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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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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20:24 编辑
& & 嘉芙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 & 她要和他一起, 无论他去哪里。
& & 但裴右安的语气, 虽如他一贯温和,似也是和她商议的口吻, 嘉芙却听的分明,他的话里, 带着一种犹如他已决定, 而她只要照他安排去做的命令般的意味。
& & 嘉芙平日有意无意, 习惯地爱在他的面前撒娇, 因为知道, 这对他管用,他会因为她的撒娇而退让。
& & 但她也清楚,撒娇并非每回都能管用。
& & 譬如这回。她的直觉告诉她, 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 & 嘉芙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 & “万岁这次将我召回, 应当是要我办差, 我带你回京,若没两天又要出京, 留你一人在京,何如在你母家?”
& & 他将她搂入怀中:“芙儿,听话, 待过些时日,我便接你回去。”
& & 皇帝的诏令很急, 裴右安次日便要动身。
& & 是夜, 他领了嘉芙一道, 去向孟氏说明缘由,甄耀庭也在,得知他明日就要动身回京,暂时留嘉芙在家,又是意外又是惊讶。
& & 孟氏原本以为女婿这趟过来,至少可以住个小半年的,却没有想到,还没过完一个月,便又要匆匆动身离开了。皇命难违,也只能放他走了,忙匆匆出去,亲自领着婆子给他收拾明日带上路的行装。
& & 裴右安叫嘉芙先回屋,自己随后叫了甄耀庭出来,屏退左右之人,问他往后有何打算。
& & 甄耀庭在他面前,向来拘束,听他发问,吞吞吐吐地道:“如今朝廷禁海,船只都入了船坞,且前些时日损失了不少,如今一时也无别的想法。我读书也不成,别的也不会,只能等朝廷重开海禁了……”
& & 这大半年里,祖母胡氏身子骨坏了下去,他也觉到了自己肩上担子,用心不少,跟着张大学做事,才觉得有些摸上门道,却又遇到这样的事,说完,自己也觉得无用至极,脸有点涨热。
& & 裴右安道:“若我所料没错,这回海禁,恐怕没那么快解禁。我回京后,过些时日,会叫人送些资财过来,张大做事稳重,你叫他陪你,去置些合适的田地庄子,若真做不成生意了,日后也可做个田家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走了后,阿芙就托给长兄你照顾了,我先在此,向你谢过。”
& & 甄耀庭又是惊讶,又是激动:“裴大人放心!阿芙本就是我妹子,你若有事,她在家里,想就多久就住多久,莫说一年半载,便是一辈子,我也会照顾好她的!至于田地庄子,怎敢要你送钱来买?我家中这回虽有所损失,但底子还在,不过多了妹妹一张嘴而已,朝廷便是禁海十年,也不至于要裴大人你送钱来为我家买地置业!”
& & 裴右安一笑:“无妨,我的便是阿芙的,何分彼此。我不在时,你代我好生照顾她,便是我之所愿。”
& & 甄耀庭连声答应。
& & 州府官员消息亦是灵通,当晚便陆续得知裴右安被皇帝急召,明日便要离开泉州的消息,当夜陆续赶至甄家送别,自少不了携礼同行,怕裴右安不收,暗中便托给甄家。孟氏牢牢记住嘉芙的叮嘱,怎会擅自收礼?叫儿子和张大接待,客客气气,所有送来财礼,一概全部原封退回。
& & 裴右安一番应酬,终于得以回房之时,二更鼓点已经敲过,房内银烛高照,嘉芙沐浴过后,一衣如水,青丝垂肩,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了一柄梳子在慢慢梳发,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放下梳子,起身要去迎接,裴右安已走到她的身后,拿起发梳,自己帮她继续梳通方才晾干的长发,动作轻柔,十分仔细,丝毫没有扯痛她的头皮。
& & 嘉芙忍住心中离别愁绪,望着镜中立于自己身后的那个长身男子,笑道:“裴大人原也梳的一手好头。我倒是奇了,世上可还有裴大人不会之事?”
& & 天气渐热了,裴右安梳通后,将她冰柔如丝的一把长发绾于头顶,取了枚发簪固住,微微俯身在她肩后,端详着镜中映出的那张清水芙蓉般的娇面:“自然会有。譬如妇人生产,我便是想学,也是学不成的。”
& & 他说的一本正经,语气似还带着丝遗憾。嘉芙一愣,实忍不住了,嗤的笑出了声,起先捧腹,最后笑的坐都坐不稳了,整个人趴在梳妆几上,嘴里哎呦哎呦个不停。
& & 裴右安便在旁,望着她笑的样子,唇边带笑。
& & 嘉芙渐渐笑出了眼泪,便止笑,眼泪却还不肯停,一颗泪珠,从眼眶里滚落而下,恨恨打了他一下,转头抬手胡乱擦拭,嘴里埋怨道:“你这个人好坏,故意要害我笑出眼泪……”
& & 裴右安弯腰,将她整个人从凳上抱了起来,抱到床上,放了下去,嘉芙便伸手攥住他的衣袖,强行拽他和自己一道躺下,裴右安躺到她的身边,她滚了过来,滚进他的怀里,伸臂抱住了他。
& & 她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想极力忍住,不愿再让他看到自己掉泪,眼泪却不肯听话,一颗颗地从眼眶里悄悄滚落。
& & “莫哭。过些时日,我便过来接你了。”
& & 他在她耳畔说道。
& & 嘉芙依旧想哭。起先眼泪还只是一颗颗地掉,到了后来,便汹涌而出,将他衣襟打湿了一片。
& & 裴右安起先还不停安慰,后来便低脸向她,吻住了她的嘴,和着她哭出的一脸眼泪。
& & 嘉芙闭着眼睛,眼泪还在不停地溢,却因强行忍着,人都撞起了气儿,身子在他怀里一抽一抽。
& & 裴右安亲她。精致的下巴尖,修长的玉颈,新浴出水,如凝脂玉瓶的洁白身子,再渐渐向下,他竟还不停下。
& & 嘉芙感到腿儿被他轻轻打开了,温柔,却又紧紧地制住了她,不容她的退缩和避让。
& & 若有似无的幽香,渐渐凝满床帐,珠帘子被南窗夜风轻轻掠动,荡出一圈如水波纹。
& & 芙蓉帐中那个面带伤心泪痕的女孩儿,似被抽去了浑身气力,唯足尖紧绷,如坠雾渊,如浮云端,仰于枕上,却不知身在何处,闭目昏昏沉沉,混混沌沌,一把身子到了最后,只剩下了细细战栗,如荷塘风中一支无所托依的水莲,摇摆间红散绮香,露湿花月。
& & 怀中的女孩儿,终止住了伤心哭泣,倦极了,蜷在他的臂侧,闭目沉沉睡了过去,一张芙蓉娇面,犹带残余红晕。
& & 裴右安抱着她,一动不动,醒着睡到了天亮。
& & 裴右安便如此,于次日一早离开泉州,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 & 和数月前他携嘉芙同船南下不同,这趟北上,他走的是更为迅捷的驿路,披星戴月,一路紧赶,不到半月,这日便抵达京城,到时已入夜,径直向宫中递了条呈,随后候于宫门之外,没等多久,便被召入。
& & 萧列见他于御书房。
& & 二更鼓已过了。裴右安入内,见殿中灯火通明,萧列便服坐于案几之后,面前堆满奏折条呈,李元贵和几个太监侍立在旁,听到裴右安入内的脚步声,萧列放下手中朱砂御笔,抬起了脸。
& & 烛火映照,他眼底略带几缕红丝,面有淡淡倦容,等裴右安叩拜完毕,露出笑容,叫他平身。
& & 裴右安起了身,萧列问他路上情况,道他辛苦,又问泉州平海倭寇之事,裴右安奏了一遍,萧列面露怒容,指着案几上的几本奏折:“高怀远身为一省巡抚,尸位素餐,以致于令朕沿海民众遭受倭寇登陆荼毒,朝廷颜面何在!”
& & “万岁息怒,倭寇之患,虽由来已久,但朝廷若增布海防,擢派得力之人总兵各地,倭寇是为跳梁小丑,并不足惧。”
& & “朕正有此意。你折中荐的那个李忠,朕看了他的上疏,条理分明,是个胸有丘壑之人,朕明日便将他的疏奏发往兵部,着兵部商议此事。”
& & “万岁圣明,若倭患就此得以消除,海禁亦能重开,实为东南沿海民众之福。”
& & 萧列看向裴右安,神色稍缓:“朕知甄家船队常年行走海上,此次朝廷禁海,生计必遭影响,但此为国策大计。你在那里,可曾听到民众抱怨于朕?”
裴右安语气恭谨:“禀万岁,朝廷此举也是出于防患之目的。民众痛恨倭寇由来已久,只要朝廷有心清倭,待海晏河清,海禁自然重开,民众岂有不满之理?”
& & 萧列点了点头,又赞了几句他督领缉拿粤东大盗之事,最后看向李元贵,李元贵便领太监退下,带上了殿门。
& & 殿内只剩萧列和裴右安二人,烛火将两人身影投映于墙,黑影幢幢。
& & 萧列负手在后,在地上慢慢踱步,似若有所思,却一语不发,偌大书房,寂静无声,只有他足底落在地面发出的单调橐橐之声,入耳沉凝。
& & 他踱了回来,停在裴右安的面前,忽转过身,道:“右安,朕问你,你这趟去往泉州,除了报给朕的奏折之事,可还有别事要告于朕?”
& & 他说完,凝视着裴右安,烛影在他眼底跳动,眸光也随之微微闪烁。
& & 裴右安和他对望了片刻,道:“正有一事,因在奏折里不便陈述,故臣想着,回来当面禀告于万岁。”
& & “讲来。”
& & “禀万岁,抗倭之事,臣料地方官员的折里有事未曾提及。万岁有所不知,此次倭寇袭扰,之所以能被及时击退,护了泉州平海两地民众,除官军外,金面龙王也出力不小。”
& & 萧列不语。
& & 裴右安继续道:“这个金面龙王,历年沿海地方官员的奏折里,陆续都有提及,万岁当也知道。官员奏折里,此人是为海贼,但实情却非如此,沿海民众对他颇为敬重,因行走海上,多得过此人庇护。但这并非臣今日要奏之事。臣要奏的,乃是此人的真实身份,他便是天禧朝的董承昴将军。”
& & 萧列神色如常,看起来竟无丝毫诧色,只自言自语般地道:“天禧朝廷的将军,遭顺安逆王的戕害,以致于流落江海,沦为大盗,实在可惜!”
& & 裴右安下跪,朝双手负后的萧列叩头:“臣有罪。”
& & 萧列慢慢转头,望着跪在地上的裴右安:“你何罪之有?”
& & “回万岁,董将军曾是我父军中旧部,右安数年前便知金面龙王身份,只是此前考虑到并无厉害关系,故隐而未报。不瞒万岁,此次去往泉州,事发意外,臣也曾与董将军会了一面。”
& & 萧列注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无妨,你起来吧。那个董承昴,朕也知道些他的旧事。想必是对朝廷心灰意冷,这才隐姓埋名,行走海上,以他作为,也不失是条汉子,朕不怪你。”
& & 他顿了一顿,语气带了点漫不经心,仿似随口而发:“右安,除此,你这趟南下,可还另有收获?”
& & 裴右安膝跪于地,身体挺直,和皇帝对望了片刻,再次叩头:“启禀万岁,除此之外,臣确实还有一事,想要禀告万岁。”
& & “何事?”
