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部小说,小说女主开车撞上女二装女配的车,然后男主来到现场让女主下车女主不下,趴在方向盘上不动,女配的亲人

快穿女主:高冷男配撩一下第320章励志草根女PK高冷贵总裁_快穿女主:高冷男配撩一下
& 第320章励志草根女PK高冷贵总裁
第320章励志草根女PK高冷贵总裁
  “就因为我是你哥,才不能看着你越陷越深!”安瑾生怒视着她。  “哥,承认吧!你喜欢上她了!不然,你为什么会帮我来到这里?”  “我……我只是想让你死心!”  “你觉得这样自欺欺人好玩吗?你不要管我,只要我把君墨白抓在手里,简汐就不可能跟他在一起,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安雨薇拍拍他的肩膀,下了车。  安瑾生颓然的趴在方向盘上。  这一个多月,他知道雨薇没有死心,也知道她在研究如何锁定入侵君墨白和简汐的系统。  知道她这么做并不好,可是他却没有阻止她。里面的原因,他不敢去想,可现在却被雨薇赤果果的揭露了出来。  他也想知道,若她不知道谁是君墨白,自己是不是有点机会。  远远的,看见简汐走过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却看到唐瑾年的车停在简汐的身边。  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  一股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现在他们的起点是一样的,他一定不能再让君墨白抢先。  顾铭城突然从车上下来,跑了过去。  “刚才对不起了,我替我妹妹道歉。”  简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们。  这两个人跑来都是为了她挨打的事情。  她挨打,一个是顾清月的男朋友,一个是顾清月的哥哥。  惹不起,躲也不让躲吗?  “瑾年,你和清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安瑾生看向唐瑾年。  “误会吗?”唐瑾年面无表情,冲着简汐说:“明天你可以在家休息一天,司机,开车。”  随着门被关上,车子扬长而去。  没有礼貌。  简汐盯着车子离开,也想走了。  “去医院看看,万一留下伤疤,就不好了。”安瑾生指着她脸上两道细微的红痕,应该是雨薇刚才留下的。  “不必了。”简汐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难道就不肯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安瑾生眸中的内疚更甚。  “我脸上的伤是顾清月弄的,要补偿也是她补偿。你是你,她是她,所以这笔账我会找她算清楚!”简汐说。  “既然你说我是我,她是她。那为什么三番四次拒绝我的好意呢?你这样双标准,对我是不是不太公平?”安瑾生看着她。  “就算我跟你妹妹作对,你也可以保持中立吗?”简汐有些不太相信。  “可以。”安瑾生点头。  “……”简汐看着他的脸,心里面还是不信的。骨血亲情,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偏不倚。  “我送你回家。”安瑾生知道她不相信,他希望他可以用接下来的表现来取信于她。  简汐面对这样灿烂的笑容,只能妥协:“只是送回家。”  “OK。”安瑾生绅士地替她将车门打开。  简汐上了副驾驶座,两人谁也没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孙晴她们将这一幕全都照了下来。  “难怪这么目中无人呢!原来是搭上了另一棵大树,狐狸精。”胡丽嫉妒的说。  “让我说就是不要脸,顾铭城可是顾清月的哥哥。”秦月气愤的说。  “我今天就把这个传网上去,让大家都知道她的真面目!”最佳女配:霸气女王倒追高冷男神 完美女友指南
第1页 :基本信息
书名:最佳女配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作者:妹纸重口味
内容简介:
身为一个神秘部门的王牌执行专员,语琪才华横溢、运筹帷幄,面对的每一个目标都是破坏性和毁灭性兼具的反派BOSS级人物。
在那些以阴暗为底色的悲剧人生中,她是一个温柔腹黑的完美情人。
被感谢后,她似笑非笑,“你要以身相许么?”
安慰人时,她语调低柔,“没事,我在这里,不会有事。”
告白之时,她目光专注,“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喜欢的是别人,而我喜欢你。”
历尽喜怒哀乐,遍尝生死悲欢,她所有坚定不移的付出都等到了温情脉脉的回应。
——或许你不知道,每个阴戾的反派背后,都藏着一个缺爱的小孩。
作者简介:
妹纸重口味,女,晋江原创网知名人气写手,生于北方的北方,长于南方的南方,目前就读于复旦。此人文风诡谲多变,为人淡定机智,如今已修炼成一方精怪。
书摘正文:
第一章 段瑾言
语琪是一个恶毒的女配。
具体点来说,她的工作便是在一本又一本小说里穿梭,然后扮演其中与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语琪的职业道德与专业素养都是拔尖的,她算是这一行里的金牌执行员。
每一次在书中,她都要完成两个任务。
一是撮合女主与男主。
这个任务与许多同事的大相径庭。她们要做的是往死里虐小白花女主,而语琪要做的却是为女主保驾护航,直至女主成为男主心头的朱砂痣、床前的白月光。
不,这没什么可抱怨的。哪怕女主的温柔善良是装出来的,她也会兢兢业业,努力工作。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完成任务后,语琪将从女主身上收取一部分费用作为报酬,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每一个女主都是她的雇主。
一个优秀的雇员,从不说雇主的是非。
第二个要完成的任务,是让书中的反派男配喜欢上自己。
注意!这一点并非是工作福利,而是每次她作为书中女配角最大的难题。
被称为反派男配的人,都有一副冷硬的心肠,便是用十足的热情也不一定能将其融化。但幸运的是,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而语琪更是其中翘楚,扮温柔扮体贴扮深情样样不差。
几乎每次睁开眼都是在床上,这次也不例外。
从输入脑内的资料来看,她这次要扮演的是陆氏集团的千金陆语琪——是张扬跋扈型的角色,属于恶毒女配中最下等的一种,毫无技术含量。
床头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零五分,语琪利落地起身换衣洗漱。
脱下睡衣换上内衣之后,她穿上了床头摆放整齐的干净校服。是的,目前这副身体十六岁,正在念高一。立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语琪不免暗暗称赞了一句漂亮。
第2页 :第一章 段瑾言
陆语琪的性格不怎么好,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从眉梢到下巴,无一不精致如画。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是件好事情,完成第二个任务相对而言会容易很多,她对此很满意。
陆家一般六点半开始吃早餐。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语琪打开门下楼,同时在脑海中梳理人物关系。
这本书的女主角叫宋芊芊,很符合她小白花女主的定位。
宋芊芊在孤儿院长大,五岁那年同男配段瑾言一起被膝下只有一女的陆氏夫妇领养。不幸的是,陆语琪性子高傲跋扈,看不上孤儿院出身的他们,平日里经常把他们当用人使唤,态度十分恶劣。陆氏夫妇看在眼里,却不忍心苛责自己的宝贝女儿,便只当看不到。
一年之后,陆氏夫妇又生下了陆天磊,于是陆氏集团有了真正的继承人,那两个被领养的孩子在陆家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如果要用童话人物来比喻,那么宋芊芊便是那可怜的灰姑娘,陆语琪和陆天磊便是恶毒妹妹和恶毒弟弟。不同的是,这个版本中又多了一个邪恶角色——一开始和灰姑娘一同惨遭蹂躏,最后却反转成了最大BOSS(老板)的段瑾言。
语琪的任务就是促成宋芊芊和陆天磊,并且让段瑾言喜欢上自己。
整理完思绪的同时,一楼到了。
语琪知道,一般这种豪门系列的言情小说中,恶毒女配住的一定是豪宅,她以往做任务的时候也住过不少,可是,她没想到在这一部小说中的豪宅竟豪华得如此“丧心病狂”,踏入餐厅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处英国女皇的宴客厅。
复古典雅的欧式水晶吊灯高高地悬挂在天花板上,正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玻璃酒柜,色泽醇厚的酒液在灯光之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左手旁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具有浓厚中世纪风格的油画,画框比画更具艺术性;墙前是一个暗色的木柜,上面摆了两盏古典造型的灯盏,精致的程度堪比艺术品;两盏灯的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深棕色摆钟,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这是典型的暴发户审美风格,真正的豪门不会用如此张扬而富丽堂皇的家具武装自己,真正的绅士和淑女懂得什么叫作低调的奢华。
摆在正中央的那张长餐桌几乎有十米长,端端正正地立在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十把黑色雕花木椅整齐地围在桌子旁,但真正摆上精致餐具的只有四个座位。
自从陆天磊出生后,宋芊芊和段瑾言便不被允许同陆家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饭了,这当然还是拜陆语琪这个恶毒女配所赐。
陆父陆母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语琪走过去问了早安,陆父淡淡地点了点头,陆母则温柔地笑了笑,“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句话其实也相当于早安,并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在内,语琪只是笑笑,拉开椅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宋芊芊背着她的书包从楼上匆匆地下来,路过餐桌时,她猛地低下头去,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对陆氏夫妇胡乱地点了点头,却看也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语琪,随手在长桌中央摆着的雕花木篓中拿了两片面包便去上学了。
语琪看着她离开,并没有刻意为难。
做恶毒女配只是她的工作,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恶毒,事实上,她是个三观正常的好人,也是个有原则的恶毒女配。
恶毒女配守则的第一条是,一定要在男主面前欺负女主,而现在陆天磊不在,她表演什么都没有观众捧场。
一般宋芊芊走了之后,段瑾言便会下楼。
语琪心不在焉地往自己的白面包上涂抹着黄油,耳朵一直听着楼上的动静。
大概三分钟后,二楼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接着脚步声响起,轻柔之中带着些慵懒,只是听起来有些气力不足——段瑾言被丢在孤儿院的时候是冬天,在雪地里站了一天一夜,从此便落下了毛病,身体一直不好。
片刻之后,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语琪用余光瞥了一眼。从他穿着的那种批量生产的宽松校服,也能看出他身形单薄,远远看去,他一副病弱之象。
与宋芊芊不同,段瑾言虽然一肚子黑水,表面上却装得比谁都温柔有礼,脸上像是戴了一副微笑的面具,看上去十分温良恭谦——这副温柔皮囊下隐藏着一颗再丑陋不过的野心。十年之后,他设计害死陆氏夫妇,从陆天磊手中夺过陆氏集团,又将已经是陆天磊未婚妻的宋芊芊占为己有。
这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
语琪来此的任务之一,就是想方设法让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喜欢上自己。
段瑾言笑着走过来问了早安,从容大方,脸上的笑容干净温和,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看他拿了两片面包要走,语琪开了口,“等一下。”
段瑾言以为她又要刁难自己,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之中闪过一丝厌烦和阴戾,但他很快又扬起唇角,笑得温柔至极,“有事?”
