腮,颜色如画。此时嘻笑起来。眼角上挑媚态惑人。媚态多过于喜悦神色。他齿若编贝咬着嘴唇,竟然双手拍手嘻嘻笑了起来:“好一个貌不惊人才惊人的周庄啊,真真乃是天赐良缘。”  雍不容跪立不稳,心中惊骇得几欲晕倒。  蔡王孙心中大是不忍,他还未有开口求情。  太子伸手阻止了他,道:“一个有才一个有貌,天作之合我便玉成美事。雍不容我就赐你回归良籍,跟周庄做个平安夫妻吧,今日即可行礼成婚。”  雍不容听了,他身躯晃了一晃竟而栽倒过去。  太子看着他,右手托腮,懒洋洋的说:“谢恩吧。”
第三章   无赖嫖客——周庄,仅凭一鬼话,即娶到了花魁。  只是他听了这话傻傻的愣在那里,回头看看面如缟素的雍不容,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痴笑呆傻的表情。  太子笑道:“你竟然还不愿意吗?”  周庄脸上笑痴:“愿,愿,愿意……”  太子抚掌大笑。众侍卫按住周庄和雍不容叩头谢恩。  余下众人看了他的模样,红烛高烧印红了他的雪肤月貌,花容一般。朱行、张沧伶、章金福围观等人竟激灵灵生出恐惧,这太子刘玉貌似处子,长于深宫不谐世事,却怎生天生出来这种毒辣蛇蝎心机?看他牙眦必报,逆者皆亡的决绝手法,分明天生一位凉薄寡皇厉君。  这天下苍生百姓无福,可受得苦了。  雍不容回归良籍,净身出户。  他面色苍白,神色倒还镇定。心中打定了注意,你若辱我我唯有一死而已。  太子怎生瞧不出他的心事。微笑道:“周庄,我给你找份差使,你仔细当差好好过日子,我自有奖赏提拔。”他竟嫌这番处置远远不够,越加伤口上洒盐,痛辣据全了。  周庄磕头如捣,左手持着典身文书,右手拉住雍不容。一路雀跃而出。雍不容被他跌跌撞撞的拉出“遇仙楼”,外面细雨轻披脸上,恍如隔世。他一时间心中百味涌上心头,连撞壁而死的心思都有了。  他忍了多时的泪热热的撒在脸上,随风散在雨中。  雍不容自幼时屈入娼门。历时多年忍辱求生。百般立志自图上进,便是为了一朝脱身娼籍。他胸怀锦绣五车学识。满腔抱负志比天高。几句狂诗竟然就是这种结局?!  周二已如酒醉一般现出颠狂模样。他在雨中弃伞丢屐,赤着脚跳跃奔走。一只手犹自紧紧抓住雍不容。  太子千岁爷刘玉凭窗大笑。  枉费你才华盖世也不过草芥一枝,任我采竭。  此乃权也、势也、命也。  此时天际彻底全黑。周庄拉着雍不容走过章台街。便到了一条近巷。  周庄不过是寻常贩夫走卒之类下作人物,今日平白得了一个绝代佳人。虽然外貌似番外之人,但是也是长安城中的艳名远掷的花魁,这时候,他也是惊喜交集,好生惬意。他紧紧抓住雍不容的手腕,快步向前走去。雍不容被他拖拽的踉踉跄跄走着。他心如刀割,知晓在周庄这类人面前多说无益,闭紧了嘴巴。  周庄哪里管他许多,拉着他急急奔走,仿佛唯恐太子千岁爷一时间改变了主意,又把这个美人要了回去。  他们直至走出两条街巷,雍不容因走得太急,一不留神踏在了石路缝隙中,崴伤了脚腕。他哎呦一声绊倒在地。周庄回头催他快走,雍不容摇头,他伸手握住脚腕不肯再行了。  周庄脸色立时吊了下来,竟然当即抹下脸训斥他:“你能走便走不要推托。今日你已经被太子做主赐了于我,要杀要剐要打要骂都由我,你小心了!”  雍不容知此人无良,却未想到他无耻于斯。人前奴相人后为狼,变脸如同换画一般快。真教人一桶雪水寒冬侵身,汗毛梢都凉的透了。他也不去多话,站起身来走得两步,腿脚无力又委顿在地。  周庄连声咒骂,却也无法。只得伸手扶起雍不容,连拉带拖得转过临街街市。拐入了一条背街小巷。  遇仙阁中,太子刘玉高居上座,一旁众人小心伺候。  大伙刚想到千岁的行事手段,硬生生的将一朵鲜花插牛屎,牡丹配给了睁眼瞎,全无天理可讲,真是名副其实那“催花辣手”四字。心中都越发的谨慎,面上越发恭敬起来。  蔡王孙心道,眼下只要先这样了结此事,回头再去寻雍不容。给那周庄多些银子,将他赎买回王府才好。  太子瞧着他,笑道:“小蔡,你派了两人跟着,一定要雍不容过上好日子才行。若是这两人有个差错,唯你是问。”他一双漆黑墨染的眸子瞪着蔡王孙,嘴角含笑。直看到蔡王孙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领命派出人去,方才阖首。  此人真乃豺心狼性,眼中不揉半点沙砾。他若杀人也定会不留痕迹亦不吐渣。  周庄伸手拉拽着雍不容一步一步的走着。  他回头看看巷尾,低声又骂了两回。“蠢材,泼货。”雍不容肩不能挑手不能作,净身出户不值一文。只会些吟诗作对劝酒解忧的风月之事。虽胸有旷世才华,但不能穿衣吃饭要这阿渣物有何屁用?  雍不容闭目不语。  周庄突道:“你这蠢材是不是心中骂我?”