& & “臣有了当年少帝彧的消息。”
& & 裴右安声音沉稳,说出这一句话。书房里的空气,却随了这一句话,瞬间仿佛凝固。
& & 裴右安缓缓挺直身体,对上对面那中年男子投来的两道目光,坦然道:“万岁也知,臣与彧儿,当年有师生之情,臣这些年,一直在寻访他的下落,也算天不负有心,此次终于叫臣得偿所愿。万岁曾昭告天下,言少帝若还在世,必虚位迎其归京。彧儿托臣,转话万岁,他极其感激,更是惶恐。当年少帝已死,如今只馀一个普通民间少年,其心向往自由,朝游北海而暮苍梧。那面寿昌玉玺,他愿归还宗庙,以表对万岁君临之拥戴。”
& & 裴右安说完,书房里便再次陷入静默。
& & 萧列盯着裴右安,面肌微微跳动,身影凝重,半晌,神色才渐渐转缓,喟叹一声:“右安,你这一番话,实在叫朕惭愧。他既还在,倘真不愿回宫,退,亦可做一个安乐之王,此生富贵,总好过流落草莽,朝不保夕。你与他有师生之情,他若不便见朕,你代朕转话。”
& & 裴右安道:“万岁,彧虽还只是一个少年,心性却颇坚定。既下了决心,臣再多说,也是无用。况万岁当日登基,乃是天命所归,彧愿献玺拥戴,不过顺应天命罢了。臣恳请万岁,成全那少年的一番心意,亦成全臣与他的一番师生之情!”
& & 裴右安辞句恳切至极,说完,再次叩首至地,长跪不起。
& & 萧列疾步上前,亲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凝视他面容,眼底渐渐露出柔色,颔首道:“右安,朕知你心意了,朕很是感动。你这一路赶回,必是辛苦,你回去歇息吧。”
& & 御书房中, 萧列深夜不眠, 盯着面前那封火烤过后方显出字影的密信,神色凝然, 许久,递给一旁的李元贵:“烧了吧, 传朕话, 暂时什么都不必做, 等朕后命。”
& & 李元贵应是, 接了信, 走到殿角的一只博山炉前,掀开盖顶。
& & 皇帝在登基之始,便暗派了锦衣卫密探, 潜到少帝最有可能匿迹的南方沿海,暗中追查下落。金面龙王所在的金龙岛, 自然也在皇帝的视线之内。只是金龙岛位置隐秘, 金面龙王组织严密,不随意招收外人, 更无法登岛一窥究竟。也是到了一年之后,才终于混入一个资历极深的密探,成为龙王岛外围的低层水手, 留心刺探龙王部众,渐渐疑心龙王便是当年的董承昴, 但因无法靠近, 也不敢肯定, 直到此次倭寇来袭,金龙岛全员出动,此人奋勇争先,得以登上龙王所在的大船,暗中刺探,半个月间,终于让他探了到了些消息。
& & 密信奏称,龙王指挥海战之时,进退旗号,极有当年卫国公之风,愈发确定他的身份,且同船有个少年,曾远观过数次,龙王对其态度恭敬,但观少年举止,却似主非主,非仆非仆,年岁与当年失踪的少帝相当,身份可疑。
& & 李元贵将纸投入了炉中,伴着一阵挟了黑烟的窜起的火苗,纸张在香料里化为了灰烬。
& & “万岁,三更鼓都过了,万岁连日操劳,当歇息了。”
& & 李元贵回来,劝道。
& & 萧列捏了捏眉心,从案几后起了身。
& & “可要召贵妃侍寝?”
& & 萧列摆了摆手,正待离开,一个宫人躬身入内,说太子求见。
& & 萧列微微一怔:“何事?”
& & “奴婢不知。太子只说有要事急禀,此刻人便在殿外候着。”
& & “宣进来吧。”
& & 伴着一阵脚步声,萧胤棠快步而入,行叩拜礼后,他起身,看了眼李元贵。
& & 李元贵向他躬了一身,退出书房。
& & “如此晚了,你还来见朕,何事?”萧列坐了回去,神色淡淡。
& & 从太子妃那回出了那事之后,萧列对着儿子,脸色便是一直如此。
& & 萧胤棠神色恭敬,眼底眸光却微微闪烁,似正在极力压抑此刻心情:“儿臣知父皇为国事劳心费力,今夜如此晚了,本不该再来搅扰,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拖延半分。父皇可还记得当年命儿臣寻访少帝萧彧下落之事?当初儿臣去往泉州,虽无果而返,但始终不敢忘记父皇之事,留了个名叫刘义的亲随,办事周到,在那里暗中查访,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回终于叫儿臣查到了些消息!”
& & 他说完,望了眼皇帝,见他神色不动,又道:“父皇当也知道南方海上,那个人称金面龙王的大盗。便在近日,刘义查到了消息,这个金面龙王,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天禧朝的董承昴!”
& & 萧胤棠看着皇帝,见皇帝依旧无多表情,迟疑了下,复又道:“父皇,此人若真是董承昴,因顺安逆王无道,流落为匪,这数年间,儿臣听闻他也未曾为害沿海民众,便也罢了,但这个董承昴,他极有可能隐匿了当年的少帝!”
& & 他再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声音也高了几分:“父皇,据刘义的消息,这个金面龙王的身边,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无名无姓,身份可疑,人都称他小公子,儿臣猜测,这个小公子,极有可能便是萧彧!父皇你想,这董承昴曾是卫国公的旧部,卫国公与天禧一朝渊源不浅,董承昴流落为寇,将萧彧藏匿于海上,以待时机,东山再起,岂不顺理成章?”
& &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 & 萧胤棠顿了一下。
& & “且儿臣还有一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 & “讲。”皇帝注视着他。
& & “我知父皇一向信任裴右安,儿臣也绝无诬他之念,只是想提醒父皇,裴右安此人,隐忍深沉,非一般人能及。董承昴和他素有渊源,他与萧彧早年又是师生关系,如今萧彧真若还活在世上,父皇恐怕不得不防裴右安,免得日后万一生出事端!”
& & 皇帝注视着萧胤棠,一语不发,若有所思。
& & 萧胤棠渐渐觉得,皇帝的反应极是反常。
& & 他太镇定了,镇定的令人感到奇怪。
& & 从萧列还是云中王,打着复拥萧彧为帝的旗号起事的第一天起,虽然萧列从未在他这个做儿子的面前提过一字,萧胤棠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应该不会真的存了这样的念头。
& & 皇帝这把龙椅,只有有机会,天下何人不想坐上?
& & 他之所以打这样的旗号,只是为了让天下归心,速速成事。
& & 少帝极有可能已经死去,即便真还活着,也沦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的一个少年,哪怕还有少数人愿意拥他,他也只是活成了一个象征罢了,在真正掌握天下的强者面前,他完全不可能掀出真正意义的水花。被找到,继而消失,这就是他最合理的结局。
& & 所以今夜,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胤棠是激动异常的。
& & 在太子妃、周进、周后,乃至于自己,均相继见恶于皇帝的劣势局面之下,他还是渴望利用这个新近得来的重大的消息,尽量博回皇帝父亲对自己的好感和信任。
& & 哪怕他曾做过的那个梦是真的,裴右安真的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儿子,倘若裴右安胆敢在帝位之事上和皇帝站了不同的立场,皇帝也绝不可能容忍。
& & 对这一点,萧胤棠原本十分笃定。
& & 但是此刻,萧列的反应,却让他感到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了。
& & “倘若你的消息是真,那么依你之见,此事朕该当如何处置?”
& & 半晌,皇帝忽开口,面色如水,不辨喜怒。
& & “将裴右安以谋逆结党论处?再追捕少帝,将他除掉?胤棠,你莫忘了,朕当初曾如何对天下人许诺。朕听你方才的口气,莫非是想逼朕除去少帝,让朕在天下人面前背负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 & 萧胤棠惊呆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儿臣不懂了!天禧帝忌恨父皇,困父皇于云南,父皇隐忍二十余载,万千砥砺,九死一生,方终成大业,父皇难道真的打算逊位于萧彧小儿?他何德何能,得父皇如此对待?”
& & 皇帝从案几后起身,信步踱到窗前,眺望夜色,片刻后,回头道:“胤棠,倘若朕真秉承诺言,将这江山还給萧彧,你作何打算?”
& & 他的语气温和,仿似父子闲话。
& & 萧胤棠僵了片刻,慢慢下跪:“禀父皇,这天下乃是父皇得的天下,如何处置,全在父皇,儿臣只忠于父皇,唯命是从!”
& & 他说完,低下了头。
& & 萧列俯视了他片刻,点头:“你能如此做想,父皇很是欣慰。你方才禀来之事,朕自会派人再去查证,你不可透漏给第三人,也不必再插手了。”
& & 萧胤棠叩首,起身,退了出去,跨出御书房所在的这宫殿之时,他的脚步停了一停,回首。
& & 夜色迷离,他的神色也有些紧绷,视线投向身后那扇透出灯火的牖窗,眼底迅速掠过一缕暗影,随即转头,继续朝前迈步而去。
& & 裴右安出宫后,便回了裴府。
& & 辛夫人裴荃等不知他今夜回京,见他突然回了,得知奉命独自归来,嘉芙还留在泉州家中侍奉祖母。
& & 才这么些时日,皇帝大约便要夺情起用于他了,几人心下各自羡妒,面上却一团和气,嘘寒问暖,辛夫人叫下人将他行装送回屋里归置,裴荃和他一番叙话,毕,裴右安回了从前和嘉芙同居的院落,沐浴后,身着中衣而出,习惯地走向衣帽架,走了几步,抬眼见上面空空如也,并无她从前每日会为自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脚步顿了一顿,转身,自己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取了套家常衣裳,待关合时,视线落到了折叠起来放在衣柜一角的一件外氅之上。
& & 他还记得这件衣裳。便是当初那夜,在云南澂江府的驿舍里,他救下了衣衫不整的女孩儿,带她回了自己住处,给她包裹身子的那件。
& & 衣裳那时就是旧衣了,后来他东奔西走,早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件身外之物,却没有想到,今夜此刻,忽然竟看到它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留在了衣柜里头,一时恍惚,面前仿佛浮现出了当夜她交赤双脚,不安立于自己面前的一幕。
& & 裴右安看了片刻,将手中衣裳放了回去,修长手指落到旧衣之上,抚了抚,取了,抖开,穿上。
& & 是夜,三更鼓后,一道身影,推开虚掩的书房之门,入内。
& & 书房里并未亮灯,南窗半开,裴右安坐于案后,身影被清冷月光勾出一道半明半暗的孤瘦轮廓。
& & 杨云听完吩咐,低声道:“大人放心,我会派信靠之人,尽快将消息递给董将军。夫人那里,也必照大人叮嘱行事,绝不敢怠慢。”
& & 裴右安点了点头:“有劳你了。这些年随我颠沛,如今还要犯险,我很是感激。”
& & “当年若非国公施恩,我杨家满门抄斩,属下的这条命,本就是大人的。属下只是有一事不解……”
& & 杨云迟疑了下。
& & “董将军和小公子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属下实在不懂,太子的人,如今即便有所察觉,想来所知,至多也不过十之二三而已,大人却为何故意安排,让太子的人全部知晓?如此一来,万岁那里,岂非坐实此事?”
& & 裴右安沉默片刻,答非所问:“杨云,朝廷此次海禁,你如何看?”
& & 杨云一怔:“难道不是出于防范倭寇之故?”
& & 裴右安道:“这只是表象。万岁此人,雄心勃勃,仰帝德广运,求的是乃圣乃神,乃武乃文,要的是万邦来朝,彰显我大魏之文治武功,如此一次倭寇袭扰,绝不至于令万岁退缩守地,他非如此之人。我在泉州之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 杨云吃惊:“大人是说,万岁已经知道了小公子?禁海的目的,是和小公子有关?”
