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部有个小说讲的是男主去应聘管家名女主去男主公司应聘,误把男主当成另一个应聘者,就恐吓他说这个公司老板(就是你男主)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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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З`)ू❣看完了一本满足!那个治感冒的办法真是23333菲利普可爱了就算是看小说也好完全可以脑补成tv版wwwwww小说 假面骑士W ~Z的继承者~【三条陆】
翻译:Vega-Cocytus无词歌
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每当将异形犯罪者追赶到穷途末路,此刻“我们”始终都是二人一体。
不住地翻卷着善与恶之风的城市,风都。
伴着流光溢彩的霓虹,风都塔上的巨大风车在远方周而复始地旋转。堪称城市夜动脉的中心大桥顶上,刚刚落下脚来的罪犯一边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一边窥探着四周。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模样,那就应该是“斑马人”了吧。不但面孔是马脸,周身上下还遍布着黑白相间的条纹;隆起的肌肉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形状,发生了质变的身体构造已同人类有了天壤之别。
这就是为害风都的怪物Dopant,“我们”的宿敌。
无数的车辆自下方经过,拱桥的最高点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二十米左右。既然能够跳上来,也就说明他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休想抓到我……”
Zebra Dopant愤愤地咕哝着。这一刻倏地一阵风吹起,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掠过,令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后。
“说这种话的家伙往往都是下一秒就被抓了吧……”
只见一个超人的身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扬着两根尖尖的触角,一双红眼闪闪发亮。
Zebra张大了双眼。超人朝前跨出一步,现出了整个身体。
战士的周身仿佛裹有一层经过强化的肌肤,以纵贯于中央的银线为分界,左右两边的颜色迥然不同。右半身是金属质感的绿色,左半身则是哑光表面的漆黑。体格造型简洁,基本符合人类的身材比例,但那双庞大的复眼状的眼睛、V字形的银色触角以及右肩上舒展开去的银色领巾却十分惹眼。
不过比起它们来,更加令人过目难忘的还是战士腰带上的那只带扣。带有机械质感的腰带是全身上下唯一具备复杂形状的东西,而带扣呈现出字母W的形状,两端装填有半透明的绿色与黑色的力量之源——盖亚记忆体。
这就是Dopant的追踪者W,我和搭档二人一体的姿态。
“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从今以后除了对这座城市的忏悔以外,你要做的事可是一件都没有了啊。”
刚刚讲话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和我一体化的搭档。W是我们两人融合变身之后的样子,只是对于外人而言,这倒不是个非常轻易就能被人理解的运作系统。
这时Zebra骤然出手,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从正面向“我们”踢来。W仰身避开,双方在这让人眼花的铁桥顶上展开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攻防战。
这对Zebra来说可谓相当不利。因为绿色和黑色的W称作Cyclone-Joker,是速度与格斗能力并长的形态,所以只要是徒手搏斗,即便是斑马人也绝不是现在这个W的对手。
“嘿,怎么啦,混蛋斑马?”
『不可大意。这种类型的敌人一旦无路可走就很容易产生扩大受害范围的倾向。』
这次说话的才是我,而且是响在W脑海里的声音。我们凭借着盖亚记忆体和腰带的力量成为W,此刻我的精神已经和记忆体同化并融进了搭档的身体,换句话说就是在搭档的身体里同时存在着我们两个人的心,这样解释就懂了吧?
突然间Zebra一个翻身,从我们面前跳了下去。不过这正好应了我的忠告,搭档对于敌人的行动作出了机敏的反应,没有直接跟着一起跳下去追赶,而是对他下一步的动向作出先行判断,沿着拱形的桥顶向前跑去。
『干得好。把记忆体换成Metal。』
“知道了啦。”
W一路奔跑,一直跑到距离Zebra下落的位置相当远的地方,才纵身朝着对面的车道跳下。这时搭档的左手迅速将黑色的记忆体Joker拔出,换插上银色的Metal。
“Metal!”“Cyclone Metal!”
程序设置的提示音响起,W的左半身应声变成了银色。银色的盖亚记忆体Metal所赋予的是极强的力量和坚韧的外装甲,于是W在落下的同时变成了绿色和银色的战士Cyclone-Metal。
一声撞击的闷响,Zebra落到了一辆路过的敞篷车上。驾车的男子被这难以置信的状况惊得手忙脚乱,顿时失去了对车子的控制。周围的车辆也因纷纷闪躲而陷入恐慌,一时间喇叭声音四起,场面就如同动作影片里的特技镜头。
Zebra伸手去抓驾车人的后颈,看样子是想把他当做人质。然而在他得手之前,突然发现迎面驶来的车上伫立着一个人影,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站在行驶的卡车货仓上面的正是“我们”——Cyclone-Metal形态的W,手中擎着必杀武器Metal
Shaft,一根特殊的金属棒。
“Metal Maximum Drive!”
将Metal记忆体插入棒中,预示着即将发挥最大力量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Metal Twister!』”
我和搭档的声音相互交叠。接受了记忆体的力量,W的长棒振动着发挥出猛烈的旋风威力,甩出的一击炸开了花。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对向行驶的车辆所产生的冲力也起到了协助作用,成功地将且&仅&将Zebra吹飞出去。爆炸的火光瞬间腾起,Zebra尖叫着被弹出车外,摔在路面上。
“……好咯。”
来到安全的人行道上,W把抓获的犯人放了下来。他已经恢复了人形,破损掉的样子奇特的盖亚记忆体从他体内掉出来落在地上,彻底变成了碎片。
的确是Zebra记忆体没错。
犯人将记忆体刺入自己的身体,舍弃了人性,利用超人的能力犯下种种罪行。
周围的人群当中有人发出了欢呼声,停下来的车辆和凑过来围观的人群已经让桥上变得一片拥堵嘈杂。
“接下来就是警察的任务了。”
W掏出特殊移动电话Stag Phone,首先是报警。此外,搭档还做了另一项操作。
突如其来的引擎声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一辆自动驾驶的摩托车正在朝这边奔驰而来。那是W的专用机车,搭档给它取名为HardBoilder。
W一跃而起,跨坐到车上,随后操纵着机车在原地绕了一圈。
“……假面骑士……”
刚刚被W选作落脚点的卡车司机喃喃地说道。W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转回头用手指向他示意。
“感谢合作。祝夜行安全。”
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W的机车从车辆的缝隙之间穿过,驶离了现场。但仿佛依然能够听见人们的声音在我们耳边不断地呼唤着“假面骑士”。
几分钟之后,我们——W行至码头的一角,远远地眺望着警灯闪烁的大桥。
“又解决了一件……”
『是啊,辛苦了。』
合上腰带将变身解除,W从超人的模样变回了我的搭档——一个一身黑衣、五官棱角分明的青年,摆出一个有点做作的姿势“啪”地正了一下头上的宽檐帽。