  这人倒也有三分自知之明。他说:“你瞧不起我,今日却不得不屈尊就我,哪日你得势之后是不是心中盘算着要将我碎尸万端,以雪今日之辱?”  雍不容心念一动,这人举止粗俗倒是心性犀利通透,心里像明镜儿一样清亮。  周庄啐地骂道:“真是晦气,老子可不能未吃羊肉就惹得一身骚。”  他突然站起身来,往街市光亮处走了两步,对着巷外大喊了起来:“阿呦,太子将你赏赐给了我,你可不能跑了!”  立时,街市外部立时奔跑过来两名衙门侍卫模样的汉子。  两侍卫问:“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周庄手指黑黢黢的巷子深处,大叫着:“那厮踹了我两脚,就抢过卖身契约跑到那里去了。”  “没用的混帐东西,连人都看不住。”两名王府带刀侍从破口大骂。忙从周庄身边跑过直奔向小巷尽头。  一瞬间,就听得巷中有人大叫了一声,似乎有人失足摔了一脚,刀鞘脱手,丢到了半空中,刀鞘在空中扬了出去,逛荡的砸到了青石板路上。有人哎哟惨叫着,古通一声响起来响起了一片水花拍岸声。  另一人见势不妙,忙站住脚步,回头用刀指点大喝:“你作的什么鬼?!”  周庄吓得跪地大叫:“小人不知那后面有河渠,小人平生从不犯奸作科,大爷原谅则个!”他顺手从道旁抢过晾晒衣服的竹竿蔑子,赶上前去施以救援。孰知竹竿正戳中官吏的胸口,那人大叫了一声后退几步,扶胸大吐,黑夜里看得分明,连隔夜饭胆汁都吐出来了。  “你还敢……装……傻……”小吏挣扎着向周庄头上砍去一刀。  周庄侧身闪开,探手一把抓住那人衣襟,猛然向后惯去,那人收足不稳,身子栽了几栽,倒插入栽进运河去了。  普通通的水声响起一串儿,黑夜中寒气四透的河中,有两人在河中起伏呼救。  周庄回转身从怀中取出典身文书,双手一分,已将文书撕成碎片,纸屑纷纷扬扬的散落风中河里。  周庄手指一条街巷:“契书已无,这天下就没人能奈你何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躲藏一两日再出城,你手上有玉扳指可兑钱度日。”  他冷笑着说:“你看我厌恶,我还瞧你戳瞎了眼呢。你这蠢材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无能力立世存身,好生滑稽可笑!”  ***  章台街中遇仙阁中,娼门当家和众位朝廷大员跪地恭送太子出门。  太子瞧了那几个官员,笑道:“各位卿家不必远送。”征西将军张沧伶和朱行脸上一红,张沧伶垂手看地不敢抬头。  朱行突道:“太子千岁且慢。”  他垂手肃立:“臣有一言,若是意会错了。请千岁见谅。”  太子道:“讲。”  “蔡小王爷派去两人跟着雍不容,恐生不测,请太子速再派人前往。”  太子回身看着他,面容慢慢变色,他长眉挑着目光炯炯。  “那嫖客——周庄。衣物破烂服色却净,面相憔悴不堪精神却旺盛。口称不识字,对联貌似笨拙其实极工。明糙暗精,巧夺天工。此为三月尚寒赤足单衣……可惜他聪明过头了,他若自称周二倒也无妨,周庄二字明为杜匿,周庄乃是庄周罢。”  朱行一口气说完,脸上透出了精明干练的官吏本色。  “周庄。庄周。庄子梦蝶之人。是否他化身为蝶缤飞人间,连自身都不知自身是蝶或是人了?!”  周庄侧眼看着一旁的雍不容,拍手笑着:“瞧你那小家子的龌龊模样儿。大爷养你还得供你吃供你穿,稍不如意还要看你卖乖时对牢海棠树泣血的穷酸样。想想就恶心的血都要吐尽了。大爷不要你了,赶快滚蛋吧!”
