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贵人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新疆烙印,是我作品的永恒标记”(图)_网易新闻
“新疆烙印,是我作品的永恒标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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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好声音
  “新疆烙印,是我作品的永恒标记”
  洪启是位慢产音乐人。从业20年来,他创作的音乐专辑只有五张。
  因为近日举行的新疆首届当代艺术双年展,洪启又一次回到故乡。这是他继今年5月1日“回乡之路”演唱会后,近期内再次回到故乡新疆。
  当代音乐评论界对本土音乐人洪启,有着不少中肯的评价:业内称他是“中国当代民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乐评人李皖用“中国流行乐罕见的美丽纯粹民谣”来形容洪启的音乐,资深评论人金兆钧则称洪启为“民歌的理想主义者”。
  洪启与音乐结缘,是命运里的偶然,但也是必然。1992年,洪启有幸结识台湾著名歌星齐秦,并与之去拜会王洛宾。受两位业界前辈的指引,洪启自此走上音乐之路。也是在1992年,洪启在南疆阿克苏武警某部队服役时,创作了《城市黄昏》,这便是他的处女作。
  洪启是位慢产音乐人。从业20年来,他创作的音乐专辑只有五张。但是,洪启创作的音乐却丰富多彩,在其创作的音乐作品中,既有民族特色浓郁的《阿里木江,你在哪里?》《回乡之路》,也有凸显中国民歌传统意境的《红雪莲》《城市黄昏》。
  今年5月1日,洪启在新疆人民剧场举办了“回乡之路洪启作品演唱会”,这是由政府、企业、个人共同举办文化活动的首次尝试,这也是洪启用歌声在向故乡诉说情怀。如今的洪启身在异乡,但他的几乎所有作品都带有“新疆烙印”。8月31日,记者联系到了洪启。采访过程中,洪启的言语间,处处表现出他对新疆的热爱。走出新疆,在异乡怀念着故乡,并以音乐为媒介,向更多的人,推介和展示着新疆的大美。“新疆烙印,是我作品的永恒标记。”这是洪启对故乡最真挚的表达。
  是梦开始的地方
  记者:音乐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具体在你,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
  洪启:说实话,我最初想踏上音乐之路,是出于一种虚荣,因为我很憧憬在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可是一旦登上舞台后,在一次次的歌唱中,我发现音乐给我的还有更多,比如抒发情感、表达观点。
  记者:当初为何离开新疆去内地发展音乐事业?
  洪启:那个年代,新疆欠缺现代音乐的氛围和环境,当然现在也不具备。1993年,我从阿克苏武警部队出来后,分到一家单位的工会上班。工作很清闲,我不习惯也不喜欢,于是就从新疆来到北京,在圆明园艺术家村住下。1993年末,我参加了在西安外国语学院举办的摇滚音乐会,当时共有四支乐队参加,其中还包括许巍和他的“飞”乐队。这是我首次登台。
  记者:离开新疆后,你先后去过哪些城市发展?
  洪启:广州、西安都曾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还是选择在北京做一些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事儿。
  记者:在异乡寻梦,寻找适合自己的音乐道路,初期一定很辛苦。
  洪启:任何艺术创作的过程都会遇到麻烦。音乐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爱好,所以我不会感到什么困难。人生就是过关,每个坎儿都要过去。
  记者:内地的音乐发展环境和新疆有什么不同?
  洪启:没有什么可比性,整个中国当代流行音乐的环境基本都在北京,这也是多种因素造成的,在其他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流行音乐的整体大环境。也因此,北京聚集了国内顶尖的音乐人。所以,一些音乐爱好者、音乐寻梦人,首选城市是北京。
  记者:每年有很多年轻人去北京寻梦,对于众多怀有梦想的“北漂”一族,你有哪些经验愿分享?
  洪启:多提高自身修为,提高创作能力,多学习。我自身最重要的经验就是坚持,坚持意味着一切。惟有坚持,一切才皆有可能。
  新疆是不变的源泉
  记者:你的作品中,《回乡之路》《阿里木江,你在哪里》等歌曲带有鲜明的新疆少数民族音乐特色,新疆这片土地对你的创作提供了怎样的养分?
  洪启:新疆对我来说是音乐创作的源泉,是我创作的母体,我比较熟悉新疆的素材,这种东西深入骨髓,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新疆符号是个烙印,在我身上不可能丢失,只能越聚越大,越来越鲜明。
  记者:你曾在北京多次发起“纪念王洛宾”先生的相关活动,可否谈谈你和王洛宾先生的交往?先生对你的音乐创作有着怎样的影响?
  洪启:王洛宾先生是影响我音乐人生的精神偶像,他是我人生的贵人。1992年,我与著名歌星齐秦去拜会过王洛宾先生,那是改变我一生的重要时刻。王洛宾先生是对新疆音乐搜集改编整理最成功的音乐大师,其创作的曲风歌词和对素材的使用等方面,都对我的音乐创作之路产生很深的影响。
  除王洛宾先生外,音乐家张广天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我跟他曾一起工作和生活过,他亲自教我吉他和弦的基本乐理和歌曲写作方法,在我生活最落魄和困难时,他给过我许多的帮助。
  记者:今年,德威龙公司新发行的音乐合辑《喀什心跳》中也收录了你的新歌《谁的羊》。
  洪启:这首歌出自我的新专辑《谁的羊》。这张专辑里的所有歌曲都和新疆有关,相信听众听了之后,会感受到一个绮丽、时尚、有文化内涵的新疆。
  记者:从业20年来,你只发行了包括《红雪莲》《九棵树》《谁的羊》等五张专辑,在这个每天都有新歌手出现走红、每天都有新歌诞生的年代,不算是多产。
  洪启:音乐不能粗制滥造,需要有爆发、有积淀、有积累。很多伟大的音乐家一生只留下一两首歌,但足以影响世界。所以,五张对我来说可以算不错的成绩,而且我还要继续做。
  对我来说,歌词的层次变化、内涵的素质以及叙述的完整性,是我创作的灵魂。我的每首歌都是从生活中得到灵感,都是生活的浓缩。比如《阿里木江,你在哪里》这首歌,创作灵感来自1992年我在公交车站看到的一则寻人启事。
  变换创新是常态
  记者:今年五一,你回到故乡新疆,在首府举行了个人创作作品演唱会,为寂寥的本地流行音乐带来一丝活力。
  洪启:演唱会舞台背景采用灯光投影,清新典雅,投入小,效果好。我与来自内地和新疆本土的汉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等不同民族,不同年龄段的歌手,现场演唱了我自己在不同时期创作的21首歌曲,这些歌曲都代表了我对新疆那难以割舍的情怀。其中《红雪莲》《雷锋日记》《阿里木江,你在哪里》等歌曲,更是引起了台下众多观众共鸣。
  记者:也有歌迷反映,你在演唱会上献声的歌曲伴奏,较之以往单纯用吉他伴奏的静谧感,反差巨大,一时适应不过来。
  洪启:这场演唱会,我们演唱的曲目中,的确有偏摇滚风、全新编配的歌曲。我还专门将部分曲目留给最合适的歌手演唱。作为一名歌手,变换演唱风格是正常的,也是个人音乐发展的需要,所以我选择了与乐队合作。
  记者:刀郎之后,新疆流行音乐一度沉寂,你对本土流行音乐的发展现状怎么看?
  洪启:对于目前新疆流行音乐发展,我不太乐观。我认为刀郎走红属于个人现象,不代表新疆流行音乐发展崛起,我认为目前新疆还没有形成流行音乐发展集团化的态势,流行音乐从题材选择和创作能力上,相对还是比较薄弱。
  (文/本报记者杨梦瑶图/洪启微博)
本文来源:乌鲁木齐晚报
责任编辑:王晓易_NE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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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料峭寒风拂过屋角,流连于窗边,趁隙而入。
  元宵刚过,街上到处都还残留着过年的气息,未时,衡山城后街偏僻的巷子里,一栋简陋的民房外头,沿着墙边排了一列队伍,个个都面带病色。
  “三号。”一名少年走到门口朝外头喊。
  “啊,到我了。”一名佝偻老翁拄着柺杖,一步一颤的走进民房。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虽说这儿的规矩有些奇怪,不过收费便宜,大夫医术又好,所以病患还是很多。
  “坐。”陆紫蓉微笑招呼他坐下,接过他手上的号码牌,放在一旁的小竹篮里。“老丈哪儿不舒服?”询问的同时,一手已经搭上老翁的脉。
  “我最近全身骨头痛得紧。”老翁说。
  “嗯,我知道了。”陆紫蓉凝神专注,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你这是由于风、寒、湿三气杂至,留滞关节,阻碍经络,气血运行不畅,所以全身关节才会痛不可止。”拿笔开药方,说:“拿着药方到柜台缴费领药,回去之后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渣,温服一升,一日三服,懂吗?”
  “是,多谢陆大夫。”老翁接过药方,感激的起身鞠躬,依照指示缴费领药去。
  “小非,请下一位进来。”陆紫蓉唤,一边摆好另一张纸。
  旁边位子有人坐下,她一抬头,看见一名年约五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身穿新颖温暖的衣袍,完全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看起来不像病人,而且……瞥了一眼门外,那些人个个都一副既敬畏又忍不住好奇的模样,挺有趣的。
  “哪里不舒服?”她还是问。
  “你就是陆大夫?”郭峰心中满是狐疑,看着眼前这个看来不及弱冠的年轻男子。“人称妙手神医的陆大夫?”
  妙手神医?不会吧!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耸又有力的称号
  “我是陆紫蓉,至于那个‘妙手神医’,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有另一个陆大夫……”
  “妙手神医就是你,陆大夫。”一旁的小非接话。“外头的大家可以作证。”
  “对啊!陆大夫,您可是我们大家的活菩萨啊!”外头的病患们喊着。
  陆紫蓉忍不住闭了闭眼。“好吧!是我就是我。”认了。“这位大爷哪儿不舒服?”
  原来这年轻人真的是妙手神医“陆子容”!
  “郭某乃雷霆山庄总管郭峰,为我家主子求诊而来,请陆大夫收拾收拾,随郭某入庄一趟。”
  “现在?”她挑眉。
  “当然。”
  还当然咧!这老家伙没瞧见外头排了一堆病人吗?
  “外诊啊……”陆紫蓉干脆一手托腮,另一手置于桌面,食指轻点,笑笑地望着郭峰,一会儿才道:“你家主子快死了?”
  “当然没有!”郭峰皱眉,一脸不悦。
  “剧痛难忍?”她又问。
  “也没有。”这陆大夫没听过爷的传闻,不知道爷的病症吗?
  “都没有啊?既然你主子不是急诊病患……”她又笑。“郭总管,和你聊天很开心,不过我外头还有很多病人,就不陪郭总管闲聊了。”
  这大夫到底在说什么?谁在跟他闲聊啊!