“嗯。”语琪应了一声,略略提高了声音,“张妈,再拿一副餐具过来。”
话音刚落,不但段瑾言诧异地看过来,就连陆父陆母也抬起头来,面带疑惑。
既然要扮演张扬跋扈的陆语琪,便要做得张扬跋扈,否则那便不是真正的恶毒女配了,而是披着女配皮的白莲花。
“快点坐下!”语琪故意用一种不耐烦的声音快速说道,“我等会儿问你几道题。”
段瑾言愣了愣,却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拿了两片面包,看了一眼放得极远的黄油,十分识相地没有吭声,而是低头喝了一口摆在手边的咖啡。
将他的这番动作看在眼里,语琪不动声色地将黄油往他手边推了推,然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抹自己的面包。经历了这么多次,她得到的经验之一便是:细节改变一切。比起甜言蜜语,一些细节更能打动这些心比炭黑的反派男配,但是切记不可做得太过,凡事太过便显得假。语琪知道,自己要扮演的是一个高傲、脾气恶劣的大小姐,即使想表示关心,也不会做得太温柔体贴。
段瑾言看到被推到自己手边的黄油,又是一愣,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沿,最终还是谨慎地没有动。
果然如此,接触了太多反派,语琪早已知道这些人戒心深重,对于别人突然表现出来的善意不可能贸然接受,更何况这个别人还一直以欺负他为乐。
早餐过后,和陆父陆母告了别,语琪拎起张妈放在一旁的书包便起身往外走,段瑾言很识趣地跟上。
陆家别墅离学校并不近,陆家兄妹都是由司机开车送去的,而宋芊芊和段瑾言则是自己骑车过去。
看到段瑾言要去推自己的单车,语琪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做出高傲冷淡的施恩表情,“我说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跟聪明人说话很省力,段瑾言闻言便停下了脚步,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握在他手腕上的右手,漆黑深邃的眼底眼神复杂。
手中的触感有些冰凉,手腕细瘦,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应有的,语琪一时间不免有些恻然。这很正常,她确实是个三观正常的好人,看到别人活得辛苦艰难,自会觉得同情。
会对任务对象产生同情是好事,能让自己更快入戏,有时候不骗过自己,就很难骗过别人。只是现在还不是表露同情之时,他对她仍抱着怀疑和戒心。
语琪终是冷冷地放开了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段瑾言低声道:“什么问题?”
语琪看他一眼,随便从书包中拿出一本练习册,翻开。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一向懒于努力学习,这是真理。陆语琪的成绩便一向不好,但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今天要交的作业,只做了两三题,其余全是空白。不过到底经历过许多小说,语琪很快反应了过来,面不改色地指着一片又一片的空白,理直气壮地说:“这些,都不会。”
第二天,语琪仍让段瑾言留下用早餐,一起乘车上学,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十日之后,不需语琪再开口,这已经成为惯例。
段瑾言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时时刻刻温柔含笑,只是语琪偶尔仍会从他眼中看出藏得很深的怀疑。
不要紧,这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是心再冷再硬再饱含怀疑,日久终会生情。
陆语琪和段瑾言都上高一,恰好在同一个班。
班里大多是富家子弟,捧高踩低做得很是熟练。不幸的是,陆语琪并非是个有涵养的淑女,根本不懂得何为体贴和尊重,开学第一天便把宋芊芊和段瑾言出身孤儿院的事情抖了出来。段瑾言还好,他很会蛊惑女孩子,班里的女生大多向着他。宋芊芊就比较惨了,虽然她上高三,但是这些消息传播起来十分迅速,她很快便被众人孤立,没有一个朋友。
这段日子,原本很看不上段瑾言的语琪忽然与他同进同出,班中同学大是惊奇,一时间议论纷纷。
陆语琪是陆氏家族的千金,人长得也漂亮,班中的多数男孩儿都向她献过殷勤,只是陆语琪性子高傲,一个都没看上。本来她谁都看不上,大家心里还比较平衡,但她忽然对段瑾言青眼有加,大家就开始不满起来。在他们眼中,段瑾言只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人,根本比不上自己,心中更加不平,便时不时地找段瑾言的麻烦。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比如藏作业本什么的,语琪看在眼中,段瑾言不跟她说,她只当不知道。
当恶毒女配也是要有专业素养的,掏心掏肺地对攻略对象好并不能保证完成任务,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真正聪明的做法是看着他一步步被众人排挤、欺辱,等他真正狼狈不堪之时,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关怀,便足够了。
第3页 :第一章 段瑾言(2)
打个比方好了:如果一个公主自小长在皇宫,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出入都是香车宝马,那么当王子骑着白马来接她时,她或许还会嫌弃王子的白马不够高大威武。但如果这个公主自小流落民间,做过丫鬟,做过乞儿,人生疾苦都饱尝了,那么当王子骑着白马出现在她面前,笑着邀请她共骑时,她便会对王子死心塌地。
语琪的目的便是让段瑾言当后者,要在段瑾言最狼狈的时候朝他伸出手来。
让她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一个心地纯善之人,她或许还会心软犹豫,但是段瑾言不一样,他注定了是反派,心肠冷硬,跟好人搭不上半点儿关系,欺负他,她不会有多少歉疚感。
确实,段瑾言不是好人。
他很敏锐地觉察出来语琪最近对他态度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没关系,如果她开始对自己抱有好感的话,那么……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若能让陆语琪迷恋上自己,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事实上,他以前也曾经试图这么做过,只是这位大小姐的高傲实在是刻到了骨子里,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更别提对他心生迷恋了。
而这回机会来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那些幼稚的恶作剧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他想,他起码有十种以上的方法让他们停止这种行为,但他没有。
他熟稔女孩的内心,知道陆语琪这种人内心高傲,自己若不能做到比她优秀,她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但是对付这种高傲的女孩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激起她内心的母性情结和保护欲。说穿了,他其实是在演一出苦肉计,但效果并没有他预期的好,不,应该说毫无效果!陆语琪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忍气吞声了许久,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丝一毫!是苦肉计的力度不够大?
就这样,在两个同样心怀不轨的人处心积虑的放纵之下,原本的小打小闹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放学,语琪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段瑾言回教室。
不会是出事了吧?
最后两节课是体育课,如果换作别的男生,她或许会认为是打篮球误了时间,但是段瑾言不会,他成熟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生,除去深藏的野心,他其实十分可靠。到了约定一起回家的时间他还没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卷入了一场麻烦。虽然语琪千等万等等的就是这个,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同于以前遇到的那些反派男配,段瑾言的身体不好,三不五时便会大病一场,如果被那些处于青春期的熊孩子折腾得太厉害,他说不定会被玩儿坏。
语琪拽起书包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打段瑾言的电话,结果只得到对方已关机的回答。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操场看看。最后一次看到段瑾言是上体育课的时候,就算他被堵了,也应该是在从操场回教室的路上。出教学楼拐了个弯,没走几步,语琪就愣住了,连手中的手机掉到地上也不知道。
教学楼背后的绿草坪旁有一条羊肠小道,班上最活跃的几个男生就在那儿将段瑾言团团围住,其中两个还拖着校工给绿化带浇水用的长长水管,对准他冲着。
“没人要的野种,巴上陆家你就该庆幸了,还要觊觎语琪?”
“你爸你妈都不要你,语琪更不会要你!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早看你不顺眼了,整天带着讨厌的笑容,就班上那些花痴女生才会看上你!”
段瑾言从上到下被淋得湿透,原本柔软黑亮的额发湿淋淋地黏在额头鬓角,无比狼狈,总是从容镇定的脸上微笑不再,而带着病态的惨白,形状漂亮的薄唇也不似往日一样微微扬起,而是紧紧抿着,冻得发紫。
夏末秋初,这个时候是有些冷的。
他的外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身上只有被扯得凌乱的白衬衫,被水淋过后有些透明,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勾勒出他上半身的线条,单薄得令人心惊。
像是感觉到了语琪的视线,他挡在脸前的手掌缓缓放下。
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段瑾言冻得发紫的薄唇微微扬起,朝她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
很淡的一个笑容,比起以前刻意做出的完美微笑,这个笑容不是那么漂亮,却更真实,像是挣扎许久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语琪冲过去,冷声喝道:“给我住手!”
家世再加上相貌,使得陆语琪在班中的威信一直很高,几个男生看到她过来之后顿时愣住了,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其中一个领头的似乎还没认清状况,上前笑嘻嘻地看着她,“语琪,我们帮你教训教训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
看到她来,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段瑾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双清润漆黑的眸子一直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仿佛整个世界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给我让开!”语琪一把推开他,上前几步,扶住了段瑾言的手臂,皱起眉头,“你还好吧?”
手下湿冷的触感告诉她对方的情况简直糟糕透顶,果然,下一秒段瑾言便开始咳嗽,单薄的身体在有些凉的晚风之中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语琪担忧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他身上披,“你再坚持一会儿,王叔就等在校门口,车上有备用的衣服。”
段瑾言垂着眸子阻止她,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猎物中套的欣喜,声音却干净温和,一如往昔,还带着些微的歉意和窘迫,“不用,你的外套会湿掉的。”
虽然知道对方黑黝黝的内在,也明白他都是装的,但是身上的任务让她不得不扮作一副被他骗过的模样。
语琪沉默地把外套给他披上,扶着他往校门走。
被晾在旁边的几个男生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语琪,你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语琪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她平视着前方,声音冷然如冰,“从今天开始,段瑾言是我的人,你们再动他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原本姿态从容的段瑾言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跟那几个男生一同愣住了。
回到陆家别墅,语琪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段瑾言进了他的房间。
相比陆语琪奢华到极点的卧室,他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黑白色调的家具干净大气,看起来倒比陆语琪那能让人眼花的房间更让人感到舒服。
段瑾言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抵唇咳嗽了两声后道:“我想我要洗个澡,换下衣服。”
语琪立刻调出高傲的语调,“你这样也能洗澡?”