  说毕,他转身大笑着走了。  雍不容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呆住了。  不消说,此人当然不是周庄,这世上也并无叫做周庄的人。  他既然不姓周,那自然就可能姓庄了。  ***  日月如梭,转瞬已到四月初,日暖生烟,和风温煦,路上行人纷纷除了冬装改换春衫,蔡王孙自窗棂向外张望,眼中柳絮飞扬,他的心中也似这杨柳絮花一般上下起伏,不得所以。  他心中想着,自从上次遇仙阁邂逅之后,那雍不容与周庄甩开侍卫赫然不知去向。太子听说也只冷冷一笑。他低头一面观赏书画,一面用牙齿咬着笔尖说,潜龙在渊终有一鸣。那叫周二的若有真本事,想必想藏都藏不住……一旦擒获,不容分说就斩了,一个市井小民的死活作为何劳他动神费劲?他能令太子王孙想起他便是祖上烧香命中造化了。  蔡王孙自坐在花厅中,突然自外首走过一方脸魁梧的男子,此人就是此官邸主人吏部中书令萧立。  蔡王孙施礼。小厮将随身携带的礼单交于管事。  适逢萧立升职之喜,蔡王孙代父送上赠仪贺礼。礼单上注明乃是明珠双盏,黄金百两,玉佩一双,最后竟是歌伎一名。  萧中书令顿时恐慌,连声推辞不要。却偷眼望那歌伎藕荷,果然是目如秋水眉似远山,樱桃檀口细柳杨腰的。微一演示,萧管丝竹琵琶筝琴无所不工。  蔡王孙心中暗笑,朝坊之中传言,萧中书令偎妻如虎,原来果然是真的。只是这美伎乃是今日送礼的重头戏,岂能被他三言两句就推脱了。他当下坚要相送,萧中书令无法只得连恩带谢,收下薄利。  萧中书令之妻王氏夫人,生性极妒,立时令那歌伎除去鲜衣,散开发髻,剪发齐眉,赤裸双足,拨入厨房充做洗刷粗妇的仆役。歌伎藕荷哪里做过这些粗笨家事,一整天苦不堪言,啼哭不止。又怕被人发觉,不敢大放悲声。  第二天,她去后花园静?坐散心。花园内小径清幽,尽头有一座园拱门后隐有书房。突有仆从上前阻挡:“此为老爷书房,闲杂人等不要入内。”藕荷心中怨恨赌气而去。  萧中书令反复横权着这桩事。  蔡小王爷与太子刘玉向来交好,而太子与当朝宰相不睦。怎会派人送厚礼给自己这个无关是非的闲官呢。莫非是听得消息前来示好?  他心下沉吟。  太子刘玉长于深宫,外人知之甚少。只听得为人强悍硬性。曾与皇上前去赴右丞相秦森之寿筵。右丞相酒醉,公然呼喝东宫侍卫为其斟酒,侍卫不能拒。太子立时道:“丞相既然看中此侍卫,可赠与丞相。”笠日,取那将士首级以赠丞相。满朝文武百官抖衣而颤。太子容颜娇媚流于妇人女相,易被人看轻,薄视。此一事后,文武百官陪起小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侍侯,竟比对之皇上更加谨言慎行,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赦职懈怠。  日前,奉帝临朝之时,突然问道:“自太子太傅燕国公染恙挂官去后,这满天下的名儒大贤有何人能为太子之师?  右丞相回答:“前任尚书省丞相,太子太傅,人称一门七贤人的大儒禁国公周拂可为太子之师。”  萧中书令暗自心惊。  周拂本为昔日大儒。自从五年前长子病亡之后,辞去官职散放家财,一直带着次子游历山水访仙问道,力图救治其次子的恶疾。他两月前突然驾临旧交萧中书令府上小住,本是秘而不宣。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被右丞相刺探而去。现在右丞相妄图借刀杀人。想借着这周拂这文华治世,严吏苛官的本领来整治太子。他哪知周拂因次子小周贤人去逝,久病不起,体力精气雄心大智消磨俱衰,垂垂老已。  那太子千岁刘玉桀骜不逊,哪里是个好敷衍糊弄的胆小怕事之人?  萧中书令瞧着窗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眼下,两方都借着周拂之事撕去了脸面,近身博弈。只苦了一众不相干的闲杂人。  这日,奉帝召御太子,选了周拂为太子太傅。  曹皇后和太子跪地谢恩,答允下来。
  曹后请旨:“可请皇上宣旨招他进宫?”  太子道:“一日为师终生是亲。听说周拂大人年高身体欠安,客居于中书令萧立府上,自当玉儿亲去迎师才对。”  奉帝大喜,顿觉太子虽苛严,但做事稳重老成,颇识大体。  曹后不欲声张,仅带了太子与数位宫婢太监,乘了轿辇,出了宫门往自前门附近的中书令萧府方向而去。  蔡王孙骑了马跟随鸾驾,他向车中的太子一笑,两人相视而嘻。随侍的东宫管事大太监王子昌心中奇怪:“东宫太子素来胆大心狠,蔡小王爷却是精灵古怪,这两人素来交好。瞧他们眉来眼去,不知道又生什么事端?”  ***  藕荷这日因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而被王氏夫人重责10棍。她想到自身之薄幸之运,越加伤怀。她慢慢闲走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后园。日正中午在地面上撒了一层金色光芒。  藕荷走到了书房窗外,她向房间内望去。窗前有一人正坐在桌前,须发洁白,却是一耄职老人。  那人却正是前任尚书省丞相周拂。客居于萧立府上。  他听到声响出到门外。  藕荷忙附在廊下施礼。道:“望大人可怜,我在蔡府内原是歌伎,后被差入府内洗衣。自感命哀,哭过一回。不觉惊扰了大人万望见谅。”  周拂道:“即是舒怀之事无可苛责。你且去吧。”  藕荷拜谢,他看那周拂虽年老但面容清瘦,面色灰白。