这就是我的搭档,私家侦探左翔太郎。
另一边,我猛地恢复了知觉。
睁开双眼,我看到的是宽敞而幽暗的车库。W的巨型装甲车RevolGarry保持着待机状态,静悄悄地安放在一旁。
这里是鸣海侦探事务所最里面的一间密室,可以算作是我的房间。事务所的主人是翔太郎的师傅鸣海庄吉,现在由翔太郎接管。
此刻我的意识已经脱离翔太郎的身体,回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变身成为W时不管身在哪里都会像虚脱一样就地躺倒,所以最安全的变身地点莫过于这间车库。
起身以后,我照例对着桌上的手镜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状态,看看倒下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嗯,这次倒是没受什么严重的外伤,也没把中意的这件条纹上衣和绿色长马甲弄破。只不过用来把翘起的头发别住的纸夹子少了一个没找到,于是只好从旁边的文件上拿掉一个一样的就势别了上去。想来像这样随手拿身边的东西夹头发已经成了习惯呢。
『嗯?怎么啦,碰到什么地方了吗?』
“不不,没有问题。”
刚刚脑海中响起了翔太郎的声音,这就是身上系着腰带——Double
Driver的一点好处。除了用来变身成为W以外,这只驱动器的另一个功能就是只要戴上它,我和翔太郎就进入了精神相通的状态,即使不用变身也能够实现头脑中的对话。
“翔太郎,你今天的判断相当出色啊。抢到了主动不说,落脚点选得也很对,那种大卡车是不太容易受到冲击力的影响。简直都不用我提醒了呢。”
『嘿嘿,说明我也向搭档的作风靠拢了一点嘛,菲利普。』
菲利普——我的名字。当然不是真名,真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翔太郎的恩师鸣海庄吉替我取的。
从前,我曾经被一个庞大的组织软禁,从事了盖亚记忆体的生产活动。
那时的我被剥夺了过往的记忆,除了探寻记忆体拥有的效能作用于人体的反应以外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是鸣海庄吉唤醒了我这只科学人偶胸中属于人类的心灵。为了救我出去,他和翔太郎一起潜入组织的据点,并为此付出了生命。
翔太郎认为错在自己的不成熟,时至今日仍在懊悔。而对于我,尽管只是短短一夜的相逢,鸣海庄吉却毫无疑问地将我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生到这世上,因此也早已等同于生身之父。
逃离组织的那一晚,我们第一次成为W。
继承了鸣海庄吉的遗志,我和翔太郎决心以侦探的身份继续守护这个城市,以此当作我们二人的赎罪。即使无法抹去彼此肩上背负的罪责,至少也能够扑灭这个城市中蔓延的灾难之火——作为二人一体的侦探,假面骑士W。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以“搭档”相称。究竟从谁开始也已经弄不清楚,虽然按照我的记忆应该是翔太郎先这样喊我,可一提这件事他就红着脸使劲否认,所以我也不打算继续深究了。
使用Double
Driver,我们可以一起变身成为不可思议的超人W,此外我所拥有的“某样能力”也在背后为翔太郎的搜查提供了有力的支援。翔太郎追查事件的经过,我则对记忆体的能力进行解析;身为侦探二人组当中的一员,就在这家事务所、这间车库里,几乎寸步不移地协同翔太郎解决各种案件。
换句话说,我应该算是所谓的安乐椅侦探。
“我想把Zebra记忆体的能力记录下来,你能早点回来吗?”
我呼唤着翔太郎。
『你还是老样子啊,再让我在城市守护者的感觉里多回味一阵嘛。这会桥上到处都是警车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红色泪桥哟。』
开始了!传说中的“冷硬派”作风,翔太郎所有的追求当中排位最靠前的一项。用他的话来讲,“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形都不为所动,男人中的男人的生存态度”,此乃冷硬派,貌似。
其实我也对这个词做过相当深入的研究。它是侦探小说、暴力动作片等等作品当中的一个分类,指的是那些抑制着自身的感情、冷静地将目标贯彻到底的男人的生存方式。鸣海庄吉恰恰就是这样的人物,给我取的名字“菲利普”也是他所钟爱的冷硬派小说里的主人公。翔太郎对他崇拜过度,为了向他靠拢,整天都把冷硬两个字没完没了地挂在嘴边。
不过请稍等一下。是说,“我可是个硬派”这种话要是给主角一说出口,那还是什么冷硬派小说?早变成喜剧小说了。真正的硬派人物才不会说自己是个硬派吧,更何况左翔太郎心地善良,这个城市中无论什么人的悲伤都能让他感同身受,情绪又总是大起大落,应该说再没有比他更不冷硬的人了。
……所以人家才总笑你是半吊子啊……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最近我感觉就连这种不自量力也都是翔太郎的魅力。
“明白了,完了以后再回来吧,看城市把赤色眼泪流干。”
『嘿嘿,不愧是我的搭档,越来越有品位了啊。好啦,过后再说。』
摘掉腰带,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心灵通话”。
现在再想起来,当时要是用半吊子之类的话调侃一番把他催回来就好了。
因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之后,翔太郎竟然遭遇到了一场人生最大级别的灾难……
【Z的继承者/名侦探换班】
“早—上好——”
这声让听众感觉犹如从双耳直插后脑的高音,每早都良好地取代了闹钟的作用。
鸣海侦探事务所所长——鸣海亚树子登场。
在她这一声之下,坐在事务所门口沙发上看书正感觉昏昏欲睡的我刷地就清醒了。
“早上好,亚树。”
“菲利普,接着,晨报来啦——”
她把塞在门口的报纸扔了过来。头版登载的内容自然是Zebra事件,标题是横七竖八的“足球选手化身怪物!?”“假面骑士再度活跃?”
果然牵扯到盖亚记忆体事件的报导一如既往地净是些疑问句。
Zebra Dopant的真身是职业联盟选手、风都Blue
Gale队的老将财前勇一。由于年龄的限制,今年已经是他在全国选拔中胜出的最后机会。迫于这种压力,他开始使用盖亚记忆体的力量一个接一个地让竞争对手负伤退赛。
“组织”所流通的盖亚记忆体并不像我们使用的那样安全,一旦插入身体,毒素就会在体内逆流,进而侵蚀使用者的精神。财前选手也是如此,不知不觉当中渐渐蜕变成了要将竞争对手全部消灭的杀人狂魔。倘若我们昨天没有加以制止,这之后的死亡事件恐怕就要层出不穷了。
从人心的弱点下手,诱使人们心甘情愿地买下记忆体,随后让他们变成怪物滑向失控的深渊。这样“组织”便在获得高额利润的同时也得到了记忆体的活体实验数据,实属一举两得的恶魔行径。
嫌恶感油然而生。
这份嫌恶感既是来源于自己曾经从事过这个行当的事实,同时也是因为敌人无差别地放大一般民众心中的恶意这种运作手段太过巧妙,实在让我感觉力不从心。
只要记忆体流通的始作俑者尚未根除,这座城市的悲剧就永无落幕之日。
大概是因为我的表情多少有点沉郁,亚树揪了揪我的脸。
“亚树你干什么啊?”我苦笑着说。
“谁叫你一大早就满脸苦相,事务所的财气都被你带坏了啦。”
“咱们这家事务所什么时候财气旺过了啊。”
“所以才要Smile嘛。你可是二分之一的正义英雄啊,昨天不是还拯救了城市么。挺起胸来!再笑出来一点!”
说着亚树开始在我胸前搔痒痒,硬是把我逗笑了。
没错。鸣海亚树子在这一点上确实厉害,堪称是个情绪调节专家。而且她好像真的得到了她父亲鸣海庄吉遗传下来的侦探直觉,刚刚我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阴影也许是给她看穿了吧。想来刚到事务所那阵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可现如今她已然是我们当之无愧的领导人了。
“啊,对了,英雄的另外半边呢?怎么样了?”
“相当惨烈哟。要看吗?”
我把亚树径直领到角落里那张床的前面。
只见翔太郎就横在那地方,明明也没化妆,可活脱脱地就是跑去僵尸电影里客串了一把的模样。脸色发紫,眼窝深陷,目光朦胧,嘴巴上还蒙着一副口罩。
“翔……翔太郎,你没事吧……”
“啊…阿如只…嗅孟…咳咳…咳咳咳……”
才说了半句翔太郎就开始不停地猛咳嗽,一边还像条生鲜料理的虾子似的在床上直蹦跶。
“什……什么?刚刚这是说的什么?”
