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离墨上官婉儿小说被殿下睡是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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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免费阅读(上官婉儿)是一部热门言情小说,讲述了上官婉儿,出身名门,才情横溢,却从襁褓时代起掖庭为婢;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俯首帖耳的背后暗流涌动;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她倾心仰慕着太子李贤,却不得不亲手将他送至绝路;面对英王李显的温软迷恋,莲花六郎的恣情暧昧,野心家武三思以情为饵,美男子崔湜步步为营……她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高峰,秉国权衡,纵横捭阖,堪称巾帼宰相,与此同时,却也深陷情与欲的漩涡,苦苦挣扎,终究无法全身而退……从官婢到女相,且看大明宫第一女官的传奇人生。《上官婉儿》非常适合午后闲暇时光阅读!
上官婉儿章节截图
上官婉儿精彩内容
武后到底是爱女心切,英王李显的提议成功被采纳,太平公主李令月的寿宴办得既喜气又有趣味,那些来自民间的舞乐和唱词令人耳目一新,高鼻深目的胡人载歌载舞,更是凭添了几分万国来朝的盛世荣耀。
  李令月对母亲和兄长的布置安排十分满意,从小到大,她在皇室地位最是特殊,因为早夭的安定思公主的缘故,武后将一份特殊的爱悉数倾注在她身上。
武后一共生育了四子二女,长子李弘猝死是家族挥之不去的阴霾和隐痛,安定思公主的离世更是宫中忌讳。
  结束了麟德殿一整天尽情的娱乐,兴致依旧很高的令月硬是拉着婉儿在太液池周边的亭子里继续饮酒,她虽已微醺,却丝毫没有困意,相反有些出奇的兴奋,相比往日,话显得格外的多。
  婉儿担心公主饮酒过度伤身,更担心公主从极度的喜悦中抽离时情绪的落差,于是温言细语道:“公主,您看这玛瑙杯里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琉璃盘里的果子也没剩下几个好看的了,再往下去,只有赏玩这杯子和盘子了,不如早点回宫歇了?”
  令月趴在石桌上,呵呵一笑,“天色还早,歇什么歇?何况即便看着这几个杯盘,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转头看着婉儿,忽然问,“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是何时生辰?”
  婉儿被问住了,想了想淡淡回答:“奴婢记不得了,也从不过生辰。
”伸手过去将令月从石桌上扶起,“这上面太凉了。
  “我知道你受苦了,可是婉儿,你终究和别的宫婢是不一样的,母亲和哥哥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也——”短暂了停顿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说,“其实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你懂得,堂堂一个公主、皇后唯一的女儿,不能还有不如一个小小女官的地方。
你是挺美,而且美而不自知,可我不一样,我对自己很确信,我的美与生俱来就是咄咄逼人的,我这张狂的性子怕是很多人暗地里都不喜欢,可我才不在乎呢……你也很有才气,写出的诗作让我羞愧,可是很多你不懂的只有我懂,这深宫里的生存之道你并不明白,我倒是愿意教你,可是却担心,你大放异彩的那天就是我黯然失色的日子。
我和我那几个哥哥不一样,他们要是喜欢你,大不了把你纳了回去,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女人是件有面子的事情,可我呢,我若欣赏你、喜欢你,可就难堪了,我还得提防着你才行。
  太平公主的话不可谓不坦诚,婉儿的态度却很平静,带着笑容和恳切说,“公主,您有点醉了,只有醉了才会说这样的糊涂话。
婉儿不过是个奴婢,承蒙天后娘娘不弃,这才稍稍有了出路。
我是天后的奴婢,也是公主您的奴婢。
我丝毫不关注公主会怎样看、怎样想我这个人,这都不是我该寻思和琢磨的,更是逾越本分的,我所思所想只有如何尽心尽力写好每一份敕令,看到奏折上的批注后能明白这其中是怎样的一番思量和博弈。
不怕公主笑话,我既不喜欢琴棋,也不喜欢书画,没有争宠邀功的心,更没有想去王府伺候几位殿下的意愿,他们一点儿不缺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女人,我的志向也根本不在那上面……我就想着能有一个简单却不一样的人生,不卑不亢、从从容容。
  令月抓了酒壶,想往杯子里倒酒,一双宝石般剔透夺目的眸子在夜里散发出幽幽的光彩,“所以我才说,婉儿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和与众不同的人在一起,这样不会无聊,更不会懈怠……我特别害怕在这宫里过得庸碌平凡。
  “奴婢会一直陪伴在公主身边,不是锦上添花,亦不是雪中送炭,只是公主寂寞无助之时的一个倾诉对象,心烦意乱之时也会替公主承担一份微薄的悲辛。
”婉儿边说边从令月手中取出酒壶,又将身边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缓声低语,“当然,奴婢更希望公主永远喜乐安康,永远用不上这样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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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精彩书籍”玄谙见这胖厨不走,便问。
  “奴才郭来,正是此处的管事。所有太后和皇上的膳食都有奴才亲自负责。”胖厨赶忙恭敬地曲腰回答。
  “请问大人,今日的高丽参和黑鱼也是您在做么?”慕禅上前一步。立在玄谙身边,浅笑着问那胖厨。
“哦,禀娘娘,太后的食材还未动呢。因为贡品珍贵,而且高丽参又是药材,所以奴才本想去太医院问问再动手的。”胖厨见慕禅盈盈而笑,虽然周身素净,却气质如兰。脱口而出便叫起了娘娘。
  “大人误会了,我不是后宫妃嫔。”慕禅略有些尴尬地解释了,又道:“我叫慕禅,是司职存药房的女官,过来正是为了太后地午膳。”
  “哟,瞧瞧。连女官都出落的如此水灵。真难得。”胖厨说着上下打量着慕禅,双目放光。嘴上还不停地啧啧直叹。
  眉头锁住,玄谙面露不满,正要开口呵斥,却又被一旁的诸葛云抢了先,拿着尖声尖气地嗓子喊道:“郭来,你不要命啦!慕姑娘是太后亲封的三品夫人,正宗的主子。你还敢出言轻薄,简直不把内宫礼法放在眼里,看到你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叫内狱司的刑头儿来会会你啊!”
  “算了,诸葛大人。”慕禅并不怎么介意。常年生活在内宫,早已习惯了周围的环境。因为存药房就紧邻着御厨房,虽然平素里极少往来,可此处的御厨都是未净身的男子,偶尔隔墙也能听见他们说那宫的娘娘长得美些,那个小宫女又水灵些,慕禅开始开觉得不舒服,后来也就习惯了,想着只要尽量不和他们接触便好。
  郭来听了诸葛云地话,才知道慕禅竟是太后钦封的三品夫人,正经的主子,吓得腿都差些软了,再听慕禅并不介意,赶忙点头哈腰地对这慕禅道:“姑娘是存药房的,自然对这些比我们大老粗熟悉些,这就请随奴才过去吧。”说完又对着玄谙哈了哈腰。
  御厨房地一侧各有两个小的灶房,据郭来说,此处是专门为皇上和太后准备膳食的地方。进了灶房,慕禅就看到一株金黄色的长参躺在一方木匣之中猩红的绒布垫在下面,衬得此参黄中透着盈盈的白,好似现摘下的一般。一边还有个木桶,桶中游着两尾臂长的黑鱼,不时搅起些水浪,很是鲜活地样子。
  “太好了,这些黑鱼都是坐橛过后的。”慕禅蹲在木桶前,仰头朝玄谙道:“当久旱无雨湖水即将干枯时,黑鱼能把让自己尾部朝下把身体坐进泥里,只留嘴巴露在泥面以上,等来了水再恢复正常的生活。经过坐橛的黑鱼肉质虽然要老些,但更能发挥阴补的功效呢。只是......”说道此处,慕禅停住了口,面上掩不住地竟有一丝不忍。
  “只是什么?”玄谙也来到慕禅身边蹲下,看着她双目,问道。
  侧过眼。慕禅看着游动的两尾黑鱼,叹道:“黑鱼凶猛,却爱子如命。坊间都称黑鱼为孝鱼。”
  “孝鱼?”玄谙听了很是疑惑。
  “恩。你看这两尾黑鱼,乃是母子。”慕禅望着木桶,轻声道:“父亲曾留下来地一本食补医书。上面记载,黑鱼之所以被称作孝鱼是因为它产子后会失明一段时间,因为看不见,就不能觅食了。这时候,小鱼们会争相地游入它地口中。”顿了顿,微微一叹,慕禅侧头抬眼,看着玄谙:“等它再复明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民间还有个传说,说是它会绕着曾经住地地方一圈一圈地游,似乎是在祭奠被自己吃掉的孩子们。如果有渔夫打到了黑鱼,一般都不会吃它,而是放回去。”
  “所以,这样的母子黑鱼在一起地,是鲜少见的。”玄谙看到慕禅晶莹的双眸中闪着点点亮光,似是有感而发,心中不觉有些酸了,开口道:“不如。也把这两尾鱼给放了吧。”
  “真的?”慕禅又惊又喜,没想到玄谙竟提议要放。
  一旁的郭来却着急了,赶忙跪下道:“这黑鱼来之不易啊,乃是高丽国的渔民在鸭绿江边上打到的。一路运过来,一直换了清亮的河水保着,才会如此鲜活。而且高丽人说了,黑鱼是滋阴补肾地圣品,若是就此放了,岂不白白可惜!”
  “我说郭来,你吃了豹子胆不是?”诸葛云气得没胡子也吹胡子瞪眼了,狠狠地提起郭来硕大的耳垂。骂道:“皇上说放,你还敢阻止。又不是进了你的肚子,你可惜什么?”
  “奴才这不是替太后可惜嘛......”郭来嬉皮笑脸地做赔罪状。
  “好了,别闹了。”玄谙起身来,对这郭来道:“参鸡汤你听慕禅的吩咐熬,这黑鱼。朕会让诸葛云叫人抬走。”
  看着玄谙吩咐诸葛云的背影。慕禅心里暖暖地,觉得外表冷漠的他其实内心也有可以柔软的地方。虽是帝王。可以主宰世间的生杀,却唯独愿意放了这黑鱼母子,也是极不易的。
  “慕姑娘,那就劳烦您说说这汤怎么炖。”郭来来到慕禅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这个主子又说出什么典故出来,弄得参鸡汤也没了,到了午膳拿不出东西,那可是失职大罪。
  慕禅回头过来,对着郭来缓缓道来:“高丽参虽好,却在食用的时候略有些苦味儿。不过合着鸡仔炖了就可以祛除地。”说着慕禅上前去拿起装了参的盒子来仔细查看着,又道:“你去找来大枣三粒、栗子三粒、清水泡过的糯米一盅、再取蒜瓣五片。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就可以开始做了。”
  “具体怎么做还请慕姑娘赐教。”郭来赶忙道。
  “先要去了鸡皮和鸡油膏子,再将泡好的糯米和这株高丽参一并放入鸡腹中,用针线将肚缝缝好,免得糯米露出来。然后把整只鸡放入煲内,再把栗子、大枣、蒜瓣加进去,注满水覆盖住整鸡,比文火大一点儿炖上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哎哟,没想到还真是门学问啊。如果按照老奴地意思,就合着参和鸡给炖了,哪里知道竟有如此多的讲究。”郭来做着惊讶无比的样子,又是啧啧直叹。
  “那就快些动手吧。”玄谙让诸葛云在此守着郭来弄参鸡汤,拿了一边的油纸伞撑着,示意慕禅和他一起出去。
  立在院中,二人躲在伞下,玄谙指着木桶中的黑鱼问道:“放在哪里合适?”