精神气似是不足。周拂转身便欲回房。藕荷心中大急,忙道:“大人慈悲为怀,救我一命。”  周拂道:“人命自有天数,自身安求多福,岂是他人能救得!”  藕荷道:“我今日身遭毒打,此时越发的疼痛难过,可能又犯了幼时腹痛之病,恐此时命丧于此,求大人救我!”  周拂回身,细细看她一回,藕荷腹痛如绞,靠在他的身上,哀声叫疼叫痛,顺势拉住了他的衣衫。  周拂年老体衰,勉强扶着他,只得问道:“你哪里疼痛?”  藕荷面孔垂下,含羞道:“我先前做姑娘时便有此症,今日被打又复风寒,腹凉如冰必死无疑。医治之法唯有将热肚皮贴在我身上,便可痊愈,求大人救我一命。”  周拂听得,不由得愣住了。  ***  太子坐在鸾驾上,心中暗道:“眼下前往萧中书令府上,大约能瞧上一番好戏。你周拂号称圣人转世,文章才华比得上昔日孔丘。而且乃是权臣秦相的至亲叔伯。我令人传信与你要你推辞太傅之职,你竟敢装聋作哑,想必是奉了皇上或是权臣之命窥视于我。你自持有韩非治国用兵的手段,又自称圣人,就想与我为敌么?我倒要教你名声扫地,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瞒天过海,挡我之计。”  此时,四月艳阳春风窕窕,太子身着淡绿春裳倚车栏而坐,他雪白的一段手肘露出淡绿衣袖之外,竟是白的恍人眼睛迷人心醉,玉雕一般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容颜妩媚,面上颜色红晕粉白的敖是好看。黑发如缎漆黑眼珠,倒印着漫天的粉樱红杏,花雨纷纷,恍若观音神人。  他突然回首望了一眼蔡王孙,露齿一笑。  蔡小王爷心中一跳,全身寒寒的打了个冷战。  他心中想着,太子明明美得比凤西楼的牡丹花都要端正点儿。我怎么想到他的行事,都像是在阎罗殿里还魂儿的被剜骨挖心的死人一样,全身都蓄着一股子怨恨腐毒气味儿呢。真真邪门也。  ***  歌伎藕荷抓住周拂便要捋他衣服。  周拂一代儒士,忙忙连叫:“有辱斯文,不能如此。”  藕荷不去管他,伸出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死磨苦求。她连哭带叫娇躯扑倒在周拂身上。软磨硬扯,就是不肯放手。周拂被她逼缠不过,亦想她一个年少女子,应当不会作假。只得解了自己衣服,抱她入怀。藕荷见他首肯,便慌忙解开了自己衣服,这一脱可脱的光溜溜一丝不挂。她又伸手去解周拂衣物,周拂不许,两下子相拉一扯。衣服尽涂。
  只见一个绝代佳人玉提横陈,一个如花似玉的身躯现在周拂面前。周拂立时春心荡漾心猿意马起来。他为儒士却非和尚,不通人事的。眼睁睁的瞧着美女投怀,即便是和尚也会魂飞天外吧。两人竟然两双其就,返回室内如鱼得水两相欢洽起来。  这场云雨,其实畅快,枕边吁喘不停声,还嫌欢愉时刻急。  只是周拂年老体衰,久病陈疾体力衰竭,这一时相逢,情兴酷浓,不顾了性命。歌伎也是倒身奉承尽情取乐。不料乐极生悲,周拂一口气接续不上来,竟然气短丹田,魂归阴府,顷刻间呜乎哀哉去也。  藕荷这一吓非同小可,头脑如撞金钟只失了三魂七魄。她惨叫一声忙起身穿了襟袄,转身向门外奔去。  可怜这周拂一代大儒,当朝帝师。满门七贤士吏名传史牍的人物,竟然落得了贪欢而死的下场。  ***  皇后鸾驾一行人缓缓来至萧中书令府。萧中书令大开中门,迎接了进去。  他把皇后与东宫太子让至客厅。忙连呼喝了几声快请周拂大人。门外寂寂无人答应。想必是家人仆役都看了皇后鸾驾亲临,早已肃清回避了吧。  萧立大窘,正抬头,突然看见周拂的仆人自门口走过。  他忙叫声周二快去通禀周拂大人。那个叫做周二的,一回头远远隔着木棂门望见了众人,身形一呆,竟然立刻转身背对着皇后众人,一步步蹭到长廊尽头,撒丫子就跑了。  萧立大奇,连声招呼着他,那叫周二的仆人一声未吭,逃得更快了。  太子心下鄙夷。连仆役都招呼不到,可见这萧立治家何等松懈散慢。  萧立无法,只好亲自出门去通禀周拂,哪知周二扭头看见他追了出来越发逃得快了。把萧立气得七窍生烟。这小厮一向是机灵镇定,聪明麻利的,怎么贵客临门这等惊惶失措。  “周二,你跑什么?”萧立赶忙跟他一同跑向后园。  周二面带苦笑,心道我再不跑小命休也。  突然后花园里,传出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叫声。他和萧立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大惊。  萧立拉着袍子疾走,那是周拂所住的后花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周二转身跑向偏门逃走。  萧中书一把抓住他,说:“周二,你跑错了,你家大人住在这边。”  周二回过身来,瞧见客厅门口太子已经一马当先,走出厅门,大跨步的向后花园走来。他心里大骂了萧立祖宗八代都是蠢材。但也无法,只好调转方向抢先跑进后花园。  他身快腿长,几步跨至花园书房门口,冲了进去。  却恰恰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周二不幸,竟撞倒了一位披头散发的美娇娘。  他忙伸手相扶,口中叫道:“对不住了,没有看到你在这里,哎呀,你怎么赤身露体?”  藕荷吓得全身而颤,忙忙向外疾走。周二目光敏锐,已落到床上周拂的尸体上了。  周二叫了一声:“阿呦,周拂大人死了!”  