“啊,亚树子,救命,以下为咳嗽声…这样。我倒是一字不差地都能听懂了,刚刚听他讲斑马的情况整理报告来的。”
“这是得了感冒?不是中了Dopant的招之类的?”
“是感冒啊。用翔太郎的话说,此乃人生最大级感冒,貌似。”
我把事情从头到尾按顺序给亚树讲了一遍。
昨晚和我结束通话之后翔太郎在原地欣赏了一阵城市夜景,接下来正好碰到那两个女高中生——伊丽莎白和Queen。两人本来就是他的好伙伴兼情报来源,平常总给他提供一些学生群体的内部情报之类,再加上事件解决也让翔太郎倍感解脱,于是就应了她们的邀请去了卡拉OK。
“庆祝事件解决,来给我的搭档献唱吧!”
就这样,翔太郎把我喜欢的偶像园咲若菜的二十八首歌从出道作开始一首不落地大唱了一番;据说还把最近正热门的那首《Naturally》跟那两人一起合唱了十多遍。
这就坏了。
原本这次事件的大桥附近就是海湾地区,海风已经把翔太郎吹得有点嗓子发痛。等到半夜里兴高采烈地从卡拉OK回来的时候,他的状况早就开始不对劲了。跟着又是高烧,又是不停地猛咳嗽,吓了我一大跳,赶紧想方设法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处置,找出常备的药给他吃下,多多少少算是安定下来了一点,这时天也亮了。
“反正现状你也看到了,不像是流感的样子。吃的药多少起了点作用,只不过嗓子已经是彻底毁了。”
“这不是活该嘛,谁叫他耍帅去吹海风来的。”
“唔咳……”翔太郎动了动。
“可不,Queen和伊丽莎白好像也一点事都没有。”
“还红色泪桥呢。轮到你掉眼泪就傻了吧,半吊子。”
“泥说神麻阿如只!嘿素汗、汗、汗叫只哇咿!咳咳、咳咳咳咳!”
“刚、刚刚那鬼哭狼嚎是、是啥?”
“你说什么亚树子,谁是半吊子喂,以下为咳嗽声。”
床上的翔太郎又开始挣来挣去,活像是在跳什么奇怪的舞。
“唉……这么一来工作是暂时做不成了。虽说Virus事件的时候‘傻瓜不感冒假说’已经被推翻了,可闹得这么严重好像还真是头一回吧。”
Virus是个Dopant的名字。那次事件解决的时候,以不得感冒自诩的翔太郎第一次害了重感冒。而这次又比上次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不定就是因为傻瓜一般不感冒,所以得了感冒就会严重得和傻子一样离谱。这倒真是个挺有意思的假说,令人兴奋呢。”
翔太郎再次发出了作业机械坏掉时的声音,不过我已经没兴趣去费力听懂他说什么了,多半也就是“少说蠢话”之类的么。
这时我突然忍不住开始想要捉弄他一下,于是就走向事务所里侧的书桌——以前是鸣海庄吉的专用,现在是翔太郎的;在它后面的椅子上啪地坐下来,带着点挑衅意味地笑了笑。
“那,亚树,不如让我来做一阵翔太郎吧,你看怎样?”
翔太郎登时一脸“啥?”的表情,身子不能动,单把脑袋挺了起来。
“就是把平时的任务交换一下,翔太郎做安乐椅侦探,我做外出行动派,这也挺符合……冷硬……派的嘛……”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模仿起翔太郎一贯的说话口气和夸张的动作,亚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这个好!换成菲利普的话我肯定轻松多了!”
对此翔太郎开始猛烈抗议,当然听上去还是一片杂音。
“嗷,阿如只!”
说来命运这东西也真是奇妙,就在这一刻,事务所的门铃响了。
“嗯?里面有人。请进!”
亚树转过身的时候门刚好也开了,结果往门外一看,登时被吓到了。
只见外面站着好几个一身黑衣的壮硕男人。可能是在想莫不是强收地皮的来了吧,亚树摆出了明显的戒备姿势。然而正当那几个人准备迈步进门时,一个沉静的女声把他们喝住了。
“都在外面等。我和小姐两个人进去就够了。”
毅然坚决的口吻之下,几个壮汉听话地离开了门口。
“失礼了。”
向前一步走出的是位五十岁上下的女性,装束打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一定是某家名门望族的佣工。从先前那句话来推测,恐怕就是她身后那位“小姐”的侍女吧。
“本次登门打扰,是因为有要紧事想请贵事务所协助解决。”
“啊……原来如此,是什么事呢?”
抱着还没完全打消的警戒心,亚树就着她摆得不上不下的备战架势问道。
“直接的委托人是这位,我的主人……禅空寺香澄小姐。委托内容请听小姐亲自向您说明。来吧,小姐,请。”
于是,站在侍女背后的少女朝前迈了一步。
……哇……
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我们事务所的三个人同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多美的少女啊。
她的穿戴打扮并没有多么奢华时尚,只是用小件饰品搭配着简洁的白色连衣裙;然而周身却仿佛渗透着某种由内而外的光泽,令她看上去格外娇美动人。宛如雕像一般端正秀丽的五官,扎起的亚麻色秀发散发着纤柔的质感,简直无一处不是美丽本身的代名词。
而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睛。她的外表处处端庄协调,唯有这双眼睛包含着一股刚猛的气势。此时她就在用强烈得仿佛让人无法动弹的视线盯着我看,让我的判断力因此而迟钝了一拍。
自家事务所的侦探正在病休当中,这点需要先解释清楚才行啊。
“那个……实际上……”
我正准备站起身,然而下一秒却先挨了她的一记正面直击。
“真让人失望。”
诶?一下子我的思考就停住了。
“我听说这家事务所的创办人——那位众所周知的名侦探目前不在,不过又听说他还有个出类拔萃的年轻继任者,这才决定过来一趟。可没想到这个继任者居然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坦率地说,我不认为这地方能够完成我的委托。”
啊,明白了,这是把我错当成了左翔太郎。看来当务之急是得赶快向她解释清楚。然而话是这么说,难不成这种时候再指着床上那句翻滚的僵尸告诉她,“这位才是正牌的名侦探”……?那结果无非就是让她感觉更加不可信任了而已。
“……看这做派,不大像是个成熟干练的侦探呢。”
名叫禅空寺香澄的少女继续说道,语气中包含的轻蔑又增加了一层。看样子是我搜肠刮肚地找话来解释的态度让她越发地看不顺眼了。
“小姐……”侍女忍不住小声地出言制止,可她还是不肯罢休。
“回去吧,弓冈。看来我们是白费这么多工夫了,这个人就连听一听事件经过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我用眼角余光看到亚树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事后问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前几天她接到过一个打给鸣海庄吉的电话,说是想就提出委托的事项先行咨询一下。不过好像在她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告诉对方现在是由继任者左翔太郎接管相关事务时就被对方挂掉了电话,连姓名也没有留下一个。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当时电话里的声音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五十岁上下的女士,即是说单方面地调查过这边的情况之后没有预约就直接上门来了。
看到禅空寺香澄用饱含着轻蔑的眼神一味地瞪着我,不觉一股怒意就翻滚着涌上了心头。怎么一上来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刻薄腔调?亏我当初还被她弄得有点失神,回头想想更觉得懊恼。
就这样我感觉发热的头脑急遽地冷却了下来,而心中那部分漠然的理性又重新苏醒了。
“请便。想回去的话尽管开门回去好了。虽然你的问题就只能撂在一边不了了之,不过也不要紧的对吧?”