  慕禅想了想,答道:“只有放在护城河中,让它们顺着游入外河吧。”玄谙点点头,面带浅笑,虽是漫天飞雪却仿佛被融化了一般,看的慕禅心绪有些波动,只好说罢就抿唇低首,不敢与其对视。
  “皇上?是您吗?”
  身后传来脆生生一句问话,两人同时转头过去,却看到一身绣蓝锦衣的香卿立在御厨房的门口,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表情僵住了一般,启开地樱唇竟久久没有合上。
  卷三 第六十四章 留取残愁
  临近午时,雪又落得大了些。
  飞絮漫天,噗噗簌簌地堆在地上,合着北风卷起阵阵白雾,让慕禅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雪中,香卿面色极白,似是比之那雪色都还要浅上两分。一双眼幽幽地看着慕禅和玄谙,说不清内里蕴含的是何种情绪,带着淡淡的愁思和哀怨,让人无法逼视。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慕姑娘。”极缓地福礼下去,身边的掌珠生怕香卿被雪沾了,赶紧将伞又伸了一些过去,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不远处伞下的两人。
  “我先进去照看炉火。”慕禅也冲香卿柔柔地点头,仿佛没看到她脸色中的异样,再回头同玄谙颔首福礼,刚提起了群角正想要转身进去,却被他伸手拦住。
  “撑着过去吧,免得沾了雪。”玄谙不由分说地想要将伞塞到慕禅的手里。
  摇摇头,慕禅拒绝了,伸手将昭君套的头套围了起来,小跑着便往小灶房那边去了。玄谙有些失望,回头看着香卿,面色却早已恢复了平素的冷淡:“你身子不好,就别在大雪天出来了。”
  “小主是听说来了高丽参,想要上一些为皇上煮参茶来补身……”一旁的掌珠竟插嘴说了起来。
  “掌珠,别说了。”香卿侧头轻声叱责了掌珠一句,却明显并不是真心,隔着风雪望着玄谙,眼中有着一丝的期待。  “高丽参系数要留给太后进补。你回去吧。”说完玄谙想要转身也回去灶房,却听见耳边传来香卿的一声浅笑。
  “臣妾早就觉得慕姑娘是个良人呢。”一抹娇媚地笑意扬在眉眼之间,衬着香卿雪白的脸色和鲜红的嘴唇,很是有些妖异的感觉。
  并未提起群角,香卿一路缓缓靠近院中的玄谙。身后拖了一条长长地雪痕,露出积雪下面青石铺就的庭院。
  “什么意思。”玄谙扬眉,回头将香卿看着,不明所以。
  “香卿是祝贺皇上又觅得一位良人,后宫又添了一位佳丽。”香卿的话音淡淡的,软软的,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平素里脸头也不敢在玄谙面前抬起。如今却敢在玄谙面前如此说话。见玄谙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自己,香卿又是甜腻一笑:“慕姑娘一颗玲珑心,生得虽不是极为出挑艳丽,却气质如兰淡雅出尘,也别有一番味道。不知,皇上准备合适给她个名分呢?”
  “朕不明白你说什么。”玄谙觉得香卿今日有些异样,却不想多和她说什么,略锁着眉,吩咐一边替她撑着伞的宫女道:“你快扶她下去吧。”
  “不,掌珠”香卿侧身躲开掌珠的手臂。下一刻,竟迈开两大步直接来到了玄谙的伞下,抬起一双眼,似有浓浓愁绪在黑眸中随着飞雪翻腾。映出点点光华。
  论相貌,香卿算是中上之姿。出身小吏之家,从小父母耳提面命地就是及竿后的选秀。琴棋书画,女红女工,她都是无一不精的。只是父亲不过是七品小吏,当年家中几乎倾囊才得以让她成为了应选的秀女。
  香卿还记得,选秀那日,艳阳高照。朗朗晴空。可她的心情却忧郁好像能滴出水来,阴沉沉地,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呼吸。不为别的,只因为环顾周围的莺莺燕燕,再反观她自己,珠翠钗环。锦衣玉带。竟没有一样傍身,只是一对玛瑙耳坠。鲜红的颜色犹如她当时的脸色,又羞又急,恨不得马上逃离开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属于自己的皇城。
  只是从一开始,香卿地心里头就无比的清明。家中无势,想要中选自然是难上加难的事儿,可要是让她回到已经负债累累的家中,却也是心中不愿地。为了能留下来,她不停地卖弄讨好当时的大热人选钱挽心,央求她中选后能跳了自己做伺候宫女。
  本来,同为秀女的钱挽心是没有资格从新近秀女中选伺候宫女的,可香卿去求了当时的掌管秀女的管事姑姑,求她把自己直接降入应选宫女的另一拨人中。本来如此是极为风险的,可那姑姑却思虑了两三下便同意了。一来香卿家中无势,不会有人知道,二来,香卿将身上仅剩地五十两封银一并给了她,这样才成功的留了下来。那时的钱挽心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眼中那个卑卑诺诺的女孩儿竟有一天会成为凌婕妤。可香卿自己,却早就想得清清楚楚,计划周全。
  只是,如今虽然她已是婕妤份位,可连皇上的龙榻边儿都没挨过,这样的日子和卑微地宫女又有何区别呢?
  虽是思绪辗转,却不过转瞬之间地事儿,香卿仰头看着咫尺之隔的玄谙,心中止不住地全是心酸和委屈,两行清泪就那样慢慢地划过了脸庞,滴在胸口,染了点点痕迹。
  “哭什么,别哭了。”玄谙却丝毫未被香卿的眼泪所累,反而有些嫌恶地蹙眉道:“快些回去吧,你身子还未大好,要是受了寒就不好了。”
  “皇上可曾关心过臣妾?”香卿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脱口便问。
  “你说这些干什么。”玄谙冷冷道,眼中射过一丝不解。
  “臣妾从御女到婕妤,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可从未蒙皇上召幸,到底……”顿了顿,香卿鼓起勇气,又起唇,接着道:“到底,皇上有没有喜欢过香卿?”
  “朕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朕可以告诉你,如果没有诸葛云,你还是澜碧宫的一个宫女,不会是今天的凌婕妤。”玄谙冷哼一声,聚拢双目居高临下地睨着香卿,心中也没有怒气,只是觉得此女甚为可笑,竟敢直接地质问于他。甩了甩衣袖,冷冷又道:“好好地做你的小主,享受宫中的荣华富贵,莫要多事。特别朕的事,绝对不是你能触及的。”
  “皇上,可怜小主一片痴心,您怎么能如此残忍地伤害她呢?”一旁的掌珠听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跪在了雪地之中,伏地央求道。
  “无论你有什么痴心,都与朕无关。”玄谙冷眼看着飞雪中眼神一如死灰般的香卿,虽然也觉得如此打击她有些太狠,但也并不想让她怀着莫名的期待,说完便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刚走了两步,好像想起了什么,玄谙停住了脚步,背对两人,话音冰凉:“另外,好好管教身边的宫女,下次再越钜,掌刑伺候。”
  掌珠听了,咬住嘴唇不敢再多言,只是看着香卿毫无表情的样子,脸上又挂着两行清泪,心中却也跟着痛了起来。眼看着玄谙走远,才敢又开口:“小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什么?什么何苦?”香卿只觉得眼泪的温度瞬间便被漫天的风雪给吹冷了,凉凉地贴在脸上,却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冷意,寒澈了一身的皮肉骨血,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暖的地方了。
  “小主一心为这皇上好,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可皇上却连正眼都没瞧过您一下,您何不想开些,好好过日子呢。”掌珠声音压得低低的,好言劝道。
  “我该认命么……从小吏之女到皇城宫女,从卑贱奴婢到婕妤小主,我又该放弃么……”香卿的声音极小,似是在说给掌珠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在听。随着一丝苦笑溢在唇边,她面无表情地缓缓转了身,迈步便往御厨房外走去了。
  掌珠在后面赶紧跟上,生怕她沾了雪水,身子受不起这样的寒凉。可她哪里知道,自家主子一颗心早已冷得没有了半点暖意,同时,却也变得更加坚实了起来。
  立在灶房门口,看着玄谙踏雪而来,青色的油纸伞下印着一张更加铁青而冰冷的脸,慕禅咬了咬唇,还是转过了身去,一把关上了门,
  看着慕禅的身影隐在了门后,玄谙突然停住了脚步,这才知道她定是将香卿和他的对话都给听了去。心中有些堵得慌,莫名有一丝害怕,怕她看到了自己那样冷淡的态度,也害怕推开那扇被她亲手关上了的门。
  卷三 第六十五章 雪露初曦
  因为燃了口炖炉,与屋外寒雪飘飘的阴冷天气不同,灶房内的温度暖暖的。紫砂煲内的参鸡汤刚刚才开了锅,“泊泊”直响,阵阵香味儿蒸着白烟冒出来,氤氲地满室飘香。
  慕禅脱去了外罩的昭君套,挽起衣袖,正在仔细地调整着炉火。一边的诸葛云则是半眯着眼在打盹儿,差些就打起了呼噜。
  因为高丽参极为幼嫩,火大了会伤其益补之效,太小又不易将其药气发挥最大,慕禅只得让郭来先出去,留下自己仔细照料着便好。守着炉子不时地添个柴,或者压压火,忙得额上也渗出了些薄汗。
  推门进屋,玄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形。有些昏暗的灶房因为长期烟熏,不论是墙上还是地面都黑黑地糊上了一层油尘。着了蓝衫的慕禅半蹲在炉前,很是醒目显眼,也丝毫未被这脏乱的环境所扰,认真地侍弄着火候,素颜上染了点点烟灰,混合着薄汗,形成了点点污痕在慕禅的面上,衣袖挽起,原本雪白的藕臂在炉火的映照下泛出粉粉的红晕......
  听见玄谙开门进屋,慕禅手上的动作略微一滞,却只是片刻又恢复了如常。
  “醒醒!”玄谙蹙着眉头来到一边,叫醒了打着盹的诸葛
  “啊,皇上您进来啦。”诸葛云一睁眼,身子随即就从椅子上跃了起来起,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双眼闪着矍铄的精光。
  “你去替一会儿慕禅。”玄谙吩咐。
  “遵命”。诸葛云正要挽袖过去,谁知背对两人的慕禅开口道:“不用了,这汤对火候地要求极高,诸葛大人还是继续休息吧。”
  慕禅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只是认真地照看着炉火。不时的拿铁棍通通,又呼呼吹些气进去。因为柴火烟大,偶尔还会“咳”上两声,似是呛着了。
  为难的看着玄谙,诸葛云不知该不该过去。
  “你去找郭来,看看其它膳食准备的怎样了。”玄谙示意诸葛云暂时离开。
  “皇上也出去吧,此处烟大,万一引发咳症就不好了。”慕禅仍旧蹲在炉前。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诸葛云回头望了望玄谙,玄谙却示意他一人离开。无奈,诸葛云也看出些端疑,心中嘟囔着独自一人便出去了。
  听见屋门关上,慕禅才觉得松了口气,觉得喉咙发干,撑着双膝起身,想要寻些茶水解渴。哪知刚转身,就看到立在原地的玄谙。他竟没有和诸葛云一并出去。
  “皇上,您怎么还在?”慕禅惊地脱口问道。
  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慕禅,见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样子,玄谙心中憋闷。不由得脸色有些僵硬了起来,朗眉略蹙着,紧抿着薄唇,不知该说什么。
  “皇上先回去暖福宫吧,等会让鸡汤好了,臣妾会亲手端过去的。”慕禅侧身绕过玄谙,来到一角的一口水缸前面,拿起一边铜盆中的葫芦瓢。舀了点儿水涮洗了一下,复又掏出怀中的绢帕擦拭了瓜瓢的边缘,又舀了点儿清水,凑到唇边便喝了起来。
  看到慕禅竟如此喝水,玄谙有些意外,适才堵在心中闷气也消去了大半。渡步过去。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葫芦瓢:“这么脏,小心闹肚子。”
  侧眼看了看玄谙。慕禅淡淡地答道:“以前守着药炉,渴了都是这样喝水的,也从未闹过肚子。”
  “是吗?”见葫芦瓢内还有些水,玄谙竟也将其就到唇边,一口喝光了里面地清水。
  “你。”慕禅一看,吓得一把将瓢夺了过来:“皇上龙体金贵,岂能喝这样的水。您还是出去吧,灶房这样的地方,是不适合皇上亲临的。”
  “你是在生气么?”玄谙任她拿走水瓢,却直直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话。”躲开玄谙的眼神,慕禅又回到了灶前。看着背对自己的慕禅,玄谙心中突然冒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冷眉竖起,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竟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感到身后冷风呼呼地灌入,慕禅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起身来到门边,望着风雪中渐渐隐去的一点背影,微微一叹,才缓缓地关上了门。
  慕禅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玄谙时地情形。明黄的衣角,淡淡的龙涎香味,高傲无情的声音,虽然没有看到脸,却在脑中勾勒出了一个冷酷君王地模样。对失了龙胎的宠妃如此不以为然,慕禅直觉地想:君王或许都是这样无情的吧。
  后来,在凉露阁见着了龙颜。朗眉微挑,双目微距,他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却怎么也摆脱不掉身为君王的那种冷峻孤傲。那时,慕禅印象中的他有些可怕,自己也不愿多和他见面,总觉得他太冷太冷.....