他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藕荷的肩头:“你杀了大人!”  藕荷听他说得厉害,吓得魂飞魄散,脱口大呼:“我无意杀害大人,只是奉令与他私通!将与他私通证物交于太子,谁知他自己死了!”  周二瞧她手中拿有污衣,上去抢夺。藕荷哪敢被他夺下,两下里一扯,竟然跌倒在地,两个人滚作一处。  门突然一开,萧中书令闯进大门。  他愣愣地看了屋内一片狼藉,一眼就看见了一人死在床上,两人倒在地上。他竟然懵了口中混乱的大叫起来:“周二你竟然与姬人私通,但是怎生害死了你家大人?”  周二一跤跌倒:“你比我还会胡说八道。是太子设计令歌伎取悦大人以败贤人名誉关我何事!只,只是周拂大人已经死了!”  萧中书茫茫然晕头转向,慌的六神无了主:“太子和皇后正且过来,这个如何是好?”  周二一骇又倒:“我可不能见官!”  萧立口中大叫:“我也不能见官!”  周二回头看看赤条条的周拂,他忍不住说:“孔圣人曾言,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这个,周拂大人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  萧中书抓住他的手臂,耳听得外面众人脚步之声一声紧似一声,倒想起了他们的结局:“周拂死在我们眼前!你想我们都被抓到大理寺当堂讯问么?”  周二心中暗暗叫苦:“天下之中,最不能与朝廷最对之人便是我!最不能被刑部大理寺问审的也是我。最不能跟皇家冲突之人还恰恰是我了!为何我还要遇到这滑稽古怪的事!”  一番混乱之间。房门再次豁然的打开了。  一群人走了进来。当先的一个华贵男子,锦袍玉带富贵逼人仪表堂堂。来人的眼光一下子落在周二身上。瞬息间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至极。  他身后紧随着的蔡王孙,脸也一瞬间变得哭不似哭,笑不似笑,又是想吐又是作呕。  太子道:“是你!”  周二立刻道:“不是我!”  太子脱口而出:“不是你是谁?”  周二反应也极敏捷:“只不是我,我管他是谁?”  太子沉住了气,手握成拳:“不是你,你怎会在此地?”  周二面露滑稽,强词夺理:“我是我,我是这里的贵客,怎么不能来此地?”  问得无故,答的无趣。问的无趣,答的无礼。  两人各说自话,如打谜语。  蔡王孙目瞪口呆,手指周二瞠目结舌:“啊,啊!周庄!雍不容现在何处?”  皇后众人一拥而入。有人发一声喊鼓噪起来,大伙才发觉周拂已然归西了。  周庄心中惨叫:“我命休也。”  他这个人天时背运,命里霉晦。  即得罪了太子,又死掉了主子。  想当初,他并未死在火场,也没有死于刑部大理寺的追捕,更没有死在十年间流离失所的江湖,却现身于当今昭昭太平盛世太子脚下,真乃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人,是不能作一点亏心事的。
第四章   这人就是庄简。  十年间,他历遍江湖。他天性放浪,性好动不堪约束。  父母在,不远游。一朝身家,声名,俱失无牵无挂。反倒如脱出牢笼的长鹰,搏击长空。  他机智,善变,懂文采,通世故。恪守大义,不拘小节。出身名门既能官宦士族之中交游,又放得下身段厮混于走卒小民。如滴水汇入江河海阔凭鱼跃。幼隼投进参林天高任鸟飞。  他知昔日曾做下大案,这十年来倒也立下决心,不与人相争,不与城久住。更名改姓处处行走,谨慎渡日小心做人。清客、奴役、短工、小厮百般乔装苦渡世俗。整个人诓废埋没得恨不得一头扎进泥里做个蚯蚓,或做个牛羊牲畜能吃饱活着就好。  浑浑噩噩求生路。  如此就好。  只是天遣难过,人越是老实越被人欺。连去嫖娼,都被人刀压脖子强迫娶伎。当人仆人,主人横死床上大祸临期。  他就是那个喝口凉水都噻牙,爬着走路都翻跟头的倒霉渣——庄简。  天底下最不能与衙门作对的人,就是庄简。他满门全灭,自身活着既是便宜。现下冒充的是禁国公周拂之仆,又是遇仙阁娶走花魁的无赖渣。  天底下最不能被大理寺捕获之人,就是庄简。刑部弑襄大案上,度喋上登陆在册的一个死人。他早已是乱山水底的孤鬼,庄府火场中的冤魂了。  最不敢与皇家叫真儿的人也是他了。张妃、刘育碧、刘复三条人命俱在他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怎敢与天讲理?  他看着太子刘玉杀气腾腾的玉面阎罗模样……  还不长眼,撞破了他借刀杀人的真相……  庄简心中暗想:“莫非我就是这刘氏江山的索命煞星么?”  危机中往往人生极智。  大风大浪庄简都已过了,小小碧水轻澜他亦可千帆驶尽。  庄简变通甚快,他回身拉开锦被,从头到脚盖住尸身。然后他扑上前去,抱住尸体大哭起来。  “爹——”  这一声只叫的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孟姜哭倒长城,也不为过罢。  满屋人都骇得呆了。  只见这附尸大哭的孝子,回过头来对着萧立叫道:“萧大人,我父亲升天了!”  萧中书令脑子转不过来,头脑嗡嗡乱叫,又非急智之人。一时间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庄简倒是趁了他这段说不出话的功夫,一口气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家父周拂因年老体衰,久病缠身,早已预知了不久于人世。