不等他回答,语琪就蹲下身去卷他右腿的裤腿。之前扶着他走路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右腿。
其实她知道就算有伤也不会是多严重的伤,绝对在他自己能处理的范围之内,但是要成功攻略目标人物,就算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这是金牌业务员的职业素养。
裤脚很快就被卷到脚腕之上,段瑾言的脸色却微微变了,面上几乎有几分惊慌。他往后缩了缩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没事。”
语琪难得见到他平素淡定从容的脸上露出这种神色,不禁愣了愣。但无奈她动作太利落了,等他的手按上来,她已经将他的裤腿捋到了膝盖上方。
膝盖上的确有一片十分醒目的擦伤,蹭破了皮,渗出了些血丝,但并不是多严重,真正引人注意的倒是他小腿中央的一片巴掌大的烫伤。应该是伤了有些时间了,那里的皮肤不同于周围的光滑白皙,是深粉色的,且凹凸不平,看上去丑陋不堪。语琪不记得资料中有提到他在陆家被烫伤过,那么就应该是在孤儿院或者是在亲生父母家里时的事。无论如何,那总归不会是愉快的回忆。
语琪只当没看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受伤的膝盖上,“我去拿酒精棉来。”
她见的反派多了,对他们的心理有了一定的了解。不是每个试图掩藏伤口的人都在等待一个人来温柔地安慰,事实上,这些反派之所以在你面前遮掩伤口,比寻常人还要严重的自尊心是其一,不希望被人抓住弱点是其二。如果自以为是地上去关心地询问、温柔地安慰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段瑾言拒绝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腿。他打了个喷嚏,轻轻笑起来,“伤疤有些丑。”
语琪抬头看他,仔细地盯着他形状漂亮的黑眸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而不是在装自卑后点了点头,沉默地站起身。
这时候最不应该做的事便是鲁莽地说什么我不觉得丑,然后固执地坚持给他上药,这样做不仅自以为是,而且残忍,对提升好感度有百害而无一利。
语琪点点头,“那你自己上药,还有别洗澡了,容易发炎。”话音刚落,房门就响了,咚咚咚三下,十分有礼貌。
段瑾言微微提高了声音,“进来,门没关。”
门外传来一阵按门把手的声音,语琪的眼角抽了抽,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多此一举地锁了门。
第4页 :第一章 段瑾言(3)
语琪走过去,结果刚把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因为惯性扑进了她的怀里。
女孩子的身体香香软软地靠在怀里,两只手惊慌地按在自己胸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为惊吓而蒙着一层潋滟水光,即使姿色只能称为中上,此时却倒真让人有吃了她的冲动。
语琪有些庆幸来开门的是她,换作段瑾言,不知道他能不能像自己一样坐怀不乱。
宋芊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张小脸惨白得吓人,仿佛刚刚扑入了一具千年古尸的怀里。她似乎想要道歉,但是嘴张了又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圈立刻红了。
语琪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吓破胆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见她这副样子,更是吓得腿软,白着脸向房间里的段瑾言投去求救的目光。
段瑾言的裤腿还未放下,宋芊芊愣了愣,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语琪后才担忧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无论怎样,放任女主和反派男配在一起都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语琪站直身体,挡住宋芊芊的目光,赶在段瑾言开口前替他回答了,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嗯,一点儿小伤。”说着,她揽着宋芊芊的腰,拖着她往外走,在关门前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段瑾言正注视着这里,于是朝他点点头,“好好休息。”说罢随手带上了门。
语琪拎着宋芊芊直到陆天磊门前,她低头看了看似乎已经吓傻了的女主,忍笑拍拍她的脑袋,“天磊成绩不好,你帮他补补,晚饭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走出这个房间。”说完一把按下门把手,把她塞了进去。
语琪没想到,直到晚饭后宋芊芊和陆天磊都没有出现,连段瑾言也是。
男女主相互间的吸引力是强大的,她不过是轻轻地顺手推了一把,他们两个便自动黏糊在了一块儿,第二天,宋芊芊便小媳妇儿一样地跟在陆天磊屁股后面下了楼。
陆天磊一脸臭屁地要她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宋芊芊愣了一愣后偷偷看向语琪,一脸的惶惶不安。
“天磊让你坐下你便坐下吧。”语琪故意冷冷地道,仿佛对她怀着千万个不满。
可惜陆天磊神经粗大,愣是没听出来,没有一丝心疼女主的意思,反而笑着拍了拍宋芊芊的肩膀,“坐啊,我姐都让你坐了。”
语琪忽然对宋芊芊产生了几分同情,她咳嗽了一声,“我吃好了,你们自便。”
陆氏夫妇早已去了公司,语琪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用手机给班主任发短信请假。
段瑾言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全身湿透,昨晚就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想来情况应该不好。昨天晚饭时他就没下楼,今天也没起来吃早饭,说不定是发烧了。
走上二楼,语琪来到他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能进去吗?”
没有回应。
虽然不经允许就跑进人家的卧室有些失礼,但是高傲且脾气恶劣的陆语琪并不需要多么礼貌,等了片刻后她便毫不犹豫地自己开了门进去。
段瑾言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细碎的黑发柔软地贴在白皙的后脖颈上。
他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即使如此也能看出他单薄清瘦的身形。
在门口停顿片刻,陆语琪走进去,绕过床尾站在段瑾言面前,居高临下地观察他。
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而眼底则印着淡淡的青黑,原本色泽莹润的薄唇此刻苍白而干裂,应该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有待商榷。
他那鸦黑的睫毛轻轻颤抖,薄薄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微微动了动,或许是做了噩梦,或许是在装睡。
语琪站了一会儿,忽然猛地倾下身子,在快要与他脸贴脸时又猛地停住。
唔,应该是装睡。
如果真的睡着了,他不会感觉到她忽然的接近,而刚刚他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绷紧了肌肉,尽管立刻放松了下来,却还是暴露了。
只是为什么要装睡?试探她,还是苦肉计?不管是哪个,都正好方便她将计就计,对方都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如果不好好利用,她实在愧对金牌业务员的美誉。
语琪慢慢地在他床前蹲下,伸出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柔软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掠过他的眉梢、眼角,最后轻轻滑落至他苍白的唇瓣之上,顿了顿,她低下头,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少年版的段瑾言还没达到十年后的影帝段数,语琪这一吻惊得他的脸部肌肉霎时僵硬,但BOSS毕竟是BOSS,仅仅一瞬间便恢复了放松的睡颜。
语琪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翘起。为了防止自己在段瑾言面前笑出声来,她快速地离开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吩咐完张妈熬点白粥、做些清淡的小菜后,语琪绕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问张妈要了点儿退烧药,一起端着回到了段瑾言的房间。
少年版的BOSS仍然在辛苦地装睡,语琪反手关上门,轻轻将手中的水杯和药盒搁在他床头,然后转过身,将窗帘拉开一些,让外面明亮的阳光透进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去洗手间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浸湿了,回来搭在段瑾言的额头,并顺手帮他把被子掖了掖。
段瑾言似乎还不准备醒来,语琪无声地笑笑,随手在他的书架上挑了本书,侧坐在他床头看了起来。
好在她随手拿的这本书十分不错,或者说段瑾言的品位十分不错——是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的散文集。语琪随手翻了两页,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话:
“存在就是认清圣人和罪犯本是孪生兄弟,他们的父亲是我们‘仁慈的君王’。他们中的一个只是比另一个早出生片刻,因此我们把前者认作加冕的王子。”
如果不看前后文,这一句话看起来便显得十分离经叛道,不过倒也比千篇一律的歌颂美德之文有趣得多。语琪饶有兴趣地往下看去,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间。
等她终于觉得累,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时,才看到书桌上的闹钟显示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她吃了早饭,所以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不知道已经缺了一顿晚饭和一顿早饭的段瑾言感觉如何。想来他也该“醒来”了,语琪将手中的书放下,轻轻握住他搁在被子外的右手。
什么是陪护病人的真正精髓?
是当他从病痛之中疲惫醒来的瞬间,在明亮温暖的阳光之下朝他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如果此时还握着他的手,自然最好。
虽然段BOSS是在装睡,但是病痛与疲惫他占全了,这一招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等了大概一刻钟,段瑾言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动起来,语琪立刻明白他这是醒来的前奏,瞬间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角度。
之前说过了,语琪是恶毒女配之中的佼佼者,她的演技好到几乎无可挑剔。当这样一个人处心积虑地要感动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侥幸逃脱,更别提在孤儿院长大、从小便缺少关怀与温暖的少年。
于是,段瑾言缓缓睁开双眸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温暖灿烂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倾洒进来,像是给坐在床边的女孩镀了层柔和的光圈。她的面容因为逆光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那双漂亮的黑瞳却是他模糊视野中唯一的清晰。她那向来盛满了高傲的眸子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倨傲和不屑,仅仅是看着他,专注而认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接着,似乎是看到他醒了过来,片刻的愣怔之后,黑瞳渐渐染上欣喜。他看到她似乎弯起了嘴角,一直盛气凌人地板着脸的她微笑起来,仿佛冰消雪融,薄冰乍破,又像是数枝梨花一瞬绽开,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一眼看去,只觉得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段瑾言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回了她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琪已经收敛了笑意,恢复了之前稍显冷淡的表情。
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陆语琪平时都不笑,所以她笑起来才会让人无比惊艳。
段瑾言咳嗽两声,试图清清嗓子,但还是带着病中的沙哑,“你不去上学?”
语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并没有笑,所以显得十分郑重,“我说过你是我的人。”
“所以……”段瑾言不知为何别开了眼神,浓密的长睫颤了颤。
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如此问只可能是在装傻。有的女孩子一脸天真地装傻是为了让男孩子说更多的甜言蜜语,段瑾言装傻……莫非是想拒绝她?其实,以他衡量形势的眼光和为了获得更大利益而不择手段的行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拥有陆氏集团继承权的自己,语琪并不担心。或许他想玩欲擒故纵,欲迎还拒这一招?
语琪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沉下脸冷声道:“所以,我不准备扔下发着烧的男朋友,自己去学校上课。”
段瑾言原本正撑着手臂准备坐起来,听她这么说,手一软直接摔回了床上,脸上呆呆傻傻的,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语琪看到他的这个表情,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逗弄之意,侧了侧身子,单膝跪在床沿,俯下身,双手按在他的脑袋两侧,仿佛不悦般地压低了声音,“你不愿意?”
陆语琪的脸蛋漂亮自有一种凌厉张扬的气势,再加上这个极具压迫性的姿势,就连段瑾言都觉得有些畏惧。
“嗯,”语琪眯起了眼看他,“真的不愿意?”
段瑾言回过神来,垂下眸子轻轻道:“没有。”
借着此刻的位置优势,她自然而然地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乖。”
看到他的大脑似乎又进入了死机模式,语琪忍笑从床上站起来,“药和水放在你床头了,记得吃。”
在她走出房间就要带上门的时候,段瑾言忽然开了口,“你去哪儿?”