  可后来,逐渐接触地多了,慕禅发现玄谙不过是一个有着冷漠外表,内心却柔软孤独的人罢了。诸葛云曾经用肺腑之言劝了自己去照看病中的玄谙,从那时起,慕禅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对自己父亲地“从死”耿耿于怀,甚至继位的这些年来都从不愿意召见太医,宁可自己病着,也不想再连累任何一个当值的太医。
  原本经过这些,慕禅心中已经对玄谙有了妥协,想起儿时那个总是有着灿烂笑脸的他,如今却显得有些可怜,也愿意多接近他,至少不会让他再继续地孤独下去。
  但是今天,今天他对香卿的态度,让慕禅又感到了当初的那种不寒而栗。
  到底,要多冷酷无情地人才会对深爱着自己地女子说出那样的话来呢?隔着漫天地飞雪看着香卿那副面如死灰的表情,慕禅总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裂了一道缝隙,透着凉意直达五脏六腑,毫无温度。
  “慕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郭来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慕禅的思绪。只是一个不留神,那烧红的火棍竟滚落到了脚边,下意识地去捡起,却忘记了铁棍的温度,“呀”地一声,叫着便跳了起来。
  随着慕禅的叫嚷,灶房的门也轰得一下被人推开了。慕禅回头,迎着风雪,却看清了来人并不是郭来,因为他此刻正站在院中,扯着头不停地望着灶房的方向。
  而立在门边,表情焦急的却是满身落雪的沈澈。一把将门推开,还未来得及关上,他便丢下伞冲到了慕禅的身边。
  不理会慕禅的错愕,沈澈先是查看了一下她手指上的烫痕,左右望了望,去到屋角拿起瓜瓢在门口舀了半瓢落雪进来:“快把手指放进去。”
  慕禅依言做了,当烫伤的手指接触到雪水时,只觉刚才那股烧灼感渐渐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股股清凉的触感。只是放得有些久了,好像手指都快要被冻得麻木了一般,便问:“可以取出来了么?”
  “嗯,拿起来我看看。”沈澈点头,撤走了水瓢,双手伸出,拿着慕禅手上的那只手仔细地看着,还不是地吹着气,很是小心翼翼地样子:“你烫伤了指腹,记得每天三次用雪水浸泡,这样才能祛除火毒。另外不要再靠近炉火,炉火为阳,会刺激火毒的发散。”
  “小伤罢了,大人不用太过在意。”慕禅轻轻地抽出被沈澈捧在手心的右手,看着细白的指肚上一点红痕,再看看沈澈从来都是犹如古井般平静的眼神中所闪出的焦炉和怜惜,却觉得伤口竟一点儿也不痛了。
卷三 第六十六章 旧日宫门
更新时间: 0:12:41 本章字数:3348
  原本因为烫了手,沈澈让慕禅不用再去长禧堂了,可慕禅放心不下太后,执意要去一趟才好。沈澈无奈,也觉得直接走掉不好,只得先带了慕禅回到惹翠园包扎了一下烫伤的伤口,这才陪着她一齐回去暖福宫。
  因为手受了伤,慕禅没有撑伞,只是走在沈澈的身边,任他撑起伞在头顶,勉强遮住了风雪。和来时不一样,才走了没两步,两人的披肩上都覆了厚厚的一层雪,脚下也染湿了衣角。
  “这样大的雪,你还是不去了,直接先回存药房,等一会儿雪小些了再说吧。”沈澈撑着伞,望着伞下裹着昭君套的慕禅,再次劝道。
  “我没事儿。”慕禅侧扬起头:“我不怕冷,只是这风雪有些大了,大人又要撑伞,衣角都湿了呢。”
  沈澈这才低头,一看果然。慕禅是用一只手提着裙角,所以没怎么沾到地上的雪水,而自己因为要帮她撑伞,另一只手还要提着紫砂的烫煲,根本没法顾及到自身,衣角被残雪化的水晕湿了好大的一片。
  “大人,不如把衣角套个结,等下到了暖福宫再解开吧。”
  慕禅浅浅一笑,犹如雪中展开的幽幽兰花,让沈澈突然觉得这风雪天气好像并不那样讨厌了,反而有着别样的韵味。
  放下手中的烫煲在脚边,沈澈正要埋头给衣角套结,远远就听到一阵车轱辘的声音响起。慕禅也听见了,抬眼望去。宫城尽头一亮明黄的车撵缓缓而来,金龙飞舞,煞是惹眼,正是来时乘坐地圣上御撵!
  “难道是御撵?”沈澈也发现了端疑,问道。
  “应该是的。”慕禅点点头。咬了咬唇,有些不愿意见到玄谙。
  不一会儿车撵就来到了两人的身前,仍旧是诸葛云在坐上,一把跳了下来打开御撵的帘子,冲慕禅和沈澈恭敬地福礼道:“皇上让臣来接慕姑娘。”
  “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不劳烦诸葛大人。”慕禅摇了摇头,知道玄谙没来,心下一松。
  “还是坐吧。”不等诸葛云劝。一边的沈澈已经劝了起来:“这样大地雪,怕是走到了暖福宫这汤就冷了。”说完收了伞,率先抱着烫煲上了御撵。
  放好手上的东西,沈澈伸出一直手臂,冲慕禅轻轻地一笑,示意她扶着自己的手上来。无奈,慕禅只得提起裙角,握住了沈澈的手,上了御撵。
  看着两人上车,诸葛云才放心地放下了御撵的帘子。吩咐车夫掉头,直直往暖福宫而去。
  掌珠撑着伞,陪着香卿一路走着去了玉漏殿。刚回到御厨房附近的寝宫,玉漏殿就来了个小宫女。说是徐妃娘娘有请。掌珠知道自家小主心情不好,本想推脱,可香卿却阻拦了,扬起笑意,像没事儿人一般点头允诺了,还答应带两点亲手做的小食过去,给徐妃娘娘尝尝。最后还示意掌珠给了那宫女点儿碎银子,虽然少。那宫女却也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了。
  “小主,徐妃娘娘人好,您推说身子不爽,告个假不就成了。看看,这湿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呢。”掌珠侧眼望着香卿,先前在御厨房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虽然自家小主品素里就有些多愁善感。可如今地表情,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都说哀莫大于心死。不知,她的心,到底还有没有活着呢?
  “掌珠,你真认为徐妃娘娘人好?”香卿拖着步子,看着裙角扬起地面的残雪,很快就又湿了一圈,却也不在意。
  “徐妃娘娘长的美,平素里待人也和善。”掌珠想也没想,便答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连自己的亲妹子都不曾放过呢。”香卿勾起唇角,一抹冷笑扬在面上。
  “小主,这话怎么说?”掌珠有些吓了一跳,左右望望,还好临近午时,宫内没什么人走动。
  “徐美人的姿色犹在徐妃娘娘之上吧。”香卿望了望高高的宫墙,叹道:“可又一次我在御花园遇见徐徐美人,她在抱怨徐妃娘娘不愿在皇上面前玉成自己。还说进了宫快一年,连皇上的龙榻边儿都没摸着呢。”顿了顿,香卿低下头,侧眼望着身边的掌珠:“那时我才知道,我香卿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皇上召幸过地妃嫔。”
  “小主,您这又是何苦呢。”掌珠自然知道香卿的心思。原本除夕夜宴后的第三日,皇上召了她过去侍寝。可临到夜半了,却见她在诸葛云的陪同下回来了,说是皇上在见客,今日就免了侍寝。虽然她面上并未说什么,可夜里,掌珠在外间守夜时分明听见了寝屋中传来地低低抽泣声,暗含着淡淡的幽怨叹息,一夜都不曾消散。而自那之后,皇上好像忘记了一般,侍寝的玉蝶也从未再出现了。
  “也罢,徐妃娘娘虽然擅宠,但对带其他妃嫔也是恭如姐妹的。她的面子,我又岂能不卖。”说着,香卿的步子也加快了,掌珠赶紧撑了伞跟上,生怕她又被雪淋了。
  只是刚刚经过澜碧宫门口,就听见殿门被缓缓打开。随即,一辆花撵从远处停在了殿门
  提步而出,是一截水蓝间墨绿的裙角,锦丝绣成的莲花开在了弯弯金莲之上。等脚一落地,香卿地目光却也跟了上去,出门的,正是失宠已久的钱妃挽心。
  幽蓝的衣衫上绣了朵朵绿莲,腰间一抹碧色丝带更是勾勒出窈窕的身段。久病后的钱挽心瘦了许多,尖尖地下巴,更显双眼如杏儿。颈间雪白中染了点点翠兰颜色地裘狐,衬着一张玉颜娇柔如许,即便是香卿看了,都会觉得心生怜惜。
  “臣妾见过钱妃娘娘。”香卿恭敬地福礼下去。
  “原来是婕妤小主。”岚儿一步跨过了横栏,冷冷道。钱妃一侧的荔香也冷眼瞅着香卿,很是不屑地样子。
  “岚儿。”钱挽心伸出玉手,拨弄着腕上一根翠色如碧的镯子,轻声道:“香卿,好久不见,你怎么愈发地瘦了,比之我这个病人,面色还要难看。”
  “娘娘脸色如玉,哪里难看了。倒是臣妾,一直都是这幅样子。”香卿抬头,看了看钱挽心的双眼,以前曾经有过的怨恨好像也消失不见了。
  想来自己被皇上下旨封了御女,那时的钱挽心该是恨极了自己的。刚刚怀上龙胎,身边信任的宫女就被皇上看上了,这样的事情放在后宫里任何一个娘娘身上,都应该是丢脸的吧。
  香卿记得自己搬离澜碧宫的那一天,钱挽心闭门不出,只让岚儿带了一句话和一根断掉的玉簪过来。
  “娘娘说,你和她这些年的姐妹情谊,主仆情分,就犹如这玉簪,断了吧。”岚儿的话犹言在耳,摸着被生生折断的玉簪,香卿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因为这玉簪,是当时选秀的时候,钱挽心看自己太过寒酸而送的,说是每个姑娘都该有个体面,若没了体面,连带家中父母的脸面也会丢光,让自己一定要带着这玉簪参选。
  后来,香卿落选,将玉簪还给了中选的钱挽心。钱挽心不愿收下,让香卿留着。可香卿想想还是拒绝了,一个宫女是绝对配不上如此珍贵的玉簪的。钱挽心也没有强迫她,只说将来香卿出嫁,此簪会作为嫁妆,她会亲手替香卿插在发髻上的。
  可等到皇上旨意下来,香卿也算是出嫁了,钱挽心却没有兑现诺言,只是送来了断簪,一切也就明了了......