昨日,他看到这姬人,对我说此姬乃是命中注定为他守灵的女子。所以向萧中书令讨要了姬人,纳为妾侍。便要今夜行礼。我和萧中书令力劝稍停数日,但家父坚拒不允。他说,今夜与这姬人交合,会无病而去升为仙班。还令我等不得悲伤,家父七旬升天乃是喜葬!”  他这篇胡说八道说了出来,一时间众人听得傻了。  大伙明明知他在海编乱造、信口雌黄,但是这话孝子说出来竟是抓不住一点把柄!  萧中书令总算还过魂来,脸似痴呆,不住点头:“周大人的确升天了!喜葬喜葬!”  庄简放过了他,哭着扑到在藕荷身上:“夫人!你虽然贵为禁国公夫人,但是父亲已去,遗言令你万万不可殉葬,坏了父亲的圣人名誉。你要坚守女贞,皇后娘娘会为我等做主的!”  那藕荷可比萧中书令机灵的多了,跪地痛哭失声:“周拂大人已去,叫我如何忍辱偷生,我本薄命,有幸遇到周大人垂幸。自当一死以报贤人。公子节哀不必牵挂妾身了!”  这一屋子“贤妻孝子”哭叫出来,真如阎王殿上行刑一般鬼哭狼嚎,阴风飒飒。  庄简红了眼睛爬到了皇后近前,哭道:“请皇后娘娘做主!”  真乃惊心动魄、险状横生。  庄简跪地,垂头暗付。这般作为,一举三得。  萧中书令无罪。藕荷财势兼得。他庄简逃过此劫。  一番精彩,万般巧机,众人看得犹如做戏。
  太子侧目看着他,好似平生第一次才看清他庄简的长相一般,细细凝神的上下打量他。他目光灼灼似同烈焰燃烧连带着心神激荡,此人此生此世都永远难忘这个无赖汉了罢。  好一个伶俐的孝子,  好一个俊秀的手段。  好一个举重若轻的翻案。  这化险为夷,避祸趋吉的功力天下第一。  太子脸若清风拂面不怒不嗔,闭口不语周拂之事,事已过去他能收能放,此人精明远超常人。  庄简也不去看他,一番风云交际之后变路人,海阔天空任他飞。你太子人中蛟龙可惜在笼中,挣不出皇家道理束缚,他庄简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心中丝毫不怕。弑襄之案他都过得,太子亦能掌握之中。  ***  外间会客花厅之中。  曹皇后垂帘下问:“这位就是十年前一首长诗字字都卖了千金的周丞相的次子,小周贤人周维庄么?”  庄简厚颜答道:“是。下臣就是周拂次子周维庄。”  他脸上微微一红,这十年历练风雨也没将他煅成心黑手冷的不要脸之人。这声“是”答的他好生腼腆。  小周贤人周维庄早就做了阴曹地府的病死之鬼,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庄简冒充他博取功名。庄简心道这世上最无耻之徒唯我足耳罢。  太子瞪视着他不发一语。蔡王孙张大了嘴巴,他脑子不灵光,怎生也想不通这穷鬼嫖客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大贤人。  曹后看着他:“这姬人可是与你有私?”  庄简垂头道:“学生身为儒家门生,这不德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学生是万万不能做的。”  藕荷跪地请罪:“妾自知罪,请皇后处置。”  太子心道,你确是不会做那不德不孝不仁不义与姬私通的丑事,你喜欢男人!只是这话却说不出口。心中痒痒的真欲一脚踏死这只惺惺做势的蟑螂了。  曹后笑道:“玉儿,你可与小周贤人相熟?”  太子盘算,我怎能说我与他那无耻的嫖客在妓院相熟?他是第二次被这蟑螂吃憋屈,有口难言了。他心中憋懑脸上却滴水不漏稳稳当当,作出了温良谦和的模样:“不相熟。但却是如同在哪里见过一般的熟络。”  他竟然忍耐住了暴虐的性子,瞟了庄简一眼,脸露甜笑:“难道这就是天生有缘人么,才会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庄简磕了一个头,说:“多承殿下夸奖,周维庄愧不敢当。似千岁这般温雅仁厚大方得体的明君真似舜肖在世,实为苍生有幸。”  蔡王孙看了又看,觉得屋内气氛热络如蜜里调油。就是他胃里酸胀只冲喉咙,他忙伸手按住嘴巴,饮了口茶,免得按捺不住吐了出来,倒坏了满堂的喜气。  曹后展颜笑道:“小周贤人文章盖天下,十岁长安诗字字千金惊世人。被赞誉堪比甘罗,十一岁为相的天降贤人。只是你身体嬴弱不能入朝为官。尊父周丞相虽亡故,小周贤人知书达理,品德达人。更兼世袭禁国公。才学身份俱显贵。玉儿有幸,可遇此人。”  “噗哧”一声,蔡王孙一口茶喷了出来。吐在了王子昌的脸上。王子昌伸袖子抹了抹脸,脸上未有任何表情。  曹后道:“蔡小王爷,小心茶烫了。”  蔡王孙唇红齿白风流倜傥,能说会笑,颇讨人喜欢不会招人嫌:“多谢娘娘恩典,娘娘宽厚提恤下臣。太子有您这样的母后,真乃慕杀旁人。”他拍起马屁来真不用打腹稿,水到渠来一气呵成。  曹后阖首道:“今日这姬人与周圣人有通,或许也是命中注定是她的造化。就赐此姬二品浩名夫人,为周圣人侧室。为周圣人守灵增添福分。周拂丞相传中书监厚葬。太子选师一事也为上意注定。小周贤人文采盖世,德义无双。乃是世袭禁国公。”  “哀家先传诣旨,回去禀明了皇上,再传正诏。”  “赐周维庄太史令之职。加太子太傅。御书房行走,典为太子师。”  水满则溢。  人满则损。  今日戏演得过火了。  庄简听完,一头栽到了地上。