  “陆大夫,我家主子是雷霆山庄的庄主。”言下之意就是请他照子放亮点。
  “哎呀,我真笨!”陆紫蓉夸张的一拍额头。“你是山庄总管,主子当然就是庄主喽,这么简单的推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嘲弄地挑眉笑问:“所以呢?”
  “陆大夫不知道雷霆山庄吗?”
  “听过,就是城郊依山而建的那间山庄对吧!”据说那山庄的后山是一座宝山,奇花异草甚多,只可惜是雷霆山庄的私有土地,外人不得其门而入。
  当然啦,关于雷霆山庄的传言,比较精采的是雷霆山庄庄主的,不过她对八卦的兴趣向来严重欠缺,比较有兴趣的反而是那座宝山啊!
  “雷霆山庄乃是江南首富,我家主子是江南东西两道独霸一方的商业霸主,于庙堂亦有不小的影响力,就连地方官见着了我家主子都得礼让三分。”
  “呵呵,那真是恭喜啊!”
  恭喜?郭峰被这个古怪的大夫给弄得更加混乱了。
  “如果郭总管在此为你家主子歌功颂德的目的,是要陆某撇下这些病患,立即随你进庄的话,那陆某要让你失望了。”陆紫蓉摇摇头,表情一点也不抱歉。
  “为什么?”他皱眉。
  “在医者眼中,只有病症的轻重缓急,至于其他无谓之事,不在考量之内。郭总管若要陆某为你主子看诊,那么请照陆某的规矩,否则就另请高明。陆某相信,既然你老是挂在嘴上的劳什子雷霆山庄如此要得,那么要请动什么江湖神医应该轻而易举才对,不必委屈在陆某这间破屋子里。小非,送客!”她对一旁的少年说。
  郭峰望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激赏。
  “陆大夫仁心仁术,令人感佩,不知陆大夫家中可有妻小?若尚未婚配,小女……”
  “噗!”名叫小非的少年忽然噗哧一声打断他的话,背过身子颤抖起来。
  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陆紫蓉才说:“郭总管,陆某甚少外诊,如果可以,最好请你家主子亲自来一趟。”
  “我家主子眼盲,出门不方便。”
  她一怔。“所以郭总管这次求诊,是因为你主子病了,还是为了他的眼疾?”
  “正是眼疾。”
  “这样啊!”她沉吟,点点头。“让我先为其他病患看诊,麻烦郭总管到外头候着。”
  “失礼了,郭某到外头等。”他点点头,站起身,朝陆紫蓉一拱手,转身走出大门。
  陆紫蓉目送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真是的,不过是图方便穿男装,简单的梳个男人发型,就把她当男人,他的眼睛是装饰用的吗?她一没绑胸,二没喉结,三也没故意压低嗓音,而且她长得虽然不矮,胸部虽然不大,可是整体来说也算玲珑有致,哪里像男人啦!
  “小非,我像男人吗?”她望向一旁好不容易停住笑的少年。
  小非咧着嘴,“要听真话?”
  “当然啦!要听假话的话,我自己想就成了,问你干嘛?”
  “穿夏衫的时候,就算你穿男装,从你的身段还看得出来你是个姑娘家,可现下你裹得像一只熊,行为举止没有一丝姑娘家该有的样子,可也不至于真的像个男人,所以结论就是,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没见过这么怕热又怕冷的人,初识她时是夏日,怕热到袖子裤脚都撩得高高的,简直不成体统。
  “你的嘴巴真恶毒,我要告诉莲姊!”莲姊,小非的娘。
  “是你问我的!”小非皱眉。
  “要我不告状也行,称赞我一声美人姊姊就好。”她笑嘻嘻的威胁。
  小非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她。“你去告状吧。”
  “真是,嘴巴一点也不甜,将来怎么追媳妇儿?”陆紫蓉夸张的摇头。
  “媳妇儿为什么要跑给我追?”他疑惑了。
  “听不懂就算了。”她翻了一个白眼。“叫下一位进来。”
  就这样,忙碌的看诊直到傍晚才终于结束。
  “呼──
总算结束,真是累死我了,下次得叫姜大哥控制挂号人数才行。”陆紫蓉站起身舒展筋骨。
  “陆大夫,还有一位。”小非小声提醒。
  “啊?”她正高举着双手,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又慢慢放下手。“我都忘了。郭总管,现在就过去吗?”
  “如果陆大夫方便的话。”
  “我是没什么差别,不过我得住下吗?”
  “如果陆大夫判定我家主子的眼睛你无法救,那就不必;如果有救,希望陆大夫能住在山庄,直到我家主子眼睛复元为止。”
  “我懂了。”陆紫蓉点点头。“如果要住下,我得先说说我的条件。”
  “请说。”
  “第一,雷霆山庄不管有任何规矩,都不能规范到我身上。”据说大户人家规矩特别多,这点不可不防。
  “当然,陆大夫是贵客,雷霆山庄必以礼相待。”
  “第二,我每天都要沐浴,请准备好两个大浴桶,供应热水以及所需清洁用品。”
  每天?郭总管难掩惊讶。就算富贵人家也少有每天沐浴,最多就是三天一沐,五日一浴,就连官吏们顶多也是十日一休沐。不过他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这个条件不是问题。
  “可以,雷霆山庄建有几处浴池,洗浴非常方便,还有天然的温泉池,陆大夫可以自由使用。”
  有温泉!陆紫蓉双眼一亮,光是冲着这点,她就一定会入庄。
  “很好,条件说完了,接下来说说我的规矩。”
  还有规矩?不喜欢守别人家的规矩,自己规矩条件倒是挺多的。“请说。”郭峰忍耐的说。
  “一次看诊,诊金十两银,诊完立即付费;开一次药方二十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药方。另外,如果你家主子的眼疾需要特殊疗程,价钱则另计,端看到时候的状况,价钱随我开,不过特殊疗程必须先付费。”她双手抱胸,微抬起下巴。
  “当然,听说雷霆山庄是江南商业霸主,看在你家主子很有钱的份上,我是有可能狮子大开口,所以你可以考虑清楚要不要请我。”
  这陆大夫说话的方式还挺奇怪的,“看在某某的份上”之后,不是应该更优惠吗?怎么会接个狮子大开口呢?
  不过——“特殊疗程是指什么?”他比较在意这点。
  陆紫蓉挑眉笑了笑,“抱歉,无可奉告。不过请放心,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接下这笔生意,我就会尽心尽力做好。”她微笑地望着他。“所以呢?成交吗?”
  原来……他们刚刚是在谈生意吗?
  算了。“成交。”
  “很好,请稍等。”回到桌子旁坐下,她在纸上开始书写,好一会儿之后,抬手对郭峰招了招,将毛笔递给他。“郭总管请在这张合约上签名按指印。”
  “这是……”郭峰看着上头书写的内容,发现是刚刚她说的条件和规矩。
  “工作契约。为预防双方偶有健忘之症,白纸黑字会比较清楚明白。另外,我加了一条但书,除非我医治不了你家主子的眼睛,否则不可无故将陆某遣离,若有违者,罚金一万两银。”
  一万两
郭峰惊愕的瞠大眼。
  “请放心,我这人的个性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是不行,不会死赖着不走,要是总管不放心,也可以加一条但书,若陆某说可以医,患者也完全配合我,最后却还是医不好,我也可以给个罚金一万两,如何?”
  “不用了,我相信陆大夫。”郭峰点点头,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指印,看着大夫也签上名字盖上指印。原来陆大夫的名字叫“紫蓉”……
  咦?这名字分明就是个姑娘家的名字
  “啊,对了,郭总管,我不是男人,我是个姑娘。”
  这是一栋很……累人的房子。
  陆紫蓉心中暗暗叹息,背着她专用的医箱,紧紧跟在郭峰身后,藉由他手上灯笼微弱的亮光,勉强看清路径。
  他们抵达雷霆山庄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他的意思原本是请她明日再看诊,不过她向来不喜欢拖拖拉拉,反正对她来说,时间还早得很。
  打从踏入雷霆山庄那道高耸的红木大门之后,他们已经至少又走了一刻钟以上,绕过好多小桥流水、庭园造景、假山神木,简直就是跋山涉水嘛!她的脚很酸耶,到底还要走多久啊?
  “到了。”郭峰停了下来。
  听到万分期待的两个字,陆紫蓉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抬起头,眼前是一座砖雕门楼,高约两丈,宽约一丈余,中间字匾书有“清静幽居”四字。
  推开高高的红木门,郭峰跨入门槛,招呼她一同进来,又领着她沿石径绕过景致优美的庭园,来到主子的寝楼“风清楼”,轻叩两声门板之后,便立于门外,扬声道:“爷,陆大夫到了。”
  里头久久没有回应,陆紫蓉正疑惑时,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总管,爷请你们进去。”雷展侑的侍从煌安说,跟着站到一边。
  “进来吧!”郭峰回头对陆紫蓉低声道。
  她跨了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一名面容冷俊的男子端坐在厅内,身穿白色绸袍,如果不要看他紧皱的眉头和冷凝严肃的表情,这会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男人。
  “爷,陆大夫到了。”
  “总管,这么年轻的公子,真的是陆大夫吗?”煌安疑惑的问。
  “哦——?其实陆大夫她……是位姑娘。”不安的瞥了一眼主子。惨了!主子变脸了。
  雷展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刚刚听见什么?郭峰请回来的大夫,竟然是个姑娘
  “郭峰,你是老糊涂了吗?”他愤怒的一拍桌,站了起来。“你竟然请了一个女人回来!”
  “可是爷,这个消息是林公子给的,林公子的消息应该不会错才对。”他赶紧搬出主子的挚友林伟哲。
  雷展侑更加皱眉。伟哲竟然说这个女人是大夫,医术颇高明,还有个“妙手神医”的称号?连他都要欺他眼瞎吗!
  还有,他的眼是瞎了,可感觉却比以往更敏锐,打从这个女人踏进房里,他就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简直不知羞耻!
  “郭峰,送客!”被注视的感觉太过强烈,他恼怒的命令。
  “等一下。”已坐下来歇脚的陆紫蓉,总算被他一句“送客”勉强拉回心神,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没办法,那张脸帅极了,有着江南人的儒雅外貌和修长高
的体格,可是浑身又有种难掩的霸气,给人一种天塌下来他绝对会顶住的气势,刚好对了她的味,害她一看着迷,回不了神。
  只可惜,脾气好像不怎么好呢,一开口不像说话,倒像在喷火。
  “你还想说什么?”雷展侑勉强忍下不耐,坐了下来。
  “雷庄主,要送客也不是不行,一万两拿来,我马上走人。”早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她才会加这条但书,并在契约成立之后才说出自己是女人。
  “一万两?”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与郭总管签了工作契约,除非诊断之后确定我医治不了你的眼睛,否则无故将我遣离,就必须付一万两罚金。”
  “郭峰!”雷展侑倏地怒吼。
  “爷,就让陆大夫诊诊吧!”抹抹冷汗,郭峰实在很佩服陆大夫处变不惊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姑娘家。
  “我不会让一个女人看诊!把人给我撵出庄,否则就是你滚!”站起身,他拂袖便要回内室,只是才跨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带笑轻浮的声音。
  “雷庄主是怕了吗?”陆紫蓉不疾不徐地笑道。老套的激将法,不过向来很有用。
  那带笑的语气以及出口的话,果真让雷展侑气怒,缓缓的转过身来。
  “怕什么?”