& & “我接到万岁急召,便越发确定先前猜测。万岁所知,即便没有十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他召我回来,不过是为试探于我,即便我此次遮掩过去,想必他很快也能查证。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以为,小公子之事,就算日后纸包不住火,也不至于如此快地泄露,却没想到,因此次倭寇之乱,终于出事。既不慎泄露了,留给我的时间,便也不多了。帝心难测,我怕我日后万一难以自保。我若一人,便也无所牵挂,但如今还有甄家,万一我出了事,太子日后必定不会放过甄家,故我只能铤而走险,迫太子先动。只要太子动了,便不怕抓不到他的疏漏。”
& & 杨云越发糊涂了:“大人,我实在不懂,这与大人故意透漏消息给太子,有何关联?”
& & 裴右安微微一笑:“你不懂。天家父子,亲情往往薄若一纸。我若所料没错,万岁和太子,父子猜忌已然多过信任。我是在赌,但愿我能赌胜。”
& & 杨云对裴右安,除为报恩慕义,甘心追随之外,对他的智计谋划,向来也是深信不疑。
& & 他既如此安排,想必便有他的考虑。
& & 杨云虽然依旧不解,但见裴右安不再解释,便也闭口不再多问,只朝案后那道身影下跪:“裴大人,你多保重。”
& & 杨云行礼过后,起身,迅速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 裴右安在昏暗里独自坐了许久,看向角落的那面铜壶滴漏的影子,想来早过了她从前限定自己回房睡觉的最晚时辰亥时中刻,伸了个懒腰,起身,踏月回房。
&到底是当年的天才少年,把人心都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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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隔几日, 满朝文武便都知道, 皇帝下朝,频召裴右安入御书房议事, 进膳之时,乃至于分汤而饮, 一碗而食, 吏部虽还未曾下文, 但显然, 这是要夺情起用守丧还不到半年的他的一种预兆了。
& & 如此之殊荣, 不过再一次验证了一直以来的一件事:君臣相和,皇帝对裴右安的倚重和信赖超乎寻常。
& & 裴右安自归京后,行事依旧低调, 除受召入宫,少与同僚往来, 大多时间在府中闭门不出。倒是一直有个传闻, 说他和白鹤观里的含真女冠子向有交情,除了替那女冠子的弟弟看病之外, 和女冠子也有和诗应赋的一段风雅往事,这次回京,也被人看到去过观中。
& & 一个是玉骨含香、不同俗流的传奇女子, 一个是惊才绝艳、权重望崇的倜傥郎君,所谓檀郎谢女, 惺惺相惜, 且谢郎着帽, 文人风流,自古以来,这也在所难免,想必裴右安也未能免俗,众人提及,倒是艳羡不已。
& & 白鹤观里,裴右安为迟含真诊脉察病完毕,转身到书几前,提笔蘸墨。
& & 许久不见,迟含真人比黄花,病的弱不胜衣,方才因咳的厉害,此刻面颊聚起的红晕尚未退去,撑着被一个小道姑搀扶而起,跟了过来,面含愧色道:“病了有些时候了,换看了个几个郎中,都未见好,病势反更缠绵,宫中太医,先前来此,乃奉命为我弟弟看病,如今我也不敢再请太医。一副残破之躯,原本死不足惜,只是我若有个不好,留下幼弟更是无人照拂,只得厚颜,又烦扰大人了。”
& & 裴右安写了方子,待墨迹干后,交给侍立在旁的另个小道姑,转向迟含真,温言道:“你何出此言?先前我便对你说过,无论何事,你若有了难处,只管来寻我,何况关乎身体?你此次病的不轻,除身子孱弱所致,想来思虑也过重了,内外相交,方一病不起。除了依方吃药,更需放宽心怀,勿做无谓之思。”
& & 迟含真目中泪光闪烁,点头答应。
& & 裴右安环顾了下四周,见四壁徒然,陈设比之从前空了许多。
& & “方才入观时,我听清心道姑说,你近日当了不少的物件?”
& & 迟含真道:“此处为女观,我阿弟身体见好,毕竟男女有别,且我自己亦寄人篱下,故叫他搬了出去,托付给了一个同乡,人是极信靠的,只阿弟日常吃穿用度,需费些银钱,我手头无多少积蓄,故收拾了些身外之物,或当或鬻,叫大人见笑了。”
& & 裴右安道:“可需我周济一二?”
& & 迟含真慌忙摇头:“大人万万不可。我便是不愿再受外人之馈,这才当鬻物什。大人本就对我助力良多,我只恨报谢无门,怎会再要大人周济于我?”
& & 裴右安微微颔首:“气清志洁。也好,我便不强行以俗物侮你。只是往后,你若实在困难,无须矜持,尽管告知于我。”
& & 迟含真低眉,朝他深深拜谢。
& & 裴右安收拾了携来的医箱,开口告辞。迟含真不顾病体孱弱,亲自送他到了院中。
& & 裴右安叫她留步,自己行了几步,忽似想到了什么,略一迟疑,转身,低声道:“你祖父当年字画双绝,我记得天禧先帝曾做题跋,还盖过先帝私印。不知那些字画,如今你可都还保存?”
& & 迟含真追忆过往,目露怆色:“难为大人还记得祖父字画。当年家中出事,人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别物。恰好当时,祖父也是感念先帝之恩,因那几幅上头有先帝御笔,故预先留存,悄悄托付给了一个密友,如今已经回我这里了。也就剩这几张字画,权做念想罢了。不知大人问及,所为何事?若是有需,大人稍等,我这便取来,大人拿去便是。”
& & 裴右安微笑道:“你误会了。我是见你一个弱女,独力照看幼弟,境况未免艰难,你又不愿平白受人恩惠,故想提醒下你,那几幅带了先帝题跋的字画若在,你好好保管,到了日后,必千金难求。”
& & 迟含真目露惑色:“大人之意,我有些不解。何以到了日后,便会千金难求?”
& & 裴右安微微一笑:“你记住我的话便是了。我先告辞。你吃了药后,病情若还反复,不必顾虑,尽管叫人告知于我。”
& & 他朝迟含真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衣袂微拂,步履沉稳。
& & 迟含真定定望着前方那道渐去渐远的背影,渐渐目露苦痛之色,竟是痴了。
& & 六月,上林苑监正上奏,上林苑新辟四门,已扩建完毕,如今占地数百余里,中间缭以山墉,湖泉相对,内中獐鹿雉兔,奔走不计其数,一切完备,只待皇帝御驾亲临,以检成果。
& & 上林苑地处城西,距城数十里,管理极其严格,规定一应人等,不得擅入围猎,犯禁治罪,虽亲王勋戚,概莫能免。萧列年少起,便喜好射猎,犹记十六岁那年,曾偷偷带了几个亲随入苑游猎,当日是尽兴了,不想到了次日,却被人告于皇帝面前,皇帝虽喜爱这个幼子,但为儆惕效尤,不得已亦按制处罚了他,当时境况,诸多羞耻,沦为兄弟笑柄,至二十岁,被遣往云南后,数十年间,每逢苦闷,也常以射猎遣怀。如今登基为帝,任贤革新,励精图治,一晃竟也将近两年,忙忙碌碌,终日不得空闲,这日见到奏报,一时起了兴致,恰好又逢今科武举,各省举子,纷纷入京,便择了日子,下令罢朝一日,将武举殿试移到上林苑内,凡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同行,既是游猎,也是考核取士,可谓一举两得。
& & 萧列登基后,自己勤政不怠,不分寒暑,几乎日日早朝,累的文武官员也跟着如陀螺般转,天天四更起身,预备五更早朝不说,有时连休沐之日也不得安宁,皇帝召之即去,不敢有半分松懈,听的终于能罢朝一日,游猎于上林苑内,无不欣喜,到了出发前夜,全都放松下来,随同大臣,各自预备明日随帝出发,侍卫军则几天前就开始入驻上林苑了,大汉将军、府军前卫带刀官、神枢营等,把总、指挥,领着各自手下,清理猎场校场,预备迎接帝驾。
& & 这一夜的月,有些诡异,如六月间下起了一场夜雪,毛白的月光,纷纷茫茫地洒在东宫的琉璃殿瓦之上,泛出一片冷冷的幽暗怨光。
& & 这一夜,太子萧胤棠的心,仿佛也被一把利刃,从中一剖为二。一半如火,鼓动,跳跃,燃烧,令他眸底泛出红光,血管里血液激荡澎湃,一半却如这瓦顶的月光,叫人心底深处,泛出丝丝怨凉。
& & 他的父亲萧列,这个帝国的至尊皇帝,终于令他彻底地失望了。
& & 那夜,他曾怀着激动的求好之心,将消息带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反应,却令他失望,甚至是愤恨。
& &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父皇,竟真的动过要把皇位逊让给别人的念头。哪怕那夜之后,他还是不敢相信。过后细细回想,甚至觉得当时可能只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试探。
& & 直到那日,太子妃把女冠子和裴右安的见面经过,以及他说过的全部的话,转到了他的面前。
& & 裴右安为何提醒女冠子保管好有天禧帝题跋的字画?他说将来,这些画将会千金难求。这是什么意思?
想明白,一切便豁然而解。
& & 萧彧还活着。作为天禧朝旧臣的裴右安,不但和他关系匪浅,对天禧朝,必定也怀了一种旁人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 & 极有可能,就是他在游说萧列秉承当初许诺,迎少帝归来。
& & 萧胤棠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否真的被他说动了,但萧胤棠相信,如他梦中所知,皇帝对裴右安这个不能被人知道的儿子,所怀的感情,远远地胜过了自己。皇帝对这个儿子的信赖和倚重,也非一般人能够想象。
& & 以裴右安的城府,他应当不会力劝皇帝自己逊位。但如果,他旷日持久地在皇帝面前进言,劝皇帝将继位者定为少帝,以此博名史书,流芳千古,这对于皇帝来说,未必没有半点吸引力。
& & 萧胤棠知道,裴右安容不下自己,就像自己容不下他一样。两人之间,你死我活。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 & 曾经,萧胤棠以为自己只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现在他才知道,这只是个笑话。
& & 这二十多年来,皇帝他不仅有另一个他真正所爱的儿子,或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儿子。
& & 即便裴右安最后没能如愿,但等皇帝有了那些儿子,以今日自己父子的离心,他的这个太子之位,到底还能安坐多久?