  “娘娘,快些上撵吧,您的身子单薄,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说话间,一个撑着鹅黄油纸伞的小宫女从里面出来了。
  但见这宫女,身段窈窕,虽是普通宫装却也将其勾勒的玲珑有致。红润的脸庞上挂着甜甜的笑脸,两个梨涡仿佛盛着美酒一般,能让人望上一眼,仿佛就醉了。
  “年筝,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岚儿听见身后响动,神色有些紧张,先是看了看香卿,这才提步进去,拉了那宫女就往里走。
  看到香卿侧头探望,钱挽心示意值守的内侍将殿门关上,在荔香的搀扶下上了停在一边的花撵。
   卷三 第六十七章 别来旦暮
  临近午时,雪竟停了。
  白茫茫地一片,覆盖着红墙青瓦,将整个皇城装点地纯净无染。原本清净无比的内宫不一会儿就热闹了起来,原来是宫女内侍们都趁着雪停了,赶紧拿了笤帚出来扫雪。
  这边,御撵有些急地向上仪殿东侧的暖福宫行进着,那厢,因为徐妃的漏玉殿就在上仪殿西侧,所以载着钱挽心的花撵却也与其越靠越近。
  “吁----”地一声吼,御撵停了下来。诸葛云皱眉看着迎面而来的花撵,纵身跳下,上前福礼道:“请问是哪位娘娘?”
  岚儿见前方明晃晃的偌大一辆车撵,心知定是御撵无疑,赶紧撩开帐子:“娘娘,前面是皇上的御撵呢,让奴婢扶您去行个礼吧。”
  钱挽心也早就透过掀起的帘缝看到了对面的御撵,心中一抽,却又混合着点点期待,点点头,伸出手随岚儿扶了她下撵。
  “见过钱妃娘娘。”诸葛云见上头下来的人是钱挽心,心中松了一口气,想着若是徐荭玉,定不会轻易过去的。顿了顿又道:“劳烦娘娘花撵靠边,圣上御驾得赶紧去暖福宫觐见太后。”
  “皇上在吗?”钱挽心没有理会诸葛云,反而提起裙角,一步步地渡向了御撵,眼中满是浓浓的愁思和哀怨。
  “这......”诸葛云怎么好说御撵上坐的不是皇上而是沈澈和慕禅,只好上前两步拦住了钱挽心:“娘娘,皇上确实得赶紧去暖福宫。请娘娘......”
  “怎么,我失了宠,连诸葛大人您也要欺负么?”钱挽心回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冷笑:“就算皇上不愿见臣妾,也要他亲自让臣妾回避。不劳诸葛大人费心。”说罢,又朝御撵步步而去。
  此时,慕禅和沈澈在御撵上也将外间地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呆了半晌,还是沈澈开口,冲着撵外道:“还请钱妃娘娘留步。”说完,沈澈撩开御帘。巧妙地用身子遮住了里面的慕禅,又道:“皇上病体未愈,又逢雪落干化,若沾染了外间寒气则会气脉不顺,咳症复发。若娘娘真要皇上亲自和您说话,就轻上来御撵吧。”说罢,沈澈又一把将御帘封上,呆在里面默不出声。
  看着近在咫尺的御撵,想着自己日思为之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钱挽心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几乎快一个月了。他从未再踏入澜碧宫半步,曾经仅有的温存感觉,也逐渐地从自己身体里被抽空了,钱挽心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以后地人生,就要这样孤独地老死在宫中呢?
  “娘娘,若您不上来,就请退到一边吧。”沈澈的话从御撵中飘出来,钱挽心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退了两步。一身黄衫映在红墙之上,钱挽心病后的姿态犹如西子捧心,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让诸葛云看了,也觉得心中可怜。
  眼看着御撵在面前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了宫墙深处的转角,钱挽心一直紧握的手才慢慢地松开了。只是松开后才发现,手心竟传来一阵刺痛,抬手一看。原来是握得太紧。指尖的指甲刺入了手心的皮肤中,白皙地掌心一道道弯弯的红痕。疼地手心突突直跳。
  “娘娘,走吧。”岚儿在一旁看着钱挽心如此模样,只得上前扶了她上撵。
  御撵内,慕禅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向沈澈问道:“大人何故邀请钱妃娘娘上撵呢?若她真上来了,见到竟是你我在撵内,岂不麻烦。”
  “她不会的。”沈澈微微笑了笑,却显得很勉强:“钱妃的性子虽然我不太了解,可经过那些日子照顾侍儿,也多少接触了一些。身为商贾之女,钱妃最在意地就是外间人对她的看法。因为并非名门闺秀,钱妃会生怕别人说她不懂礼法,所以极为顾忌。上次侍儿被送去内狱司杖责,也是因为她不愿意别人说她包庇宫女。“原来如此......”侧头看着沈澈,慕禅从没发现他竟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想起他刚来太医院的时候,只是手捧医书,对周遭的事情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清润地眼中仿佛容不下一丁点儿的杂事......
  “你的发簪呢?”沈澈见慕禅颔首发呆,青丝绾就的发髻上先前佩戴地那根簪子却不见了,不由得问。
  “对了,先前过来时就丢了。”慕禅抬起头,四处忘了忘,想来是丢在了御撵上。
  可两人都找了找,御撵上却根本没有。慕禅觉得疑惑,却也想着不过是一个头簪,既然丢了便丢了吧。  漏玉殿。
  殿名漏玉,此处却几乎是全部用汉白玉雕砌而成。因为落雪堆积,远远看去,竟让人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玉。午间出了些暖阳,映照着整个漏玉殿,晶莹剔透的好似一个雪城。
  虽是极为素白的颜色,漏玉殿的花厅中却坐满了莺莺燕燕,红粉秀颜。
  当中为首的便是宠贯后宫的徐妃荭玉。一身的水红衫子,裙角是延展而上的点点雪梅,腰间一抹暖玉腰带,更显地身段窈窕。肩头雪白地裘狐,衬得一张鹅蛋脸更显娇嫩,杏眼微睁,柳眉微扬,眉眼间是说不出的妩媚和冶艳。“姐姐来啦!”徐荭玉软糯的声音里透着股子锋利,媚眼扫视了一圈儿,抬起鲜红的蔻丹掩住嘴角笑道:“可惜您来的晚了,请将就坐下吧。”说话间,身边的月娘让一个宫女搬了跟八角蹬过去,竟放在了席尾。
  “娘娘。你坐这儿吧。”席中地香卿起身,恭敬地让座。钱挽心却冷冷一笑,冲徐荭玉道:“身份高低不再座次排位,此处靠近暖炉,想来是因为徐妃娘娘照顾我这个姐姐身子病弱才这样安排地。我又岂能推辞呢。”说罢,钱挽心在岚儿的搀扶下朗朗地坐了下去,面上没有丝毫地动气和不满,让殿中的其他妃嫔不由得心中暗叹:曾经盛极一时的钱妃挽心果然不一般,换了她人,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徐荭玉见钱挽心宠辱不惊,心中也知没能讨到便宜,心中闷哼了一声。转头对月娘道:“上菜吧。”
  不一会儿,两边地宫娥鱼贯而入,托着菜肴一一摆在了各位妃嫔的面前。见菜上得差不多了,徐荭玉才懒懒地拿起酒杯,盈盈笑道:“多谢各位姐妹过来赴宴,这一杯我敬诸位先。”话音一落,二钱大的酒杯就空了。
  “姐姐好酒量,妹妹也干了。”侧席的徐绿茱也一口将酒盏见了底,唇角沾了点点酒液,复又掏出绣帕来轻轻擦拭了一下。
  见众人都干了一杯。徐荭玉才又缓缓道:“今日请诸位姐妹过来,不为别的,只为三月里来的选秀。”
  此话一处,仿佛是在闷锅中倒入了半壶开水。整个大殿突然一下就变得沸腾了起来,下首众妃嫔纷纷交头接耳,面色或紧张,或难看。而立在这些妃嫔们身后的宫女则个个面色不一。稍有姿色的唇角已经有着掩不住地笑意,姿色平庸地则半低着头,好像事不关己,却明显流露出一丝不舍和怨气。
  “好了,大家静静。”徐荭玉挥挥手。等下面安静了些,又道:“其实,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身为宫中妃嫔,这都是躲不开的。但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眼看着个个水葱儿似的黄花闺女大家闺秀们朝皇上龙榻上抬过去。我们身为过来人,心中又哪里能不酸呢?”
  众妃嫔一听。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不过皇上的脾性大家都知道,向来都是不好女色的。所以,今年的选秀说不定还是只会选上两三个充门面的。”话到此处,徐荭玉突然一听,抬眼看了看钱挽心,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顾虑,又才朗声道:“想要留住皇上,与其便宜了外人,咱们何不齐心协力,各宫选上一两个姿色出众的宫女呢。经过好好调教,定能得了皇上和太后的青眼,这样也算是自家人和自家人做了姐妹,今后也免了纷争。大家说好还是不好啊?”
  “本来每年各宫都有一个名额是给宫女地,咱们云瑞朝也有宫女参选的例律。只是......”下首的徐荭玉却有些疑惑,抬眼看了一圈儿,摇头道:“宫女们的姿色怕是比之宫外地闺秀们,要差了许多。皇上,怕是看不上眼吧?”
  “哪里,话不能这样说。”徐荭玉摇头,反驳道:“大家看看凌婕妤,不就都懂了吗?”
  香卿就知道徐荭玉会提起自己,心中未免有些不悦,僵着一张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半晗首,默默不语。
  “香卿原是钱妃的侍女,得了皇上青眼,如今已是婕妤小主了。且看凌婕妤,生得哪里比之我们这些娘娘差了?而且凌婕妤对钱妃娘娘一直心存感激呢,刚才不是还要给她让座吗?”徐荭玉媚眼含笑,此话一出,下首的诸位妃嫔心头明了,知道她是在暗指,即便是身边的宫女选上了,将来见了自己也一如奴婢一般,不敢欺压了上来,便纷纷倒是点头称是。而宫女们则是向香卿投去了羡慕的眼光,心想着哪天也能像她,成为正经的主子,也好光耀门楣。
  “所以,为了让诸位姐妹免了将来的后患,我建议大家赶紧在各宫里好好调教一位宫女出来参选,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徐荭玉看着众人的反应,也满意地笑了笑。
卷三 第六十八章 应恨春迟
  “绿树当门酒肆,红妆映水鬟儿......不寒不暖花时,妆点西湖似西施......”
  提着紫砂烫煲,慕禅与沈澈还未进得长禧堂的殿门,就听见有人在里间唱曲。虽没有扬琴、鼓板那些个器乐的伴奏,单单是着嘹如黄莺的声音就足够听者痴迷了。
  长禧堂内,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姑娘盈立当中,一身翠色衫子犹如春姑娘般,让人眼前一亮。她手上捏了莲花指,一招一式是有板有眼,正唱着一曲《红绣鞋》,眉眼间全是这出戏里的风情故事。
  “无是无非心事,不寒不暖花时......歌金缕粉团儿,信人生行乐耳!”