“你什么意思?”
“能够雇到这么多位身强力壮的保镖,可见你既不缺少财力,也不缺少人脉。这样的人会来敲开这家鸣海侦探事务所的门,除了碰到寻常之力无法解决的事件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原因。”
没错,这家侦探事务所的另一重身份在这座城市里是很出名的,用亚树的话讲就是“盖亚记忆体断缘寺”。对于那些不幸卷入诡秘的记忆体犯罪事件、连警方也无力拯救的风都市民,我们的事务所就是他们历尽挣扎所找寻的最后一片希望之地,现在这一地位已经渐渐地稳固了。
“我是解决超常犯罪事件的专家,企图根据一般常识从外表上判断我的价值本身就是错误且又无礼的行为。没有资格向我提出委托的人是你才对。”
也许是我出乎意料的反击让她产生了动摇,禅空寺香澄的表情微微有些混乱,唤作弓冈的侍女看我的眼神也像是有了少许变化。
“如果你肯对刚才的无礼向我道歉的话,听一听你的委托事项倒也无妨,要是不愿意就请直接向后转。不过走到门口时最好停一下,那门和你一样有点难伺候,时不时会变得不太容易从里面打开,记得稍稍抬着一点把手去拉就会很顺畅了。”
说着,我故意做出一个准备甩手不管的样子,把身体深深地陷进椅子当中,移开了视线。
短暂的片刻禅空寺香澄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但最终还是爽利地抬起头说道。
“明白了。对于我的见解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非常失礼的地方,你的外表看上去就是个孩子,举动上也完全没有稳重大方的感觉;但通过刚刚这番话我还是能够听得出来,你的知识量和洞察力确实非同一般。那么我就只针对先前没有看出这一点的事实向你道个歉吧。”
说完,她以一个不特别仔细观察基本上看不出来的幅度,把头朝前低了低。
唉,有种为得一分赔反受三分辱的感觉——不过我就认定这里面确实包含着她个人风格的谢罪含义吧。这样想着我重新转向她。
“好吧,委托内容是什么?”
(【注】断缘寺:原意是指帮助想要离开丈夫而逃来的妇女以出家的形式实现离婚的寺院,泛指为遇到某种麻烦的人提供帮助的人或机构)
不出所料这是一起十分异常的事件,其怪异程度明显不像是人类的所作所为。
以下便是禅空寺香澄所讲述的事件经过。
禅空寺家族自古以来便是富豪之家,拥有着风都海岸附近广阔的土地。
那是一片深受大自然眷顾的地域,四周围绕着群山大海,还有村庄坐落于山海之间。禅空寺家族就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经营,从事着农、林、猎、渔等各类职业。
如此一族当中,可以称为族长的人物便是香澄的祖父,禅空寺义藏。
义藏认为这片大自然的景观才是真正的财产,因此严禁族人过度扩展家业。他八十年的人生走到尽头时,香澄尚还年幼;而他的独子,即香澄的父亲禅空寺惣治继承了他的遗产,随后走上了同父亲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充分发挥自己的商业才能,买下了附近所有同宗开设的企业,迫使其中大多数人迁离了这片土地,随后以一座饭店为中心,开设了一片巨大的休闲娱乐区。
这便是ZENON Resort的诞生。
ZENON即“Zen
On”,“禅空寺Organizer”的简称。时至今日这个名字在风都早已是家喻户晓,每到夏天都要集中播放的ZENON
Resort电视广告也已经快要变成风都的名产了。
于是,惣治果真实现了他的目标。在确立了风都市规模最大的休闲度假区这一地位之后,眨眼的工夫又增建了游乐园、大型泳池、运动场等一系列设施。巨大的收益随之而来,惣治本人也成为伟大的饭店业之王雄霸一方。
然而就在上个月,这位惣治也突然因病去世。为此他的遗产连同土地、设施等等便要分配给他的子女,即香澄和她的兄姐们所有。
而事件也在这时拉开了序幕。
“祖父他……从墓地中复活了。”
“诶?墓、墓地?”
亚树一脸讶异地反问道。
“至少胁迫者自称是这样的,说他是禅空寺义藏。
“最初的事件发生在饭店里的派对会场。那天举办的是兄长接替父亲担任CEO的庆祝会,结果会场的舞台倒塌了。”
说着禅空寺香澄向我们出示了一张照片,拍的是舞台倒塌后的样子。
“虽然兄长伤势不重,但很多人也都受了伤。在现场我们发现了这个……”
她拿出另一张照片,上面是撕裂的墙壁和钉在墙上的ZENON Resort旗帜,旗帜上的文字也被拍了下来。
我出声将那几行字念了一遍。
“我 自墓地复生 你等堕落之族 且受我制裁&&
——禅空寺义藏”
字迹的笔法特点相当突出,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据说和祖父的笔迹非常相似。
“第二件发生在归姐姐所有的海滨游乐场,沉了一条观光船。”
她又拿出几张照片,分别拍下了一条大型观光船在下沉过程当中以及被打捞上来时的样子。只见船体上被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接下来她就不断地把照片一张张地展示给我们看。
几天后,饭店旁边的ZENON总部遭到了袭击。保安人员全体负伤,安放在顶层会议室中的新设施预定竣工模型被砸得粉碎。
兄姐二人在外出路上也遭遇到落石等事件,开始雇佣大批警卫贴身保护。
“总之,胁迫者的攻击越来越不像是人类的能力所能办到的事。”
“怪不得需要那么多壮汉……”亚树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要委托你做的并不是请你当我们的保镖。第一你怕是也没有这种能力,第二这方面的人手已经足够了,相比之下……”
“是想叫我来查明这个神秘胁迫者的真身,对吧?这点我当然很清楚。此外我不认为你们现在的警备力量已经足够充分,对方如果使用了盖亚记忆体,就算是雇来一支军队也不足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说完,我和禅空寺香澄同时朝对方投去了尖锐的目光。
不行,开始朝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方向发展了。
“好吧。如果你能够接受这项委托,之后就请到风都海岸ZENON
Hotel来一趟。不管怎么说调查这件事也需要到兄长的许可才能够着手进行。只是兄长个性古怪,可能多少会让你感觉有点不舒服。”
说得就好像自己很正常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似的。不过想想接下来要打交道的人可能比她还糟糕,确实让人感觉沉甸甸的提不起劲。
“既然大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肯定是要来的对吧?左翔太郎先生。”
已经没有退路了。
“没问题。过后就去拜访。”
“…………”
短暂的沉默之后,禅空寺香澄再一次用轻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动作点了点头,跟着就转身向外走去。名叫弓冈的侍女朝我行了个礼,说了声“谢谢”,随即也跟在后面离开了。
两人一走,事务所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我和亚树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出门的时候,禅空寺香澄是轻轻向上抬着把手把门打开的,这一点我并没有看漏。我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对于委托事项的解释也十分简洁明了;那种一针见血的叙述方式以及制造印象的手段可以说是体现出了相当高的知性。所以不得不让我感觉有点遗憾,要是能够学着照顾一下他人感受的话她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缺的才女了。
“接下来了呢,菲利普……”
亚树看向我的眼神里仿佛带着些疑问。是啊,已经接下这个委托来了呢。
“灰…灰利呼………”
这时就听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我们两人赶忙回过神来朝床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翔太郎正好像垂死挣扎一般地伸着手。对了,说来他从委托内容谈到一半的时候就完全没了动静。本来应该是咳嗽得非常厉害的时期,大概是一直强忍着来的吧,真是难为他了。
“你……难…难唔成是要……”
“是啊,没错。就这一次,让我真正地当一回你的替身吧。”
什么?!翔太郎像是被吓到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起一弹。结果怕是因为没能稳住的缘故,反倒朝另外一边倒了下去。
“啊——真是的,翔太郎你老实点!”