第5页 :第一章 段瑾言(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脆弱的时候心理也会跟着脆弱,段BOSS此时的语气很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只是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语琪的脚步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轻掩上门,下楼来到厨房,盛了一小碗白粥端上来。
段瑾言似乎以为她走了,看到她端着一碗粥出现很是有些讶异。
语琪将粥塞到他手中,转身坐到一旁,“吃吧,昨晚和今早你都没吃饭。”
其实,看着他体虚病弱之态,又用那么纤细的手腕端着粥,很是让人不放心,但是语琪没有一点儿喂粥的意思,作为一个傲气凌人的大小姐,她今天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温柔,再多就显得有些假了。
段瑾言缓缓地用勺子搅着粥,声音淡淡的,“我腿上那块烫伤,是刚到孤儿院时弄的。”
语琪闻言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播《背后的故事》了,连忙端正起神色来,“嗯?”
“新来的孩子总是会被欺负。”他缓缓地说,声音有些哑,但卸去了平日虚假的温和,听起来顺耳不少,“他们让我去厨房找个东西,我去了,还没找到他们就把门关上了。黑漆漆的厨房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我求他们开开门,他们却把门锁上了,然后在外面一直笑一直笑……”说着说着他笑起来了,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最后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如不说,语琪往前坐了坐,想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里端着粥,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转了转,最后落在他柔软黑亮的头发上,带着安抚意味揉了揉。
被当成小狗对待的段瑾言一愣,神情有些呆怔,好半天才缓过来,只是似乎再也凝聚不起那种悲伤的感觉,很是干巴巴地继续道:“然后我不小心撞倒了正在烧的热水。”
段瑾言原本以为有个性情高傲又盛气凌人的女朋友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毕竟这样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有些不顾他人意愿,践踏起他人自尊来毫不手软。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虽然陆语琪远看的时候像朵骄傲的玫瑰,漂亮却带刺,摘下之后却发现她是朵牡丹,识大体懂进退,并不让人难堪。事实上,跟她在一起让人感觉很舒服,没有陪着其他女孩子时身心疲惫的感觉。
她话不多也不黏人,不像有些人一天十几个电话几十条短信,需要费劲地哄着。他本来以为这是因为她性子傲,但是有时他给她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她每次都回得很迅速,没有半点潦草敷衍的意思。
她看起来很强势,但其实很尊重身边的人,凡事都会考虑周全,从不会令人尴尬。
她平时的表情都很冷淡,但其实会很容易被逗笑,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其实段瑾言比较悲惨,从小到大遇到的不是孤儿院中暴力的邋遢女童就是学校里刁蛮的富家千金,所以但凡家教好一些的女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看来却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语琪的真正功力,为了成功扮演一个傲气的大小姐,她已经把自己的水准往下降了两个等级,但好在段瑾言要求的也不多,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十二月份,天气渐渐冷了,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加厚。
段瑾言拉开衣橱的柜门时愣住了,还带着商标的毛衣、风衣、羽绒服满满地塞了一个柜子。
只可能是陆语琪。
次日,他准备了许多话却一句也没用上,因为她根本没有问过半句还喜欢我送你的衣服吗或是我送你的衣服好看吗这种问题,她只是看着他换上的黑色风衣,笑着说了声好帅。
从那一刻起,段瑾言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用看待猎物的眼光看这个女孩,他甚至有些钦佩她。她不问哪件衣服还好吗,也不说哪件衣服是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钱她挑了多久,只是赞一声好帅,用真心赞叹的语气。
陆语琪的确高傲,但是高傲得大气。
有些人付出一点牺牲便能唠叨半个月,但她不是。
段瑾言忽然觉得幸运,因为有这样的女朋友。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司机开着车来接他们的时候也带着满脸笑容。
语琪看了看副座上摆着的包装精致的礼物盒,“送夫人的?”
“不是,送给女儿的,她问我要了好久的。”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笑着说。
语琪淡淡笑笑,“你是一个好父亲。”说完后惹得段瑾言看了她一眼。
她不禁挑眉,“怎么了?”
段瑾言伸手摸了摸鼻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蹭过高挺的鼻梁,一举一动颇为赏心悦目。似乎是有些尴尬,他扯起嘴角笑起来,“你最近好像经常笑。”
语琪心中咯噔一声,暗骂自己最近松懈了,连忙端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来,“是吗?”
也许是因为难得看到她有些慌张的样子,段瑾言愉悦地勾起薄唇调戏道:“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漂亮。”
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起来,“你也是。”
段瑾言很少被人调戏,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她那个“你也是”是什么意思,嘴角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干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车内一时十分安静,然而这份安静很快被打破了,有些刺耳的铃声蓦地响起,司机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没有接,应该是想着工作时间不能接私人电话。
语琪的视力十分好,一眼望去就看到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老婆”两字,“接吧,没事。”
的确是他老婆打来的,说女儿在放学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司机猛地一个刹车,语琪和段瑾言都因为惯性往前倾了倾,副座上的粉色礼物盒则直接掉了下去。
语琪有些不忍,开口道:“你去医院吧,我们自己回去,反正也没多少路了。”
司机感激地看她一眼,但显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语琪和段瑾言已经迅速下了车。
“多谢。”司机说了这两个字后便猛地踩了油门,一打方向盘,掉转方向飞驰而去。
不过六点钟,天却已经黑了大半,空旷的林荫道上没有一辆车,透过黑乎乎的树冠和枝丫,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前方几座零落的别墅。
不同于开了暖气的车内,外面的空气凉意沁骨,轻轻呼出一口气便能化作白色的轻雾。
语琪跺了跺脚,自然而然地挎上段瑾言的手臂,“我们走吧。”
晚上的风吹过脸颊,让人觉得生疼生疼,身上的热气很快便泻光了,寒气从领口袖口不停地往衣服里钻,冷得人直打战。
两个人在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紧紧靠在一起。
走了一会儿,暴露在外的手被寒风吹得几乎僵了,语琪将挎在他肘弯的手往后移了移,钻入他的口袋里取暖,但她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手竟然跟自己在风中吹了许久的手一样,冰冰凉凉。
她不禁侧过头看去,“要打电话回去叫人开车来吗?”陆天磊应该到家了,让每天接送他的司机来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
段瑾言吸了吸鼻子,或许是鼻腔被堵住了,声音显得有些闷,“不用,就快到了。”
语琪忽然停下,段瑾言疑惑地也跟着停下来,一转过头就看到她正在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尖,双手举起,环绕过他的脖颈,仔细地将还带着她体温的围巾给他系上。
她今天穿的是带帽子的大衣,把帽子戴上也能遮挡寒风,但是她十分狡猾地没有戴。
是的,她是存心的,她在实施一出小型苦肉计。
看着她的动作,段瑾言一时之间愣住了,忘记了阻止忘记了道谢,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她。
她仰着脸,鼻尖冻得通红,漆黑的瞳仁在夜色之中看起来十分漂亮。一阵寒风忽然吹来,她似乎是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仍认真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段瑾言只觉得她的手不小心擦过的地方都腾起了一种酥酥软软的感觉,心脏忽然紧了一下又软软地化开,一层一层地荡开阵阵涟漪,仿佛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他忍不住低低唤她,“语琪。”
她刚应了一声便被吻住了,他冰凉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还带着清冷的寒意。
段瑾言忽然不想再进行所谓的复仇了,夺过陆氏集团又怎样,比过陆天磊又怎样,什么都不比上在寒冷的冬夜,有一个她在身旁。
第6页 :第二章 韩绍(上)
第二章 韩绍(上)
几日之后,语琪来到新的小说。
这本小说的女主名为苏薇薇,家境贫穷却很坚强独立,自小同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十八岁那年母亲病重,为了付自己和妹妹的学费与母亲巨额的医药费,她跟了一个叫韩绍的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是男主的话,那么这部小说可以光明正大地贴上“强取豪夺”的标签,可惜他只是个反派男配,苏薇薇对他没有半点好感。自卑又自傲的女孩大多如此——若是你践踏了她的自尊,哪怕你给她再多金钱帮她再多,她也觉得你在用权势甩她耳光。
真正的男主是她的大学老师林萧,一个温文儒雅、知识渊博的男子。苏薇薇第一次上他的课便爱上了他,于是“强取豪夺”的标签不知何时变成了师生之间的“不伦之恋”,而最虐心的就是苏薇薇爱的是自己的老师,却不得不为了生计同另一个男人耳鬓厮磨。
其实这个韩绍算是语琪经历过的小说中坏事做得最少的一位男配,唯一值得诟病之处是他一直强占着女主,并没有“爱她所以放她幸福”,所以才被冠上了反派男配的名号。
语琪这次要做的女孩叫苏语琪,是的,她同样姓苏,是女主苏薇薇那个从小一起相依为命的妹妹。姐妹俩从小缺少父爱,喜欢的是同一类型的男人。于是,妹妹苏语琪在跟着姐姐去跟男主林萧吃了一顿饭后,也爱上了这个温柔的男子,开始同姐姐争夺这个男人的心,从而被冠上了恶毒女配的名头。
其实,语琪来此只要让韩绍爱上自己,并且不去掺和姐姐苏薇薇和林萧教授的事,这一本小说的任务就能完成。
只是韩绍不像林萧一样平易近人,苏语琪从未见过他,也没有机会见他——苏薇薇自从跟了他以后便搬去了他的一栋别墅,当笼中的金丝鸟,而苏语琪还是住在原来的家里,每个月拿着姐姐寄来的生活费过活。
所以莫说让韩绍爱上自己了,就算是见他一面也是难事。
不过就在语琪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机会来了。
她在晚上接到一通电话,是苏薇薇打来的。
浓浓的鼻音和偶尔的哽咽使得语琪知道对方在哭,她愣了愣后放软声音叫了声姐姐,问她怎么了。苏薇薇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求她,“琪琪,来接我好不好,我没地方去了。”
语琪顿时明白她又跟韩绍吵架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只是那边的苏薇薇却猛然意识到此刻已经不早,让一个高中女孩出门来接自己实在是太过任性,于是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我说笑的,琪琪,我没事,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语琪连忙道:“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接你。”
“不用,太晚了……”
语琪打断她,语气十分坚决,“你在哪儿?”