  ***  自身罪孽,不能怨天遣。  庄简原本只想跑出长安,但是现在他连多挪一步都千难万难。  励日,堂堂勤政殿上,庄简俯身下拜,群臣山呼万岁。中常侍颁下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庄简此刻既是禁国公,太史令兼太子太傅周维庄了。  朝堂金殿中,奉帝远座高位之上,香檀袅袅,仪仗巍巍。满朝文武侧目而视,窃窃私语。  此时一刻,天下可有比他庄简更荣光显耀的吗?  庄简苦笑,该当志满意得了。只是他心中祈祷上苍,十一岁之后的小周贤人周维庄久居家门,久病缠身。现在周氏一门死的绝了,这满朝文武可万万不要对他评头论足,谈故攀亲。  周维庄儒家秀士,天降贤人。哪里是他这种市井污秽。  “——即是不做了贼,也惦记着偷东西。”  他走出朝堂之时,特意瞧了一眼,新选任的大理寺卿罗敖生。  罗敖生年仅二十余岁,风姿青窬,有松柳之行梅雪之姿。整个人轻飘飘如弱柳瘦菊。面白洁净低眉垂目,似一个羞答答的斯文秀才白面书生。庄简不仅心中暗暗称奇,太子刘玉貌美禀性刚强,一个已是百年难遇的奇人。瞧那罗敖生柔顺温雅的脚不踏蝼蚁的德行,年纪轻轻做到高位的更不似凡人。  庄简正琢磨着,却与罗敖生两人走个对脸。庄简做贼心虚脸上对他一笑,罗敖生竟然面上泛红,他细长的丹凤眼立时垂下眼帘,抖开官袍斯斯文文的袖手而去。行步舒徐,泰然若谨。  脸虽嫩,脚不慌,心更静。  庄简暗凛,这堂堂大汉朝堂三公九卿中的大理寺卿,掌管刑部,天下刑狱案件审理的年轻重臣,根本就不是一个软弱的无能之人。  他庄简有朝一日会否跪在他的堂上听审?  他口中突然馋水上涌又赶忙咽了下去。怎么大汉朝廷之中,处处都是牡丹芍药、碧草红花?  镇定,斯文。周维庄切切不可对男人流口水。庄简心里默念着,端好架子跟着大太监走向东宫勤勉殿。  东宫勤勉殿之内阁楼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  曹后亲自来贺拜师之礼。  奉帝政务繁忙,也派人送来了“勤勉经心”四字手书,以示勉励。  儒家拜师最讲礼数,拜师之礼是要以拜帖、束修、三跪九叩,来进行拜师的。但皇帝储君只拜天地父母,至于拱手稽拜,额垂至席,三叩,然后退后再前,再三叩的三拜九叩之尊师大礼,也只是象征性的一揖倒地为礼了。  庄简伸手扶了太子。  太子殿下扶了他的手臂,一派亲近模样。  只是庄简瞧见那东宫太子刘玉漆黑的眼珠在他身上微一滚动着,他立时一股子寒气从腿弯处升起来了。  太子性情极悍,估计皇后一走,他就要立时翻脸清帐了吧。  果然,曹后还未走,他便忍耐不住了。  太子微笑着说:“我常听说,周圣人可比得上昔日孔孟呢。今日周太傅即为我师,我想请教周太傅学问才识,周太傅定能讲解周到。”他声音嗔笑戏昵,眼中却清冷冷的毫无笑意:“若是说错了,那就是辱蔑了孔圣。那我不才就替孔圣人棒打不学的门生,一句换做一棍!”  两旁门外,走进了手持水火棍的锦衣卫。  曹后皱眉。太子忙拉住了她的衣袖,撒娇悄声说:“我是吓他一吓,母后不要惊惶。”  庄简心中破口大骂,这刘玉器量极狭,又奸猾似鬼,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太子笑道:“儒家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出自孔子、曾参、子思、孟子,乃为读书人的必读书。周先生名儒世家,当然熟读圣贤之书了。我从中抽取一句,周先生接出下句。”
  他用眼睛瞧着庄简,意味分明。你这市井无赖小把戏可以欺瞒皇后大臣,可欺瞒不了我。今日实打实的考究学问,会既是会了,不懂既是不懂。瞧你今日怎么装疯卖傻?  他取出书,随意翻到一页,从中间抽取了一句:“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庄简心中骂个不休,口中不慢:“取自诗经·小雅·绵蛮,是32首。下句为,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他连在出处次序都知晓。  “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你这太子绝对不会是好父母官。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庄简一笑:“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此乃治国平天下的不二法门也。”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庄简拍手笑道,“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果然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古代圣贤之说大多数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万事总宜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不从小处着手何以成大器?”  曹后大喜,心中顿觉她没有负看此人。  太子的脸色却渐渐不太和悦起来。  他心中疑惑,难道此人真的就是昔日一首《长安赋》冠绝天下,字值千金的周维庄么?  