“抱歉,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收手了。以及事到如今再找什么不是本人之类的借口这种事我也不要做。”
“你……你啊……”
“还有,这次的事件非常离奇,必须抓紧时间解决。虽然委托人有点让人反感,但他们也是这个风都的人。放着城市的眼泪不管,那还是我们W么?”
翔太郎不出声了,一脸被戳中了要害的表情。
“没关系啦,一定不要紧的。”
亚树在一边很不负责任地打了包票。
“不如说我还觉得应该会比平时更顺利些呢。”
“呜诶?嗷,阿如只!”
听到这话翔太郎再一次开始了猛烈的抗议,理所当然地被亚树当成了耳边风。就我的解读而言,大概是以下这些内容。
——亚树子,不要随口乱说。菲利普怎么可能做我的替身?说到底你忘了菲利普还被组织盯着来的么?
……等等等等。
“现在有了Fang和Xtreme,就算被组织盯上也有办法去应付了啊。”
Fang和Xtreme是在我们早先所持有的Cyclone、Joker、Heat、Metal、Luna、Trigger这六只记忆体的基础上新近得到的强化装备记忆体,共同特点就是“不为我们所携”。因为它们属于可变形的记忆体,拥有着被称作Live
Mode的动物形态,本身还装备有独立思考的程序,就像是贴身保镖一样会在我们遇到危机时自动赶来。
特别是Xtreme,非常强大有力。正是在它的引导之下,我们两人才在不久前刚刚得到了堪称终极W的力量。
“你就安静一点吧。鸣海侦探事务所的名誉让我来维护好了。”
无视了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的翔太郎,我走向事务所角落里的储物间。把它打开来就能看到,里面满满地塞的全是翔太郎收藏的帽子。
身边的保镖再可靠,人多眼杂也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何况使用盖亚记忆体的犯罪者说不定还和组织存在某些方面的联系,所以我决定戴顶帽子出门。
一边的翔太郎像是越发地怒火中烧了。我听见他在大声叫唤,可还是没有理会,只管在里面挑来挑去。
对于翔太郎来说,帽子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象征,这是他继承自恩师鸣海庄吉的处事原则之一。我知道他是觉得我还配不上帽子,可我的目的和他那种精神上的追求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在这时,我在一堆帽子的最底下翻出了一顶Wind
Scale出品的便帽,形状像是顶猎帽,帽檐略长。虽然是翔太郎买的,但他肯定是不大喜欢。把它戴在头上照了照镜子,浅驼色的底面上嵌有淡绿色线条的设计和我身上衣服的颜色搭配起来竟然出奇的协调。
“喔!挺好的嘛!很有侦探的派头呐。”亚树兴味津津地打量着我。我也觉得自己意外地很适合这种打扮,相当有新鲜感。
我深深地压下帽檐,试图用它遮挡到眼睛的位置。
好了,就这样出发吧。
代理版左翔太郎,完成。
绿荫在高速路两侧不断绵延,我驾着风驰电掣的HardBoilder从中驶过,亚树紧紧地依附我在身后。行到最高点附近,路旁出现了一处供人歇脚用的空场,已经有好几辆客用车停靠在那里作为短暂的歇息。于是我把机车停了下来,亚树比我更早一步跳下车,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指着前下方她所看到的风景喊道。
“哇嗬——!菲利普你也快过来啊!看那里看那里!”
我走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由得也惊叹于眼前展开的这片绝佳的海滩景致。只见岸线的两端分别坐落着庞大的ZENON饭店和海滨游乐场,其他设施则散布于四周的绿荫当中,十分壮观。
“从这里开始……大概到那个地方,都是禅空寺家的产业对吧?还真是大得让人看着发晕啊。”
亚树比划出的范围是包含周围所有山地在内的一整片沿岸地区。也就是说,顺着这条高速公路下去,从山脚附近开始就已经全部是禅空寺家的地盘了。
事前我们笼统地搜集了一下关于禅空寺家的情报,情况基本如下:
禅空寺一家共有兄妹三人。
长兄禅空寺俊英,三十岁;现任ZENON
Resort的CE0,管理着以ZENON饭店为中心的一系列相邻设施,据说是三兄妹中最多继承了父亲商业才能的一位。他的妻子名叫朝美,二十五岁,两人没有子女。
长女禅空寺丽子,二十四岁;本职上是位模特,亲自担任着ZENON相关产品的形象代言。风都市民所耳熟能详的电视广告里出现的那位性感美女就是她,在负责宣传的同时又是游乐园、泳池等娱乐项目的管理者。
最后,三兄妹中最小的一个,次女禅空寺香澄,十八岁,大学在读;可能是因为还没有成年的缘故,目前尚未经手任何ZENON设施的管理工作。
从亚树临时搜集到的资料中附带的几张正面照来看,这三个人都是相当出众的俊男美女。但那位传说中的男人却是只留众多逸事,不留一张真容,据说是极端讨厌拍照一类的事。
当然,不能够排除义藏实际上还活着的可能性。只要有了盖亚记忆体的存在,老人得到怪物的力量进而胡作非为这种看似荒唐的事情就有了发生的可能。
这便是记忆体犯罪的棘手之处。一旦牵扯到Dopant,所有的刑侦常识全部都要被颠覆。想想看,犯人如果能够液化自己,密室脱身等等还不就是小事一桩;要是能有分身术,当然也就能随心所欲地制造不在场证明。现有的搜查手段行不通,相应的也就无法把发生的事件作为刑事案件进行立案侦查。以及那种令人惊骇的超能力竟然来自于一件全长不到十五公分的小东西,这一点本身也比较让人头疼,毕竟作为“凶器”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它更小更方便藏匿的了。
此刻我不禁有种预感,眼前这片广袤的大自然也许再过不久就将变成一片宏大的战场。
“走吧,亚树。”
这样说着,我重新戴上了头盔。
到达ZENON饭店总高三十五层的巨型建筑之下,我们把机车安放在停车场,随后上到大厅。来至前台报上姓名,对方马上告诉我们房间已经准备好,是饭店顶层的3501号。
门一开,两个人登时目瞪口呆。
那是间超豪华的特等客房,普通人大概绝少能够住得上。不过作为调查基地好像倒挺不错,当然住宿费要由对方来付。
“好棒啊!感觉就像蜜月一样!哇——!”
亚树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往松松软软的床上扑来滚去,我正感觉无力,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位可还满意?”
回头一看,禅空寺俊英就站在我们还没有关上的门口。床上一副乱七八糟样子的亚树顿时僵在了原地。
“您是……禅空寺家的长子?”