  “怕让我看诊,再得到一句无药可救的结论。”站起身,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仰头仔细的望着他的眼。
  若非焦距不对,实在看不出这样一双眼睛是瞎的,不知情的人绝对不会发现他是失明的。
  这双眼,若能视物,该是一双炯炯有神的黑亮眸子,可能有着锐利精明的眼神,依他时时发火的脾气,也可能是一双燃着火焰的眼神,而且……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雷展侑自然感觉到她的接近,而且是非常近,连他的颈子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息,鼻间也尽是她身上的味儿,那是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清清淡淡的,像是长时间浸淫于草药间,自然沾染上身的,闻起来还挺舒服,可是他就是厌恶!
  不过他并没有退开,直觉认为退开就是认输的表现。
  “可笑!无药可救这句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自从他瞎了之后,看过的大夫何其多,只是不管多有名的名医,遇到他的眼疾,也是束手无策。
  如果连江湖名医都束手无策,他不以为她会有什么不同!
  “可是听郭总管说,雷庄主您下令这次是最后一次,往后不准旁人再提找大夫的事了,不是吗?”在来雷霆山庄的路上,郭峰是这么说过。“也就表示我若说出这句话,代表你一辈子将与黑暗为伍,所以你怕了,抓住我是女人这点作文章,不让我看诊。”
  “胡扯!”这个女人简直是胡言乱语,被她这么一说,不让她看诊就好像被她说中一般。
  “是吗?”陆紫蓉轻笑。“那么雷庄主就乖乖坐下来,让陆某把个脉,检查一下眼睛吧。”
  她的笑声让他觉得刺耳,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他不敢。
  他以自己的感觉推测她的高度,低下头准确的和她面对面,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却听闻她的呼吸似乎微微一窒,这让他感觉稍微愉快了一点。
  “陆某?哼!你是女人,自称什么‘陆某’?”
  “咦?原来律法有规定女人不能这样自称啊?”她还是笑,眼睛又离不开他的脸了。“我觉得这样说满有趣的,原来女人不能这样说吗?”
  “哼!”说得好像真这样以为似的,偏偏她带笑的语气让人听了,就有一种敷衍的感觉,让雷展侑更加气恼。“你不让开,我怎么回位子‘乖乖’坐下?”他嘲讽的挖苦。
  “咳咳。”清了清喉咙,摸摸鼻子,她赶紧站开,转身先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不知何时送上的茶,先让温暖的杯子暖暖手,然后才慢慢的啜了一口,强迫自己暂时别去看他,免得又失了神。
  唉,他刚刚的动作犯规啦!突然凑近她,这么近距离面对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对心脏很伤啊!
  “雷庄主不用担心我的医术,我爹是个大夫,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学习,还不会认字就会背药方了,要不是年龄不足,凭我的能力,早就能拿到中医执照。”
  一室沉默,好一会儿,雷展侑才问:“你说拿到什么?”
  “咳!”她一口茶水差点呛到。真是的,她说话怎么不经大脑呢!“没什么,那是我家乡的话,是一位大夫有资格行医的证明。”
  “你不是大唐人氏?”
  “不是。”别说不是大唐人了,她根本……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当初要不是和老爸到大陆做中医研习交流,老爸利用空闲时间拉着她到处观光,才到了西安的大雁塔,原本听说观光客挺多的,据说登塔者已到“摩肩接踵”的程度,结果很奇怪的,那天游客非常稀少,当时,她明明有种诡异的感觉,可是却选择忽略,结果,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就莫名其妙失足从塔顶翻落。
  本来以为死定了,谁知道醒来之后,她是还活着,可是世界全变了!更离谱的是,她是在一辆马车上醒来的,小小的马车车厢里挤着十一位姑娘,全都是卖身的,而她是被人口贩子发现,抬上马车,打算顺便卖掉。
  她根本不知道身处何方,那些个姑娘见她奇装异服,觉得她很古怪,所以也没人肯理她,她只能以日升日落的方位判断马车是一直往南走的,沿途一些姑娘上上下下,人口贩子卖了些又买了些,至于她,因为还气虚体弱又瘦骨如柴,所以暂时没将她带下车“展览”。
  她一直在找机会逃离,当马车来到衡山城时,机会来了,她成功脱逃,却在脱逃时不幸跌落一处山沟,在山沟底下昏迷。
  最后,她是被姜氏夫妻给救了,姜家一家四口为人和善好客,她有什么问题他们都很热心的回答,就算那些问题非常古怪,他们也只当她大概伤了脑袋,记忆有些混淆不清,所以她很快便从他们口中厘清现况。
  可是一旦理解,她还真希望自己不要知道,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穿越时空来到唐朝!
  无法接受,所以开始疯狂的尝试很多方法想要回去,不管是从电影、电视或小说看到的各种方法,她几乎都试过,可是除了一身伤以及渐渐累积的绝望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依然在这里。有一次她甚至跑到一座山崖打算跳下去,想说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不过被莲姊给阻止了。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接受这种非现实的现实,开始学着融入,努力思考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并且寻找回家的办法。
  可是她历史很差,所以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能够预知未来的天女。
  她也不懂任何科学,无法制造什么稀奇的“神物”,成为这个时代的能人。
  唯一熟悉的,就是几乎打从出生就开始接触学习的中医了。
  她在古代的第一位病人就是姜老爹,姜大哥本身是个大夫,姜家就是一间小小的药铺子,可是姜大哥却对姜老爹的病束手无策,所以当她医治好姜老爹之后,在姜氏夫妻的力劝之下,她就留在他们的药铺子,开始行医谋生。
  想到这半年多来的心酸血泪、惶惶不安的心情,连她这种生性开朗、皮性十足、嘻笑人生的个性都招架不住,几度差点崩溃呢。
  “难怪你的口音有些奇怪。”雷展侑若有所思。“你是何方人氏?”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地方,说了你也没听过。”耸耸肩,陆紫蓉嘻嘻笑,把无奈收藏得很好。
  “你不说,怎能断定我没听过?”她越是避重就轻,就越是启人疑窦。
  “那并不重要,还是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吧。”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正想搭上他的脉,冷不防伸出的手就被快速准确的抓住,手腕一吃痛,她忍不住皱眉。
  “你干什么?”他发现抓握住的手腕很纤细,并不柔软,感觉只是一根骨头。
  “雷庄主,虽然我自认医术还不错,可是并没有神到可以悬丝听脉,不碰你,我怎么知道你的病症?”好痛!陆紫蓉暗暗吸气,话里却依然带着笑意。“放心好了,我不会趁机对你上下其手,非礼你的。”
  上下其手?非礼
  雷展侑立即甩开她的手,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不知羞耻!
  “以后不要突然接近我,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伤了你!”
  “是是是,那现在我可以帮雷庄主把脉了吗?”不甚正经的回答,三岁孩童都能听出她语气的敷衍,更遑论雷展侑了。
  “不必了!”他恼怒的拒绝。“晚了,我要休息,明天再说。”
  “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也许我也没法治你的眼,这样你不就可以马上摆脱我了吗?”
  “我说,明天再说!”他知道她说得没错,可是他不喜欢下达的命令被违背。
  “真是的,难不成看病还要挑良辰吉时啊……”她没好气的低声咕哝,说话声他刚好听得见。
  雷展侑咬牙,命令自己当作没听见。“郭峰,送陆大夫到客院!”
  “是。”郭峰转向陆紫蓉。“陆大夫,请。”
  “等等。”陆紫蓉没动,心里有个预感。“请问客院在哪里?”
  “客院在山庄的最东侧,陆大夫放心,郭峰会送陆大夫过去。”郭峰回道,以为她担心迷路。
  “那这里位于山庄哪个方位?”
  “最西侧。”
  她就知道,这个脾气不好的家伙一定是把她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住哪里她是没差,问题是,雷霆山庄占地这么辽阔,光是从大门走到这清静幽居就差点走断她的腿,更遑论从最东侧走到最西侧了!
  “再请问,后山在哪个方位?”
  “那边。”郭峰手一指,指向西北方。
  “这样啊,那我不住客院,请给我一间离后山最近的住屋就行。”
  “哦,这个……”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主子。
  “不准!”雷展侑怒道。
  她讶异的很假。“咦?为什么?”
  “陆大夫,清静幽居就是离后山最近的一处院落。”郭峰解释。
  “咦?真的吗?那清静幽居可以直通后山吗?”
  “可以,庭园最西侧有一处小门,那儿便是通往后山的出入口。不过陆大夫不能住在清静幽居里。”瞥了一眼主子铁青的脸色,郭峰实在忍不住替她捏把冷汗。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雷展侑额暴青筋。这个女人铁定是故意的!
  “因为清静幽居是爷的寝院啊。”郭峰说,好像这样就够清楚明白了。
  “我知道啊,这样不是更好吗?住在同一个院落,更方便我看诊啊!”
  “就算你是外族人,也该知道男女有别,同住一个院落不合体统吧!”雷展侑口气甚差。
  “噗!”她忍不住喷笑。
  “有什么好笑的?!”
  “拜托,清静幽居这么大,如果没有刻意要见面,想巧遇也难吧?拘泥这种无聊的礼教体统很可笑耶!”陆紫蓉很受不了的说。“更何况我都不担心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被我吃了不成?”
  这下子雷展侑更是“瞪”着她的方向。这个女人根本是口无遮拦!
  “陆大夫,拜托你别说了。”郭峰抚额暗叹。
  “我又没说错。”看见他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她才好心的收敛了些。“好吧,不说这个,说别的吧。”
  “你还有何高见?!”雷展侑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还有“别的”要说!
  “如果我住在客院,光是想到要帮你看诊,就要顶着寒风‘千里迢迢’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而来,就会变得很懒很懒,懒到干脆不出门,到时候雷庄主是不是要亲自到客院让我看诊呢?如果是,那我没意见。”陆紫蓉皮皮地笑着威胁。
  “陆大夫……”郭峰闭了闭眼,难道她都没看见主子已经快气炸了吗?
  “还是说,雷庄主担心我住在这里,你会对我想入非非?”话更劲爆,她甚至听见有人磨牙的声音,也仿佛听见青筋断裂的声音。
  “我不喜欢住的地方有闲杂人出入,那会让我心情很差!”雷展侑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请一个让他气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回来。
  “呵呵,幸好我是你的主治大夫,不是什么闲杂人。”她拍拍胸脯,一脸庆幸,反正他看不见。
  “你!”她分明是故意装不懂!