曹后也自好奇,昔日周维庄声名极大,他与其父周拂、其兄周维萧。并称周门三圣人。都俱才富五车,胸襟海阔的俊秀文才,亦有定国安邦,志量山高的治世之能。大概就是周门这种才华胆识,志气谋略样样过人的才华,反倒遭了天妒。聪明才子但秀气外泄,取巍名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大小周公子都是周拂中年所得,先后于20余岁尚未娶亲荫开散果之时,相继少年夭折。个个年寿不永命比纱薄,昙花般一现即逝。  周拂痛失大周公子后,吃斋信佛广施布膳,辞去官职散尽家财,就是要为小周公子积福气广纳阴德。小周公子锦绣出众,却非长久之器。无名病疾拖了十数年,病势日沉,不治而亡了。  命之一物就是如此,矜贵珍宝之器都不长久。反倒是粗鄙不堪随脚践踏的,安康长泰。  庄简也就是那粗鄙的沙砾一只。  旁边禁门侍卫手持军棍,举的手酸,迟迟不得放下。  看那庄简嬉皮笑脸,眼珠轻浮乱转,一脸赖皮无耻之态。却偏偏嘴巴赛刀快,高来高就低来低对,来有言去有语上下左右齐整,只把太子闷得面色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突然,太子手拈中庸:“忠信重义,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而辟焉。”  “……”庄简一时语塞。  太子脸现得意。  庄简心中暗骂:“这小人,竟然把中庸,大学随口编匿到一块杜匿圣人的话,真是一个狂妄大胆的不信圣人的狂徒!”  他一停顿,旁边持棍侍卫顷刻间一棒打下!  侍卫扬起了军棍打了重重的一棍下来,正好打中了庄简后背。庄简无有准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闷棍。  这一棍子打得好清爽干脆。  他背上被猛击一下,一霎时四腑五脏都移了位。整个人一头扑到了地上。眼前金星和黑灰混眩着,一股子甜腥味道直冲进喉咙,一口鲜血就冲到口中差点吐了出来。  他痛的险些昏死过去。  除了他爹庄近之外,都十年了,没人能打过他。还打赢他!  只有这个小祖宗,竟敢暗令着锦衣卫一棍打死他!  庄简痛彻心肺,太子这个卑鄙无耻毒辣阴险的畜生小人!他一不留神将太子的祖上——历代皇帝都骂了进去。  太子诳言圣人的名言想要难为庄简。不过,他遇到了的是一个狐大仙。他脚下跪着的其实是一个狂徒中的大王,藐视圣人的祖先。  庄简背上犹如火烧火燎。杖责其实只是官样文章,大多是一边大声吆喝念着杖数,一边虚张声势地挥舞着竹板子,喝着唱过也就完了。太子暗令却是实地打,杖杖见血。庄简官袍之内血、肉都沾连在了一起。
  他深知自己秉性不够坚忍柔韧,身子从小到大是娇养享受惯了,吃不得一点疼痛的。但此时又决计不能在太子面前露怯,被他拿捏住把柄和短处,就等着刘玉慢慢收拾、作践他吧。  他被板子拍到了地上,也不爬起来,就那么一把抓住太子的脚腕大哭道:“太子真是奇才!周维庄不才,难比太子其一!”  曹后又惊又惧,道:“周太傅这话怎么讲?”  庄简嚎啕的哭着,面上又悲又悔,不知是什么表情:“太子文字精深,心地仁厚。刚才将这两句圣人言论一同思虑,立达新意!孔子曾说,‘不仁的人不能够安于贫困境地,自然也不能长久的处在安乐之境。有仁德的人安于仁,有智慧的人顺从仁。由于没有仁德仁心,就是缺乏正直心骨,缺乏稳定的心态,是怎样都不能够一以贯之地坚持下去。’  只有忠信重义,方能安贫乐道。忠信的人贫困中自然能作孟子语‘贫贱不能移’;安乐之中,也难久享安乐,做到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重义的人方能‘威武不能屈’才能作为人上人,若是做不到此处,自然不能安身立命,必然为反复无常的小人。  太子智慧,涵养,修养达到了仁的境界,所以无论处于贫富之间还是得意失意之间,必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乐天知命荣辱不惊!太子真乃贤人!”  勤勉殿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称是。  太子却是心中陡然震动了,  这人能把匿得两处八竿子打不着的虚词废话解释的头头是道、精妙入微。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阿?  眼前明明就是那个在妓院里嫖妓打架,耍赖骂街的下作家伙。难道,现在长安地头的地痞混混们都是满肚子的学识文章,一脑袋的圣贤道理?  青天白日斯斯怪事。太子心中立时勾起了活动心思。  这人真的是小周贤人周维庄不成?但周维庄怎么会弃儒礼,昧斯文的到妓院中嫖娼胡闹?若是假的?这满腹的锦绣文华却是哪个名门书院中苦读而来?  庄简心中阵阵阴寒。  周氏父子已死,这天下再也第二人得知他竟是,幼年时与小周贤人同窗读书的御史之子!  庄未,庄简,周维萧,周维庄,昔日四人同在周拂膝下读书十载。  庄近日日棍棒出贤才的家教督促之下,他苦读十年即便不通文章也会溜。更何况庄简天生活道,举一反三,一通百通?  当年竹马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如沸的繁星有修辞吗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