& & 萧胤棠冷汗涔涔。
& & 今日一切,和他梦中的情景,截然不同。
& & 但他固执地相信,他曾在梦里见的一切,都是他今生原本该有的样子。
& & 甄氏确曾是他的女人,他也确曾是这天下人的皇帝。
& & 现实一切不同,唯一的变数,就在裴右安一人身上。
& & 是他夺了他的女人,如今还要夺去他的帝位。
& & 这个天下,唯一能让裴右安仗势和自己斗的,就是皇帝。
& & 只要皇帝没了,这一世的裴右安,等待他的结局,也就只是孤身一人,被一碗□□毒死于塞外。
& & 就在如今,皇帝和他的那个儿子,两人正在向着自己,磨刀霍霍,步步逼近。
& &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为自己全力一搏。
& & 在皇帝,裴右安和他的三人杀中,就像梦中向他昭示的那样,他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 & 次日早,京城清道,侍卫军在安远侯和中军都督刘九韶的统领下,护卫着皇帝,百官跟随于后,于道旁百姓的跪拜之中,浩浩荡荡,出城去往上林苑。
& & 裴右安本也随帝驾出行,但从前几日开始,迟含真的病再次加重,昨夜一度高烧,竟致昏迷不醒,情况极其危险,裴右安闻讯,向皇帝告了个缺,便急唤一名太医,自己也亲自赶去,一夜无眠,直到今早,迟含真的高烧终于退去,但人依旧昏睡不醒。
& & 太医年迈,熬了一宿,此刻早筋疲力尽。裴右安请太医去休息,自己信步来到院中一处石亭之前。
& & 石亭整洁,一石桌一石鼓,桌上搁了几卷黄经,旁有一副笔墨纸砚。想是迟含真平日闲暇之时的另处读书写字之所。
& & 裴右安上了石亭,随手取了卷道经,翻阅片刻,便放了下去,似乎兴之所至,开始慢慢铺纸,研磨,拿起搁于笔架上的一支银毫,蘸足了墨,悬腕而书。
& & 他一夜未眠,眼底亦布了几道浅浅血丝,但身形却依旧如雪中修竹,挺拔清逸,丝毫不见倦怠,只立于石桌之畔,微微低头,挥毫洒墨,凝神书写。
& & 朝阳正慢慢升起,一缕金色光芒,倏然穿过亭畔的那丛夹竹桃枝,投射入亭,照在了他的身上。一管衣袖,随了挥墨而动的臂腕,在清凉的晨风里微微飘摆。
& & 迟含真悄悄立于窗后,痴痴地望向亭中那拢了满袖清风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下方才小道姑拧了贴于自己额前的冰帕,“哗啦”一声,推门而出,在小道姑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朝着石亭疾步而去。
& & 她是真的大病在身,脸色蜡黄,才走了这十来步的路,额前便冷汗直冒,伸手扶着一根亭柱,喘息了两口,道:“裴大人,你莫管我了!今日该当去哪里,便快去哪里!千万莫因我而耽误了大事!”
& & 裴右安瞥了她一眼,手腕未停:“你醒了?回房歇着吧。”
& & “裴大人!”
& & 迟含真脸色焦惶,抬腿走来,双腿一软,人便摔在了亭阶之上,挣扎着爬坐起来,道:“裴大人,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 & 裴右安神色不动,写完了最后一字,看了一遍,将笔管慢慢搁回笔架之上,方转身,看着爬跪在石阶上的迟含真,神色平静,一语不发。
& & “裴大人,我再不想骗你了。前些时日,我阿弟被人接走,有人以他要挟于我,要我刺探于你,我不敢违抗,只能违心骗你,当时为了生病,我以冰水浸泡自己,过后也未吃你开的药。到了数日之前,我又被告知,必须要在今日将你留在观中,不能叫你离开半步,否则阿弟就会没命……”
& & 迟含真泪流满面。
& & “那人可是太子妃?”裴右安淡淡问。
& & 迟含真闭目:“是!”
& & “人人颂我气节,却无人知晓,我心底亦藏有污泥浊水,并非甘愿一生就此寄身道观。当初太子妃与我往来,我虽犹豫,但为抬身价,终究还是不舍割断红尘,却不料如今作茧自缚,落的今日地步!”
& & 她泪流不绝。
& & “……裴大人,你那日称我气清志洁,我又如何当得起如此赞誉?你顾念当年我祖父与你的一点师生之交,待我至情至性,我却如此欺骗于你!你快走吧,今日当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不走,怕是要出大事的!”
& & 她扑到了阶上,哀哀痛哭。
& & 裴右安俯视了她片刻,从亭阶下来,朝外迈步而去。
& & 许久,小道姑终于壮着胆子靠近,将她从地上扶起,坐到了近旁的石鼓之上。
& & 迟含真望向还摊于石桌之上的的那一纸墨迹。
& & “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 & “千乘侯,万乘王。风飘玉笛梅初落,酒泛金樽月未央,九原丘陇尽侯王。”
& & 前半阕取朱岩壑之鹧鸪天,后半阕出前唐刘长安之春夕遗怀。
& & 一道朝阳,洒在墨汁犹未干透的淋漓手书之上,字字雄浑,风骨沉着。
& & 迟含真泪眼朦胧,喃喃诵念,转头再寻那道身影,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 & 当天,一个消息,震动朝野。
& & 今上游猎于上林苑,殿试武举,中途竟遭刺客刺杀,当时境况,极其凶险,幸而刘九韶心细如发,竟叫他预先察觉了图谋,刺客尚未近身,便被刘九韶领人捉拿,皇帝受惊,命就地初审,得知竟是顺安王余党所为,大怒回宫,随后罢朝三日,就在群臣惶恐猜测之时,三天之后,不料皇帝竟发了一道罪己诏。
& & 罪己诏称,朕与顺安王本是兄弟,同祖同父,骨血相连,却不料当初手足相逼,朕也未顾全棠棣之情,以致于祸结衅深,宗族蒙羞。昨夜梦见先祖呵斥,醒来惶恐,恐日后无颜见先祖于地下,本当亲自回往庚州祖地守陵思过,奈何乾坤黎民,羁绊一身,幸而太子纯孝,甘愿自去太子之位,以庶人之身,代父回往祖地守陵,以全孝道。
& & 这个罪己诏一出,满朝哗然。章老、周兴求见皇帝,出来后,面如土色,若非随从相扶,几乎不能走路。
& & 再两日,章老便以年迈体衰为由,上折请求告老还乡,皇帝准奏。周家却没那么幸运,周进以朋党之罪被黜,随后畏罪,自尽于大理寺牢狱,此案,受牵连的官员,竟多达几十之众。
& & 短短不过半个月间,朝廷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剧变,一时风声鹤唳,文武百官,人人自危,表面纷纷上折,附和罪己诏,赞太子孝道,实则暗中,可怕的消息在迅速传递。
& & 据说,那日上林苑的刺杀事件,查明实为太子和周进同谋。皇帝震怒无比,杀周进,废太子,下令囚于祖地,有生之年,不允踏出半步,如出,杀无赦。
& & 这是帝王死令,绝无更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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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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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御书房中, 此次上林苑之行的总领刘九韶, 详细禀告完经过,又道:“四卫营之右卫, 人数共计五千余人,把总指挥, 多为周进亲信, 当日万岁出城后, 右卫便擅自暗中分散调度, 乃是周进为万一刺杀不成而做的逼宫准备。一应口供, 俱已齐全,请万岁圣裁。”
& & 他说完,见皇帝双目盯着案前烛火, 身影犹如凝固,脸色淡淡发青, 不敢再望, 低下了头。
& & 半晌,才听皇帝说道:“你此次调度及时, 忠勇可嘉,很好,先下去, 过后朕有封赏。”
& & 刘九韶叩谢,退了出去, 见裴右安静静候于殿外, 忙上前, 唤了声“裴大人”。
& & 他对裴右安,如今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此次上林苑之行,倘若不是他预先提点多加防范,以这场刺杀逼宫预谋之周密,实在难以想象,当时到底会成何种模样,便是此刻想起,犹心有余悸。
& & 裴右安颔首。
& & 殿外不可停留,刘九韶临行前,低声道:“大人放心,上林苑大人虽未同行,但大人之功,我不敢埋没,俱已如实禀告万岁。”
& & 裴右安微微一笑。
& & 刘九韶离去,他立在殿阶之下,举目,望向踞于琉璃殿顶正脊的一排鸱吻脊兽。
& & 脊兽整齐排列,兽面森然,双目如鼓,倨傲俯望脚下一切。
& & 宫人从里出来,对他躬身道:“裴大人,万岁传唤。”
& & 裴右安收回目光,迈步向前,入内,向萧列行叩拜之礼。
& & 萧列端坐于案后,面上青气犹未散尽,望着跪在面前的裴右安,一时并没说话。
& & 裴右安也未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 & “右安,刘九韶方才禀于朕,此次上林苑之行,他曾得过你的提点?”
& & “你是如何料到太子行刺预谋?你既有所察觉,为何不提早告知于朕?”
& & “抬起头来,回朕的话!”
& & 萧列终于开口,声音却异常凝重,隐隐似带质问。
& & 裴右安抬头,对上了萧列投来的两道目光,神色坦然。
& & “万岁,此话臣从前不可讲,但今日,臣只能说了。无他,只因太子向来以不臣之心料臣,臣不得不有所防备。”
& & 御书房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萧列再度开口:“你何以就认定,太子他容不下你?朕曾再三教导太子,朕与你父情同兄弟,朕愿你二人亦……”
& & 他声音渐渐略带喑哑,停了下来,目光萧瑟。
& & 裴右安慢慢叩首在地。
& & “臣有罪,未尽到人臣本分,以致于太子心结不释,令万岁失望至此。”
& & 他低声说道。
& & 萧列沉默。
& & 裴右安直起身,唤了声宫人,命取来自己方才携带之物。宫人递入,裴右安展开,竟是一件女子中衣,一侧衣袖染了暗渍,颜色发黄,看起来有些时日了。
& & 皇帝一怔:“此为何物?”
& & “禀万岁,此为内子从前赴太子妃母寿宴所穿的衣裳。内子那夜赴宴归来,对臣讲,当时太子妃领酒,命随同宫人为同桌宾客斟酒,轮到内子酒杯之时,被她看到宫人执壶手法有异,当时不敢喝下,就势将酒水悄悄倒入袖中,回来后,内子想起太子妃当众发狂一幕,心有余悸,心中亦是不解,便将此事告知了臣。万岁也知,臣略通医道,幼起为治病,对域外药物也有涉猎,当时起了疑虑,便取辨附于衣上的酒渍残液,多加查证,最后得知竟是密宗迷药,服后状若醉酒,神魂癫狂。”
& & 萧列神色慢慢绷紧。
& & “臣犹记当时,冷汗湿衣。那夜倘若内子饮了药酒,后果如何,臣难以想象。便是那夜之后,臣不得不起防备。太子妃事后,周进、周后,亦相继自绝于万岁,纵万岁殷殷父心,拳拳可见,太子亦难免殃及池鱼。臣妄加揣测,太子恐起了自危之心。至于此次万岁幸驾上林苑,端倪起于白鹤观。臣为迟含真诊病,她却言辞闪烁,且病情反复,至临行前夜,病重至昏迷,臣不得不告假。臣知迟含真早先与太子妃有交,此次病情,有些蹊跷,恰又发于万岁出宫之时,故心中起了疑窦,怕万一万岁有失,故提醒刘大人,须面面俱到,多加防范。”
& & 裴右安抬起眼,注视着对面的皇帝。
& & “溪壑可塞,贪黩无厌。人生而有灵,却往往被野心**所驱而不自知,此亦是一苦。万岁,上林苑事发之前,一切都不过是臣就人心的几分妄揣而已。臣也不信,太子会做出如此自绝于宗室先祖的逆举,又怎敢妄然来到万岁面前,公然离间天家父子之情?”
& & “此便是个中全部缘由,再无隐瞒。臣为自保的几分私心,置万岁安危于不顾,臣有罪。”
& & 裴右安说完,再次叩首于地。
& & 萧列宛如入定,坐那里闭目不语,良久起身,步履带了几分沉重,慢慢走到俯跪于地,一直没有抬头的裴右安身前,弯下腰,双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 & “右安,你何罪之有!朕不怪你。朕也当反省,多年以来,朕私德有亏,警醒不够,未能觉察太子日渐觉察离心,以致到了弑父的地步,丧心病狂,骇人听闻。此次上林苑之事,你虽未同行,功却不在刘九韶之下。”
& & “想朕坐拥天下,身边竟无一人……”
& & 他蓦然收紧十指,紧紧地握着他的双臂,声音亦陡然变得颤抖,话未说完,便猝然而止,定定望着裴右安,片刻,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握住裴右安的双手,转身定了片刻,坐回案后。
& & “右安,从你十六岁来到朕的身边,朕便信靠于你。从今往后,你与朕同心戮力。”
& & “天下虽是朕的天下,朕日后,却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你可记住了?”