  “耳”唱一毕,满堂皆静。
  “翠鸽,翠鸽,好一个人如其名的江南名伶。这声如鸟啼,清脆婉转,哀家听来只觉得心情爽利,周身畅啊!”太后满意地点头,侧头看向玄谙,他却半颔着首似是并未用心听,便问:“皇儿,这姑娘你看如何?”
  玄谙本来没太在意,心中还想着先前在御厨房的事情,这才抬眼,淡淡地道:“能让母后听得如此高兴,就让丹姑姑给赏吧。”
  丹颦听了吩咐,从怀中掏出两个金裸子出来,塞到那翠鸽的手中,笑道:“先前听说江南戏班子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就是比之京城的北戏班子要好!起初我还不信。。且看看你这丫头,才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唱腔眼神,可见你们的姑苏班真是名不虚传呢。也不枉太后专程吩咐要将你们给请过来。”
  那翠鸽得了赏赐,大方地纳入了绣兜,显示冲丹颦一笑,复又恭敬地朝着太后和皇上福礼道:“谢太后赏!谢皇上赏!翠鸽这就下去了。要是太后想听曲儿,随时召了奴家来就是。”说完大大方方地起身。甜甜笑着便转身,想要出去。
  值守的内侍顺势推开了殿门,却露出立在那儿地三个人。慕禅和诸葛云都先进去福了礼,只是沈澈看到绿衫的翠鸽,先是一愣,似是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她轻快而去的背影,略微有些思绪在脑中翻腾。
  慕禅没有发觉沈澈的异样。只是让诸葛云将紫砂烫煲端了过去,呈给太后。
  “这可是慕姑娘守了两个时辰炖好的,太后请慢用。”诸葛云伸手揭开了紫砂煲地盖子,顿时一股股清甜的香气随着白烟氤氲满室,乐得太后连连点头,看着还立在殿门边的沈澈,招呼道:“来来来,你们俩快过来,都挨着哀家做下。  慕禅点点头,特意挑了玄谙另外一边的位置坐下。伸手拿了瓷碗正想要给太后盛汤。
  沈澈收起了疑虑,渡步过去,见慕禅要乘汤,示意她暂时停手。冲太后和皇上都福了礼,这才坐在了对面:“姨母,除了喝汤,一定要吃这鸡腹里头的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太后早早就发现这鸡腹有些不一般,鼓鼓的。
  沈澈示意诸葛云将鸡腹挑开,顿时一团细白滑腻的膏体从里面缓缓滑落出来,其间还夹杂着绛红的枣子和浑圆地栗子,这样一来。整锅烫煲便浓香更甚了。
  “慕姑娘在这鸡腹里裹了大枣、栗子和糯米。高丽参具补气之用,而大枣和紫鸡则能补血,栗子则可补肾。糯米性温,有暖胃功效,这些都是对您的脾胃极好的东西。不过不能多食!”沈澈边说,边示意慕禅劲量不要盛多了。
  “好好好。听你们的不多吃。”太后接过慕禅递上的汤碗。却一眼瞥见了她手指上缠的布条,“怎么了?难不成伤着手了?”
  慕禅赶紧将手藏入袖中。勉强笑道:“无妨的,只是烫到了一点儿。”
  看慕禅面色不对,太后不信,又追问道:“真的无妨?可别为了伺候我这老太婆,伤着了。”
  “诸葛云,怎么回事儿?”适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玄谙突然问道。
  诸葛云赶紧上前屈身答道:“禀皇上,臣适才随您回来后才去奉命去接的两位。只是还未进入御厨房就正好遇见沈爷和慕姑娘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确实没看见。”
  沈澈见状,只好起身朝皇上和太后福了一礼,解释道:“姨母请放心,慕姑娘地手指确实被烫伤了,不过已经上药包扎,过两日就应该无妨了。”
  玄谙侧头看着沈澈,冷冷一笑:“沈澈,你不是说慕禅一人在御厨房不好,这才专门去看看么?看来看去还让她烫伤了手......”说罢,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帮上忙。”
  “皇上!请莫要为难沈大人。”慕禅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起身道:“有劳太后皇上费心,慕禅这些年来司职存药房,常常因为煎药而烫伤了手,这点儿小伤真的是不足为虑的。”
  “常事儿么?”瞥了一眼慕禅的手指,玄谙收了口,拿起诸葛云递上地汤碗一口喝了个见底,起身道:“午后约了拓冷来谈事情,母后,请容儿臣先行告退了。”说罢一摆衣袖,跨步而去。
  “这孩子,脾气越来越怪了,又没人惹他。”太后嘟囔了两句,似是很不高兴。倒是丹颦看了看沈澈和慕禅,又看了看缓缓被内侍关上的大门,有了些明白。
  因为玄谙的离开,太后喝了一碗汤便嚷着乏了,丹颦扶了她到寝屋去午寐。只是临走时还专程嘱咐沈澈和慕禅要留在长禧堂,一定将这参鸡汤吃个精光才能走。
  殿中就剩下了两人,气氛淡淡的有些冷清。慕禅随意地吃着,抬手看了看沈澈,轻声道:“对不起。”正好沈澈也想到了什么,也抬起头来,同样的三个字从唇上吐出。
  两人相视,都觉得好笑,还是慕禅先开了口:“是我不小心被烫伤了,还累得您受皇上责怪,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呀。”
  “非也!”沈澈笑道:“原本见皇上独自乘了御撵回来,外面风雪眼看着一时半会儿又下不去,我确实是担心才过去御厨房看你的,没想到没能帮上忙,反倒让你烫伤了,皇上他,其实责骂的对。”
  “他是闹脾气,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儿。”想起玄谙铁着一张脸,对谁都那样冷淡,慕禅心中阵阵不悦。
  看着眼前地慕禅竟毫无顾忌地称呼玄谙为“他”,还真动了气,不知为何,沈澈心中有着隐约的预感。
  沈澈还记得,即便是除夕夜宴前,玄谙和慕禅都只是属于两个毫无交集的人,恐怕连话也没有说上过两句。两人偶偶相见,除了在自己的惹翠园就是在诚王的凉露阁罢了,什么时候,玄谙变得对慕禅受伤也如此在意了起来?什么时候,说起“皇上”二字就心存忌惮的慕禅,如今却为其动气了呢?慕禅地突然被封三品夫人,还有太医院对皇上地不愿就诊束手无策,还是慕禅劝他喝的药,为什么玄谙要听她地?难道,在自己离开的那几天,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疑惑如迷雾般渐渐遮住了沈澈清润的双眼,透过这层薄薄的迷雾,他只觉得,好像慕禅已经离开自己越来越远,即便是坐在对面,伸手便能触到的她,却也早已不再是初见时的她了。
  只是埋头想着心事的慕禅并未发觉沈澈的异样。只是这样相隔不过几许的两个人,心思早已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或许,今后的人生轨道,也会渐渐地变得不同吧......
   卷三 第六十九章 云霭雾遮
  玉漏殿在午时会显得特别美。
  整片的大理石墙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莹白的光芒,虽然有些刺眼,但仍然掩不住它所蕴含的华美气质。
  当初赐了此殿给徐荭玉时,后宫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名副其实的。出身历代将相之家的徐荭玉本身就有着让人无法逼视的高贵气质。因为名字中有个玉字,她身边的物件用度也几乎都是用玉制成的,既显得富贵,又不流于俗。
  徐荭玉进宫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未来的皇后之位是属于她的。高贵,冷静,所有属于皇后的特质,她都具备了。可几年下来,一个四妃的位置坐到了现在,渐渐地,有人开始怀疑了。
  这些人里原本包括了钱挽
  当初怀上了龙胎,钱挽心也曾经想过,同为四妃,自己若是先行诞下大皇子,或许,未来的皇后之位就能收入囊中了吧。可惜天要弄人,因为她本身体质阴虚,白白的机会就这样丢失了。
只是现在,整个云瑞朝后宫里,除了徐荭玉,能和皇上沾上点儿边的不过就是徐绿茱和香卿了。徐绿茱乃是徐荭玉的亲妹子,香卿原本又偏偏只是个身份地位的宫女,其他的虽还是有几个陆续进宫的女子,不过都是没沾过龙榻的可怜人罢了。加上钱妃挽心失宠,后宫中,就独剩了徐荭玉一家独大。
  漏玉殿,云霭阁。
  阁楼顶上有一方出挑的平台,扶栏处。裹着厚厚皮袄子的徐荭玉正半倚在上面,凝神看着下首地宫殿,殷红的双唇紧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玉漏殿的管事姑姑月娘拖着个银盘上来了。放下手中的茶壶。月娘斟了一杯递上:“小姐,奴婢不明白。”
  “你不明白为何我要让她们在自己宫里挑选秀女,是吗?”红唇勾起一道若有似无地弧线,徐荭玉仍旧没有挪开眼。
  “其实小姐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年来,皇上不过偶尔从秀女中挑上一两个过得去的来充充场面。谁又能成为您的绊脚石呢?”月娘半蹲在徐荭玉旁边,伸出双手帮她捶起了腿来:“反倒是那些宫女,个个心怀不安份的心思,巴不得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月娘。你真当我害怕秀女们进宫啊。”徐荭玉抬起鲜红的蔻丹,小指微微翘起,衬得纤指更加雪白无暇。
  “那小姐为何要让各宫妃嫔们去挑宫女应选呢?”月娘很是疑惑。
  “因为我要让那些狐狸们,都露出尾巴来。”说着,徐荭玉将手缓缓地扣在了扶栏上,仿佛极为用力,鲜红的蔻丹几乎都快要陷入木纹之内。  见状,月娘有些害怕了,赶紧推了推徐荭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很快。徐荭玉便收起了异样,回首看着月娘,笑得有些惨淡:“或许到现在,你们还是以为我是宠惯这云瑞朝后宫的人么?”
  “怎么不是!”月娘握住徐荭玉的双手。有些激动地说:“虽然皇上有近一月没翻小姐的玉蝶了,可其他妃嫔一样也没得到好处啊!”
  “一个月......”徐荭玉侧头望着下首的宫阙楼宇,只觉得它莹白的太过刺目:“没仔细算,原来都快一个月了呢......”