  “我看这清静幽居占地也很广,就拨一间最靠近西侧小门的睡房给我好了。运气好的话,你可以马上摆脱我;若运气不好,我因为能治你的眼而留下,我想除了看诊的时间之外,我们应该不会碰到面,也许你根本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
  “爷?”郭峰望向雷展侑,等待他的裁示。真担心爷直接命人将陆大夫丢出山庄……
  雷展侑额上冒着青筋,一会儿才咬牙道:“带她到梅林小筑!”
  郭峰诧异的张嘴,不过随即恢复。“是。”他转向陆紫蓉。“陆大夫请跟我来。”
  “谢啦,雷庄主,明天见。”耶,赢了!
  梅林小筑虽属清静幽居的一处建筑,可实际上,它可以说是独立的一处小庭园。建筑本身是两层楼设计,楼上是居室,楼下则为四面厅,四周开敞,环以檐廊,整体造型轻巧玲珑。
  小筑南面设有湖石花台,遍植梅树,陆紫蓉猜想,梅林小筑应该就是因此取名的。
  小筑北面堆叠体积大的黄石假山,气势壮观,山上疏植红白两色梅,如今正值开花季节,山上红白交错绽放,形成回然不同的景色,美不胜收,也成为自身的一道屏障。
  小筑西北侧是一条连贯整个清静幽居的曲廊,除了与风清楼以及其他建物相通之外,尽头便是通往后山的小门。
  唉!有钱人。
  不过,也只有有钱人,才能够这般享受吧?
  陆紫蓉舒服的坐在温泉池里,来到古代半年多,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舒服的洗热水澡,刚刚下水的那一瞬间,她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仰头靠在池边,映入眼帘的灿烂星空让她一愣。这温泉池上方并无遮蔽,满天星空一览无遗,对曾经住在光害严重市区的她来说,很不可思议呢。
  望着天际那轮弯弯月儿,古月照今人……呵,还真是古月、今人呢!她忍不住自嘲地苦笑。
  如果她再也回不到二十一世纪了呢?如果她必须就在这里生活,直到老死呢?这个想法突然跳了出来,让她心脏一紧。
  “我不要,我要回家啦……”望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她低喊。
  苍天无语,她忍不住开始啜泣,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抹抹眼泪,又仰头瞪星空。
  “我不知道祢把我送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没关系,我认了,但是祢一定要让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里,听到没有,我不要待在这里!”颓丧的瞪着,她又哽咽了。“呜……回应我一下嘛!我可不可以回家啦……”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的一叹,从池子里爬了起来,擦干身子,换上衣裳,垂头丧气、脚步沉重的走回梅林小筑。
  温泉池外的另一边,雷展侑立于围栏外头,一旁站着煌安,两人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爷?”煌安低声轻唤。
  “进去吧。”雷展侑表情不明,沉沉地说。
  走进温泉池,他在煌安的服侍下沐浴净身。
  “爷,要不要煌安转告陆大夫,彩池是爷专用的,请陆大夫到霞池去?”煌安问。
  “霞池在客院,你觉得她会说什么?”雷展侑反问。
  “这……应该会嫌路途遥远吧!”
  “所以,你认为她会同意吗?”雷展侑又问。
  “应该不会,可……这是规矩。”
  “你觉得她会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吗?”他冷哼。
  “这个……应该也不会。”煌安搔搔头,想到总管和陆大夫签的“工作契约”,开宗明义第一条,就是不守规矩。
  “所以不用说了,说了也是白说,只会气死自己而已。”雷展侑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就让她使用吧。”
  “是。”虽然意外,不过煌安对主子的决定向来不会多问为什么。“爷,刚刚陆大夫在哭呢。”
  他没有回话,她哽咽伤心的语调,呜咽啜泣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缭绕,和之前那轻浮、不正经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迷惑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禁不起好奇,他终于问出口。“煌安,陆大夫看起来是什么样的人?”
  “怎样的人啊……”煌安想着适当的形容。“陆大大一直都是嘻皮笑脸的,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她的长相呢?”这样的性情,会配上怎样的长相?
  煌安狐疑的望了眼主子。爷什么时候开始好奇起女人的长相了?
  虽然满心狐疑,不过既然主子问了,他当然会尽职的回答,所以很认真的回想。
  “她的长相啊……”沉吟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她的脸尖尖小小的,大概还不到我巴掌大,看起来就是福薄的模样,还有那双眼儿太圆太大,眼珠子骨碌碌的,好似随时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似的,看起来就是不正经,鼻子太挺太高,嘴儿也太宽太大,总括来说,算普通偏丑,难怪都二十大龄了,还在外头奔波讨生活,大概没有婆家想要那种媳妇儿吧!”
  “是吗?”雷展侑在脑海里勾画着陆紫蓉的模样,“她多高?”
  “陆大夫的身形无福单薄,身长和总管一般高,可大概只有总管一半不到的宽,梳着男人的发型,穿着男人的衣裳,也不知道是谁的旧衣,不是很合身呢。”
  一个偏高瘦长的姑娘,穿着不合身的男人衣裳,小小的巴掌脸,又圆又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和大大的嘴……
  “呵!”勾画出来的样子让他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过一想到她身上穿着不知是哪个男人的衣裳,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哼!果真是化外之民,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风清楼里,陆紫蓉正为雷展侑把脉。
  他知道她靠得很近,因为他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药草香,带点冰凉的指尖按在他手腕的脉上,偶尔会稍稍移动一下。
  不知道她专注把脉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个疑问突然跃入他的脑海里,让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对她产生好奇了?是因为昨夜温泉池畔不同的她吗?
  “我要看看你的眼睛。”好久好久,陆紫蓉终于开口,她的表情异常专注,还带着一丝凝重,起身凑近他,将他的眼皮轻轻拨得更开,仔细的瞧着。
  药草香更浓了,连她呼出的温热气息都吹拂在他脸上。她太靠近了!近到他的皮肤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搔痒感。
  雷展侑暗暗吸了口气,本想稳住自己莫名的反应,却因而让整个胸腔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让他变得心烦意乱。
  陆紫蓉完全没察觉到他心里的情绪变化,专注仔细的瞧过左眼,再换右眼,待两眼都仔细看过之后,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如丧考妣。
  “我完了。”她掩脸,低低的喃喃自语。
  她的样子让一旁的郭峰和煌安跟着忐忑不安了起来。
  “陆大夫,怎么样?”煌安不安的问。“爷的眼睛到底如何?”
  “陆大夫,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样了?”郭峰也很焦急。
  仰头望着他们,陆紫蓉心里万分犹豫,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定。
  她又望向沉默的雷展侑,看见他只是皱着眉头不发一语,像是对自己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希望一点也无所谓,可是视线一落在他放在膝上的手,那紧握的双拳关节都泛白了。
  是啊,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有救。”最后,她说。
  “真的?!”郭峰大喜。“爷,您听见了吗?陆大夫说有救,您的眼睛有救啊!”
  “我是失明,不是聋子,当然听见了。”雷展侑不耐,转向陆紫蓉,“你确定?”
  “我既然说出口,就是有把握治好你。”这次她的语气较为坚定了,既已下了决定,就不要再多想。
  “陆大夫,既然你能医治爷的眼睛,为什么你一脸好像死了爹娘的表情?”煌安呐呐地问。
  雷展侑闻言,突然想到她诊完之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完了”,再加上煌安刚刚的话……
  看见他皱起眉头,表情怀疑的“瞪”向她,陆紫蓉有些恼的瞪了煌安一眼。
  “不关你的事。”真是多嘴!
  “把话说清楚。”雷展侑不容辩驳的命令。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就说我有办法救你的眼睛啊!”
  “既然如此,煌安为何说你的表情如丧考妣?”想敷衍他?!他雷展侑是这么容易被敷衍过去的吗?
  因为要治疗他的眼睛,必须用血咒,然后她就会倒大楣!陆紫蓉在心里咕哝。
  她亲爱的老妈是个法师,法术相当高明,血咒就是亲爱的老妈传授给她的一种治病咒术,利用她的血书一种特殊的符咒当成药引,佐以所需药材治病,而这通常都是用在光靠医术已无法医治的病情上,是一种逆天的禁术。
  既是逆天,使用后就一定会有反扑的灾祸临身,所以她一定会倒楣,轻则小伤小痛,重则重伤,体虚陷入昏睡,甚至……死亡。
  “陆大夫,莫非是要用到你说的‘特殊疗程’?”郭峰突然问。
  她一顿。“没错,所以请先付款,一万两。”
  “一万两?!”煌安震惊的喊。“陆大夫,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一万两换你家爷的双眼,你觉得太贵吗?”她斜眼睨着他。
  “不贵,不过……”郭峰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子。“爷?”银子还是要主子批准才能支领啊!
  “不用问你家爷,这是我这次的价码,关内地区不是正在闹旱灾和饥荒吗?请送到灾区赈灾。”陆紫蓉直接说。
  “咦?陆大夫要把一万两拿去赈灾?”煌安和郭峰难掩讶异。
  “没错,这是做功德,免得……”陆紫蓉没说完,血咒是不能用来图利的,而且做点善事积些功德,会让咒术反扑的灾祸轻一点。“好了,废话不多说,我回梅林小筑准备准备。”
  “等一下。”一直处于无声状态的雷展侑终于开口。
  “你还有事?”她疑惑,随即挑眉。“怎么,你不愿意付这一万两?嫌贵?还是怀疑我?”
  “郭峰,煌安,你们先出去。”他没有回答,只对手下命令。
  看着两人离开,陆紫蓉敏锐的灵感力也让她心生不祥预感,觉得还是先溜为妙。
  “我也没时间浪费,要治疗你的眼睛,还得准备很多……”
  “站住。”手一伸,他准确的抓住她,将她拖了回来。
  “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瞎,抓人这么准,让我这个明眼人很丢脸耶!”她懊恼的抱怨。
  “我有没有瞎你很清楚,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说清楚。”自从他瞎了之后,也只有她敢这样当着他的面调侃他的瞎眼。
  “我不觉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装傻。
  “你打算怎么医治我的眼睛?”
  “抱歉,这是机密,无可奉告。”打混战。
  “是吗?那我不会接受你的治疗。”
  “是吗?那损失的可是你。”她学他说话的口气,一边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他抓紧她的手不放。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师父有交代,这门医术是师门代代口耳相传,不传六耳的密术,也就是说,只能一师对一徒,你想知道也不是不行,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拜你为师?”他嗤之以鼻。“你不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治疗。”
  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而她大可以不甩他,不治疗就算了,她落得轻松,可是……
  从小在老妈的教导下,她就深信凡事冥冥中自有定数,他的眼,普通医术绝对救不了,而她的到来,是他唯一的希望,这仿佛就像被一条无形的丝线缠绕,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界线,将他们给兜在一块。
  “好,我告诉你。”最后,她妥协。“我娘是一位法师,曾经教过我一种治病的咒术,只要利用这种咒术为药引,外敷内用双管齐下,你的眼睛就能复明。”
  雷展侑直接蹙眉。
  “你看,你眉头皱起来了,所以我才不想说的嘛!你一定认为这是怪力乱神,或者认为我是什么江湖郎中骗钱的,对吧?”她先声夺人,把之前隐瞒的原因归咎在这上头。
  “就算我没瞎,也看不到自己皱眉头。”他忽然冒出这句。
  “……我现在在瞪你。”
  “我感觉得到。”他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耶?这么神?“好了,可以让我回去准备了吗?早一天开始治疗,你的眼睛就能早一天复明。”
  “等等,我还有问题。”他还是没放开她。“你说的咒术要怎么施用?”