苏薇薇妥协了,将地址说出,语琪安慰了她两句后挂了电话,换上衣服准备出门,想想要有个去接人的姿态,就又翻出了一件苏薇薇留在这儿的大衣,关门离开。
没有了前几次的家世背景,语琪只得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路线,坐了辆公交车匆匆赶去。
公交车越开越偏,二十几分钟后,语琪下车,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扫了一眼四周,在不远处的工商银行前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苏薇薇。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露背白色小礼服,脚上蹬着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脖子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却一点都不意气风发,反而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在寒风中瑟缩着。
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气温下,穿成这样的苏薇薇竟然能在外面待上将近半个小时!
一月末,这个城市最寒冷的时节,又是一天中最冷的傍晚,街上寥寥的几个行人都是掩着衣领匆匆而过,裹着厚厚的围巾都还冻得脸颊通红,而她甚至连个外套都没有穿,光裸着大片大片的背部皮肤,就这样坐在冷峭的寒风之中。
语琪小跑过去,将挂在手肘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苏薇薇瑟缩了一下,抬头见是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叫了她一声:“琪琪。”
语琪应了一声,摸摸她冰凉的脸颊,“怎么了?”
苏薇薇摇摇头,双肩上仿佛压着万斤重担,精致的眉眼间也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我不想再跟他了,太累太累。”
语琪将她搂入怀中,忽然瞥到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夜色浓重,即便万家灯火已经亮起,却也不能为这冬日寒夜增添一分暖意。他静静地立在夜色最深处,纯黑的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修身大衣,身姿笔挺如刀裁,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周身有一种凌厉冷漠的气息,仿佛漆黑的大海上一座高大料峭的冰山,压迫感十足。
语琪不禁问:“那是韩绍?”
苏薇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一眼便别过了脸,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语琪眯了眯眼睛,蹲下身与苏薇薇平视,目光平静,“姐姐,你还有多少存款?够付母亲日复一日的医药费吗?”顿了顿,不待她回答就继续快速地道:“还有我和你的学费呢?你不是想出国留学吗?这些都要钱,对吗?至少目前,在我们都没有能力赚钱的现在,我们需要他。”
苏薇薇的睫毛颤了颤,片刻后才低声道:“琪琪,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她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形容词,语气有些迟疑,“他这个人性情古怪,阴晴不定,孤僻冷漠,难以讨好,跟他在一起我只觉得身心疲惫……”
“那么我去。”语琪淡淡道,语气平静而从容,“你该休息了,姐姐,从今天起由我来照顾你和母亲,你可以去追求你喜欢的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苏薇薇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道:“不行!”
语琪没说话,起身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朝韩绍跑去。
他已经不在原地,而是缓缓朝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背影映着冷寂夜色,显得十分清瘦寂寥。
在他的长腿跨入车内,关上车门后,语琪终于赶到。她喘息着敲了敲车窗,露出一个属于苏语琪的乖巧微笑。
片刻之后,车窗缓缓降下,借着车内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坐在后座上的男人的模样。
原著中韩绍是三十七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只是他保养得实在太好,岁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并沉淀出了一种内敛而成熟的气质,给人一种沉稳而可靠的感觉。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在灯光的映照下,俊美而冷峻的脸庞轮廓更加清晰,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冷寂幽邃,仿佛漫天烟花散尽后无比黑沉的夜空,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冷风在耳畔呼啸,语琪盯着他的眼睛,“韩先生,我是苏语琪,苏薇薇的妹妹。”
韩绍点点头,目光疏淡地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你好。”与他稍显冷冽的外表和气质不同,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动听而悦耳,语速慢而清晰,给人一种温柔而好相处的错觉。
语琪微微一笑,双臂交叠搭在车窗上,“那么,您看我可以吗?”
这副身体同之前的陆语琪一样,只有十六岁,眉眼还未长开,带着一种天真的稚嫩,没有陆语琪那种逼人的精致,只能算是眉清目秀。
严格来说,现在的苏语琪并没有苏薇薇漂亮,但是她敢这样直接地自荐是有底气的。
作为这一行的金牌业务员,她从不打无胜算的仗。
原著中提到过,韩绍喜欢年轻的女孩。苏薇薇跟他的时候是十八岁,而之前跟他的两个女孩,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都是娇嫩如花骨朵一般,眉目之间还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
韩绍打量着她,以一个成熟的男人打量少女的眼光,片刻之后,他优雅地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肤色白皙且指骨修长,或许是在外面寒风中站了太久的缘故,他的指尖带着沁骨的冰凉。语琪冻得哆嗦了一下,却十分乖巧地没有退后,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起脸供他观察,嘴角的笑容一直未变。
片刻之后,韩绍收回了手,淡淡地点点头,“上车。”
语琪笑起来,并没有立即上去,而是朝苏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韩先生,我姐姐她……”
他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盯着她的脸道:“小张,去送苏薇薇回家。”
副座上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下了车,朝苏薇薇跑去。
语琪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进去。
韩绍坐的位置比较靠中,语琪上车后几乎同他肩贴着肩,靠得极近,可以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
她没有怯懦地躲在一旁,也没有热情地贴上去,而是静静地坐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静,显得格外乖巧懂事。
片刻之后,韩绍瞥她一眼,神色淡漠地评价道:“你比你姐姐聪明。”
语琪刚挑起嘴角要回他一个微笑,便又听到下一句,“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孩,自以为是而且麻烦。”他平视着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做我的女人不需要有太多智商,你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当一个漂亮的花瓶,待在我希望你在的地方,仅此而已。”
语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是,先生。”
第7页 :第二章 韩绍(上)(2)
韩绍忽然偏过头看她,神色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暗沉一片,看得语琪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她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扯了个微笑出来。
片刻的寂静后,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像是安慰受了惊的宠物,声音浅淡温和,倒仿佛真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乖女孩。”
在受到之前毫不留情的言语打击后,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让人甚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十几分钟之后,语琪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个男人竟然用得如此炉火纯青而不露分毫。
这样的手段,再加上他本身的魅力,要驯服一个女孩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语琪不由得开始有些佩服苏薇薇,竟然能够如此坚定地坚持了几年不被动摇。
这一次的任务,看起来要完成并不容易。
韩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只自己走到他笼中的金丝雀。
她正在最美好的年纪,眼睛黑白分明,皮肤极为白皙,便是只有六分姿色,在这样夺目的青春之下也显得十分美丽,就像是清晨的花圃中含着一颗露珠的玫瑰,即使含苞待放也一样夺人眼球。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如此,不施粉黛也漂亮得惊人。
只是不知道这只金丝雀是否比她那倔强如死驴的姐姐可爱些。
他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随意问道:“今年几岁?”态度再自然不过,仿佛在问一个朋友的女儿的近况,磊落而大方。
“十六岁,上高一。”语琪笑笑,左边的脸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态度同样磊落,不巴结讨好也不怯怯讷言,显得乖巧大方。
韩绍淡淡嗯了一声,狭长深邃的丹凤眼转过去不再看她,更显得态度淡漠疏离,“功课如何?”
语琪仿若不觉,依然含笑回答,“还算可以,但比不得姐姐。”
韩绍点点头,不再发问,心中已明白这个苏语琪完全不同于苏薇薇。她圆滑得不似这个年纪的姑娘,仿佛已经经历了数载岁月,磨炼得不卑不亢、宠辱不惊,倒有些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十足十的少年老成。像她这样倒也好。年轻女孩固然漂亮夺目,性格却大多不尽如人意,时不时地耍脾气,惹人心烦。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别墅区,在其中一栋前停下。
不算很大的一套小洋房,十分低调,没有那种让人难受的暴发户气息,语琪颇觉幸运。
语琪跟在韩绍身后,踏过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进屋,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温暖似三月。
韩绍去了书房,随意将语琪交给小周。
她原以为小周便是传说中的管家,但事实却没有那么多英国式的浪漫,这个斯文漂亮的年轻人只是韩绍的一个助理,负责打点这栋房子内的一切事宜。
小周带她熟悉这里,态度客气礼貌,却带着冷淡疏离,“客厅、餐厅、厨房都在一楼,您的卧室、书房、休息室和衣帽间在二楼,三楼是先生的卧室、书房、休息室和会客厅。一楼与二楼您可以自由来去,只是没有先生允许,最好不要踏上三楼。”
语琪点头表示明白。
“我很高兴您不问为什么,几乎每个来这里的女孩都要问一声为什么不能上三楼。”小周颇为幽默,“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们以为在拍侦探剧,三楼藏着数具尸骨……”似乎知道有些失言,他不再多说,“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找我,晚餐半个小时后开始,您可以先去沐浴。”
语琪听了他的建议,动作利落地洗了个澡,随意换上衣柜里的一套连衣裙便下了楼。
初来乍到,最忌让主人等候。
晚餐美味而精致,但是用餐过程却并不愉快。两人隔着长长的长桌各自用餐,连半句交流也没有,气氛很是沉默、压抑。
幸亏是语琪,换了其他女孩,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再加上一个不懂得体贴的主人,或许就要迎来一个失眠的夜晚。
饭后,韩绍拿了一本书去客厅,语琪问正在收拾桌面的小周,“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或许您可以早些休息。”
语琪想了片刻,却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是朝客厅走去。
韩绍坐在单人丝绒沙发上,衬衣、西裤笔挺。他的两条长腿交叠,右手搁在扶手上,上身微微后仰,左手捧着一本厚壳书低头看着。这个男人,即使一言不发都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听到她的脚步声,韩绍头也不抬,仍旧神情淡漠地看着书,漫不经心道:“不去睡觉?”与他冷淡的态度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
语琪走近几步,在离沙发不远处站定,“我可以陪您坐一会儿吗?”
韩绍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她,狭长的丹凤眼中黑沉沉一片,仿佛泯灭了所有光亮。语琪没有后退,也没有上前,仅仅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他。
片刻之后,韩绍缓缓合上书,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放于书上,右手轻抬,朝她招了招,像是在召唤一只贵宾犬或是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过来坐。”他说,声音温和悦耳,让人错认为他的脾气再温柔不过。
语琪走过去,却没有看到自己能坐在哪儿——他身下是一只单人沙发,没有什么多余地方能让她挤进去。但是她却没有半丝手足无措,而是十分自然地在沙发旁的长毛地毯上坐了下来,姿态再大方不过。
韩绍微微一愣,继而微勾起唇角笑起来,“这就是你说的陪我坐一会儿?”
语琪瞧着他的脸上难得带着笑容,便知道他并不介意,心中暗道他似乎并没有苏薇薇说的那般难以讨好,面上却不露分毫地请示,“那我坐到别处去?”