“是的。看来您已经知道了,我就是禅空寺家的长子俊英。”
我转身面向他,略微地感到有点不协调,于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那人个子很矮。
因为之前的照片只拍到了脸,看不到身高如何。眼下见了面才知道,从我自己175公分的身高来判断,他估计最多也就只有160公分左右。
可能是看出了我这几秒钟的困惑,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别看这个样子,现在也算是ZENON Resort的最高层了呢。”
禅空寺俊英翻着眼睛冷笑着说道,特别是在前半句的“别看这个样子”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以后请你务必谨记这一点。左。”
左……?啊对了,是我。
我握住了他伸来的那只手。
“私家侦探左翔太郎,请多关照。这位是所长鸣海亚树子。”
一旁的亚树朝他行了个礼。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悄悄地从床上下来了。
“我听说必须经过您的认可才能在设施内展开调查,在此请您给予准许。”
俊英像是有点困窘般地露出了一脸苦笑。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不,抱歉。这方面的引荐原本应该是由香澄来做才对,真是的,身为委托人却把侦探先生撂在一边不管了。”
说是这么说,话音里非但听不出任何歉意,反而更像是乐在其中。
“真是不好意思呢。香澄就是这么个没长大的孩子,给她拉着一起胡闹想必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麻烦倒是没有觉得。倘若她所言属实,这的确是桩可怕的案子。”
“呵呵呵,哎呀,好个严肃正经的少年侦探,确实符合香澄的口味……呵呵呵……”
这次换作是我感觉心里冒火了。这个人竟然凭空想象得出这种结论,一口咬定找我过来是禅空寺香澄在没事闹着玩。侧过眼睛看到亚树也是一副上火的样子,手正在一个劲地往包里伸。我用眼神制止了她,假作平静地再次开口说道。
“能不能请您先告诉我能否给予我们调查的许可?”
大概是不喜欢被人打乱自己设定的谈话步调,俊英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嫌恶的表情。
“当然是准许的了,两位的名字我会提前告知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之后就请随意吧。对了,今天的晚餐也已经开始准备了,过后请两位务必光临寒舍,届时会向两位介绍我们全家,或许还可以谈一谈事件的经过。”
说着,俊英毫不客气地跨进来走到窗子旁边。
“看得见吧,寒舍就在那里。那座亲子山的子山上面。”
我朝那个方向望去,一看果然是名符其实的亲子山。两座山的大小相差甚远,矮的那一座靠近顶部的位置可以看到有片白色的豪宅,即便隔着这种距离也能够判断出它的占地面积相当广大。不过更加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另一座亲山,山顶上一座黑色建筑物岿然耸立,就像是在居高临下地藐视着禅空寺宅邸一般。是住宅?还是教会?相隔太远完全分辨不出。
“那边的建筑是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而俊英对此的反应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对那座黑色建筑的兴趣超过了他的豪宅这点让他感觉很不高兴。
于是我渐渐地明白了。包括禅空寺香澄也是如此,这一家人都非常讨厌周围不按照他们自己的步调行事,可能这也算是一种掌权者的独特倾向吧。
“那只是过去的遗留物品,毫无价值。于是今晚六点,静候两位的光临。”
说完俊英就转身走开了。
“搞——什嘛名堂啊那个矬子小白脸!简直差劲透了!”
过了一阵之后,亚树突然间大吼起来。身为大阪人,她的特点就是一兴奋就会用关西话来挑刺。
“好了好了,看到禅空寺香澄那个样子,其他人大体上也就可想而知了吧。”
我再一次按住了亚树子的包——她的手还塞在里面,连同挤得满满的好几只绿拖鞋。
按照亚树本人的说法,这叫做“浪速吐槽拖鞋”,上面有金色的“说啥呢!”“显摆个头哇!”之类的字迹。平时她总是随身携带,每每赶到时机巧妙的时候就拿出来敲人。
此刻她手里紧握那只上面写的是“你个白痴大少”。
“大小姐比他强多啦。看那脸坏笑!爬虫似的眼神!打心底里烦得慌啊!”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啊,是弓冈女士打过来的。”
来电人是之前到过事务所的侍女弓冈梓。听说俊英来过,她在电话一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看样子之前根据香澄的指示应该是由她来打点一切、安排我们同一家人碰头,所以俊英的先一步出现根本就是他的自作主张。
(【注】浪速:即难波,大阪的古称)
HardBoilder载着我和亚树抵达禅空寺宅邸时大概是五点半过一点,正值天光渐暗、暮色渐深的时分。
弓冈前来迎接我们,领我们来到宽敞的庭院当中。禅空寺香澄抱着双臂等在那里,面上带着几分不悦的神色。我向她走近时,她朝我转过身来。
“我们来赴约了,禅空寺香澄小姐。”
“叫我香澄就好。”
“那……香澄小姐。”
“我也可以直接喊你的名字吧,翔太郎。”
听到自己被喊成“翔太郎”到底感觉还是有点微妙,以及一下子敬称就省掉了么?唉,也真是没办法,长得像小孩子这点我自己也清楚。
“没问题。”
“……我听说了,兄长的事,真是不像话。不过他一贯都这样,早先告诉他的时候明明还给我下命令说要我安排你在晚宴上和全家碰头来的……”
“用这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妹妹,很是不公道啊。”
“正因为是妹妹所以才会这样啊。兄长和姐姐那两个人……为了让我颜面无光可是不遗余力呢。”
原来如此。我感觉又弄懂了一件事。禅空寺香澄对待他人的态度之所以会如此尖刻,原因就在于禅空寺家的人平日里就在这样互相牵制。和她本人的意志无关,是家庭环境造就了她的攻击性。
“你是想说‘这话你也配说’么?”
看,又在向人开火了。也不知是她太敏锐,还是我的情绪表现太过直观。
“那倒不是。你的言谈当中确实总是带着一股火药味,但并没有恶意。这点和禅空寺俊英是不同的啊,香澄小姐。”
我照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她一下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跟着马上将视线挪到一旁。
“啊,是么。那真是谢谢夸奖,就当是在恭维我好了。”
说着她就自顾自地一个人率先朝宅邸的方向走去了。
“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想不明白她这种态度转变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这样想着,就见亚树眼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视线在我和香澄小姐之间转来转去。
“哦嗬……嗯嗯。”
“怎……怎么了?”
“真有意思……令人兴奋啊,呵呵呵。”
“不要学别人的口头禅。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这个和当事人说就有点……嗯……原来是这样啊……”
亚树的话更是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就在我正想再问她一次的时候,突然间天色一暗,与此同时空气中猛地扑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我反射性地行动起来,扑向亚树把她按倒。那一瞬间朝我们逼近的危机究竟是什么我还毫无概念,只是下意识地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而就在我抱住亚树、用身体遮护着将她推倒在地时,那样东西恰好从我们头顶上经过,于是我才看清——
那是一辆飞在半空里的黑色奔驰车。
接下来随着一声破坏的巨响,车子嵌进了房子当中,一股黑烟冲天升起,跟着就发生了爆炸。大概是燃料被点着了吧。
宅子里的人惊慌失措地纷纷逃出室外。
“车、车、车子飞过来了!出什么事了到底?”
“是被扔过去的。”
说着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发现了敌人的身影,迅速接口道。
“……是他!”
只见“犯人”就站在庭院入口附近,一只手还保持着刚刚挥舞过的姿态。那身奇异的打扮不由得定住了我的视线。
如果说第一印象的话,那是个“斗篷怪人”。因为他的全身像是覆盖着一层不干不净的长袍状物体,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杀气。在他脸上罩着一副面具,面具上像是布满了复杂精细的野兽造型。
等等,那不是面具。如此异常地栩栩如生,难道是Dopant的脸?
下一秒,仿佛是要亲自为我的推测作证似地,斗篷怪人伸出手来抓住了入口附近的一辆车,从斗篷中露出的手臂也同样满是复杂而细致的纹样。
果然,裹在斗篷里面的是个Dopant。
就见他只用那条右臂轻轻一甩,又一次让车子飞向了屋宅。这次是辆蓝色雪佛兰夹裹着风声一头扎进屋内,爆炸的火光再度腾起。
“住手!你是什么人?”