  “用朱砂画符咒,然后烧了符咒,将符灰混在药粉里面。”她随口胡诌。
  “就这样?”雷展侑疑问。
  “就这样啊,要不然咧?”陆紫蓉笑着反问。“不要问我符咒怎么画,画的时候要如何施法,这些真的是机密,绝对不能说的!”
  “我不会问那个。”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脱口说你完了,为什么是你完了?你为什么会完了?”
  她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会儿,才呐呐地指正,“这是两个问题。”
  “你知道吗?”他突然凑近她,一双黑沉沉的眼又该死又准确的对上她的眼。“你刚刚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信!”
  “是吗……”心脏剧烈的一跳。啧!别这样突然靠近她啊!就说这样很伤心脏的。
  “你以为那种骗三岁小孩的答案我会相信吗?”她那种“爱信不信随便你,与我无关”的口气,让他怎么也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信不信在你,与我无关。”陆紫蓉不在意的耸肩,语气轻佻。“你不相信就算了,要不要治一句话,不治我留在这里也没用,我会马上闪人。”
  “陆紫蓉!”看吧,她果然是这样!脸一沉,他咬牙怒“瞪”。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我马上回梅林小筑收拾行李,很快就能离开,告辞啦。”她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过他身边就打算离开。
  “站住!”手一抓,又很准的将她扯了回来。
  “哇啊!”陆紫蓉没有防备,被这么用力一扯,惊叫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
  四周的景象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两个人同时都静止不动,也没有出声,耳里只有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音。
  她仰头,有些晕眩的望着他黑沉沉的眼。这双无法视物的眼,为何像能吸走人的神智般,让她移不开眼?
  心跳声又快又急的在她耳膜敲击着,是她的?还是他的?
  啊啊!他的唇好吸引人啊,而且近在咫尺,只要她再往前靠那么一咪咪……
  突然,雷展侑像感觉到她的举动,猛地将她推开,脸上有一抹暗红和一丝丝狼狈。
  陆紫蓉踉跄了一步,不过也松了口气,心头暗呼了声阿弥陀佛,视线忍不住又被他的唇吸引,只好赶紧再退一步保持距离,免得上演饿羊扑虎的戏码,那可就糗大了。
  “哎呀呀,雷大爷虽然眼盲,可是感觉很敏锐呢,真可惜,差一点我就能一亲芳泽了。”虽然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故意调侃,看着他慢慢涨红的脸,不禁笑了起来,活像自得其乐的色老爷。
  “胡扯!姑娘家别这般口没遮拦的!”他羞恼斥责。什么一亲芳泽,她当自己是什么?又当他是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嘛,雷大爷不知道我老是被你那红滟滟的唇给迷去神智,若非我自制力好,早趁你眼瞎行动不便偷香了。”她半真半假的嘻嘻笑说。
  雷展侑又被她轻佻的话惹怒,也只有她,从不避讳谈他的眼盲,甚至拿出来调笑戏弄他。
  “雷大爷,你的决定呢?治不治一句话,再拖下去没意义。”
  他应该立刻将人撵出去,可是他不能让她走,因为她是他眼睛的唯一希望!
  “下午开始。”他粗声说。
  “遵命。”陆紫蓉嘻嘻一笑。“那我就回梅林小筑做准备,下午见啦!”
  午后,陆紫蓉来到风清楼,开始正式进入疗程。
  带着冰凉的手在雷展侑眼睛四周抚触着,两人这么贴近,她身上的药草香味更浓郁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很淡,但是他闻到了,是来自这些覆在他眼睛上面的药泥,还有……她的身上。
  “别皱眉头,有点耐心,马上就好了。”陆紫蓉带笑的声音响起。柔软的刷子沾了冰凉的药泥,慢慢涂满他的眼皮和眼睛周围,涂好之后,她先在药泥上头覆上两块布,再拿起带子缠上。
  当带子绕到他后脑时,他感觉到她的双手就围在他头两侧,而他的脸则无可避免的碰触到她身前,绕了几圈,碰了几次,当最后她在他后脑打结的时候,他的脸根本是贴在她身上的。
  依这种高度,贴在哪个部位很容易猜到,虽然她的衣裳穿得厚,他没什么感觉,但是脸还是不争气的热烫起来,耳里尽是她的心跳声,有些快。她也紧张?
  或者……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好了。敷了药之后,最好卧床休息半个时辰,让药效渗入。”陆紫蓉退开一步,暗暗松了口气,脸颊浮着两朵红晕。“煌安,刚刚可有看仔细了?以后换药由你接手,没问题吧?”
  “没问题。”
  “好。”她点头。“外敷的药每日中午一次,只要敷上两个时辰就可拆下。内服的药则是一天两次,早晚膳后服用,我会将药材准备好,煎药的方法也会写清楚,一定要依照上面写的步骤确实去做,煌安,每天就寝前记得到梅林小筑来拿隔天要用的药。”
  “好的,陆大夫。”
  “多久会知道有没有效果?”雷展侑问。
  “这个嘛……”她拉了椅子正打算坐下,结果明明看准了,屁屁却和椅子“擦身而过”,就这样重重跌坐在地上,痛得她眼泪迸出眼眶。
  “陆大夫!”煌安诧异的叫,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陆紫蓉暗暗吸气,暗想才刚下药,就得到这么痛的惩罚,她越来越不敢想像当他的眼睛开始恢复的时候,她的惩罚会有多大!呜……不死也半条命吧。
  “怎么了?”雷展侑蹙眉,手一伸,一会儿便碰到她。“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地上比较凉爽啊!”她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笑着。“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帖药一定有效。”因为她已经开始倒楣了。“至于多久……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表,反正有效果你自然就会知道。”
  他不发一语,大掌向下一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
  “喂,你别拉着我,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呢,你们这儿不是老说男女授受不亲,握着姑娘家的手,是不是就要把人给娶回家啊?”他抓到的地方刚好是她放血的伤口,之前因为准备药材太过仓卒,她只来得及随手扎上几圈绷带,连上药止血都没时间。
  “胡扯什么!”他倏地将她放开。
  她向后踉跄一步,差点又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暗暗松了口气。手腕真是痛死了!
  偷觑一眼,果然,血都渗出绷带了。
  “唉唉,雷庄主像是甩烫手山芋似的,放心啦,我不会要你负责的,你别这么紧张。”忍住痛,她轻笑调侃。
  “你一个姑娘家,怎会满口胡言!”
  “唉,我说的都是真话啊,不管是被你迷住,还是不会要雷庄主负责,都是真的。”嘻嘻一笑,她将手背到后头,拉着袖子隐藏好。“好啦,别恼别恼,我知道你总是恼我,这会儿这里没事了,我就回我的梅林小筑闭关自省。”
  看着眼睛绑着她自制的绷带的男人。啧,可惜,看不到那双黑沉沉的好看眼睛了,不过那抿直的唇,还是好引人遐思哪!
  她舔舔唇,喉咙又有那股饥渴感。
  唉唉,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又要着迷了。
  “我走啦!煌安,这儿交给你收拾,谢啦!”她匆匆转身,逃离现场。
  “这陆大夫好奇怪啊。”煌安一脸疑惑的搔搔头,目送她匆匆逃离的背影。
  “她又怎么了?”雷展侑没有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奇已超出平常。
  “刚刚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明明痛得掉了滴眼泪,可是对爷说话依然还是笑着,真搞不懂她。”
  雷展侑一怔。她的性情是这么爱逞强的?那么,那些嘻皮笑脸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若不是煌安看见,光是听她的声音,根本完全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
  “还有啊……”犹豫了一下,煌安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有什么?”雷展侑不悦地蹙眉。“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爷,那陆大夫老是盯着您瞧,那个表情……”他偏头想着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主子领会。“啊!对了,就好像红菱看见白米饭一样!”红菱是总管的独生闺女,嗜食白米饭,一个人就可以吃掉一大桶。
  红菱看见白米饭……雷展侑回想过去的记忆,那是“垂涎”的样子。
  “有时候我还发现陆大夫看着看着,口水好像都要流下来了。爷,煌安好担心哪,哪天陆大夫会不会真的对爷您……”
  “别胡说!”他脸上微微发红,心口燥热。她……垂涎他?所以她说被他迷住是真的?!那女人……那女人……当真不知羞啊……他忽然好心情的笑了。
  “对不住,爷。”煌安道歉,正打算收拾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药材残渣,不期然的看见主子手上的血,吓了一跳。“爷!您受伤了吗?!”他惊慌的喊。
  “受伤?怎么?”他不解。
  “您右手指头有血。”
  “血?”雷展侑搓了搓手指,确实感觉到轻微的黏腻感,凑到鼻间嗅闻,果然是血腥味。
  是她?!她的手受伤了?所以他刚刚抓到了她的伤口,她才故意说那些话让他放手?!
  这女人,受伤为什么不说?痛为什么还能轻浮调笑?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根本无法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她的声音又太会骗人……
  突然,他想到她帮他裹药泥时,他在药泥里闻到的淡淡血腥味,难道……
  雷展侑皱了皱眉。会吗?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吗?所以她才坚持不说?
  “煌安,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煌安以为主子是打算依陆大夫的交代午睡半个时辰,所以收拾好便退下。
  然而雷展侑只是坐在床沿深思着,一会儿便站起身,离开寝房,慢慢往梅林小筑走去。
  陆紫蓉匆匆跑回梅林小筑,打算替伤口上药,再好好的包扎,谁知道先是在庭院遇到刚回府的郭峰,得知已经开始治疗,便问了一大堆问题,叨叨念念的,简直像个啰唆的老太婆。
  好不容易脱身,才刚踏进梅林小筑的院子,就感受到身后又有人出现了,她暗暗一叹。
  脚步无声,却有股渐渐接近的迫人气势,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出现的人是谁,到目前为止,雷霆山庄里也只有一个人给她这种感觉。
  低头稍稍掀开衣袖,看着依然在渗血的手,绷带已经完全染红了,她要不要干脆当作不知道他的出现,直接进屋去?