“不必,”他伸出手放在她的发顶,轻轻抚摸,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黑发,“坐在这里就很好。”
语琪安静地任他动作,片刻后听到他说:“你的发质很好。”
在上次被称赞过聪明之后,语琪便学会了不再在听到他的夸赞后显出笑意,这一次她只是微微抬头看他,等待下一句。
果然,他低下头看她,眼神淡漠,“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似乎都喜欢扎长马尾,干净利落不假,却少了女孩子的味道,一个个像是日本的女武士,吓人得很。”语气轻描淡写,声音温润清朗,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刻薄,简直堪称毒舌。
语琪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二话不说便抬手取下了发带。
强势的男人多数喜欢听话的女孩,可以满足他们的控制欲与掌控欲。语琪并不爱他,只想得到他的爱,所以只需要迎合他的喜好便好,不必考虑其他。幸运的是以她的演技,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少女再容易不过了。
韩绍还未收回手,她柔顺的黑发便一泻而下,像是高档的绸缎般冰凉顺滑,流了他一手。
语琪抬头看他,脸上有两个深深梨涡,笑容十分甜美,“现在可以吗?”
他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帮她理顺头发,手法有着难得的温柔,只是却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温柔,更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或是一个收藏家对自己的藏品那种不带情欲的温柔。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而且灵巧,不一会儿便帮她将长发整理好。他往后退了退,看了片刻,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漂亮。”语气颇有些骄傲,像是在看自己亲手做出的作品。
语琪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好脾气地道:“那我以后都披着头发。”
韩绍点点头,重新捧起他的书,语气带着些欣慰,“天下女孩都如你一般乖巧便好了。”
说完,他继续看书,语琪则安静地坐在他腿旁。
片刻之后,韩绍头也不抬地吩咐,“叫小周倒杯咖啡来。”
语琪起身,有些迟疑,“晚上喝咖啡有可能失眠。”
韩绍挑了挑眉,合上书抬头看向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你倒不怕我。”
“为何要怕?”语琪笑笑,“韩先生相貌俊朗又风度翩翩,并非洪水猛兽。”
没有谁不喜欢听奉承,想获得一个男人的好感,更要多多地称赞他。
女孩子喜欢嘴巴坏的男人,男人却不一定喜欢坏嘴巴的女孩。事实上,雄性动物天生喜欢被雌性夸赞,他们享受这种感觉。只是韩绍似乎并非正常的男人,听到赞美,他并没有扬扬得意、春风满面。
韩绍看看她,眼中并无笑意,“你姐姐避我如同避蛇蝎,你却说我风度翩翩?”他冷淡地道,“你不必费尽心机地讨好,我给你姐姐多少,便会给你多少,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果然如苏薇薇所说,这个男人性格古怪且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语琪心中疲惫,脸上却很是镇定,“姐姐一身傲骨,我却不是,您不能将我与姐姐作比较。”顿了顿,她从容地微笑,“我并非是费心讨好,平日里偶然看一株桃花开得美妙,我也会发自内心地赞一句漂亮,这只是出于习惯,仅此而已。”
韩绍脸上的冷意稍减,只是仍旧充满淡漠,狭长深邃的丹凤眼漆黑如午夜的大海,带着无声的压迫,“我已不再年轻,而你身边却有许多漂亮的年轻男孩,他们同你一样,青春逼人。”
语琪不敢再称赞他,只好贬低他人,“年轻男孩大多莽撞而不知分寸,遇事便大呼小叫,没有担当,我并不喜欢。”
韩绍终于不再冷着脸,只是语气依然不算好,“苏语琪,你倒是伶牙俐齿,嘴不饶人,或许你在背后也在如此骂我?”
语琪只觉得说什么都是错,语气中便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讨饶的意味,“怎么会,韩先生,我很尊敬您。”
韩绍终于不再难为她,抬手抚额,语气中透露出几许倦怠和疲惫,“你姐姐说得不错,我难以伺候,是不是?”
语琪下意识地便要回答不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似乎并不喜欢被称赞,只得小心翼翼道:“有一些,先生,不过并不如姐姐说的那么可怕。”
第8页 :第二章 韩绍(上)(3)
她有些忐忑,怕这句话得罪他,导致自己从此被打入冷宫,完成任务之日遥遥无期。但他却笑了,很是愉悦的样子,“你倒真敢说。”顿了顿,他随意地挥挥手,“回去睡觉,女孩子熬夜会长黑眼圈。”
语琪松了口气,正要转身上楼,却看到他原本按在书上的左手不知何时捂在了上腹部,放的位置有些靠上,并不像是无心的动作,而更像是在试图止疼,如同她痛经时的姿势。
他似乎在寒风中站了挺久,那么应该是受了凉,导致胃部不适。
语琪缓缓地眨了眨眼,转身朝厨房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小周。
“可有热水袋?”她走过去,轻声问。
小周说有,让她稍等。擦净双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小周拿着一只蓝色的热水袋递给她,带着些歉意道:“空调温度不够高?我等会儿便去调一下。”
“不用,温度正好,多谢。”她朝小周点点头,将热水袋灌好,拿着往客厅走去。
韩绍以为她已经上楼去休息了,此刻看到她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地抬眉。
语琪沉默着走到他身边,蹲下,将热水袋轻轻贴在他腹部,低声道:“用热水袋焐焐或许会好受些。”
韩绍愣了愣,却见她抬头看向自己,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一丝探询之意。
她问:“感觉会好些吗?要不要帮你揉一下?”
韩绍并不是摸摸女孩子的手都会害羞的毛头小伙子,他经历得太多了,到了这个年纪,他什么都不再在意了,一切都只为了享受。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语琪,于是缓缓放开捂在热水袋上的手。
看动作便知他同意了,语琪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往前凑了凑,左手扶在他的膝盖上,右手放在热水袋上暖了暖,直到手心热了才轻轻按在他胃上揉了起来。
“疼吗?”她动作不停,微微抬眼看他,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如她手上的力度。
他怔怔地看着她的眉眼,下意识地回答:“不,只是隐隐有些难受。”
“可能是受了凉,”她一脸认真地判定,仿佛真考过什么医师凭证,“怪不得你刚才吃得那样少。”
韩绍没有说话,他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眸,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一时间,客厅里十分安静,语琪并没有再出声打扰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自己的工作。顺时针揉上五十圈,再逆时针揉上五十圈,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她将热水袋重新给他焐上,这才缓缓站起身,抖了抖酸麻的双腿。
韩绍看起来已经睡熟,鸦黑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睑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孤僻古怪,眉目舒缓的样子很是清隽俊逸,只是眼角的几条细纹泄露了他的年纪。
语琪推了推他的手臂,“韩先生,韩先生?”
韩绍睁开双眸,似乎还未清醒,眉眼之间带了些迷茫,声音也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低沉,“怎么?”
语琪看着他,低声道:“回房间睡吧,不然会着凉。”
第二天早上语琪醒来时,韩绍已经走了,小周说他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披上西装便出去了。
商人都这样,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小周看着她的脸色,见她并未不满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小姐好性子。”
中午时,快递送了花来,十二朵白玫瑰配上勿忘我,白色和浅蓝色的包装纸层层叠叠,用蓝色丝带精致地扎好,看上去十分雅致。花束干干净净,没有捎带任何卡片,也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话,的确是韩绍会有的风格。
隔一日,又有项链送来,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天天都有包装精致、价值不菲的礼物送上门来,手链、戒指、皮包、衣服、香水,数目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若是别的女孩可能已经欣喜若狂,但是语琪不会,她很清楚这些不可能是韩绍亲手挑选的,应该是那些助理的手笔,估计每一个跟过他的女孩享受的都是同样的待遇。
没有什么好欣喜的,她要的是他的心,并不是什么珠宝首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清高到了视金钱如粪土,事实上,她十分了解金钱的价值,有了钱很多事情会好办很多。
韩绍一直没有回来,语琪偶尔会从小周口中探探口风,了解韩绍的喜好以便于知己知彼,只是小周的回答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参考——到底是男孩子,对这些细节都不太在乎。
苏薇薇反而给她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韩绍走后的第二天,苏薇薇便打了电话来,语气小心翼翼的,仿佛怕说错话,伤到这个处在狼窝里的妹妹,每过五句话便要提一句回家吧,仿佛语琪在那多待一秒便会性命不保。
她不得不重复无数遍“我很好,我没事”,苏薇薇才勉强镇静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语琪问:“姐姐,你可知韩先生有什么喜好?”
那边的苏薇薇愣了愣,“喜好?”顿了顿后,她冷笑一声,“他那个人厌恶的东西远远多过喜欢的东西,他唯一喜欢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最好还是一头黑发白裙子,老掉牙的审美。”平常,苏薇薇也算是个颇有教养的女孩子,见人微微笑,自尊坚强有礼貌,但是一提到韩绍就不免变得尖酸刻薄,可见韩先生招引仇恨的功力不俗。
语琪并没有附和,而是暗暗记下他喜欢女孩穿白色裙子这一点。想了想,又问:“那他厌恶什么?”
听到这种问题,苏薇薇便忍不住地开始抱怨,“世上事千千万,他没有不厌恶的。整日板着脸皱着眉数落人,妆化得浓不行,穿艳色衣服不行,头发梳起来不行,穿高跟鞋也不行,起得晚不行,话多说几句也不行,甚至字写得潦草也不行!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甚至他觉得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语琪听她越说越气,只觉得好笑,这苏薇薇和韩绍实在是有趣得很,若是没有那位大学教授,说不定他们两人吵着闹着也能成一对佳偶。只是世事没有如果,既然她来了,便要使尽浑身解数,不让苏薇薇同韩绍有半分机会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绍还没回来,语琪依然按照严格的标准来做:长发每日打理柔顺,穿简简单单的白色裙子,不化妆不涂口红,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就算是看书休息也选择靠窗的沙发,并时不时往外看一眼,生怕他回来时看不见自己。
如果有人评选年度最佳情妇,语琪一定会被提名。
只是她没料到,韩绍回来时竟是在深夜两点。她早已睡下,柔顺的长发早已睡得凌乱,白裙子也早已换下,身上只是一袭普普通通的棉布睡衣——幸亏是白色的。
韩绍顶着寒风进了屋,小周早已恭候一旁,一边帮他脱下大衣挂好,一边唠唠叨叨,“这些日子苏小姐天天盼着您回来,每日都要在窗口往外张望数十次。这下您终于回来了,却是在这个时间。小姐早已睡下,明早她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在外应酬,不免喝些酒,韩绍的神志有些迷糊,听到他说苏小姐,只以为是说苏薇薇,怔怔道:“苏薇薇,那头犟驴?她何时开了窍?”