& & 萧列凝视着裴右安,一字一字地道。
& & 裴右安迟疑了下,再次下跪,叩首致谢。
& & 萧列叫他起身:“朕知太子天性凉薄,从前以为太子妃贤良淑德,这才将她定给太子,本想她能辅佐太子,不料她却也与太子沆瀣一气,实在叫朕失望。原本此次要遣她同去,终身□□,只是昨日,东宫之人来报,说她有了身孕,便先容她些时日,待生产完毕,再另行处置。她加害甄氏,如此处置,你们不会怪朕偏袒吧?”
& & 裴右安道:“万岁处置得当,内子便是得知,必也敬服。”
& & 萧列颔首:“朕有些乏了,你也退安吧。”
& & 裴右安退出,萧列凝视着他的身影,待他行至殿口,忽又叫了一声。
& & “万岁有何吩咐?”裴右安停步。
& & “太夫人去世,你身为承重孙,朕本当放你好生服孝。只是国事重于家事,太夫人生前便深明大义,如今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怪朕。因前些时日,荆襄之地奏折雪片而至,纷扰不断。流民归化一事,实在千头万绪,虽有你先前定的大计,但地方官吏能力欠缺,履行不力,且与民众时有冲突,朕怕如此下去引发民怨,若又起乱子,便是大事。因此事你曾牵头,当地民众亦信服于你,故此次将你召回京城,本意便是夺情复你官职,想派你再去一趟西南,代朕落实民生,既造福地方,又杜绝后患。你意下如何?”
& & 萧列语气,听起来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 & 裴右安身影定了一定,随即道:“臣遵旨。”
& & 萧列注视着他:“既如此,朕明日便命吏部下文,你择日动身……”
& & 他迟疑了下,道:“右安,朕知你这些年,为朕疲心竭虑,东奔西走,没片刻的得闲,朕都看在眼里。等这回事情处置完毕,朕必让你好生歇上一段时日。你也是不容易。”
& & “万岁言重。臣不过尽了本分而已。臣告退。”
& & 萧列面露笑容,唤入李元贵,名李元贵送他。
& & “裴大人,请。”
李元贵恭敬地道。
& & 裴右安向皇帝行了一礼,低头转身,出了书房,没行几步,对面崔银水急匆匆入内,神色瞧着有些惊惶,见李元贵停步皱眉,急忙靠过来,低声道:“干爹,北苑那边出事了!皇后娘娘要见万岁,宫人不递消息,竟放火**,幸好发现的早,及时扑灭,未酿成大事……”
& & 李元贵脚步停了下来。
& & 裴右安微笑道:“李公公请留步,我自出宫便可。”说完,转身离去。
& & 他步出殿堂,步下了殿阶,面上笑容渐渐消失,双目注视着前方,沿着宫道朝前行去,渐渐加快了脚步。
& & 北苑一座宫苑之内,周氏脸色苍白,目光躁乱,宫鞋鞋底踩着地面,在殿内不断地来回走动。
& & 空旷的殿内,不断回响着她空洞而急促的脚步回声,突然,她看见一道高大身影从烛火照不到的殿口黑暗深处走来,地上投出一道漆黑的长长影子。
& & 那个男人,最后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冷漠,不带丝毫感情,似连厌恶也不复存在了。
& & 周氏朝他奔了过去,终还是不敢靠近,跪在距离数步之外的地上,眼泪流了出来,叩头:“万岁,妾接到了万岁的申斥,诚惶诚恐。胤棠固然犯下滔天大罪,但若不是周进挑唆,我的儿子,他绝不至于做出如此之事!他一时糊涂,虎毒不食子,求万岁看在你我多年夫妻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 & 她不住磕头,额头碰地,发出砰砰的声音。
& & 萧列冷冷道:“你以死见朕,朕还当你有悔过之心,看在二十年夫妻份上,便也来了,不想到你不反省自己的教养之过,竟还口口声声将罪责推到旁人头上?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你的儿子却做了什么?登基之后,朕便立他为太子,他有何不满?如今弑父夺位,朕已饶他不死,待章氏生产后,毋论所得男女,以皇嗣教养。二十年来,朕自问并未亏欠你母子。你好自为之吧,朕去了。”
& & 说完,转身迈步而去。
& & 周氏睁大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忽尖声道:“万岁,你说你未亏待我和胤棠,你以为我不知,当年那半年间,你私出云南是去了哪里?你分明潜入京城,到了慈恩寺,和裴文璟在一起,是也不是?这些年,你的眼里只有裴文璟给你生的那个儿子,你何尝多看过胤棠一眼?他才是你天经地义的儿子,皇位的继承人!你偏心至此,胤棠走上今日歧路,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又何德何能!你以为你宝贝的那个见不得光的儿子对你就没有二心,倘若有朝一日,叫他得知你的不堪,你以为他会认你为父?”
& & 周氏的尖声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仿似泛出道道回声。
& & 萧列猛地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头。
& & 烛火跳跃,映在他的面上,他脸色铁青,面肌微微抽搐,神色狰狞,宛如一头瞬间暴怒的恶兽。
& & “你方才说什么?”
& & 他咬牙,一步步地逼近周氏,目光阴森无比。
& & 周氏瑟缩了一下,目露恐惧之色,忽然仿似回过神,扑到了他的脚边,抱住了萧列的腿:“万岁,妾罪该万岁,妾方才胡言乱语。妾求万岁,饶了胤棠,再给他一次机会……”
& & 她哭的肝肠寸断,“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此处置,和要了他命,又有什么区别?”
& & 萧列低头,盯着抱住自己腿脚哀哀痛哭的妇人,半晌,冷笑道:“何为天经地义?世上又何来如此多的天经地义?朕的皇位,本也不是天经地义所得,何以定要传给你的儿子?人心不足,自绝于天。”
& & 萧列拔脚而去,再无回头。
& & 帝命如山。
& & 次日, 吏部便发公文, 皇帝夺情复用裴右安,封西南经略使, 督荆襄流民归化一事,不日赴任。
& & 消息传开, 平日与裴右安有往来的同僚纷纷前来送行, 少不了一番迎来送往, 忙碌了两日, 次日便要动身了, 这个傍晚,裴右安独自打马出城,来到慈恩寺山下, 在一片山前暮霭的陪伴之下,独自登上山阶, 叩开寺门。
& & 正是寺庙晚课时分, 晚钟阵阵,随风飘送。
& & 裴右安来到附于寺东的根本堂, 入了供有裴家先祖莲位的跨院,守院的老仆两夫妇见他突然现身,忙迎了出来。叙了几句, 裴右安问玉珠的近况。
& & 老夫人亡未满一年,莲位如今尚未归位, 而是单独于此辟了一间灵塔, 消灾去孽, 满一年后再入根本堂。
& & 老夫人当初临走,除了安排两房分家,替伺候了自己将近十年玉珠也做了安排,还了她的身契,留给她足够下半辈子的一笔钱财,还有一个院子,说往后她若有合适的人,愿意嫁了,就从裴家出门。当时热孝过后,明里暗里寻来给她说亲的人无数,玉珠一概不应,跟着老夫人的莲位到了这里,如今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半年多。
& & 老妪听裴右安问,忙道:“这半年多,玉珠日日在为老夫人诵消业经。先前大奶奶叮嘱过我,叫我多加照顾玉珠姑娘,老婆子都记着的。”
& & 裴右安点了点头,来到单独供着老夫人莲位的那间屋前,推开了门。
& & 玉珠正跪于牌位旁的一张青叶蒲团之上,默诵经文,听到身后推门声起,转头,急忙起身,向裴右安见礼,惊喜地道:“大爷,你怎在此?不是陪大奶奶回泉州了吗?”
& & 半年不见,她确如方才那老婆子说的,人清瘦了不少。
& & 裴右安向着老夫人灵位叩拜,完毕后起身,道:“前些日才回的京,万岁夺情用我,留了大奶奶在泉州。”
& & 他看了下光线昏暗的屋子,略一沉吟,问道:“玉珠,你往后如何打算?”
& & 玉珠慢慢低头,沉默了片刻。
& & “等这里替老夫人守满一年,报答了老夫人对我的恩情,我便寻个庵子落脚下去。”
& & 裴右安道:“玉珠,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 & 玉珠一怔。
& & “大爷请讲。我从前是老夫人的丫头,如今老夫人虽去了,我还是裴家之仆。只要玉珠能做的到,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 & 裴右安道:“你如今已非裴家奴婢了。我是想请你去泉州,代我照顾大奶奶。”
& & 玉珠再次愣住,迟疑了下,道:“大爷,你这是何意?我有些不懂……”
& & 裴右安微笑道:“万岁这趟用我,没个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的,那些地方险山恶水,大奶奶身子娇弱,也不合接去。如今她祖母身子渐弱,家中虽有信靠可用的下人,但母亲柔弱,哥哥也稚气未脱,她从前就和你说的来,你也细心能干,你可愿意过去与她为伴?”
& & 玉珠定定望着对面那个背对暮霭而立、身影被浓重暮色所笼罩的男子,朝他慢慢跪了下去,叩头道:“能伴着服侍大奶奶,是玉珠的福分,玉珠愿意。”
& & 裴右安颔首:“过两天会有人来接你,你收拾好就动身去吧。”
& & 玉珠应是,送他出了门槛,目送他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 & 裴右安是夜宿于寺中。次日清早,东方天际尚未泛白,人便出寺,下山回城。
& & 五更,晨曦微白,田野里白雾飘荡,伴随着沉重而古朴的一道吱呀之声,闭合了一夜的皇城城门慢慢开启,从里出来了一列重兵人马,前后甲卫,中间是辆蒙着青毡的小车,晃晃荡荡,穿破了濛濛晨雾,朝着城外而去。
& & 这便是是奉命护送废太子回往龙潜祖地代父守茔思过的那队人马,领队的锦衣卫大汉将军骑于马上,看到对面道旁行来一道牵马的人影,起先并没留意,待走的近了,认出那人竟是裴右安,急忙命队伍暂停,唤了声“裴大人”,下马向他见礼。
& & 裴右安朝这大汉将军微笑颔首,牵了马,沿着边道继续朝城门走去,经过那辆毡车旁时,车体忽然剧烈晃动,里面传出镣铐用力碰击铁栅般的金铁之声,似有人在里奋力挣扎,接着,一道声音穿破了青毡,从里透出:“裴右安,莫以为你这就赢了我!天机之兆,胜负未定,此绝非我之终了!哪怕天机误我,终此一生我不能回来,你的下场,也绝无善终!他的眼里,只有天下和这皇位,你以为他会给你善终?”
& & 字字句句,声声入耳,犹如凝了刻骨仇怨。近旁甲卫,无不变色,面面相觑,裴右安却恍若未闻,双目望着前方,脚步也未停下半分,继续牵着手中马匹,朝前走去,和这青车错身而过。
& & 大汉将军见裴右安已经走了过去,立刻喝令全队向前,再不作片刻的停留。
& & 马蹄踏地,车轮粼粼,一行人马短暂停留过后,继续朝前而去。
& & 车里开始慢慢传出冷笑,起先只是低沉嗬嗬,继而变成狂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行伍渐渐消失在了晨雾之中,这才终于彻底消弭散去。
& & 当夜,萧列问裴右安。
& & 李元贵道:“禀万岁,裴大人今日已离京,奴婢亲自送大人出城,崔银水也跟了过去,必会用心服侍大人起居,请万岁放心。”
& & 李元贵觑了眼他,又小声道:“再禀万岁。前两日,裴大人一直忙于应酬,昨夜独自去了慈恩寺,先去根本堂,想是拜祭祖宗,出来后,便去了轮转藏经阁,在藏经阁里过了一夜,天明出寺,随后归城。”
& & 萧列出神了片刻,问:“李元贵,朕问你,倘若朕与朕的那个侄儿不能相容,右安会站朕,或是站他学生?”