  “我不是说刚敷药,至少要休息半个时辰吗?”最后她还是转过身。
  雷展侑停下脚步,刚好立在一棵梅树下,冷风吹拂着,他的乌发飞扬,衣袂飘飘,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让她的心重重一跳。
  “你的手怎么了?”他开口。
  她诧异的望向他,如果他的眼睛不是敷着药泥、缠着绷带,她会以为他突然复明了。
  “我的手怎么了?”她反问,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不可能发现才对。
  突然,他几个跨步走向她,当她回神,想要逃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逃——已经慢了一步,下一瞬间,他的手准确的抓住她。
  暗暗倒抽了口气。这家伙,竟然又抓住她受伤的手!
  雷展侑放松抓握的力道,一手拉开她的衣袖,摸上她的手腕,接触到她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以及渗出的温热,发现血腥味更浓了。
  “雷庄主三番两次这般轻薄我,莫非真想娶我为妻不成?”她轻笑调侃,不动声色。
  雷展侑这次没有斥责她的不正经,一会儿才道:“为什么会受伤?”
  唉,被识破了。“你怎么知道的?”他知道,所以才过来,是吧?
  “我的手染了血,煌安说的。”
  又是那个多嘴的煌安!
  “只是不小心割伤,不碍事。”陆紫蓉说完,想要挣开手,可是他却不放。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掌握中,她的脸莫名的又开始发烫起来,就像刚刚她环着他的头替他在脑后扎上绷带时,看见他的头贴着她的胸口,那股蓦然上涌的热气一般。
  唉唉唉,色不迷人人自迷啊!她的自制力没那么好,老是被他迷去心神,真担心哪天会直接把他扑倒。
  “有上药吗?”他问。
  “一直被打断,还没那个机会呢!”暗示他也是其中一个。
  闻言,雷展侑有些懊恼,却不知是气她还是自己。“进屋去,你帮自己上个药,我帮你扎好绷带。”
  “你?”陆紫蓉讶异。
  “我。虽然我眼瞎,不过我想还是比你一只手济事些。”他改抓住她另一只手。“走吧。”
  她先是低头瞪着他的手,最后耸耸肩,一起走进梅林小筑。
  两人上了二楼,进入寝房,她拿出药箱放在桌上,雷展侑走了过来,一不小心踢到了桌旁的凳子。
  “小心!”她赶紧移开椅子。“抱歉,我住进来之后,有些东西多少移动了些,你坐下。”
  雷展侑摸到椅子,慢慢坐下。
  “手给我。”他伸出手。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她笑,眼底却有一丝焦躁,扯着散落的绷带,却让它们结成一团,越想解结得越紧,她心烦意乱的放手,瞪着一团乱的绷带生闷气。
  “别乱来,手给我。”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他探出手摸索,抓住她的左手,另一手轻轻碰触她受伤的部位,发现一团乱的绷带。“你搞得一团乱了。”
  “这有什么问题,拿剪子剪开就行。”乱成一团的绷带绝对不会比她现在的心情还乱——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这般混乱焦躁。
  从医箱里拿出一支剪刀,直接剪断结成一团的绷带,却又不小心在已经划了一个刀口的左腕上又划了一个小伤口。
  “哦!”她懊恼的喊,懊恼的瞪着那鲜红的血液慢慢渗出,伤口并不大,也很浅,不管它大概只要一分钟就会凝固,可是她就是气。
  “怎么了?”
  “没什么。”她闷闷的将剪刀放回医箱。
  “说实话,我看不见你的样子,而你的声音太会骗人!”雷展侑严肃的说。
  “真的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烦!”
  “烦?真难得。”他有些讶异她会这么说。
  “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陆紫蓉没有多想的脱口而出。
  “是我吗?”他挑眉,谨慎的摸索着,为她将染血的绷带完全拆除。“好了,你等等。”他起身,走到床旁放洗脸盆的架子,摸到脸盆,知道里面还有水,再往上摸索,拿下吊在架子上的巾子一起端了过来,慢慢走到桌旁放下。
  “我自己来。”她起身,清洗满手的血迹。
  “是怎么割伤的?”他决心问出答案。
  “昨晚剪绷带的时候不小心让剪子划伤的。”她说。清洗干净之后,抹上自制的药膏,再附上一块干净的布。“帮我压着。”她一手指导他压着绷带的头。
  “我来。”他接手,慢慢的帮她缠上,而她则适时调整绷带的角度,一会儿之后,两人便合力包扎好了。
  “果然比我自己缠得漂亮多了,谢啦!”她忍不住调侃。“没想到你还会照顾人呢。”
  雷展侑没有说话,见状,她撇撇唇,觉得自讨没趣,也干脆闭嘴。
  “你的伤真的是昨晚不小心划到的?”他突然又问。
  “怀疑啊?难不成我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会搞不清楚吗?”她不禁好笑。
  他摇头,然后说:“不是搞不清楚,是有心隐瞒。”
  “隐瞒?我干嘛隐瞒啊?”这人干嘛那么精明啊!
  “如果伤口是昨晚划伤的,怎么会到现在还血流不止?连上药包扎都没有,这分明是不久前才划伤的!”
  心虚的陆紫蓉猛地起身,收拾起药箱。
  “你老实说,你说的咒术,是不是要用你的血?”他跟着站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在药泥里闻到一股血腥味。”
  不会吧!只是用血画符,血符还用火烧成灰了,这样他也能闻得出来?太离谱了!
  “如果我说是呢?你就不让我治疗了吗?”既然他都猜到了,否认似乎也无济于事。“没错,这个咒术叫做血咒,必须用施咒者的血画符,烧成灰烬之后混在药里,需要的血并不多,对我完全没有影响。”
  “所以这道伤口,就是这样来的。”雷展侑轻声的说,心房紧缩,眉头皱了起来。
  “这次的伤口是我一时错手,不小心划大了一点,其实不需要这么大伤口的。”她将药箱放到柜子上头,转过身来,看见他表情阴沉沉的,便安抚他说:“雷展侑,你不必想太多,这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做的。”
  “为什么?”心头沉沉的,似乎压着一股什么。
  “因为我是大夫啊!”陆紫蓉笑说,好像这样就足够解释。
  “你没听过我的传言吗?”他朝她跨近两步。
  “传言啊,你的传言不少呢,我想想……”可惜的是八卦之于她,就像耳边风一样,所以现在得努力压榨脑袋里曾经听过,而她也还勉强记得的片段,将之连结起来。
  “据说你生意做很大,经营丝绸、古董、酒楼、饭馆等等,尤其雷霆山庄以独门技术所织造的水凌绸更是闻名天下,不仅被钦点为贡品,皇亲国戚爱用,还传到西域各国和海外呢。啊,对了,听说你还有一家雷霆镖局,不仅南北运送自家的货物,也帮人押镖,而且只要挂上雷霆镖局的旗帜,就几乎没有盗匪山贼敢劫。”
  “怎会没有。”他嘲讽。
  “哦,也是,据说数月前,雷庄主亲自押镖遭抢,受了一点伤,中了毒,虽然后来伤愈毒解,可是双眼却失明,找遍许多江湖名医却全部束手无策。”
  “我不是说这些传闻!”她是故意的吗?是在讽刺他吧!
  “不是这些,那就是你杀妻的传言喽?还是说你的失明是报应的传闻?”她也不避讳,直言道。
  他咬牙。“都是!”
  “这当然听过啊,而且如雷贯耳呢,因为群医束手无策,纷纷都说雷庄主双眼无损,所以报应说的传言更甚嚣尘上,这很正常的啦!”
  正常?!他的火气已经要烧到沸腾了。
  “没错,这是我杀了三个人的报应,你小心一点,免得成为第四个!”
  “呵。”陆紫蓉突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我认识你不久,不过你不像是会杀害无辜女人的人,更何况对方是你娶进门的妻子,既然要杀,何必娶?”
  雷展侑心一跳,愤怒的说:“就如你说的,你认识我不久,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也许我就是把人娶进门好方便杀害,享受杀人的乐趣!也许是我不想娶又不得不娶,所以娶进门之后就干脆把人杀了省得碍眼,一方面多杀几个就没人敢妄想嫁给我,一劳永逸!”
  “没错,我是不了解你,不过相信我,你是一个骄傲自负的人这点,并不会太难理解,或许瞧不起女人,不相信女人也有才能,或许脾气差,老爱喷火,但是你的骄傲让你不屑做出伤害弱小的行为。”
  “你太天真了。”深吸了口气,只有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激动。
  她相信他,她竟然相信他!
  为什么?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却能这么肯定的说他不是凶手?
  “这不是天真,而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我很有知人之明。”这是事实,可不是诳语。“不过……”偏头凝望着他,看见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什么?”
  “她们是怎么死的?”
  “仵作验尸说没有外伤,没有中毒,最终结论是暴毙。”他转身在桌旁坐下,毫无停滞,也无错失。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赞叹。
  “什么?”做到什么?难道……“你问我用什么办法让她们看起来像暴毙?”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毫无理由相信他!
  “不是,我是问你,你怎么知道桌椅的距离,怎能这么毫不迟疑,不用摸索就能准确无误找到椅子坐下,或是做其他事?”她好奇的也回到桌边坐下。
  他呆住。她是问这个?骤然狂升的失望尽数消失。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雷展侑冷哼,脸上有点红。
  “那其他地方呢?我看你也走得很顺啊!”这家伙就不能坦然的接受赞美吗?这么别扭。
  “自从失明之后,清静幽居里的任何东西就不曾改变过位置,多撞几次就熟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只不过出了清静幽居就不行了。
  说得那么轻松,可是她相信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适应,以及熟悉记忆周遭的一切。
  “你刚刚说死因是暴毙,三个都是?”
  “对。”她的话题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跳来跳去?
  “三个都是暴毙,而且都是在新婚之夜?”她哼了一声。“雷展侑,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劲,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不关你的事。陆紫蓉,你别多管闲事,免得惹来杀身之祸!”他没有对她连名带姓叫他作任何反应,只是冷声警告。
  “嘻嘻,你关心我。”她轻笑,又开始不正经。
  雷展侑额上青筋倏地凸起,嘴角抽搐了几下,咬牙怒道:“胡扯!我是不想让自己又多背负一条人命!信不信你若死在雷霆山庄,绝对不会有人意外,搞不好外头的人已经开赌盘下注,赌你能在雷霆山庄活多久!”
  “是是是,我胡扯。”她还是嘻嘻嘻。
  “不要笑了!”他恼羞成怒的怒吼。
  “好好好,我不笑。”可是语调还是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无奈,抬手轻轻碰触眼上的绷带,心头有些紧。“每次都要这样吗?”
  “怎样?”
  “每帖药泥都要划伤自己一次,流一次血吗?”
  陆紫蓉微笑,他这么在意,让她觉得好窝心喔。他不是自私的人,不是那种只要自己能痊愈,管别人要做什么牺牲的人,她觉得自己的决定真的是对的。
  “我告诉你一个会让你更心疼的消息好了。”她决定把实情告诉他,呵呵,这种感觉挺不错的耶!