怪人没有回答。
这时屋宅的警备人员一同朝他发起了进攻。怪人将身一沉,随后只听一道尖锐的劈砍声响起,霎时间鲜血四溅,光景惨烈得就连早该见惯类似场面的亚树也忍不住小声哀叫着捂住了双眼。我赶忙跑上前去,但怪人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群到处皮开肉绽的伤员还在原地痛苦呻吟。
“……哈哈哈哈……”
低沉嘶哑的笑声自上方传来。我抬起头,看到斗篷怪人站在冒着黑烟的屋顶,手上擒着一个惨叫着的受伤警卫。到底是什么时候跳上去的?
“答你所问。我名为禅空寺义藏,自墓地复生之人。”
就是他吗!?我瞪大了双眼。
“胡说。禅空寺义藏已经死了。”
“我乃不死之存在,大自然的使者。”
“大自然的使者?”
如此和怪人对话还有一个目的,即为某件事争取时间。所以我边说话边用手在背后操作着特殊移动电话Stag
Phone——和翔太郎那只是同样的机型。当然联络对象也是翔太郎。
拜托了,一定要接啊。我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
“后嗣的所作无非是戕害自然,这等愚行断难叫人容忍,何况又再三无视我的警告。如此禅空寺一族,我将予以铲除。”
怪人将濒死的男警卫拎了起来,望向栽有尖头铁栅栏的院墙。
“先把你做成早贽吧。”
“Fang!”
我大声地唤道。回答我的是一声独特的鸣叫,听上去像是机械音混合着野兽的咆哮。一只体长大约二十公分的机械恐龙从近旁的树丛里跳了出来,敏捷地攀墙而上向怪人发起了进攻。凌厉的一击上来就把怪人的斗篷撕裂了一片。
这时,手机里的拨号音喀地切断了。
“翔太郎!?”
“怎么哦,灰利呼——”翔太郎的声音听上去很糟糕。
“是Dopant!快变身!”
我边说边冲进了包围着屋邸的烈焰当中。
“菲利普!”
亚树忍不住地喊出了我的本名。
藏进黑烟里,我摆出变身的姿态,紧接着身上便现出了变身腰带Double Driver。
“Fang!过来!”
机械恐龙回应我的呼唤跳入黑烟,我一把抓住它,眨眼间就把它变换成直线形,露出了隐藏在内部的记忆体端口部分。就这样,先前还是只机械恐龙的白色半透明物体改换了形态成了一只尺寸略大的盖亚记忆体。
“Fang!”
我按下前端的按钮,让它发出了提示音。和Cyclone-Joker的时候正好相反,此刻腰带上被传送过来的是翔太郎的记忆体Joker。
“变身!”
两只记忆体被我压入腰带,朝两旁拉开。
“Fang-Joker!”
一股非凡的力量从体内深处澎湃着涌出,我完成了黑白两色W的变形。锐利的细刃从身体各个部位探出,使用我的身体变身而成的W——W
Fang-Joker登场了。
恰好是在这时,屋顶上被Fang的攻击激怒的怪人一把将那个男警卫推了下去,那人倒栽葱般地一头扎向尖头铁栅栏。
我微微吐了口气,从黑烟中一跃而出。脚在院墙上一蹬,伸手把差一点撞上铁栅栏的男子接住,跟着在空中翻了个身,降落到亚树身旁。
怪人行动受挫,满脸愠怒地看着我们。与此同时屋宅里也有不少人已经逃出了室外,带着惊异的表情反复打量着我和怪人。
“快去救人!”“嗯!”
把濒死的伤者托付给亚树,我抬头朝屋宅顶上寻觅,结果发现怪人又不见了。再一看,原来他正在半空中滑翔,身上那件斗篷的内里就仿佛两只翅膀一样向外伸展,如同鹰隼一般径直朝我俯冲了过来。
“竟然…会飞么!”
『闪开的同时抓紧他!搭档!』
翔太郎的声音听上去清晰嘹亮,真是谢天谢地。
和一般情况下的W正相反,现在是翔太郎的精神和我的身体相融合,看样子被感冒毁掉的嗓子对于头脑中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影响。
按照他的指示,我迅速扭身避开怪人的一击,同时抓住了他的腰部。就这样我们腾空而起,一道飞离了禅空寺宅。
沙沙沙沙沙沙——
不管是想要将我推下去也好,还是想要利用树木的剐蹭把我甩下去也好,总之到了最后我和怪人还是一起坠落在了巨木围绕的山路上。落地以后我赶忙起身朝四周窥视,而怪人立刻就开始从茂密的树丛之间朝我发起进攻。对此我也飞快地拨动了一下腰带上Fang记忆体的手柄。
“Arm Fang!”
白色右半身的W
Fang-Joker那条右臂上的突起伸长变成了巨大的锋刃,错身之间我们彼此砍中了对方,两人的身体都在这一击之下迸射出了火花。借着这个势头,敌人再次潜进了包围在山路两旁的树丛。
“简直像是野兽在捕猎一样。”
『敌人很强,多加小心!』
“明白。”
翔太郎的声音让我亢奋的情绪平定了下来。
Fang是“某个人”赠给我的仿佛贴身保镖般的存在,本身就拥有着机械恐龙形状的Live
Mode和独立作战的能力。如果把它变形成为记忆体插入驱动器,就可以变身成为W的唯一一个以我的身体为基点的战斗形态Fang-Joker。
这个形态拥有着野兽般的迅敏,锐利的锋刃可令对手节节寸断,在W的各个形态当中堪称战斗力超群,然而缺点也不止一处。
第一就像是刚才那样,不先和翔太郎取得联系就无法变身。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W,准备变身的翔太郎将Double
Driver戴在身上的同时我身上也会自动出现腰带,因而当场便可以开始头脑中的会话,我也就能够马上察觉到翔太郎遇到了危机,需要进行变身。
然而我身上出现的腰带并非Double Driver本身。世上仅有一只Double Driver,它在翔太郎的手里。
我是掌握盖亚记忆体核心秘密的人,W是以同我进行合体为前提的变身系统,Double
Driver当中编入了和我一同变身所需要的程序。我身上出现的腰带可以理解为安装在电脑里的程序在桌面上创建的软链接,也就是相当于快捷方式或是自定义别名一类的东西;本质上它是一种传送装置,通过装填记忆体来让它携带着我的精神一起传送给翔太郎。
而这个过程反过来是不能成立的。翔太郎如果不先戴上驱动器,即便我系上腰带Joker记忆体也不会被传送到我这里来。于是虽然有点老气,但也只剩下电话联系这一种解决办法了。
这次也是多亏了翔太郎把手机放在枕边以备不时之需,于是眼下躺在事务所床上的应该说只是他害了感冒的身体吧。
第二个缺点是Fang的凶暴。
Fang记忆体中藏纳的是暴戾的“牙之记忆”,且还肩负着为守护我而行动的使命。为此一旦投入战斗,那种过激的横冲直闯、不扫清所有危险因素决不罢休的蛮力便开始发生作用,甚至不顾我这个变身者的意愿,而替我将它抑制住的正是翔太郎的精神。正是由于同翔太郎合体的缘故,我才能够控制住W
Fang-Joker状态下的自己。
此外,翔太郎那边使用Metal、Trigger也无法发挥出正常的作战能力,唯有同他适配度最高的Joker才能够胜任Fang的“搭档”。
只要克服了这些缺点,Fang-Joker的战斗力相比起W的所有形态也都是非常卓越的,面对一般的Dopant基本上不会吃亏。而现在Fang-Joker正身陷窘境,这也就说明对手的确非同一般。
“Shoulder Fang!”