& & 李元贵躬身道:“万岁怎会有此疑虑?裴大人对万岁的忠,还用经过奴婢的这张嘴说出来?”
& & 萧列沉默了片刻,又问:“朕再问你,朕这回如此行事,他日后知道了,会不会与朕离心?”
& & 李元贵迟疑了下,道:“万岁多虑了。万岁有龙德,飞腾而居天位,勤政爱民,天下人莫不交口称颂,君臣相和,如鱼得水,裴大人又最是明辨道理之人,怎会和万岁离心?”
& & 萧列慢慢吐出一口气,道:”但愿如你所言。只是此事,暂时还是不能叫他知道的,须保守消息。”
& & 李元贵应是,见接连多日,皇帝面上终于难得露出的一丝放松神色,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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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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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年八月, 是泉州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一段日子, 也是贸易旺季。往年这时节,各个港口停满新近入港的大小船只,岸上挤满前来采货的各地货商,每日但见熙熙攘攘, 人头攒动, 但今年, 诸港变得冷冷清清, 大白天的,港口也只剩下几只白头海鸟,跳跃在空船船头觅食。
& & 城中大半居民,平日都是靠海为生, 如今一下失去生活来源,未免焦虑,起先还日日结伴去市舶司打听消息, 到了如今,市舶司也大门紧闭, 门口一张闭衙告示,见不到半个人影,也不知这海禁要到哪年哪月才会结束,一些贫苦之人,无可奈何, 只能想方设法另谋生路, 剩下那些尚可度日的人家, 也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 & 这个原本充满生机的古城,一夕之间,仿佛便被抽掉了生命,整个小城死气沉沉。
& & 大势如此,甄家也难以幸免,前次的变故,虽不至于令甄家伤筋动骨,但损失不轻,加上如今,片船不能出海,无事可做,无可奈何,给那些依附于自家过活的水手帮工发放三个月的救济粮钱后,渐渐遣散人员,关闭船坞,只留孤儿寡妇,继续度日,甄耀庭则和张大在船坞里,趁如今无事,做着检修船只、重建仓库的事。
& & 这日午后,整个甄家静悄悄的,嘉芙从祖母那边回到自己屋里,无心午睡,坐于窗前,托腮望着窗外一丛芭蕉,渐渐出神之时,刘嬷嬷来报,说玉珠从京城来了,这会儿正在花厅拜见孟氏,孟氏赶紧打发她来唤嘉芙过去。
& & 嘉芙惊喜不已,急忙起身过去,到了花厅,见母亲正拉着玉珠的手,两人说说笑笑,玉珠人看着清减了些,精神却很是不错,看见嘉芙过来,十分欢喜,立刻上来就要拜见,依旧是行从前的礼节,被嘉芙拦住:“如今你和我们一样了,快不要这样。”说着拉了坐下,叙了些路上行程的话,嘉芙便问裴右安的近况。
& & 他离开已数月了,只在上月,收到了一封经由官驿传来的报平安信,说自己已抵京,一切安好,叫她不要记挂,安心暂且留在泉州,接下来便没了消息。嘉芙有心想自己动身回去,但想到临走前他的交待,一向听话的她便又迟疑。就这样患得患失,最近心下颇有度日如年之感,今日突见玉珠来了,惊喜之余,隐也猜到她的到来应和裴右安有关,说了几句,忍不住便问,果然,玉珠说他被皇帝夺情复用,再去西南办流民归化一事,临走前安排她来泉州,这才有了她的此行。
& & 孟氏便问要去多久,听得至少一年半载,忍不住哎了一声,看了眼女儿,忙又笑道:“也好,可见万岁对他的器重,就算一年,也是快的,如今八月,年底没几个月了,等出了年,想必他也就回了。”
& & 嘉芙心中失落,面上却笑着,陪玉珠又坐了片刻,知她路上辛劳,随后和孟氏一道领下人在自己住的院落里另收拾出一间敞亮的大屋,一番安置,带她去拜见了胡氏。向晚,甄耀庭从船坞回家,听的玉珠到来,欣喜若狂不提。自此玉珠便以孟氏侄女的身份住下,甄家下人见她来自京城,举止、气度,便是本地有些大户家的正经小姐也难以企及,加上主母和小娘子和她又亲热,怎敢轻看于她,都以小姐看待。
& & 当夜饭毕,嘉芙去玉珠屋里,给她送去冰湃过的消暑果子,玉珠正和个小丫头在归置小物件,见嘉芙亲自送果子来,急忙来迎,嘉芙道:“我来瞧瞧你。你屋里要是还缺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是,千万不要将就。”
& & 玉珠感动不已:“我今日来了,从老太太开始,到下头你们家里人,对我没一个不好的,哪里来的将就,倒是我,无功受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 & 嘉芙笑道:“咱们从前就好,你何必和我见外。何况你自己也是有傍身的,又不是来我们家要我们养,只是你顾念旧日情分,听从了大爷安排,来助力我娘罢了。我家家业虽不大,但事情也不算少,如今祖母不能理事了,一下全压到我娘肩上,有你过来帮衬,我娘不知道多高兴呢。”
& & 玉珠虽是裴右安安排送来的,但初来乍到,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被嘉芙这一番话,说的心里却渐渐通透,暗下决心,往后定要竭尽全力,方不负甄家如此厚待。道:“大奶奶放心,我既厚着脸皮来了,往后便定会尽力,盼能帮上些忙。”
& & 嘉芙点头,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想问的事上:“玉珠姐姐,大爷那日去慈恩寺里找你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你能把当时经过和他说的话,全给我讲一遍吗?”
& & 玉珠点头,便将当时裴右安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大爷叮嘱完,去根本堂拜过祖宗莲位,那夜便在藏经阁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我过去时,他人就走了,僧人说天还没亮,便下山了。”
& & 嘉芙又问了几句,再问不出什么,再坐片刻,叫玉珠早些休息,自己也回了房。是夜,辗转难眠。
& & 裴右安被皇帝夺情,派去西南办从前未完的流民归化之事,临行前,安排玉珠来到泉州,既是帮衬自己,也算给原本矢志要替老夫人守灵的玉珠安排了条路子,非常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联想起离开前的那夜,他对自己的异常温柔和恋恋不舍,嘉芙的心,总定不下来,便似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 & 裴老夫人走之前,将关于皇帝和裴右安之间的那个秘密展给了她。嘉芙明白,在老夫人看来,这或许是裴右安这辈子的一个大坎,她怕自己的孙子会过不去这个坎,她希望有朝一日,当裴右安面临这大坎的时候,她能在旁,给他助力。
& & 但嘉芙真的有点害怕,她怕万一有朝一日,事情真的来临之时,自己是否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像祖母期待的那样,站到裴右安的身畔,给予裴右安以助力。
& & 她不禁又想起那个晚上,他带自己出海登上礁岛,所遇的那个名叫彧的少年。
& & 当夜那少年走了后,裴右安没再向她讲述更多,嘉芙也没问。但那少年唤裴右安为“少傅”,嘉芙却听到了。
& & 这世上,什么样的学生才有资格能唤自己的老师为“少傅”?
& & 嘉芙想到旧朝传闻,想到裴右安年少时的一些旧事,这些时日,隐隐地,她终于有些明白了。
& & 裴右安自有他的信条和风骨,嘉芙再明白不过。
& & 但从想明白那少年身份的一刻起,她就在为他捏一把汗。
& & 他穿行于白天和黑夜之间,看似游刃有余,这些年,踏出的每一步,足下却都如刀尖行走。
& & 嘉芙又想起傍晚哥哥回来时偶提及的一件事,说白天在船坞,有人传言,这几日,曾有人远远看到朝廷十数艘战舰下海,又重金招募熟悉海路的老渔民作向导,据说是要去打倭寇老巢了。
& & 哥哥说起这事,很是兴奋。
& & 确实,真若早日剿完倭寇,这也意味着禁海令能早日解除,自然是个好消息。
& & 但嘉芙心情却十分忐忑。
& & 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 裴右安,他还是有事瞒她,并且,是件极大的事。
& & 崔银水随裴右安去往荆襄,路上虽舟车劳顿,却丝毫不敢懈怠,一路勤加服侍。这日到了南阳,离此行的目的地,新设的安化郡也没几天路程了,这夜,赶路终于到了驿舍,人困马顿,驿丞见路引,知裴右安再度回来执事,殷勤奉迎,笑道:“裴大人德重恩弘,前次匆匆离去,百姓们至今还在念想,没想到此次又回来了,实在是荆襄之福!”
& & 裴右安问了几句民生,随后安顿了下来,时至深夜,崔银水借送茶叩门入内,见他依旧坐于桌后,凝神似在写着书信。
& & 崔银水不敢靠近,只在门旁立着伺候,渐渐眼酸目涩,劝道:“大人,白日赶路辛苦,明早又要早起,也好歇了,我出来前,干爹叮嘱,说大人这趟是个苦差,要我好生服侍大人,大人若累坏了身体,怕干爹知道了,要责备于我。”
& & 裴右安向来下笔千言,今夜却不知何故,更不知他写的是给何人的书信,中间竟数次停笔,听到崔银水说话,抬起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笔,道:“也好。我睡了,你也去歇了吧。”
& & 崔银水忙为他展开铺盖,等裴右安上了榻,方为他吹了灯火,自己轻手轻脚出去,带上了门,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崔银水早早起身,在外等候裴右安起身,等了许久,不见里面有动静,大胆推门而入,却见床上被衾整齐,裴右安并不在屋里。
& & 崔银水忙唤来驿丞。驿丞道:“裴大人四更便动身走了,说你赶路辛苦,叫我不必惊动了你。”
& & 崔银水吃了一惊。
& & 他这一趟西南之行,除了服侍,也被李元贵叮嘱过,叫路上留意着些裴右安动向,若发觉有异,须立刻知照当地密所。一路行来,并无半点异常,却没有想到,今早他竟不告而别,顿了顿脚,转身急忙要走,一个同行的侍卫已拦住他,笑道:“崔公公,裴大人吩咐了,说这一路你辛苦了,叫小的们留你在此,好生歇息几日,等歇好了,再去寻他不迟。”
& & 在茫茫的东南海域之上, 大小岛屿星罗棋布, 这些岛屿,或潮落而出, 潮涨而没,寸草不生, 人迹罕至, 或可自给自足, 于是被人辟为家园, 更有那地势奇绝之处, 成为了各色草莽盗匪的落脚之地,海阔天空,逍遥自在。
& & 无数的岛屿之中, 有一岛,名金龙, 地处海域深处, 茫茫不可寻找,原本籍籍无名, 只因几年之前,这里来了一群人,登岛辟荒, 虽名为海匪,却因有别于真正盗匪的护航之举而渐渐被沿海居民耳口相传, 金龙岛也成为了海民心目中的义岛, 据早年曾因暴风雨而偶然误上过岛屿的老渔民讲, 岛上土地肥沃,四季长春,如海上花园,景色宜人。
& & 但是今天,这座海上花园却再不复天堂般的美景,炮火轰鸣声中,岛上火光冲天,树折草断,惨烈之状,犹如人间炼狱。
& & 三天之前,朝廷战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金龙岛的附近海域,将岛屿四面包围,红衣大炮齐齐朝着岛上发放了一夜的火炮,在彻底摧毁岛上的外围防御之后,下放便舟,训练有素的水师兵丁登岛,蜂拥而上,发动最后的进攻,金面龙王的人在坚守两日之后,金龙岛彻底告陷。
& & 官军此役,大获全胜,但在搜检俘虏之时,却不见金面龙王和那被称为小公子的少年,负责此次攻岛行动的海帅,刚被提拔为闽粤两省水师都督的李忠讯问俘虏,终于得知,原来先前,金面龙王便有弃岛之念,半月之前,驾了一船离岛出海,去向不知,至今未归。
& & 李忠皱眉不已。
& & 皇帝看中他的水战能力,对他委以重任,此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动了满载水师的十数条大舰打到了这里,最根本的目的,还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小公子。现在一番折腾,金龙岛是拿下了,但最要紧的人物却不在了,等于无功。
& & 李忠沉吟了半晌,唤来心腹,命将金龙岛周围的官船降桅,全部撤开,不准再挡着附近出入水道。心腹不解,问缘故。
& & “若我所料没错,金面龙王应是有所警惕,这才有了弃岛之念,打算转移,十有**,此次应是去探查新的落脚之处。大海茫茫,没有定向,我再能耐,也不可能追的到他。只他想来做梦也不会想到,咱们的舰,会来的这么快!海上消息传递不及陆上方便,我料他此刻还不知金龙岛失陷,必会回来的,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只要他的船回来,到时就是瓮中捉鳖。”
& & 心腹钦佩不已,立刻前去发布号令。李忠又拣选了精明的手下,穿上岛众的衣裳,扮成龙王手下,驾着便舟,回到数日前攻岛时被摧了的瞭望点上,装作无事,耐心等待龙王归来,果然,七八天后,这日中午,得到消息,说在龙王岛西南方向数海里外,发现了一条大船的桅影,十有**,应该就是金面龙王的那条大船。
& & 李忠欣喜若狂,立刻命手下不要妄动,等大船入了包围圈再动手,却不料再等片刻,又有消息传来,说大船渐渐靠近之时,发现了瞭望点的船,以旗语传话,自己这边的人出了纰漏,应是被大船上的人识破,大船迅速掉头,已经离开。
& & 李忠立刻下令,命潜伏的战舰出动,全部桨手到位,全速追击。
& & 李忠的料想并没有错,董承昴和萧彧此刻确实就在这条大船之上。这趟归岛,董承昴本打算和追随了自己多年的部下做个交代,不愿走的,随自己离岛另迁,要走的,发放散伙银钱,从此山高水长,来世兄弟,却没有想到,朝廷水师来的竟如此之快,发觉情况有异,立刻调转船头,全速前行,船后的海面火炮声不断,如此出去十来海里,一枚火弹从后赶上,击中了一根主桅,桅杆从中折断,船速锐减,渐渐地,身后海面,十来艘战舰,以一字排列,很快追赶而上,李忠一声号令,分散开来,最后将龙王大船团团包围。
& & 李忠立于主舰船头,命桨手渐渐逼近,高声喊话:“董将军,李某从前曾是你的部下,对将军崇敬有加,原本不该如此相逼,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李某也是无可奈何,请董将军勿为难于我。万岁有令,只要董将军将那位小公子交出来,既往不咎!董将军若愿继续为国效命,回去了,就是一等侯爵,跟着你的那些兄弟,也吃香喝辣,远胜刀头舔血。若无意,万岁也绝不为难将军,你走就是!”