  “我……我什么时候心疼你了?!”涨红脸,他怎么也不承认有这回事!
  “嘻嘻,没关系,我们心里知道就成。”
  “废话少说,是什么消息?”
  “第一,不只是外敷药泥要用血符,你一天两次内服的药方也必须用。”
  “那不是一天要划三次伤?!”他心一揪。
  “不用啦,我不是交代煌安前一天就寝之前来拿隔天的药吗?所以只要每天就寝前放血一次就行。”
  “还有第二个消息吗?”一开始说一个消息,后来又说第一,她说话真的很颠三倒四。
  “第二个消息,血咒其实是一种逆天的禁咒,既然是禁咒,就是禁止使用,逆天施行,施行禁咒者会遭到天谴。”
  他呼吸一窒。“什、什么样的天谴?!”
  “不一定,小伤小痛大伤大痛,严重一点的话身体会极度虚弱,陷入昏迷,甚至有可能在昏迷中死亡,端看对方的病症大小而定,病症越严重,反扑的灾祸就越大。”
  “为什么是你?受益者明明是我!”他大吼,心口紧绷得发疼。“我不要再……”
  她早知道他要说什么,马上打断。“血咒既已开始,就算现在马上停止,也不能改变咒术的反扑,灾祸照常要承受,改变的只有你的眼睛没办法复元而已,你要我承受灾祸承受得这么不值得吗?”
  雷展侑呼吸急促,胸口紧绷的感觉一直无法纡解,反而越来越疼。
  望着他沉郁的表情,陆紫蓉故意闹他,“怎样,心疼了吧?”
  这种揪心的感觉,就是心疼吗?他没有回答,神色复杂。
  他的沉默让她微愣。他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认真,他应该朝她吼一句“胡扯”才对啊!这么认真思考的样子,会让她……心慌慌啊!
  “为什么你愿意做到这种地步?”抑下不舍,他柔声问。
  “因为我懂、我能,所以我做。”陆紫蓉一副理所当然的说。
  “任何人你都会为他这么做?”他的情绪突然变得郁闷。
  “当然不是,要看状况啊!”血咒可是逆天的禁术耶,如果对任何人都这么做,她有九条命也不够陪葬!
  “什么状况?”
  她望着他,轻轻说:“值得救的,我才会救。”
  “你从哪点判断我值得救?”语气有些僵硬。
  “没有什么判断,唯心而已。”她向来凭感觉做事,老妈总是说她遗传了她的灵感力,当遇到为难之事,最好凭“心”而论,少用理智思考,虽然她因此吃过不少苦头,但是事后证明,她不曾后悔过。
  唯心而已……雷展侑喉咙梗塞,震颤不已。好一句唯心而已!
  “如果事实证明你是错的呢?”咽下喉咙的硬块,他生硬的问。“如果人确实是我杀的呢?如果这真是我的报应呢?”
  “那就错喽!我想我能承受得了这种错误。”她不在乎的耸耸肩。
  没有强调她相信他的清白,而是就算错,也没有后悔救他……
  双手握拳收紧,强抑下伸手碰她的冲动。这个才初识不久的女人,为何能这般撼动他的心?
  “连我的亲人都不相信我,为何你会相信?”
  咦?“你有哪些亲人?你爹娘也不相信你?”不会这么惨吧?
  “我爹娘不在了,我仅存的亲人是姑母、姑父、表妹,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山庄东侧的清心园,很少过来这里。”
  “他们都不相信你吗?”
  “不相信是正常的。”他嘲讽。“只有你不正常。”
  “是是是,我就是不正常。”陆紫蓉没好气的哼了哼。好心被雷亲,呿!
  “呵呵!”雷展侑忍不住笑了。
  看着他倏现的笑容,她的心脏重重一跳。他他他……他干嘛突然笑啊?还笑得这么……这么迷死人!
  可恶!她压住胸口。别跳得这么厉害啊!
  这下真的完了,这种感觉,已经不是单纯的发春了!
  他是一个英俊迷人的帅哥,而且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是就算这样,她也只能对他偶尔发发春,不可以对他有感情啊!因为她并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也没有放弃寻找回家的方法,她一定要回家的!
  可是她能回得了家吗……
  “以后别这么粗心莽撞的把伤口划大了。”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我会心疼。”
  “啊!”她不开心,反而尖叫起来。“你你你……你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哼!只有你能说,我不能说吗?”雷展侑心里其实有些狼狈,也没预期自己会就这样脱口而出。
  可是,他是真的心疼她,不是因为自己是获利者,而是她的一句“唯心而已”,在他的周遭,曾有过这样的人吗?
  有,可是那些人的唯心,都是贪心、私心,包括他自己也是!
  她乱了他所有的认知,明明性情让他不敢苟同,可偏偏又无法无动于衷,一颗心被她撩拨得狼狈不已。
  “喂,雷展侑,你这样犯规啦!”陆紫蓉有些气虚。“油嘴滑舌是我的优势耶!”
  “姑娘家不应该……”
  “不应该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是是是,我懂,我懂。”她夸张的长长一叹,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那盆血水。
  听见声音,他伸手压住脸盆。“你别忙了,我叫人过来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你手受伤,最好不要再使力。”他一脸不苟同。“我吩咐仆人过来收拾。”
  “不用这么麻烦,这盆水又不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陆紫蓉赶紧端走脸盆,打算下楼,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移开的椅子,一脚绊倒,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跌的同时,手上的脸盆也跟着飞了出去。
  “你……”敏锐的听见她绊到椅子的声音,雷展侑盲目的想要营救,却先被淋了一身,接着两人撞成一团。
  “砰”地一声巨响,他被她扑倒,往后重重跌坐在地,形成他下她上的暧昧姿势,紧接着「匡啷”一声,那脸盆就这么该死的倒扣在他头上。
  所有的状况几乎在眨眼间便结束,一室死寂,只听闻他重重的呼吸声。
  陆紫蓉傻眼的看着被她压在身下,浑身滴着水、头上还倒扣着脸盆的男人。
  她倒楣,她可以理解,照道理说,这水和脸盆都应该在她身上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波及到他身上?
  “哦,对、对不起,我帮你……咳!拿下来,再帮你……咳咳!换药……”忍着喷笑的冲动,她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脸盆拿下,可是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她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陆、紫、蓉!”雷展侑暴吼出声。
  “哈哈哈!”他不吼还好,一吼,她反而笑得更夸张了,等终于笑够,她才喘着气拍拍他,“别气别气,到你眼睛复元之前,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无辜被波及。”
  怒容一敛,他将手臂撑在身后,慢慢坐了起来。
  “你是说,这就是咒术的反扑?”
  “大概是,每次轻重不一,各种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到底还要坐在我身上多久?”
  现代。
  “呼——”刘淑燕吐出一口气,盘腿坐于太极八卦图中的身子疲累的往前倒。
  “老婆!”陆国伟立即抱住她,将她送到床上,让她靠着床头坐着。“还好吗?”他坐在床沿,关心的轻抚妻子的脸胧。
  “还好,只是有点累。”刘淑燕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看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只是有点累而已。
  “你太勉强自己了!”他心疼的轻抚爱妻苍白的脸。
  “老公,这次还是找不到丫头,怎么办?”
  “你别急,自己的身体要顾好,我相信丫头一定没事的。”
  “我真希望自己能力更强一点,一次能回溯更多年。”
  “一次回溯一百五十年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老婆,不要太逞强。”
  “可是一个月只能施法一次,太慢了!”刘淑燕摇头。“都已经半年了,我才回溯九百年,如果丫头跑到更远的年代呢?我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她?”
  “你若弄坏身子,丫头怎么办?”
  那天,当女儿的指尖与他错过时,他肝胆俱裂,可是当他看见跌落的身影突然被一层光圈笼罩,下一瞬间便平空消失,他不敢置信的呆怔在当场,回过神之后,他立即打电话给老婆说明状况,她听了也马上赶了过来。
  刘淑燕是个法术高明的法师,据说刘家每一代都会生出一位灵能力者,他们这一代的灵能力者是她的大哥,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她的灵能力比她大哥强,这是她从小就看透自己绝对不能比大哥强,所以努力隐藏自己能力的结果。
  “老婆,你确定丫头真的……”他不是不相信老婆的能力,只是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
  “是真的。”刘淑燕拍拍老公。“丫头不在这个年代了,而且你又看见她平空消失,更是八九不离十。等下次新月,我会再施法找她,一定能找到她的。”
  “那……就算找到了,我们要如何把她带回来呢?”
  “如果和丫头联络上了,我会教她怎么做,她多多少少也遗传了一点我的灵能力,虽然不强,但是足够了,我和她同时施法,一定能将她带回来的。”
  “唉!那天丫头明明说感觉有些诡异的,我却……”陆国伟很自责。
  “不,老公,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丫头命中注定的,不管那个时间点你们在做什么都一样。”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陆国伟将老婆拥进怀里,两人无声的依偎,安慰着彼此。
  清静幽居里,东北侧是一处面积挺大的跑马场,除了平坦的草地之外,草地上还设有几处障碍,土地面积衔接到外围的山岭,以约一人高的栏杆围起,是雷展侑专用的马场,饲养着数匹骏马。
  陆紫蓉站在马场外围,两手搭着栏杆,下巴靠在交叠的手臂上,视线胶着在马场内骑着骏马奔驰的男人。
  太奇怪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是怎么保持平衡,又如何操控马匹方向?
  认真观察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他手上的缰绳只是抓着好看的,他完全信任那匹马,而那匹马也非常有灵性,脚步平稳,将主人稳稳的托载着。
  哼哼,真是令人感动的主人与宠物情谊啊!
  眼红的看着,她突然倒抽了口气,惊愕的看着马匹跳跃过一道障碍,而那个……该死的、自大的、愚蠢的男人,依然维持着挺拔帅气的身姿,稳稳坐在马背上!
  这男人,就不怕摔断脖子吗?!
  “陆大夫,原来你在这儿!”郭峰喘着气跑了过来。
  “郭总管,你找我?”虽然嘴里问着,但她的视线仍直盯着马上的男人。
  “是。”郭峰来到她身边,喘了一会儿,顺过气之后才道:“预备赈灾的物品都已经添置妥当,食物、衣物、生活用品及药材,除了陆大夫那一万两的医药费之外,爷还自己添了九万两银子,共十万两,所有东西都已经装上车,明天一早将由雷霆镖局押送出发至灾区。”
  他又添了九万两银?!难怪她总觉得这次倒楣事件不多,也都算小意思。
  视线仍在雷展侑身上,刚好又看见他做出一个让她的心差点跳出喉咙的危险动作,真是够了!
  “雷展侑!”她双手圈在嘴边,对着马场大喊。“你最好在摔断脖子之前给我下马!我可不想白拿了你一万两银子!”