  “是不是徐美人从中作梗?”月娘试探地问:“近来好像就她侍寝的次数最多。”
  “她不敢。”徐荭玉倒是很放心:“虽然她爱耍些小心机,但她绝不敢和我作对。”
  “小姐怎么就如此肯定。”月娘嘟囔道。
  “因为她就算怎么耍心机,也争不过我。”徐荭玉的表情变得有些有些可怖,眼中透出点点寒意:“而且,皇上的心思。我也有些明白的。他冷落了钱挽心,就必定不会太过宠幸于我。碍着父亲还没断气,他干脆每每挑了绿茱的牌子。。”
  “总之小姐还是要防着些。好不容钱妃没了孩子,可不能再让人捷足先登了。”月娘唠叨道。
  “捷足先登?”徐荭玉仰头,逼视着当空的薄日,冷笑道:“正真能威胁我地人。恐怕她还没那个本事。”
  众人在结束了漏玉殿的午宴之后纷纷散去了。
  相熟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去。只钱挽心一个人冷着脸,在岚儿的搀扶下独自出了殿门。正想上花撵。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钱妃娘娘,臣妾可以去澜碧宫探望一下旧时姐妹吗?”原是香卿一直候在殿门口。
  转头,钱挽心有些疑惑地望着香卿,总也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她了。
  当年,她向自己示好是为了留在宫中,这点钱挽心一直都知道。香卿貌美,这也是钱挽心一直都知道地。可因为香卿家中无势,钱挽心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真的得了皇上的亲眼,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为小主。即便是香卿成了凌婕妤,钱挽心也总是觉得,她的路或许就到头了。
  可因为先前在漏玉殿中为自己让座,钱挽心此时却也不好太冷脸,略微顿了顿,这才点头道:“你若来了,就做往回常吃的栗子蒸糕吧。”说完便上了撵,先行去了。
  等花撵行去,四处无人,香卿身边的掌珠才有些不解地开头问:“小主,澜碧宫里个个都不喜欢您,为何还要去惹人厌烦呢。”
  香卿对掌珠毫无顾忌的说话并未介意,只是勉强笑了笑:“总是姐妹一场。如今皇上那边是盼不到什么了,生活在这宫里,能说说话的,也只剩那些人了。”
  说罢,香卿浅浅挪步,含着一抹极淡地笑意缓缓向着澜碧宫走了去。
  话说钱挽心花撵快要经过上仪殿时,正好玄谙从暖福宫回来,见驾车的是澜碧宫的管事姑姑,想着好些日子未曾去探望钱挽心了,便让诸葛云叫住了撵子。
  有些疑惑地从撵上下来,见面前竟是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皇上,钱挽心脚下一软,差些就跌倒了在地。
  “臣妾参加皇上。”在岚儿的搀扶下,钱妃还是坚持福了礼,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玄谙。
  玄谙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张苍白无力的脸,想起从来这个女子都是一副病弱地姿态,自己也未曾给她什么关心,不禁有些放软了话音:“你身子怎么还是如此单薄。”
  “臣妾没什么。”钱挽心起唇答了,上前一步,幽幽地望着玄谙,轻声道:“皇上好像也瘦了呢。”好些日子不曾相见,只觉得眼里地他竟有些变了。以前总是冷冷地带着些嘲讽的眼神好像比原来要柔和了许多,总是紧抿着地薄唇好像也放松了些,不再那样锋利如
  “朕没事。倒是爱妃要多注意休息,这样的天气就别外出了。”玄谙点了点头,想要转身进殿,冷不防身后钱挽心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刚才臣妾遇见皇上的御撵了,沈大人说皇上咳症未愈,可还好?”
  扭头,看着钱挽心有些凄凄切切的眼神,玄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儿:“朕是真命天子,小小咳症岂能有什么大碍。”说罢,轻轻拂开了她的手,转头吩咐诸葛云:“快些扶娘娘上撵。”
  “朕会抽空去探望你的,记住,好好养身子。”玄谙目送着钱挽心上了御撵,心知她定有万般的话语想要说。无奈,他将她留在宫中的理由和徐荭玉一样,不过是为了她身后的家门势力罢了。除了锦衣玉食以外,他不会再给她任何额外的,特别是感情。
  回到御书房,玄谙有些疲倦地靠在了御座上,伸手揉捏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放入怀中,掏出了一支钗。
  卷三 第七十章 寒梅点翠
  那是一支带着淡淡发香的寒梅点翠簪子。
  绿檀木的簪身,细长笔直,有着淡淡的木纹,透出隐隐的青绿颜色。簪头雕了一朵五瓣梅花,在梅花的蕊心下衬着两片翠叶,一点殷红的珊瑚珠子轻轻垂下,微微颤着。
  或许是主人常用它,簪身略微显得有些光滑,让人拿在手中,也是一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嗅着簪子上那股慕禅特有的淡淡桂香,玄谙微微地闭上了眼。
  或许是握得有些紧了,簪子铬得手心生疼,玄谙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掌,凝神看着发簪,心头也随着那点殷红而有些发颤了。
  为什么在御厨房时,慕禅的眼神会让自己感到无法呼吸。她的眼神里有不解,有疑惑,唯独没有了解。本想解释,可面对那扇被她关上的门,无论有什么话,却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堵在那里,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一抹孤寂的冷笑扬在了唇角,玄谙觉得,慕禅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吧,她一定会那样觉得吧……
  “皇上,拓冷到了。”
  直到诸葛云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思绪才被打断。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玄谙顺手将簪子小心地揣入了怀中,坐起身来,理了理服色朗声道:“宣。”
  下一刻,御书房的门开了,一身精干装扮的拓冷入内,拱手福礼道:“皇上,属下有事禀报。”
  “查到什么了。”玄谙点点头。起身来到拓冷面前的茶桌边坐下,自顾斟了一杯清心茶,就在唇边,不经意地嗅着那股桂香。
  “属下已经出动了易园所有的隐士去查,可还是找不到刺客地蛛丝马迹。”拓冷答了。却迟迟不敢抬头。
  屋中安静了半晌,突然传来玄谙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的声音,下一刻,冷冽中略微带着些严厉的话音才慢慢响起:“查了徐相那边吗?”
  “徐相仍旧卧床不起,来来往往,似有许多大夫出入其间。”拓冷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相国府是守卫严密了些,你多费些心吧。”玄谙淡淡地说了,伸手竟替拓冷斟了杯茶:“喝喝这清心茶。听说可以消除燥气。”
  双手恭敬地接过了茶盏,拓冷疑惑地看着玄谙。除夕夜眼上的刺杀时间如今就快过去近半月了,刺客却还没找到,依照他心目中皇上平时地脾气,恐怕很快就会失去耐心的。可现在,他竟当做没事儿一样让自己喝茶。
  “明晚,太后将会在暖福宫举行上元夜宴。到时候,你要多安排些人手值守周围,免得又让刺客乘虚而入。”玄谙看了看拓冷一连疑惑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又道:“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查徐相吗?”
  “属下知道。”拓冷很直接地回答了:“树大招风,徐谦这个人平时硬朗的很,如今却突然病危,难道皇上怀疑他另有打算?”
  “打算?”玄谙勾起唇角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又道:“他接连送来两个女儿,打的什么心思,难道朝野上下无人知晓?可惜他的女儿自己不争气,也怨不了别人。”一股寒芒从眼中透过,玄谙突然起身,挥了挥衣袖:“你下去吧,记得,一定要盯死了相国府。朕要让他作茧自缚!”
  “这香糕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呢。”拿起一块栗子香糕在手,钱挽心轻轻送入口中。
  “娘娘若爱吃,香卿会常做了送过来的。”与钱挽心相对而坐,香卿心里掠过了一丝忐忑。。
  “是吗?就像皇上爱喝你煲地汤一样么?”钱挽心幽幽地笑了,纤瘦的下巴更显尖细。
  “娘娘......”香卿想要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其实我心里也没你想的那样怨你。”钱挽心看着下首的香卿。低头不语。双手揪着裙角一副难受的可怜样儿,冷冷一笑:“所以。你也不用表现地好像欠了我什么似的。当年,留下你在澜碧宫的时候就种了因,如今亲自品尝我一手促成的果,味道再苦,再涩,却也只能往肚里吞罢了。”
  “娘娘!”香卿受不住了,竟直接从脚蹬上滑了下来,一把跪在了钱挽心的面前:“香卿知道娘娘心中的苦,可香卿这几个月来并未沾了什么好处。别说是龙榻了,连正眼也没被皇上瞧过啊。”
  “你说什么?”钱挽心不信,一把扯住了香卿衣袖。
  “虽说是被封了婕妤,可千真万确,皇上连碰都没有碰过我地。”香卿脸上浮起一抹惨淡的笑意:“每每送了汤去上仪殿,别说是半句话了,就是皇上的背影,也是极难看到的。”
  “真地?”钱挽心眼中有着一种古怪的表情,听完香卿的话后,竟仰天笑了起来:“那皇上又为何要赐你小主的份位,让你成为后宫妃嫔?难道就是放在那儿好看的吗?”
  含着点点的泪光,香卿的痴痴地道:“以前,总是看到您就觉得羡慕,能和皇上那样的男子成为夫妻,那是多少女人心中梦寐以求地姻缘啊。可现实呢......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自讨苦吃罢了。”
  “你果真这样想?”钱挽心却有些不信,轻轻推开了香卿按在自己膝上的双手:“你年轻貌美,现在虽然皇上还未曾碰过你,但来日方长,你又何苦如此想法呢。”
  “光是想,又有何用。”香卿摇头,轻叹道:“如今,慕姑娘见皇上都比我们这些后宫妃嫔们见得多,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和想头。”
  “你是说慕禅?”钱挽心插话道。
  “正是她,前日里我常常送汤去御书房,几乎日日都会遇见慕姑娘。”香卿轻描淡写地讲着,却留心地偶尔抬眼观察着钱挽心的表情。
  “听说皇上不喜欢太医来问诊开方子,咳症却一日比之一日还要严重,有一日我去送雪梨汤,却看见......”顿了顿,香卿面露难色,玉牙咬住了唇瓣,却是不愿再说下去了的模样。
  “你看见什么了?”钱挽心微微聚起双眸,逼问香卿道。
  “其实臣妾也不太清楚,只是诸葛大人说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让臣妾直接把汤水端到寝殿防着就好。可是等臣妾去了寝殿,却发觉皇上正在龙榻上。虽然沉纱罩隔着,可香薰炉后那个煎药罐子明明就是慕姑娘常常送药的那个。”
  说到此,香卿已经收住了口,看到钱挽心眼中升腾起的怨恨,一股罪恶感也随之弥漫在了心头。 卷三 第七十一章 上元夜半
  正月十五,上元节。
  新年后第一个月圆的日子,老天爷缕缕叨叨地下了十来天的大雪也终于停住了,一轮朗月嵌于漆黑的紫幕之中,晶亮浑圆。
  月下的暖福宫也是清朗地一如白昼,梨蕊院边上一溜全是绣房的绣姑们赶制的各色花灯,有虫鸟飞鱼的,有花草林芝的,还有些兔子,喜鹊等小巧的手灯挂于树间,星星点点,灵动可爱。
  梨蕊院当中早已搭起了个偌大的戏台子,上面正唱着一出《玉堂春》。唱苏三的正是翠鸽,今日换了戏服,不再是周身的翠绿,一水儿的婀娜粉黛,勾勒出一副不同以往的妩媚窈窕,一唱一作间,将那京城名妓苏三的风致演绎地淋漓通透。而唱那苏三相好王景隆的,则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年轻男子,虽是粉面遮颜,一双眼却好似繁星落眸,闪着逼人的光芒。
  这《玉堂春》的故事原本讲的是京城名妓苏三从一而终的故事。想那苏三能歌善舞、文彩非凡的女子,艳帜一树,端端一个大美人却从了一个落魄公子,今日两人唱的便是一出《游园初遇》。女的妩媚风流,男的痴情婉转,唱和之间,是看的下首众人连连叹息。
  戏台下,太后端坐首中广椅,披着厚厚的皮袄子侧躺着,看得仔细。两边雁翅拍开,右侧一溜是徐妃荭玉、钱妃挽心、婕妤香卿、美人徐绿茱等几个妃嫔陪坐。左侧则是慕禅、元景、沈澈陪席。
  戏台上精彩正弄,众人也看得仔细,慕禅只觉得耳边冷不防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侧头一看,原是元景凑上了头,低语道:“等这出完了,我就带你出去看民间的花灯会。”
  慕禅听了,心中掩不住一阵喜悦。掩口含着笑冲元景点点头,又转过去看戏。一边地沈澈虽然没听清元景给慕禅说了什么,但侧头看过去,见慕禅含笑不语,明明台上演的是出悲剧,却表情愉悦,不禁有些起了疑。
  再抬眼看过去,那扮作苏三的翠鸽让沈澈不由得又思绪飞转。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此女,奈何记忆中却对翠鸽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只得作罢,安心看戏,不再多想。
  台上正继续演着《玉堂春》,待到《三堂会审》一出的时候,玄谙也来了。
  让诸葛云莫要高声吆喝,玄谙只是悄悄地渡步而入,来到太后身边的广椅坐下,亲手为其斟了一杯茶递上。本来太后要恼他来地晚了。可见他经给自己斟茶,不由得放软了心,加上台上演得正热闹,却也暂时管不了那许多了。
  侧眼看了看身边的元景。玄谙与其也低头说了说话,内容多是”身子大好没有”之类的。只是说话间,玄谙也曾偶然瞥了两眼一侧的慕禅,但并未与她说话。
  另一侧的徐荭玉等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见皇上悄悄来了,再没仔细看戏了,个个都巴望着能得了皇上青眼,要是能点了名侍寝。自然是莫大的好事。只是玄谙除了和徐钱二妃点点头外,其他的妃嫔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静静地陪在太后身侧,也不知是在看戏,还是在想着什么,双目远飘。似有心事儿。