& & 他喊完了话,见对面船上没有动静,面色渐渐凝重,又喊道:“你若听不去进去李某的话,李某没法,只能得罪了。你的金龙岛已落入李某之手,你便是不管那些追随你多年的部下,难道也不管小公子的死活了吗?万岁并无为难他的意思,不过是想接他回京,往后再不必颠沛流离而已!倘若你执意反抗,螳臂当车,只要李某一声令下,火炮齐发,你的船顷刻便会倾覆,到时纵然你有龙王之名,也保不住小公子逃出生天,反倒害了他的性命!”
& & 龙王船上,众人静悄无声,目光齐齐望向董承昴。
& & 今日此局,自己不过一条船,两百人,对方却是十来条全副武装的战舰,人数至少数千,已无路可退,但这个历了百战的汉子,却丝毫没有胆怯,心中唯一所恨,便是在得了裴右安的警示之后,自己依然还是低估了朝廷动作的迅捷,没有及时撤离,以致于酿成今日之祸,赤目道:“诸位兄弟,你们从前都是卫国公旧部,后随我多年,是我对不住大家伙!皇帝要的不是你们的命。你们当中,但凡有意要投效朝廷的,这就立刻过去,那个李忠不会为难你们!”
& & 一人道:“卫国公若在,今日又岂会为了活命投去那边?生同生,死同死,我等不惧!”
& & 剩余众人,也异口同声:“生同生,死同死,我等不惧!”
& & 董承昴目含热泪,点头道:“是我轻看了你们!如此,我等今日便护着小公子奋勇一搏,是生是死,端看天意!”说完,命人准备于船尾放便舟,转向萧彧道:“小公子,官军大炮威力虽大,准头却有所欠缺,且距离过近,威力反而大减,你换了衣裳,我等以大船掩护,撞开了口子,只要冲出包围,上了便舟,再列阵护你,海域宽广,便有活命逃出的希望!”
& & 方才董承昴与众人说话之时,萧彧面向大海,始终一言不发,慢慢转过身,神色凝重:“不必了!便是侥幸出了包围,茫茫大海,后有追兵,又能逃去哪里?金龙岛已经因我而毁,我若再要你们为了我无谓丧命,便是活了下来,也是羞耻,皇帝要我,我去就是。”
& & 见董承昴要开口,他摆了摆手,人朝外走去:“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
& & “小公子!”
& & 董承昴双目通红,朝边上人使了个眼色,一人上去,朝着萧彧后颈一击,萧彧便晕倒在了甲板之上。
& & 董承昴立刻命人将他抬上便舟,布置船阵,预备硬冲出去。
& & 李忠先礼后兵,喊完了话,见对面还是没有响动,踌躇之时,同行督阵的钦差张简已按捺不住,冷冷道:“拿不到活的,死也无妨。和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先将船轰沉了,看他们还能逃往哪里!”
& & 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忠无奈,只能领命,下令朝着大船开炮。
& & 金龙大船之上,桨手各归其位,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在身边轰然不断作响的火炮声中,奋力驱动大船,朝着前方挡道的一艘战舰冲去。
& & 金面龙王的这艘王,龙骨金坚,船头以坚铁包打,牢固异常,船体虽已中了多炮,开始慢慢漏水,但在数十桨手的驱动之下,却依旧朝前急速冲去,对面官舰没有防备,看出它这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慌忙掉头,想要避开,一时却哪里完全躲的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靠近船头一侧的船舷,已被金龙船给撞破,因冲力巨大,船体竟剧烈摇晃,如要倾倒,船上水师官兵,急忙自救。
& & 李忠看在眼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董承昴身陷如此包围,竟还悍勇如斯。此战关系自己前程,万一若叫人从自己手里逃走,回去之后,必定没法交代,见董承昴的身影立于金龙船船头,沉着指挥,威风凛凛,心知若不除去他,不定还会生出什么麻烦,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唤来一排神箭手,命瞄准龙王,先将他射倒。
& & 弓箭手列队,数十铁弓拉满箭弩,瞄准前方那个人影,只待一声令下,弓箭齐发。
& & 便在此时,一个瞭兵匆匆跑来禀报,说身后追上了一艘战舰。
& & 李忠惊讶,急忙来到船尾,果然看见一船鼓满风帆,桨手齐发,正朝着这个方向全速而来,很快便认了出来,确是此次未曾出港的一条朝廷战舰,起先以为是援兵,又觉不像,更不知何人所领,看到战舰船头立了一人,凝目眺望,待稍近些,便认了出来,那人赫然竟是裴右安。忙命手下撤防,先围住金龙船,暂时停火,自己冲着来船高声喊道:“裴大人!你怎也来此了?莫非万岁又有旨意?”
& & 舰很快到了近前,两船靠近接驳,裴右安只身登上主舰,衣袍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快步而来。
& & 李忠和闻声而来的按察使张简急忙向他见礼。
& & 裴右安来到船头,望了眼前方那条金龙船,转过头:“都督,本官并无万岁旨意,今日来此,不过是想向都督要个人情。”
& & 李忠不解道:“裴大人此言何意?要何人情?”
& & “本官想请都督放了金龙船。”他的语气平静。
& & 李忠吃了一惊,一旁张简也是目瞪口呆,反应了过来:“裴大人,你若有万岁圣旨,下官自然无话,立刻放船。但若没有圣旨,这实在叫下官为难,须知船上乃是朝廷钦犯,就这么放走的话,下官担当不起这个罪责。”
& & 裴右安道:“我知此事叫二位大人为难了。回去之后,我自会面圣请罪,一切罪责,由我裴右安来担,绝不连累二位大人。”
& & 李忠面露为难之色,张简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语气也变得生硬:“裴大人,下官知万岁对你向来器重,但下官只知奉命行事。下官奉的命,是万岁的命。此事干系重大,请裴大人勿插手此事!”
& & 裴右安负手而立,岿然不动。
& & 张简朝两旁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几个带刀亲随便悄悄靠近,只还没来得及拔刀,“锵”的一声,一人腰间一轻,刀已不见,抬头,见刀到了裴右安的手上,刀锋闪过,那张简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脖颈一凉,刀竟已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 & “张大人,你执行上命,裴某原本不该为难于你,但今日却不得已为之,怕是要得罪定了。”
& & 张简直着脖子道:“裴右安,我乃朝廷堂堂三品大员,你敢动我?”
& & 裴右安一笑:“张大人,天禧朝时,你在福宁一个县下,做了个小小的推官,后钻营而上,至顺安朝,你做到了四品的福安知府,身为一地父母官,本当戢奸暴,平狱讼,你却心狠手辣,为了官迹,在地方的那些年,你的手里,不知道判下了多少冤假错案,说你一声酷吏,应当不为过……”
& & 他面上笑容蓦然消失,目光转为阴沉,手腕一紧,张简脖颈立刻被割出一道口子,血珠子飞溅而下:“我既敢来此要你们放船,再多杀一个区区三品官员,又有何不敢?”
& & 张简脸色大变,忍住脖颈疼痛,再不敢动。
& & 裴右安看向李忠,淡淡地道:“李大人,放船吧。”
& & 李忠回过了神儿,咬牙,终于下令解围,那十来条战舰得令,缓缓向两边退开。
& & 裴右安转向对面,高声道:“董将军,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退路!你带着你的人,走的越远越好,今生今世,再不要回来!”
& & 声音伴着呼啸海风,传送而出。
& & 金龙船上,董承昴热泪涌流,领了身后之人奔到船头,朝着裴右安跪地叩首,喊了一声“长公子”,随即起身,喝令启船朝前。
& & 伤痕累累的大船,朝着前方而去,终于渐渐消失在了大海的尽头。
& & 裴右安继续制住张简,以刀尖挑了条马扎过来,坐了下去,理了理自己被海风吹的翻卷而上的一段衣袍,抬起脸,看向一旁望的目瞪口呆的李忠,笑了一笑:“回吧,李大人。”
& & 数日后,舰队归港,水师登陆,李忠小心翼翼,一路相随,预备一道返京复命。
& & 那是一个黄昏,残阳如血。一行人经过泉州城的镇南门外,李忠迟疑了下,命队伍暂停,自己下马,来到裴右安的面前,低声道:“裴大人,下官信你为人。你若需进城和夫人叙话,尽管去,下官在此处等你便是。”
& & 裴右安骑于马上,转头,眺望着南门的方向,身影凝固许久,回过了头,纵马掠过城门,朝着前方通往京城的驿道继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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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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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个黄昏, 那道路过之人残阳里的身影, 如一阵风,无声无息地掠过, 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直到三天之后, 杨云来到甄家, 求见嘉芙, 拜见过后, 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恭敬地道:“夫人,此为大人从前命我转交之信。”
& & 嘉芙定定地看着杨云,这些时日以来, 一直萦绕在她心底里的那种不可言述的不安,于这一刻, 突然间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 将她吞没。
& & 她盯着那封托在掌心里的信,良久, 问:“大人他,是出事了,是吗?”