小周哭笑不得,“不是,是苏语琪苏小姐,您一个多星期前带回来的,不记得了吗?”
韩绍抚了抚额,在被酒精搅得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喃喃道:“苏语琪?”
不知为何,一张带着两个深深梨涡的笑脸浮现在他眼前,还有那一晚她揉按在自己胃上柔和而令人舒适的力度。
他终于想起来了,缓缓抬起头看向小周,瞳孔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涣散,“她在哪?”
“苏小姐睡下了,要叫她起来吗?”
韩绍皱了皱眉,像是在做重大决定一般想了好久,才郑重其事地对小周抛下两个掷地有声的字,“不必。”
小周默然片刻,上前去扶他,“您醉了。”
“我没有。”他这次倒是回得很快。
角落里传来哧的一声轻笑,正是听到声响爬起来查看情况的语琪。
幸亏她一向浅眠,睡觉时也没关门,这才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不然便错过这个绝好的刷好感度的机会了。
语琪快步上前,从小周手中扶过韩绍,轻声道:“你去休息吧,韩先生由我看着便行。”
若是苏薇薇说这话,小周定然不会同意,但是此刻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答应了,“那辛苦小姐了。”
小周走后,韩绍拂开她的手,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看她,一字一顿道:“苏语琪?”
“是,是我。”语琪好脾气地微笑着应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第9页 :第二章 韩绍(上)(4)
韩绍仔细盯着她打量片刻,神色颇认真,“小周说……你睡下了。”
“是,刚才听到声音就起来了。”
“你在暗示是我吵醒了你?”有些醉了的韩绍比清醒的时候更难伺候。
语琪无奈,一边重新扶过他往楼梯走去,一边耐心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韩先生。”
“你一定在暗暗骂我难伺候性格又古怪是不是?”顿了顿后,他又自己点了点头,“是的,我就知道。”
语琪觉得简直无法跟他讲道理,只能干巴巴地道:“我没有,韩先生。”
韩绍定定看她半晌,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些打击人的话后,他却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我想吐。”
语琪立刻放弃了先扶韩绍上楼的打算,直接带他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她本想跟着进去,却被他毫不留情地关在了门外。
她下定决心要扮演乖巧听话的女孩,所以此刻并不能像前两次一般飞扬跋扈地闯进去,语琪只好安静地在外面等待。
一刻钟过去,里面已经半天没有传出任何声音,非同寻常的寂静让人心生不安,语琪迟疑了片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韩先生,您还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抽水马桶中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出,语琪不准备再等,而是当机立断地开门走了进去。她其实有些紧张,本以为会看到目标人物昏倒在地的场景,但真正看到里面的景象后,她的脸上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
韩绍就坐在卫生间光洁雪白的瓷砖地面上,背靠着墙壁,两条长腿随意曲起,双臂搭在膝盖上,即使是这样有些失礼的姿势,被他做出来却也带了几分随意的优雅。他怔怔地看着某处发呆,长睫静静垂落,狭长的丹凤眼中泛着点点茫然。
语琪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开口便是一句:“韩先生,您还想吐吗?”
韩绍眨了眨眼,茫然的眼中渐渐汇聚起焦点,淡漠平静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身上,辨认了片刻后才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不要叫我韩先生。”顿了顿,他又带着丝不悦,沉声道:“一个个都这么叫,你们商量好的?”
语琪并非是说句情话便要红透半边脸的黄毛丫头,一怔之后,丝毫不用做心理斗争,自然而然地便叫了声阿绍,声音轻软而缠绵,带着丝丝亲昵,倒让只是抱怨了一句的韩绍一瞬间愣了愣。
“我扶您回房?”她乘机问了一句,并且不待他回应便试图上前搀起他,却被他一把拂开。
他抚了抚额头,眉眼之间带着浓浓的疲惫,“我难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微的沙哑,像是名贵的大提琴下流淌出的音色,有着优雅低沉的质感。
这种时候最能提升好感度,语琪没有半丝不耐,态度好得像是售楼小姐,“哪里难受?”
韩绍此时却不作声了,只是用拳头抵着额头,长眉紧紧皱着。
语琪安安静静地蹲在他身边,像是忠诚地陪伴在主人身边的大型犬。片刻之后,她沉默地抬手帮他按揉太阳穴,揉了没一会儿手腕便被他握住了。
韩绍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缓缓抬头看她。语琪本来就靠得极近,他低着头还好,此刻一抬头,两人之间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近得足以睫毛相触。
语琪没有退后,而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黑沉沉的丹凤眼中本是一片死寂,却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泛起些许笑意。
韩绍优雅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眯了眯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低声命令道:“唱歌给我听!”
“什么?”饶是语琪也不由得下意识地问出了声,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命令她吻他也是正常的事,但是……唱歌?
醉了的韩绍异常地难对付,他不多言,也不催促,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语琪认输,回身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后,简短地给他唱了一首催眠曲。身为这一行的优秀员工,语琪几乎可以称为全能型人才,即使是清唱,听起来也颇有几分味道,软软糯糯的,很是悦耳。
一曲唱罢,韩绍终于愿意跟她回房,只是刚走到二楼便停了下来,再也不肯往上走半步。
语琪已经认识到了醉酒的韩老爷是如何能折腾人,十分淡定地站在一旁等他说出下一个要求。
果然,韩绍不悦地皱了皱眉,“我要喝水。”
语琪依旧好脾气地应下,小跑着下楼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端上来,直接递到他唇边。
韩绍却迷迷糊糊地推开水杯,带着淡淡的好奇打量她,“你是谁?这么听话?”
她什么都能接受,但就是无法接受自己忙上忙下了半天他却不记得自己是谁——做白工的滋味并不好受。谁知,她刚要开口清晰而掷地有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韩绍便退了开去,扶着楼梯扶手朝她微笑,“我猜你是苏语琪。”
很是愣了一愣之后,语琪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她还未说半句话,韩绍温和而干净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是在慨叹,“只有语琪才会这么乖。”说完这句话后,他似是没有力气一般,原本靠在扶手上的身体缓缓滑下,语琪叹口气,将他扶住。
他似乎已经睡过去了,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语琪身上,好在她这几日经常在地下的小型健身房里锻炼,倒也能扶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三楼。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床上,语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认命地去给他换衣服。语琪刚帮他脱掉西装,还没解开两个衬衫纽扣,手腕便被他拉住一拽,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直接摔上了床,正好压在他的胸前。
她并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看着他。韩绍的丝质衬衫开了两个纽扣,露出深深下陷的精致锁骨,从敞开的领口来看,他的脖颈十分修长。
他随意一伸手臂,便将她整个人都箍到了怀中。语琪的整张脸几乎都埋入了他胸前温暖的肌肤里,鼻尖被他略带清冷的气息完完全全地笼罩。
韩绍却似乎并不想做些什么,只是用修长而微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黑发,像是抱着一只人形宠物一般。
语琪乖巧地伏在他怀中任他动作,并没有试图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韩绍忽然将她推开,手紧紧地捂着腹部,长眉深深地皱起。
语琪连忙爬起来,扶住他的手臂,“怎么了?胃疼?”
他没有作声,脸色煞白煞白的,原本光洁的额上已经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双眸紧紧地合着,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普通的胃疼不会这么剧烈,他几乎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抵着腹部。
语琪吓得跳起来,想帮他揉一下却插不进手,只能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试图以此帮他缓解疼痛,“叫医生吧,或者去医院看看?”
剧烈疼痛之下,韩绍的酒差不多醒了,他的全身几乎都在微微颤抖,听到她的话,只是艰难地摇摇头,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必。”
“有可能是胃痉挛,我去找热水袋。”急急忙忙地撂下这一句后,语琪光着脚就要往楼下跑,却被韩绍叫住。
“不用。”他的声音干涩低哑,“帮我拿一下药就行,在大衣口袋里。”
匆忙之下,语琪根本来不及考虑,只是飞奔下楼,在衣架上找到了他进门就换下的大衣,从右边的口袋中摸出一个药瓶。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药名——人参皂苷Rh2。
语琪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人参皂苷Rh2,别称护命素,很久很久之前她曾接触过的一个反派患了肺癌早期,便服用这种具有抗肿瘤功效的药物。
那么,韩绍呢?