  “陆大夫!”煌安刚好走过来,听闻她的话,立即惊呼低斥,“爷的骑术很好,烈风也是一匹良驹,不会摔爷的!”这陆大夫竟然诅咒爷摔断脖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问题是他是个瞎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可不想让我的辛苦白费了。”
  她辛苦?她不是只有一开始帮爷看诊,第一次敷药亲自示范,接下来就都没再动过手了耶!所需要的药材也都是直接送到梅林小筑,她顶多就是抓出每帖的分量,将部分药材研磨成粉而已。
  煌安和郭峰面面相觑,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辛苦了。
  “你家爷骑术真的很好?瞎了之后也没问题吗?”虽然她很想“救”他,但也得先确保自身安全。
  “当然没问题。”
  “那好。”陆紫蓉点点头。
  什么?好什么?煌安和郭峰不懂。
  “雷展侑!”她又朝马场大喊。“我也要学骑马!”
  马场里的人、马总算停了下来,就见雷展侑俯身抚着马匹的脖子,在马耳旁说了什么,一会儿之后便来到她面前,隔着栏杆,高高在上的“望”着她。
  “你要学骑马?”雷展侑问。
  “对啊,教我。”陆紫蓉刻意扬高声音,让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雷展侑犹豫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拒绝不了她声音里透出的渴望,只好点点头。“好,你过来。”
  “耶,太好了!”陆紫蓉欢呼一声,立即手脚并用的爬上围栏。
  “陆大夫!”郭峰惊呼,“那儿有门啊!”
  “还要绕那么远很麻烦耶!”她才不想大费周章,反正他的马就停在栏杆旁,她只要爬上栏杆,直接跨上去就行啦!
  “陆紫蓉,别乱来。”雷展侑也出声警告。“从门走过来,姑娘家……”
  “你们很啰唆,我这样快又方便,直接……啊!”身子不稳的晃动,陆紫蓉尖叫,往前扑跌。
  “陆大夫!”煌安和郭峰惊恐的大叫。
  雷展侑微凛,凝神感受周遭空气的流动,紧接着手一伸,拦腰勾住扑跌过来的身子。
  “我的天啊!”见状,郭峰才松了口气。
  “陆大夫,我看差点摔断脖子的是你!”煌安也吐了口气。吓死人了!
  陆紫蓉就这么挂在雷展侑的手臂上,表情尴尬,不过还是很庆幸啦!
  “多谢雷大侠救了小女子的脖子。”她笑说,声音微微发颤,不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不过最近几日相处时间多了,对她心口不一的性情也多有了解,因此雷展侑听出了她声音里那些微的惧意。
  手臂一使力,将她勾上马,坐在他身前。
  “明明知道自己霉星高挂,怎么不小心一点?”他低叹,双脚轻踢马腹,烈风便开始绕场行走。
  “其实再怎么小心也没用,该来的躲不过,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搞得自己神经紧张呢?人啊,要快乐的活啊!”再说,那是医好他眼睛所必须承受的天谴,怎么可能避得掉?
  但她没说,说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就算该来的躲不掉,至少能避免掉一些不该来的!”他气她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以后别这么莽撞了。”
  “好奇怪。”她突然说。
  “什么?”
  “你的脾气一点也不像传闻那么暴躁啊!除了一开始之外啦。”陆紫蓉笑得很暧昧,“是不是舍不得对我发脾气啊?”
  他最近心情似乎真的变得比较平静,不会再经常气愤填膺,暴躁愤怒的大吼了,很像……以前的自己。
  “就算我否认,你也会继续自我陶醉,所以你说是就是。”他没否认。
  “咦?你这是承认的意思吗?”不会吧,照理说他应该会骂她没规矩或是胡说八道之类的啊,怎么这么好商量?
  “走了。”脸色微红,他没多做解释,一声大喝。
  “什……哇啊!”
  烈风突然加快速度,她整个人向后倒进他的怀里,被他的两臂圈住。
  “你这家伙,至少要先通知我一声啊!”可恶!不回答她的问题就算了,她刚刚硬要上马,就是想说他多载一个人会走慢一点,没想到他还嚣张的迎风策马勒,真是气死她了!
  “我不是说‘走了’吗?”雷展侑忍不住笑了。
  “那不算!”这种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能称为“走”吗?
  “那你喜欢骑马的感觉吗?”希望她会喜欢,因为,他喜欢。
  “喜欢,如果能让我握缰绳我会更喜欢。”虽然不会骑马,但跟瞎子比,她还是对自己比较有信心,反正这匹马看起来很乖,而她的眼睛能确保他们不会“撞马”。
  “不行。”他一口回绝,以她莽撞的个性,自己骑马太危险了,想到这他就心惊,“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上马的吧?”
  本来被嘲笑的陆紫蓉想回嘴,却又灵机一动,她有更好的主意了!
  “你可以教我啊。”她甜滋滋的说,当然,他不会看到她笑容里的算计。
  “陆大夫,你要一个瞎子教你骑马,太看得起我了吧!”雷展侑失笑。
  “我相信雷庄主会是一个好师父的。”她继续用腻人的语气说话。
  “是吗?”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他轻声说:“等我眼睛复元,再带你到外头跑跑,有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好啊,我等你。”这次她笑得真诚。
  宾果!男人果然是需要吹捧的,往后,她就能以学习的名义看着他,绝对不让他在眼睛复明前摔断脖子!哈哈……等等,他刚刚承诺的是未来吗?
  陆紫蓉心头一紧,差点忘了,她哪有那么多未来啊……
  这个时辰,煌安已经在后面的小房间里睡熟。
  雷展侑摸索着从床上起身,披上叠放在床边的外袍,慢慢走出风清楼,心里计算着步伐,开始“复习”环境。
  自从瞎了之后,除了第一个月他因为无法接受而几乎放弃自己的那段时间之外,这几乎成了他每天的功课。
  陆紫蓉说得没错,他是骄傲的,所以不容许自己陷入无助可怜的境界,就算此时眼睛复明有望,他还是习惯性的做着这件事。
  慢慢游走一趟清静幽居,他有些刻意的避开梅林小筑,踏上连结整个清静幽居的长廊,除了飘着雪气的风声之外,黑夜是全然寂静的。
  突然,他隐约听见一声异响自远处传来,他蹙眉,侧耳细听,那个方向好像是……通往后山的小门!
  他立即回身,轻巧无声的往小门的方向潜去,不一会儿,便抵达小门附近,隐身在黑暗之中。
  这个脚步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出声。
  “喝!”受到惊吓的抽息声响起,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整个人跳起来的模样,还听见应该是灯笼落地的声音。
  “你……雷、雷展侑?”
  “是我。”他慢慢的接近她。
  “天啊!吓死我了。”陆紫蓉缓了口气,心脏依然剧烈的跳动着。“好暗,雷展侑,我的灯笼掉了,什么都看不到,你在哪里?”她抬手摸索,不敢妄动。
  “别动,我过去带你。”他循声而至,抬手摸索,一会儿,碰着了她的手,被她立即扣住。
  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汗湿,显然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他返手扣住她。“别怕,我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接触到他,受到惊吓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贪恋的靠近他的怀抱,深吸了口气。啊!真的是他……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雷展侑带着她往侮林小筑走去。“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后山去做什么?”
  “我去摘月西花,前几天我发现后山有几株已经结了花苞,大概这几日就能开花,那在我的家乡已经绝种的花种,我只在我们陆家一本密传的医书里看过,我一定要摘到。”
  “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
  “当然是这种时候,月西花只开在月落西山的时候,而且仅开一个小……半个时辰就会凋谢,花一凋谢,就没有价值了,可是如果在它盛开的时候将它摘下,它就能维持盛开花形三日左右,取其花瓣炖煮冰糖,或是浸泡蜂蜜将它冰镇,前者食用可改善女性虚寒体质,后者可以养颜美容,虽然我是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不过有了年纪之后,还是需要保养的。”
  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
  他很想笑,却没有戳破她的自褒之语,就算她没想过他身旁的人会对他形容她的面貌——以他的个性确实不会多问,可是他偏偏就是对她好奇——她应该也知道只要他眼睛一复明,就能看见她的真面目了吧?
  “我并不在乎你的外貌。”他只能说。
  “呵呵,那是因为我美丽,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不在乎。”她一点都不害羞的嘻嘻笑。“啊!到了到了。”她看见前方她挂在屋檐的灯笼透出的昏黄光亮,欢呼一声就要往前跑。
  “紫蓉。”他将她拉回身边,走到小径旁一棵梅树下设置的长椅坐下。
  “雷展侑,外头……有点冷耶!”要坐在这里吗?进屋去比较温暖吧?
  “我不进去了,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如果你累了,我不勉强。”他放开手。
  “累是不累,可是我怕冷。”她抖着声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把月西花拿进去,马上就出来。”说完便起身跑进屋子里,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我回来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眼儿一转,直接窝进他的怀里,嘻嘻一笑。“这样就比较不冷了。”
  “这几天可能就会下雪,到时候只会更冷,你怎么办?”
  “谁知道。”她耸耸肩。“我来这里第一个冬天勉强安然度过,没想到初春的天气更冷,也许会冻死吧。”
  “胡扯!”雷展侑低斥,拉开外袍裹住她,收紧手臂将她拥进怀中。明天他会吩咐锦织坊替她准备一些保暖的衣裳。
  “好暖喔……”陆紫蓉舒服的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在外头闲晃?”
  “自从失明之后,这是我每天晚上的功课。”他也没隐瞒。
  “我就知道,你不爱依赖别人,对吧?”他是个傲气十足的人,就是因为骄傲,所以失明的打击除了让他脾气变坏之外,并没有让他因此丧志……或许有,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再过一阵子,你的眼睛就可以恢复了。”
  “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问。
  “什么事?”她狐疑,一会儿便领悟。“哦,你是说倒楣事?”
  “对,有没有瞒着我又哪儿受伤了?”
  “没有,很平静。”她笑。靠在他的怀里,耳里听着他的心跳,反正只是撞出一些大大小小的瘀青,既然他看不见,何必说出来让他忧心。
  “紫蓉,我想看你。”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声说。
  “放心,你的眼睛一定会复元的。”她向他保证。
  “我现在想‘看’你。”他又道,一只大掌轻轻的、试探地碰触了她的脸颊一下,似乎在等她拒绝。
  陆紫蓉只是轻喘一声,并没有躲开。
  他稍稍离开她,手指动了动,两手便落在她的额上,双手顺着额头朝两边滑开,慢慢的滑过她的眉、眼,她因他的动作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他用两根食指滑过她的鼻,拇指抚过她的唇,再慢慢的往下,中指指尖滑过下巴,再往旁抚过她的颊,落在耳畔,停下。
  她睁开眼,气息有些紊乱,他捧着她的脸,他的唇就近在眼前……糟糟糟,这样的美色,根本是引人犯罪!
  雷展侑手指又回到她的唇,似乎是在确定位置,接着脸慢慢的朝她俯下,陆紫蓉吞了口口水,喉咙饥渴的感觉瞬间加深。他……他要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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