  “玉堂春好比那花中蕊。王公子好比那蜂蜜采花心.....到如今花谢已衷落,蜜蜂一去无音信......”翠鸽幽幽地唱罢了这一句。整出戏也正好到了尾声。
  太后吩咐丹颦给赏,又说乏了,便想退回寝殿。。玄谙亲自扶了她起身,一并退往了长禧堂内。
  太后和皇上都不再了,诸位妃嫔觉着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也逐个散了。只是钱挽心身子弱,走地要慢些,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张望了一下留在戏台下的元景和慕禅还有沈澈三人,见沈澈好像去了后台,最后就只剩了元景与慕禅。两人低语正说着些什么,不一会儿,元景便带着慕禅从梨蕊院的侧门出去了。
  心中生疑,钱挽心让岚儿扶着她过去看看,岚儿不疑有他,以为自家主子看上了侧门边上挂的那个花灯。立在侧门口,钱挽心吩咐岚儿叫人来,把一边树上的那个花灯取下来把玩,一边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侧门。
  借着月光,钱挽心分明看到了元景从一个内侍的手里接过了一套男子服,转手竟递给了慕禅。慕禅好想有些推脱,可元景说了什么,慕禅也就点了点头,抖开了那袍子,替换了身上的裘狐披肩,再将发髻散下,重新绾了个单髻在脑后,两缕青色的缎带捋在肩头,只是一个转身,就变身成为了一个翩翩佳公子。最后元景还吩咐一边的内侍将慕禅替换下来地披肩拿好,这才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让慕禅跟他走了。
  冷月轻抚在钱挽心似笑非笑的玉颜之上,眼中透过一股寒光:“岚儿,那灯不要了,我们走吧。”
  云瑞朝自建国以来都城都未曾变过,使得京城延续了近三百年的繁华,却总是透着一股沉稳地历史厚重之气,毫无奢靡之感。
  换做男装的慕禅与元景并肩走在街市之上。一路上两旁的花灯都没有断过,辉映着整条街道犹如白昼。
  慕禅身上是一件男子样式的月白色鎏金丝披风,双手伸出来紧紧地拽住了领口,半低着头,生怕露出里间的翠色裙衫,叫人看出她是个女子。而身边的元景身量足足高出了慕禅一个头,罩了一件雀兰挑银丝的披风,走动间露出皇家蓝颜色的锦袍。莫说打扮,只看气度,两旁地路人就知他二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略微羞涩地女子不过是低头私语。略微胆大的甚至直接投过来热辣辣的眼神,跟在两人后面不曾离去。
  这是慕禅入宫后第一次在上元节的晚上出宫,且不说比之宫里种类繁复许多地花灯,但是那种走在接上,和普通人擦肩而过地感觉。就几乎让慕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元景侧头看着身边地慕禅,见她强压着心头的高兴,半低着头又怕被人发现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怕什么,这外面的人又不认识你,大大方方地走路逛街,岂不很好。”
  想想元景说的也对,出了皇城。自己就不再是司药女官,也不再是三品夫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一个老百姓罢了。想到此处,慕禅也扬起头对元景莞尔道:“谢谢你,元景。”
  “别说些,等会儿回宫若是被抓住,你且说是你非要赖着我出来就好,免得被嫂嫂发现,赏我两个板子。”元景故意打趣儿道。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慕禅知道元景在说笑,可还是认真地道:“再说,当初就是我求你带我出宫来地,只是......”
  “只是什么?”元景见慕禅话中有话。似有顾及。
  “你知道东方朔和元宵姑娘的故事么?”慕禅眨了眨眼,眼中辉映着点点灯烛。
  “你想回家祭拜双亲吧。”元景又怎么不了解慕禅的心思。若只是为了出宫游玩,依她的性子,还不如独自坐在屋中研读医书来的有趣。如今她竟肯换上男装随了自己冒险出宫,为了,定是在腊尽春来时给双亲祭拜一番罢了。想到此,元景点头,伸手轻轻扶住了慕禅肩头有些滑落的披风:“走吧。转过两个街口就能到慕府的旧址。”
  掩不住心头的激动,慕禅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便跟着元景一路而去了。
  只是刚转过一个街口,迎面而来一个素色的身影,好像急急而走没有看清前面。眼看着就要撞上慕禅,元景一伸手。一把将来人拦在了前面。
  “还请两位公子救我!”那人急促地开了口。原来竟是一位女子。
  借着月光,只见那女子轻盈翠袖。深笼着玉笋纤纤,摇曳湘裙,半露出金莲窄窄,外间竟没有罩一件披肩,身子似是受了冻,瑟瑟地正发着抖。
  见状,元景没有迟疑地取下了身上的披风替拿女子罩上,慕禅也上前两步,关切地问:“姑娘,夜里您穿着如此单薄地在这条巷子里走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见慕禅一说话竟也是个女子,心下不由得放松了,素颜憋得通红:“我是逃家出来地。爹爹非要我嫁给一个老头子,我不愿意,他竟将我锁住。还好我的贴身丫头帮忙偷了钥匙,不然,过了今夜,我就得被抬走了。”
  “竟有这样的事儿?”元景上下打量了那女子,见其不过十五六岁上下的年纪,虽是素颜,却眸凝秋水,颊衬桃花,盈盈一立,绝不会是普通人家地女儿,便又问:“家父是何人?竟敢无视朝廷律令逼婚?”
  “没办法,对方可是一等一的大财大势人家,我若不逃,只有被推入火坑的命了。”那女子说罢竟双眸浮出点点泪花儿,映着冷月,很是娇怜可人。
  “姑娘,别怕,元公子会替你做主的。”说罢慕禅冲元景眨了眨眼,示意他帮忙稳住这个女子,又从掏出怀中一方丝帕递给她,柔声问道:“我叫慕禅,这位是我的表格元公子。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顾,名清音。”那女子略有些迟疑地报出了闺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慕禅和元景,见元景身量修长,面若冠玉,气度不凡,不由得两朵红云染上了双颊,含羞低头便不再言语了。
  慕禅见那姑娘可怜,拉过元景低声道:“你身份特殊,且陪这位姑娘回家质问一下他父亲。再仔细询问一下他父亲为何非要她嫁给一个老财主。我先走一步,就在慕家的宅子里等你,可好?”
  “这......”元景本不想管这些俗事儿,无奈侧眼看那顾清音着实可怜,加上心中对那父亲逼婚行径也确实痛恨,半晌才点了点头:“顾小姐,在下就陪你走一趟,且会会你那个蛮横的父亲,看他眼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顾清音见元景答应随自己一起回去规劝父亲,羞涩地颔首应了一声,便带着元景去了。
  卷三 第七十二章 凉夜寄忧
  沿着巷口缓缓渡步,微微呼出一口气都会化作淡淡的白烟消散在空中,慕禅裹紧了披在身上的披风,就着月光,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随着行人越来越少,巷子也变得窄了,只是转过一个街口,路却突然变宽了。尽头处,一座青石大宅静静地立在那儿,两个发出幽幽黄光的灯笼挂在屋檐,照着当中的一方黑木牌匾,上书青漆二字“慕宅”。
  不知为何,手刚一触到大门,心口一股犹如针扎般的窒息感觉突然蔓延到了全身,慕禅只得紧紧地咬住唇瓣,这才轻轻地推开了大门。
  “吱嘎”一声响在巷子内回荡着,也把慕禅的神思给唤了回来,抬手使劲揉了揉眼,提起裙角,终于步入了宅门之内。
  借着月光,缓缓地打量着好些年不曾踏步而入的“家”。院中那株桂树仿佛长大了些,只是时值冬日,枝头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绿意。院角的小花圃荒了一片,密密匝匝地满是混着残雪的落叶,堆砌地仿佛有半人高。
  看到此处,慕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自八年前父母双逝,慕宅就遣散了奴仆,一直荒废了下来。可为何此处宅门口还点着灯烛?院中为何还有人扫雪?抬眼再看,那些屋门和窗栏,也没有想象中的爬满了厚厚的灰尘,只是薄薄地一层,仿佛几天前曾有人打扫过。
心中疑惑正浓,却突然听见宅门一声响,慕禅猛地转头。目光却与月下那人正好碰在了一起。  
一身青袍,朗朗而立,月光投射在身后的影子长长地印在半开的宅门上,虽然月光皎洁,好像也比不上那双朗润如玉地清眸。
  遥遥地与院中的慕禅对望着。沈澈那双眼波澜无惊的眼中,终于,也闪过了一丝讶异之色。
  “你怎么会?”两人几乎又是同时开口,互相发问,下一刻却也明白了对方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与沈澈并肩坐在桂树下的长石凳上,慕禅望着两人投在地面地影子有些发呆,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夜,她第一次步入内宫时的情形。
  那一夜。总感觉有一股阴冷之气在内宫流动,让平素里根本不怕冷的慕禅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身边的沈澈。那时,她和沈澈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但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觉得心中安稳踏实,再冷再黑,有了他,就好像有了一盏灯烛。虽然光线微弱,却照的心头暖暖的。
  如今与其并肩坐在曾经的家宅之中,慕禅凝住目光,看着两人地影子。起唇轻声道:“谢谢你。”
  “何以言谢?”沈澈略微侧头,只见月光映在慕禅的后颈处,原本白皙的皮肤竟泛起了莹白的光华,不由得心头一怔,又挪开了眼。
“那宅门上的灯烛是你让人点的吧,还有此处,也是你叫人来打扫的么?”扬起头,慕禅对着沈澈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小事罢了。”沈澈避过了慕禅目光。转头看向了别处。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这无疑是莫大的相帮了。”慕禅的话中透着真诚,却也夹杂着淡淡地愁绪:“先前,本以为诚王就是我的东方朔,没想到。却是你。”
  “东方朔?什么意思?”沈澈回头。看着慕禅闪动着淡淡愁雾的眸子,总觉得她坚强的外表下有着难以言语地苦楚。却总是无从诉出。
  “每逢佳节,总是会更加地想念父母呢。”慕禅勉强地笑着,却还是掩不住逐渐变得模糊的双眸:“诚王愿意带我出宫已是莫大的幸运,没想到,沈大人您会替我照料家宅。虽是简单的打扫,可总还是让此处像是一个家呢。”语毕,两行清泪就那样地滑落了下来,顺着脸颊,直接淌入颈间。
  “你......能在上元的时候回家看看,不是很好么,快别哭了……”心中仿佛也跟着潮湿了起来,沈澈不自主地抬起了手,轻轻拂上了那张带着泪却含着笑的素颜。
  感到面上冰凉的泪珠被温柔地抚开,慕禅迎着沈澈,微微抬起了额首。
  月光下,两人的眼神就那样交汇在了一起,同样地清朗如玉,同样的纤尘不染,却也同样的有一丝情愫在内里淡淡流转……
  顾府。
“这就是你家?”元景抬眼望过去,朱门高宏,雕梁画栋,这大宅分明就是当朝大将军顾之文的府邸。
  “是啊,我姓顾,此处自然是我的家?”夜色中,顾清音狡黠地眨了眨眼,只是元景并未发现。
  “元公子,快些进去吧,要是今日不能让我家爹爹妥协,明日就得被送入火坑了呢!”说罢那顾清音还故作可怜状地又抽泣两声,好让元景不敢多问。
  难不成她是顾之文的女儿?元景心中疑惑,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顾清音。可想起顾之文彪悍威武地模样,却又怎么和眼前这个纤瘦柔弱地能滴出水的姑娘对不上,摇了摇头,想想或许是哪个顾家哪个管家或者远方地女儿吧,元景这才点了点头,上前去敲开了大门。
  深夜敲门,顾宅因为住着将军,倒是很快就有人出来开门。来人是个五旬老者,一身蓝布衣裳,背后印了个大大的“顾”字。
  “小......”半个字才露出,那老者脸色一变,却又硬生生地收住了口,转而望了望元景,问道:“请问公子深夜敲门何事?又为何与......清音在一起?”那老者“清音”二字显然叫的有些别扭。
  “我这位姑娘的爹。”元景只想赶快找到顾清音的父亲,实在不行直接见顾之文亮明身份也行。
  “那就请随小人进来吧。”老者似乎接收到了顾清音的眼神暗示,将宅门打开,迎了二人进府,似是觉得疑惑,低声喃喃道:小姐怎么自个儿就回来了,也不怕老爷扒了她的皮。
  “你是顾之文的什么人?”元景见那前行带路的老者似乎对清音有些忌惮,不由得有些生疑了。
  “他,就是我那狠心的爹。”顾清音幽幽地答了。
  “你说什么?你果真是顾家的大小姐?”元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真是那彪悍男子的女儿,可是从模样到气质和那顾将军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我是他的女儿,却不是什么顾家大小姐。”清音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轻声道:“我是庶出的女儿,所以爹爹才会那样对我。”
  “就算是庶出的女儿,也不能强嫁,走吧,有我在,一定能替你讨个公道。”元景现在心中更加肯定了,觉得此事极好办。实在不行,对那顾之文亮明身份,想来他也会乖乖就范的。
  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前方引路的老者却无奈地叹了叹气,好像有些可怜元景一般,只是默不作声地将二人带去了顾府后院的练功房:“老爷在里面练功,请容小人进去禀报一声。”老者示意两人稍后,这才推门闪身进去。
  “公子,如果爹爹还不答应,我该怎么办呢?”清音幽幽地抬眼。
  “放心,你父亲虽然凶悍,却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元景安慰道。
  “爹爹可是朝中大员,公子凭什么能让他屈从呢。”清音试探着问,借机偷偷观察了元景的表情。
  冷哼一声,元景似乎很是不屑清音这个问题,唇角扬起:“任他是朝中大员也好,平民百姓也好,终究逃过礼法二字。将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嫁给个糟老头,这样的道理,难道说的过去?”