第10页 :第三章 韩绍(下)
第三章 韩绍(下)
韩绍平静下来时天色已经微明,两人都一夜未睡,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样的狼狈不堪。
韩绍早已醒酒,只是之前醉酒时做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只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时间简直头大如斗。
也不是第一次醉酒,韩绍自然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好,几个下属也都心知肚明,通通练就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好本事,送他回房时都是速战速决,人送到床上就火速撤退,倒也相安无事。谁料到这次他酒醉胡闹,她倒配合地跟着他胡闹,韩绍只觉得哭笑不得。
语琪却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是那药瓶上的几个大字——人参皂苷Rh2。
她确实是以做恶毒女配为工作,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断情绝欲超然若仙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也是人,并不是为执行任务而创造出的人形兵器。
人与人相处起来自然而然会产生感情,之前无数次的任务中,她其实早已将那些男配当作了至交好友——打动一个人的心只靠技巧和运气是远远不够的,人都不是傻子,只有感情才能换来感情。
她唯一胜于常人的地方便是经历得多,能比较好地掌控自己的情感,在某种程度上做到收放自如。尽管如此,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她还是要休整几天,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能继续下一次任务。
而这一次,她真心实意地为韩绍感到难过惋惜。
他的性格古怪虽然难伺候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坦荡的君子。
人人都有难言的癖好,他不过是喜欢年轻女孩。喜欢便是喜欢,他并不试图遮掩这一点,也不苛待跟他的女孩,从不吝啬鲜花与礼物,也从不会开口闭口便将“喜欢吗?还好吗?怎么报答我?”挂在嘴边,给了便是给了,并不小里小气地索求什么回报。
苏薇薇的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但是自己跟他的这一个多星期中,他并没有动辄动手动脚轻言浪语。他自有一种气度,懂得什么叫作尊重,并不给他人难堪,只是偶尔会如同长辈般提点几句,例如那一日让她披下黑发——但是他早已付过酬劳,的确有权将买下的商品改变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语琪轻声叹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她问得直接,是因为这种问题再怎么委婉地问出口都是同样的效果,不会因为改变了问法便有所不同。
韩绍愣了愣,他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普通的高中小女孩,便是看到了药瓶也不会猜出什么,没想到倒是小觑了她,只是知道了便是知道了,又不是杀人放火,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谁的一辈子不会经历几次大灾大难?只是他遇到的早罢了。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异常温和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病情一般,“胃癌中期。”
并不是治愈率还算高的早期,语琪微微一怔,随即低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会陪你。”
这样郑重其事的承诺自一个高一小女孩的口中说出,韩绍忍不住笑了,平日里沉寂到有些冷冽的丹凤眼中划开淡漠的笑意,“你在同情我?”他这个人,就算笑起来也像是初冬的暮光,嘴角冰冰凉凉的弧度几乎转瞬即逝,“但我并不需要。”
说罢,他伸手覆上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摩挲了片刻,声音温和而低沉,“不过还是谢谢你,小语琪,你是个乖女孩。”随意的安抚态度,仿佛长辈在嘉奖考了好成绩的晚辈。
语琪不作声,只当他性子傲不愿被人同情,但是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他不是高傲,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同情。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在死亡面前也如此看得开,觉得人生并无缺憾之事,便是早些离开也无妨。多数人得到再多也并不满足,每日不停地抱怨人生不如意,便是长命百岁却也毫无乐趣。
“好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他最后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黑发,淡漠却不容拒绝地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
语琪迟疑了片刻,还是听话地离开了房间,不忘帮他把门轻轻带上。
她下楼去找小周,才了解到韩绍早已知道自己得了胃癌,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做了姑息性胃切除手术,术后恢复还算好,每顿饭都能吃进半碗,身体状况都很正常,延长三到五年寿命是非常有希望的。
语琪不免恻然,便是她也能轻轻松松吃下一碗白米饭,而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成年男人,一顿饭不过只能吃进半碗,却也叫恢复得不错,而且只有博到三到五年寿命的希望。
晚饭时韩绍也下了楼,如同小周所说,他只吃了半碗不到便不再动筷,同以前一样拿了一本书要去客厅看。
语琪刚要跟过去,便接到苏薇薇打来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便劈头盖脸地问韩绍有没有欺负她,一问之下,语琪才知道母亲治病用的账户上打入了一笔几近天文数字的钱,足够她们一家三口用上两三辈子,苏薇薇以为是韩绍对语琪做了什么极为过分的事后给的补偿。
语琪记得他曾经说过,给苏薇薇多少,便会给自己多少,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谁知道他转眼就违背了自己说过的话,并且在用晚餐时也没有提起半句——或许他早已忘了此事。
这才是真正的大方,赠你再多也只当是举手之劳,做完后便悉数抛到脑后,根本不去在意你是否感恩戴德。
默然片刻,语琪没有再讨论这事,而是鬼使神差地问:“韩绍是何时开始感觉到胃难受的?”小周只说他很早便得知自己患了胃癌,却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那边的苏薇薇却分外诧异,“他胃难受?我怎么不知道?”似乎根本不知道此事。
语琪愣了愣,几乎不敢置信,“他一个多月前做了手术,你不知道?”
“什么手术?阑尾炎?”苏薇薇并不在意,“没事,他那个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缝上针后估计下午便可出院,没人难为得了他。”
“我还有事,改日再聊。”语琪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替韩绍打抱不平,甚至带了点恼怒苏薇薇的感觉。
冷静下来后她才恢复了理智,这并不是苏薇薇的错,韩绍一个月也未必见她几次,她又整颗心都扑在林萧身上,怎么可能发现?一个你不在乎的人,便是摔断了双腿,估计也没有你在乎的人割破一根手指来得让人心疼,世事就是这般无情,她早已知晓。只是韩绍确实可悲,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可靠,再大的事他也是神情淡漠地去面对,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倒他,无论下属还是情人,通通以为他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经历再大的磨难也不会感觉到痛。
语琪叹口气,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有些人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是人,不是神,他们受伤了也会痛,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习惯于一个人忍耐,因为不会有人关心在意,也不会有人嘘寒问暖。不过也好,正是因为没有人给予他们关心,唯一的雪中送炭才会显得更加珍贵。
韩绍这次回来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三楼住了下来,但是大多数时间都在他的书房待着,只有三餐和午饭后的时间会在一楼。
不是没想过去三楼增加相处的机会,但是小周再三强调过不能上三楼,且尊重他人的私人领地又是一种最基本的教养,语琪只得放弃。
唯一能相见的时间只有三餐和傍晚时分,她万分珍惜。
令人发愁的是,每日用餐他们都要隔着一条长长的桌子,说一句话都要用喊的,十分不利于交流感情。语琪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个情况。
虽然这么做有得罪韩老爷的危险,但是她还是让小周将长桌换成了方方正正的红木桌。桌子是她亲自挑的,造型典雅,做工精致,用料上乘,但就是小,两人坐着可以手肘碰手肘,原本显得疏离冷漠的距离一下子便被拉近了。
韩绍第一次看到这张桌子的时候先是一怔,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向站在一旁的语琪看去,眼神分明疏疏淡淡,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气势,看得她一瞬间竟有些心虚。
只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语琪松了口气,其实她十分担心这样的安排会触怒韩绍这个掌控欲强烈的人,不过,看来倒是她多虑了,他的气量没有那么狭小。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越有本事的男人越没有脾气,他们的气度与涵养都摆在那里,若不是触到了他们的底线,轻易不会同女孩子计较。
语琪在他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他,又将摆在他手边的咖啡挪到了自己这里,把自己手旁的温水换给他。她特意上网查过关于胃癌的一些资料,逐条记下又加以背诵,深深铭刻在脑海。其中有一条便说咖啡是刺激性饮品,胃癌病人最好少喝。虽然从私心角度出发,她希望韩绍能够痊愈,但是做到这样精益求精的程度她的确是故意的,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平日多照顾一些便已足够,无需这样煞费心力。
对面的韩绍瞥了一眼她的动作,并不作声,而是冷淡地看着这一桌饭菜:以往的米饭被换成了小米粥,所有的菜色都是清清淡淡的,不见油腻辛辣,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这也是语琪查的资料中提到的:多吃绿色蔬菜对癌症患者很有益处,富含维生素A、C、E,而且容易消化;热粥则最适合调理肠胃,而且比较容易下咽。
韩绍淡漠地将粥和菜都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定定地落在了语琪身上,狭长黑沉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像是在要求一个解释。
如果对着的是别人,她或许会苦口婆心地说咖啡如何如何伤胃,蔬菜和热粥又如何如何对你的身体有益,唱做俱佳地一番语重心长下来,也许就凭借杰出的老妈子式关怀将对方感化了。但是对方是韩绍,所以她只是放下了筷子,对上他的视线,笑得讨好而乖巧,“我最近比较喜欢吃清淡些的东西,所以自作主张了。” 她顿了顿,笑得越发甜美,“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一尝?”
韩绍这样的人,你要是太过殷勤,只会撞上一堵冷冰冰的墙,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不需要关心的原因。
但是如果换一种方法,一切都会不同。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会懂得你真正的用意是为他好,同时自然也懂得你这样迂回地表达善意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他或许永远不会说谢谢,但是他会记在心里,这也是她的最终目的。
果然,韩绍的脸色渐渐放缓,原本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淡漠的神情中露出几丝无奈。他盯着语琪看了片刻,唇角微微翘起,狭长沉寂的丹凤眼却平静而疏淡,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早说过,你很聪明。”
语琪只是笑,并不说话。
一旁的小周并不明白两人的默契,忍不住插嘴,“您别怪小姐擅作主张,她忙了一个上午准备这些菜,就算不合胃口,您好歹也吃一些,多少也是小姐一番心意。”
平时收揽人心的作用就在此刻体现了出来,语琪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对小周十分感谢。有时候你的十句关心慰问也抵不过别人漫不经心的一句,这跟写作同一个道理,百来字的直接描写有时候还抵不过一句侧面衬托。
韩绍叹了口气,捏了捏眉间,之后抬眼看向语琪,十分优雅地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愣了一愣,却还是乖巧地起身,绕过方桌走到他身旁,轻声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抬手将她搂在了怀中,像是长辈拥抱小辈,带着包容与亲近。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如同再耐心不过的主人在安抚腿上的猫咪,一下又一下。
语琪一怔,也缓缓地抬手,环抱住他越来越显清瘦的腰身。她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听着他温和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大提琴中流淌出来,温热的气息吹拂过耳畔。
他说得缓慢却十分清晰,带着隐隐的叹息,“语琪,你是个好孩子。”说罢,他伸手轻抚她的黑发,“我很高兴你并不像你姐姐那般敌视我,但是你也并没有义务这样做。我帮助你们家并不是因为我为人和善,而是因为我图谋不轨,我看中的是你姐姐和你的年轻美貌,你并不需要偿还我什么。”
语琪顿时明白,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报恩。她不由得深深皱眉,从古至今,扼杀感情萌芽的前三甲杀手就有一个是它。误以为对方对自己好是为了偿还恩情,导致了无数佳偶擦肩错过。
但是,身为恶毒女配之中的佼佼者,她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语琪猛地从他怀中退出来,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盯着他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韩先生,我感激您是真的,但是仅仅是感激的话,我不会如此费尽心机。” 她顿了顿,微微蹲下身,同坐着的他停留在同一水平线上。
韩绍不由得挑了挑眉,“那你想要什么?做韩夫人?”他笑笑,“然后可以得到我的全部遗产?”
他的解释越来越往糟糕的地方驶去,情况不允许她再有迟疑,语琪直接凑了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抬头,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不,韩先生,我只是倾慕您。”
韩绍愣住。
语琪并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她重新抱住他的腰,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十六岁少女的甜软,“我不想做什么韩夫人,我只希望您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韩绍这样早已历尽千帆的人物,自然不会因为小女孩的一番告白便喜形于色,他只是一愣,之后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并不说话。
只是,人都是偏心的,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孩,一个厌恶你一个喜欢你,心自然而然地便会往后者偏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日之后,韩绍并不如往日般整天待在书房,有时也会下楼来坐坐。下楼的次数多了,有时便会听到语琪同小周两人在楼梯间或是厨房的谈话,声音压得有些低,但还是能听得清楚。
“术后的辅助治疗是很关键的,化疗毒性很大,可能会使免疫力下降,至少也需要服用中药巩固疗效吧,只用保命素,万一复发了怎么办?”这是女孩子温软的声音,只是语气并不像平日面对他时一般乖顺,倒显得有几分强势。
韩绍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站在楼梯上往未掩门的厨房瞥去。
小周低声说了几句,语琪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药给我,我劝他吃。”
韩绍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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