& & 杨云慢慢跪了下去, 低头,将信高举过顶。
& & 该来的, 终究还是来了, 如同宿命, 无法退缩,纵然她万分不愿看这封信。
& & 嘉芙闭了闭目,定住心神,终于睁开眼睛,伸手,将那封信取了过来。
& & 嘉芙收到信的半月之后,这一天,裴右安、李忠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停在南门之外。
& & 此时已是深夜,城门早已关闭,开启之后,对面城楼里的暗夜之中,站了一个身影。
& & 李元贵神色端凝,盯着城门之外的裴右安。
& & 裴右安翻身下马,足履踏过脚下青石地面,经过那道数丈深厚的城门门洞,朝着李元贵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面前。
& & “李公公,劳烦你了。”
& & 他脱下了头上冠帽,说道。
& & “随咱家来吧,裴大人。”
& & 李元贵声音冷淡,说完,转身上了停在一旁的一顶坐轿,小太监抬了起来,一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笼罩住皇城的夜色之中。
& & 宫门沉重,缓慢开启。裴右安走了进去,穿过吞没在漆黑夜色下的重垣殿宇,最后被带到了天子的那间书房之前,停在槛外。
& & 李元贵并未发声,到了这里,便领着侍立在外的宫人离去,四周随之陷入一片死寂,夜风从不知何处的角落吹入,掠动着远处的一道宫幔。
& & 裴右安拂起衣角,于门槛外端正下跪,对着门的方向叩了一礼,额头触地:“罪臣裴右安,叩见皇上。”
& & 门合掩着,门内灯火,深沉如夜,良久没有半点回声,裴右安便一直如此跪着,一动不动。
& & 良久,门内终于传出一道恍若发直腹喉深处的声音:“进。”
& & 裴右安起身,推门而入。
& & 方室尽头的长案之后,坐了一人,烛火映照,身影如钟。
& & 裴右安行至案前,再次下跪,依旧叩首不起。
& & 萧列双目落到他的头顶,语气沉沉:
& & “忘亲非孝,弃君非忠。你自称罪臣,你可知何罪?”
& & “朕当年将你带回武定,这些年来,自问待你不薄,将你视为子侄,对你给予厚望,你却背朕私交,不但如此,如今还做出如此之事。你何来的底气,今日竟还敢来见朕?”
& & “你何不弃朕于不顾,随那些人也一道走了?”
& & 一连三声逼问,最后一声,竟似还带了点嘲意。
& & “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裴右安答。语气一如平常,不见丝毫波动。
& & 气氛慢慢地凝住了。
& & 萧列的嘴角动了一动,似淡淡地讥笑,但很快,便成了再也掩不住满腔怒气的冷笑。
& & 他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裴右安,呵呵冷笑出声,眼角肌肉控制不住地跳动,突然起身,拂袖将案前之物一把扫在了地上,稀里哗啦声中,海晏河清墨、云龙长方砚、朱砂印鉴,连同批了一半的一叠奏折,全部散落在地,满目狼藉。
& & “好个臣之节也!你还知道你是朕的臣子?在你心里,奉的恐怕是另个君主吧?”
& & 萧列扫落了一地物件,双手捏拳,微微发抖,随即砰的一声,左右重重按于桌沿,身体猛地前倾,俯视着裴右安,咬牙切齿,面庞微微扭曲,声近乎低吼,宛如一头被激怒了的猛虎。
& & 近旁烛台一缕烛火,随他衣袍掠出的暗风,晃了一晃。
& & 裴右安直起了身体。
& & “罪臣心中,惟万岁一君,此肺腑之言。”
& & 裴右安缓缓地道,抬起眼睛,望向倾身逼视自己的萧列。
& & 萧列胸膛微微起伏,喘息声渐渐平复,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
& & “那你为何还要忤逆于朕?”
& & 裴右安沉默。
& & “朕要你讲!”
& & 他的声音拖长,带了点微微的颤抖。
& & 裴右安依旧沉默着。
& & 萧列慢慢地直起身体。
& & “昔文王葬枯骨,公刘敦行苇,世人称仁。又所谓君子求名,小人狥利。你自然不是为了趋利,如此犯君,莫非是想效仿古贤,以博求仁义之名?”
& & “名声于罪臣,如浮尘轻羽。罪臣之所以如此,并非尽然出于师生之情,更非为报效天禧先帝。无它,为我之心。”
& & “他不当死。”
& & 裴右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 & 萧列一愣,随即冷笑:“你为你心,你可曾为朕心考虑?你曾说少帝如今只是一个平凡少年。诚然,如今他确实如此。只是谁能担保,日后他就不会改变心意?为了天下这个位子,兄弟可以相杀,朕的亲儿也要取朕性命,你又拿什么担保,少帝日后不会复出再争太下?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 & 他顿了一顿。
& & “话既说到这地步了,朕再问你,倘若朕如今放过那少年,日后却真有那么一日,这少年起了夺位之心,到时你又将如何自处?”
& & “万岁,即便真有那么一日,罪臣亦不会辅他与万岁相争。罪臣犹记当年陛下登基之时,文武进献万民愿书,上有一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罪臣深以为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自然也非那少年之天下。万岁顺应天时,登基为帝,勤政爱民,是为明君,天下万民,既得安居乐业,罪臣怎又敢为一己之私,公然与万民为敌?”
& & 萧列盯着他平静的面容,良久,眼底躁怒慢慢褪去,只是面上依旧如同罩了一层严霜:“你知这个道理便好。这回朕不怪你。你救他一回,也算是全了你和他的师生之情,不算对不住他了。他如今的去向,你即便真的不知,也必有联络法子。你告知朕,则你我君臣,从前如何,往后还是如何。”
& & 裴右安恍若未闻。
& & 气氛再次凝住,萧列死死地盯着裴右安,方才消下的怒意,渐渐又爬上眼底。
& & “右安,你口口声声,心中只朕一君,到了此刻,你却还在欺朕!你分明存了二心,摇摆不定!朕一再退让,你却丝毫不见悔过!朕知你,你不畏死,此次抱定必死之心,只是以你犯下之罪,罪诛九族也不为过!朕就奇了,难道你就丝毫不怕甄家因你遭受牵连?”
& & “罪臣追随万岁多年,知圣人明君,必不至于迁怒无辜。罪臣信万岁。”
& & 萧列眉头微挑,冷冷地道:“你似颇善于观察人心,只是这回,朕告诉你,你怕是要犯错了!你高看了朕!”
& & 裴右安不语,萧列也不再说话,只盯着他,眸底暗光闪烁,半晌,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足底踩过方才被他扫落于地滚来的一支玉管紫毫笔,踱到了裴右安的身前,停下。
& & “右安,你听着,你与旁人不同。朕绝不容你二心。再给你三天考虑。三天过后,你若还不肯一心效忠于朕,朕不动你,朕先叫你知道甄家因你连累之祸!”
& & “你好生想清楚。想清楚了,朕再见你。”
& & 裴右安朝前方空着的御座叩首,随即起身,走了出去。
& & 这个深夜,南城门外那人的归来,并没有引起京中任何人的注意,朝臣们都以为那人此刻还在西南。
& & 他就像是一滴水滴,落入湖海,消弭无痕。
& & 三天后的这个晚上,李元贵来到西苑秘监,打开门锁,入内,见墙角一灯如豆,摊在纸上的笔墨,丝毫未动,上不见一个大字。裴右安闭目,盘膝坐于地上,身上衣衫整洁,不见半点折痕,除了面容略带憔色,看起来和平常并无两样。
& & 听到李元贵的脚步声,他慢慢睁开眼睛,双目清明如昔。
& & 他朝李元贵点了点头。
& & 李元贵望着他,心情有些复杂,低声道:“裴大人,万岁多年以来对你信靠倚重,你也当自知的。旁人便也罢了,这回叫他知道你对他也有二心,如何能忍?这几日,万岁也是彻夜难眠,未曾合眼。你犯下了如此大罪,万岁都愿意宽宥你,你又何必和他作对到底?说出来,表个忠心,也就过去了。何况,大人你难道真的不顾甄家死活?”
& & 裴右安微微一笑:“我之罪,我来担。我信万岁,非迁怒无辜之人。”
& & 李元贵望了他半晌,摇了摇头,转身出了秘监。
& & 萧列几夜没有睡好,此刻脸色隐透暗晦,双目眼底泛着血丝,听完李元贵的回报,面露怒色:“他莫非真以为朕不会对甄家下手?”
& & 李元贵慌忙道:“万岁三思。且再容裴大人多考虑几日。奴婢也再回去劝。”
& & 萧列咬牙道:“朕话既出口,便无儿戏!先将人投入牢中,朕看他说不说!”
& & 李元贵待要再劝,萧列已冷下脸:“你不必多说了,这就去传朕的令,命地方执行,不得延误。”
& & 便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太监行路的急促脚步之声,似有突发要事,李元贵忙转身出去,见自己的另个干儿子行来,满面喜色,见了他,噗通跪了下来,禀道:“干爹,大喜!天降祥瑞!天降祥瑞!”
& & 就在半月之前,泉州甄家为扩修船坞,深挖淤积了多年海沙而变得越来越浅的坞口之时,在淤泥和堆沙之下,挖出了一枚四方玺印,冲刷干净之后,发现玉玺之上竟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篆文,当时引来无数民众观看,有见多识广之人说明了来历,人人朝天跪拜,随后一道,将显身祥瑞护送到了官府,泉州知府认出,此方应当便是先前失踪了的那面玉玺,顺安王一朝消失匿迹,如今却重见天日,立刻以红布包裹,收入锦盒,带了甄家之人和泉州当地推举出来的士绅宿老,一行人敲锣打鼓,献送到了福建巡抚衙门。
& & 高怀远欣喜若狂,亲自护送玉玺,日夜兼程,方才终于赶到了京城,因没有上命,不敢擅自入城,此刻一行人,就在城门之外等候,以献祥瑞。
& & 太监报完了讯, 喜笑颜开, 巴巴地看向李元贵,见他眼睛一亮, 露出喜色,只是还没笑开, 这喜色便突然冻住, 似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 不禁疑惑, 小声地道:“干爹, 你怎么了?”
& & 李元贵这才回过神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点头道:“好消息。你暂等着, 我这就去回禀万岁。”
& & 李元贵转过身,面上那丝笑容便再次消失。
& & 丢失了多年的传国玉玺重见天日, 地方以祥瑞献上, 说明今上乃真命天子,天命所归, 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凑在这个时候发现,恰好又是在泉州甄家的船坞里重见天日, 如此巧合,内中缘由, 李元贵怎会想不明白。
& & 裴右安竟然连这一步也考虑到了, 这一手安排, 如同棋局里的天眼,一子落下,彻底便堵了皇帝的路。心思之缜密,果然非一般人能及,可谓算无遗策。
& & 但这也恰说明了一点,他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就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身边人也都安排好了后路,而自己,宁愿承受皇帝的雷霆之怒,也矢志不改,甚至甘用性命去护那少年。
& & 在这件事情上,裴右安的抉择有多坚定,皇帝随之而来的怒火就会有多么的巨大。
& & 李元贵深知这一点,所以更无法想象,这个时候,倘若自己把消息给禀上去,皇帝的怒气,将会是如何的可怕。
& & 他压下心中涌出的不安,入内,斟酌着言辞,小心地将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 & 这几日,朝会、议事、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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