  “可父母为大,婚姻之命既是父母做主,若是道理讲得通,我就不用逃出来了。”清音叹了一口气,侧眼望着元景,眼中全是哀婉。
  “放心吧,这要看是谁去和他讲道理。”元景见不得清音那副娇怜的模样,只好抬眼望过去其他地方。
  “老夫倒要看看,是谁要和我讲道理啊!”声如洪钟,直透而出,房门也随之打开,下一刻,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踏步而出,大冷的天竟然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腰口系了一根明黄的缎带,正是皇家御赐之物。
  “顾之文,正是本王要和你讲讲道理。”元景丝毫未被顾之文那副凶像给吓到,冷冷一笑,上前踏了一步。
  原本元景身在屋外,天色阴暗瞧不清长相,如今他说话间渡步过来,顾之文只是瞧上了一眼,双腿就已经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猛地抱拳福礼道:“微臣拜见诚王殿下,殿下千岁!”
  “起来吧。”元景淡淡地吩咐了,侧眼看着身边的清音一双杏眼因为惊讶而睁得越来越大,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很是畅快。
   卷三 春来无寄
  过了元宵,转眼就是三月三来春花开。
  春天的京城褪去了寒冷,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日头和成片绽放的春花。碧水绿树,朗朗晴空中,也迎来了三年一届的朝廷选秀。
  深谙选秀内幕的朝中大员们都知道,圣上不喜女色,每三年的选秀,不过是把自家女儿送去走走过场罢了。稍微家门势力不错的秀女或许能被留下牌子充作后宫,但大部分都是直接给送了回来,自行婚配。
  只是今年选秀与往年略有些不同,让沉寂好一阵子的京城闺秀们都暗暗地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且不说瑞英宗继位近十年来,膝下竟无一子半女。消息灵通者都从内宫打听清楚了,说是太后要插手此届选秀之事,不说十个八个,五个六个总要留在内宫侍君,也好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要知道,能为皇家诞下龙裔,今后莫说是荣华富贵,就是成为未来的太后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另一桩,则是今年选秀不光是为皇上选妃,还要为诚王殿下以及外姓王爷沈澈选人。两个都是皇亲,一个是皇上的亲叔叔,一个是太后的亲侄子,只要攀上了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家门荣耀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所以,开春以来,京城的脂粉铺子、裁缝铺子、珠宝铺子都是生意兴隆,进进出出全是为自家女儿打点选秀用度的富贵官宦人家。
  临近选秀,宫里也热闹的狠。各宫娘娘私下选人送去应选地事儿早就传开了,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都忙着到主子面前献殷情。可宫里有规矩。每届的应选秀女里,宫女不能超过五名,而且即便选上了都只能封御女或者宝林,九嫔之上的位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是诞下龙子,否则就只有做小主地命。怎么也当不上正经的主子。可即便是如此,也比一辈子当个奴婢强上许多,所以趋之者若鹜。
  暖福宫。
  “慕姑娘,太后传您过去说话呢。”脆脆的一声召唤响起,原是那姑苏班的翠鸽。
  翠鸽原本是姑苏班进京来唱曲儿的伶人,太后喜欢她机灵可爱,就做主留了她下来。也不算是宫女,只是长留在梨蕊院里。不时给太后解解闷罢了。可选秀期间事情繁多,丹颦姑姑人手不够,也将梨蕊院里的几个小伶人们都给招呼了过来,充作宫女暂时帮忙跑跑腿腿什么的,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稍等,我这就去。”
  入了春,慕禅只是着了件杏黄色水纹样的薄衫襦裙,腰间系了一抹玉色丝带,细细地穗子随之垂下,丝丝缕缕融在了裙衫之中。走动见煞是灵动可人。伸手取了支海棠花样的碧玉簪子别再髻上,对着铜镜理了理服色,这就跟着翠鸽一并去了长禧堂。
  “快来坐下。”太后也是一身轻衫斜靠在美人榻上,手边放一壶香茗。丹颦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地递过一盏去。
  翠鸽拿来一方雕花的八角蹬放在太后下首,慕禅冲太后福了一礼这才坐下。
  “禅儿,你知道朝廷每年三月十八的选秀吧。”太后问道。
  “干娘,我是知道一些的。”慕禅答道。
  “如今整个朝中都在为这事儿忙活,不如你也去帮帮丹颦的忙吧。”太后说着示意丹颦上前。
  “是这样的。”丹颦开口,缓缓道来:“因为皇上继位以来,后宫里也没有封个皇后或者皇贵妃。选秀的事儿就只有太后来张罗。可暖福宫里人手本来就不多,每日的繁杂之事根本就忙不过来。慕姑娘住在衡阳院,好歹也算是咱们暖福宫里的人吧,所以厚颜向您开个口,看能不能帮衬帮衬?”
  “不是还有徐妃娘娘她们么?”不知为何,慕禅打心眼儿里就不愿接手这选秀地事。不为其他。只是这次太后也放出了话来。要给元景沈澈也物色合适的人选。自上元那夜之后,自己和沈澈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虽然相交也只是太医院里地事务。但偶尔眼神触碰,似乎也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一丝别样的情绪在淡淡流转。慕禅很珍惜那份存在在两人只见的默契和温暖,所以面对这次的选秀,也有些莫名的担心。
  “徐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性子太过凌厉。让她选人,怕是送羊入虎口还差不多。”太后好像对徐荭玉一直没什么好感,提起她总没两句好话。
  丹颦也赶紧解释道:“还有钱妃娘娘身子那样病弱,也并不适合参与选秀的事儿。只是除了她们两人,剩下的就只有徐美人和凌婕妤两人可以用用了。只是她们在宫里地身份浅,又是妃嫔,所以太后才想让慕姑娘出来带着她们一些,也免得其他人说闲话。”
“这......”太后和丹颦你一言我一语,慕禅道不再好说推辞的话了,只得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那你就是答应了?”丹颦侧头和太后交换了一下眼色,似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只是慕禅凝神还在想着什么,并未发现罢了。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还请丹颦姑姑直言。”慕禅无奈,想了想才抬首道:“只是每日早晨我都得回去太医院帮忙,还得去给钱妃娘娘针灸,若有什么安排,还请姑姑放在午时过了。”
  “好,那就先请慕姑娘去一趟徐妃娘娘和各宫娘娘那儿,把宫女参选的画像收集起来,送到上仪殿给皇上亲阅。”丹颦忙道。
  “那我这就去。”慕禅说着起身,恭敬地对太后福了礼,便退出了长禧堂。
  “颦儿。你说这计策真能行?”太后见慕禅走远了,这才开口问道。
  “太后,慕禅那样的姑娘,无论是那个男子娶到都是福气吧?”丹颦并未回答,只是俏皮地冲太后眨眨眼。反问道。
  “是啊,要是谙儿有这个福气就好了。”太后轻叹道:“可是若指了慕禅给玄谙,却并非是她最好的归宿。元景和澈儿,他们两人任其一,也算是好地。”
  丹颦斟了茶递过去,绕到太后身侧,伸手替她轻捏着双肩:“就像太后您刚才说地,无论是皇上。还是诚王,或是沈爷,任其中一人能得了慕禅都是好的。太后就别太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慕禅这回是跑不掉了,三个人里,实在不行太后就做主直接给指婚不就行了吗,总归还是您地媳妇儿跑不掉。”
  “慕鹤澜啊,哀家答应你,一定帮你的姑娘找个好归宿。也不枉你我相交一场啊!”太后似是忆起了过往种种,眼神有些飘远,思绪也飘远了。接了丹颦地吩咐,慕禅出来暖福宫就直接去了徐妃所居的漏玉殿。一路过去。心思辗转,却抓不住由头,心中渐渐有些烦闷了。
  漏玉殿离得暖福宫并不远,不一会儿慕禅就到了。先是向门口的值守太监们禀明了身份呢,略等了一会儿,殿里就出来个宫女,说是徐妃请慕禅进去。虽然以前和徐荭玉有过嫌隙,但自从自己封了三品夫人。对方倒是不再常常表面为难自己,慕禅整理了一下服色,提步,正准备进殿,却听得身后的值守太监高喊道:“恭迎皇上圣驾!”
  慕禅下意识地回首,却又对上了那双毫无暖意的冰眸。
  自上元后。慕禅觉得玄谙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古怪。就算是两人迎面而过。他的目光也能穿透自己,好像在他的眼里。自己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般。从前偶尔地温暖笑意也不曾在他的脸上扬起了,现在的他甚至比原来更加难以接近,更加冷峻锋利。
  今日也是如此,虽然离上元都过去了快两个月的时间,玄谙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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