将Fang记忆体的手柄拨动了两下,右肩上应声弹出了白色的利刃。它既是把肩刀也是一柄巨大的飞镖,我把它取下来,朝敌人藏身的位置丢了过去。
消失在密林中的肩刀追赶着敌人,劈倒了一棵又一棵高壮的树木。最后怪人猛地蹿出了树丛,而几乎在同一时刻肩刀也回到了我的手里。
等到他落地站好,我才第一次得以仔细观察他的全貌。刚刚那番战斗之下他身上的斗篷已经被撕扯得所剩无几,这才让他Dopant的身体初见天日。
这究竟是什么记忆体制造出来的产物呢?简直就像是各种复杂形状的小造型的集合体。而且连颜色也不好概括,周身密布的精细构件色彩各异,有红有蓝,混作一团。总体上看来茶色系像是多些,但感觉上也没有任何两个地方完全相同,根本没有基础色,因此形容起来的话怕是也只剩下“斑驳”二字了。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能力啊。』
翔太郎替我说出了心里话。
身上有兽类的特点是不会错的,然而又能飞,还有举得起汽车的力气,能在树丛中敏捷地穿行,会隐藏在森林里进行突袭……
“记忆体性质……无法确定。”
像是看出了我们的犹疑,敌人已经悄然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Dopant身上有个部位伸长了,沿着地面爬了一阵,突然间朝我卷过来。
只见那是一条弹性十足的触手。它把我的身体紧紧地捆住了。
糟糕!两臂被绑紧动弹不得,碰不到腰带,也就没有办法发动它变换武器类型。
“你也是……玷辱自然之人么?”
“错了。我是揭穿黑暗之人。”
“那么只得请你受死。禅空寺一族未受制裁,我之暗秘怎可为你揭穿!”
说着,Dopant手上弹出四根利甲,骤然朝我飞刺过来。我急忙拧身躲闪,身上那条触手随着我的动作被扭曲拉长了。眼下我的武器只有握在手中的那柄肩刀,于是在躲闪的同时我一把将它朝着触手被拧紧的的地方投了过去。
命中了。触手被它应声砍断,敌人也因此受了伤,一惊之下没有能够击中我,自己反倒摔倒在山路的另一端。
好机会,快反击!心中这样想着,可当我试图甩掉身上的触手时,却发现它仍然保持着惊人的强韧,被砍断以后反而如同垂死挣扎一般缠绕得越来越紧。这与其说是触手,倒更像是条大蛇。
就这样,局势变成了一方面我的两臂仍被紧紧束缚,另一方面敌人也被进一步激怒;而最后的武器已经被我丢了出去,现状之下根本无法去迎接对手的二次进攻。
Dopant又一次低低地沉下了身体。就在这时,我发觉有辆摩托车正在朝我们驶近。
不行!现在靠近会被卷进来的!
但这一刹那的焦虑转眼便被一扫而空了。因为摩托车上面并没有搭乘着任何人。
“轰——”
就见那辆形状奇特的深红色机车高高地扬起了前轮,下一秒猛然加速,给了Dopant狠狠的一击。
“没事吧?菲利普。”
机车说话了。然后它就势直立而起,在一阵机械声当中转变成了人的形态。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仿佛披着一身深红铠甲的战士。机械质感的装甲覆盖全身,先前相当于机车前照灯的部分维持着原样变作了头上的一只单眼,正一闪一闪地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他就是Accel,守护风都的另一位假面骑士。
拔出他那把巨剑Engine Blade,Accel用他一贯的冷澈口吻对敌人说道。
“来吧,一刀两断了。”
跟着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以极其迅猛的势头举剑劈了下去。
刚猛的大剑炸开了花。吃了一击的Dopant开始变得谨慎起来,用趾甲进行反击。然而Accel也加强了猛攻的力度,他取出了攻击用的记忆体Engine。
“Engine!”
提示音响起,装填进Engine Blade的Engine记忆体将强大的力量送入剑中。
“Engine Maximum Drive!”
Accel从极近的距离上挥出了带着红色闪光的剑击,但没想到却被敌人一下子格挡住了。
“什么!?”
我们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不知何时Dopant的左手上生出了一面盾牌,他用它阻挡了Accel的进攻。盾牌上也带着鳞片状的细致纹样。
“很厉害嘛……”
Accel小声说道,正要抓紧时间开始下一次攻击,就听见翔太郎朝他喊。
『喂,照井!先把这边给我解开啊!』
一瞬间Accel露出了不解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很快就意识到了共同作战的必要性,转而用Engine
Blade砍断了缠在我身上的触手。我站起身,和Accel一起重新面向敌人。
Dopant就在这一刻停止了动作。嘴巴,或者说相当于嘴巴的部位像是动了动,霎时间我和Accel突然觉得有种奇异的不适感。没过一秒,树丛里毫无预警地蹿出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像是要把Dopant藏起来似的将四下里堵得严严实实。我挥舞着双手把它们拨开,随后看向自己的手里。
是蝙蝠。活生生的,如假包换的蝙蝠。
Accel似乎也发现了是什么东西在碍他的事,没有再用剑,而是用手把它们甩到一旁。
渐渐地蝙蝠群开始盘旋着飞入上空,朝四处散开。此时的天空已是暮色苍茫,朱红与藏青交织的色调同飞舞的蝙蝠群交相辉映,越发地让人有种不祥之感。
『跑掉了啊……』
听到翔太郎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敌方Dopant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踪影。
“真是让人浑身发冷……”Accel也抱怨道,随即解除了变身。
浑身的装甲化作光芒消散而去,现出了一个身穿红色夹克的青年,五官端正,锐利的眼神尤为印象突出。他看着我静静地点了点头。
照井龙。风都警署的刑警。
“谢谢,照井龙。”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翔太郎也问道。
变身之后以精神融合进来的一方也可以使用W的声音同第三方交流。
“超常犯罪搜查课也在针对ZENON Resort的连续事件进行调查,只不过每次都被那个让人讨厌的CEO耍手段搪塞掉了。”
他显然是在说禅空寺俊英。就算不加上CEO三个字,只要说到“让人讨厌的”大致上就能猜到是谁了。
“超常犯罪搜查课”是设置在风都署的盖亚记忆体犯罪特搜班,照井龙作为课长活跃在搜查一线。
他本人是个精英警视,因为双亲和妹妹惨遭疯狂犯罪者杀害,他立誓复仇并消灭一切盖亚记忆体犯罪。为此偶尔会被复仇的欲念冲昏头脑,甚至和我们产生对立。特别是由于风都是他失去家人的地方这一点令他对这个城市抱有忌恶之心,所以和深爱着风都的翔太郎起过不少次冲突。
然而他本质上却是个心中洋溢着正义感、非常出色的人物,因此不管是我、翔太郎还是亚树,都坚信着一定能够和他相互理解。而后来我们也真的做到了彼此认同。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时时刻刻都在为我们提供帮助。
“和刃野、真仓两位刑警一起在这附近做调查的时候,正好赶上屋宅那边的骚动。在现场碰到了所长,她拜托我跟过来帮你们一把。”
“是这样啊。看来我们真挺幸运的呢,翔太郎。”
『可不是,谢了啊。……啊……说来,呐,有点不好意思,照井,麻烦你这阵子先帮帮菲利普的忙可以么?』
『我……好像又有点……没力气了……』
“你就好好休息吧,搭档。”
我合上Double Driver解除了变身。Fang跳出来变回小恐龙的形态,嘭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实际上呢,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照井龙。虽然出于我个人的自尊问题非常地不好意思向你开口……”
照井龙皱起了眉头。
“说了你可以不生气么?”
大约是嗅到了麻烦的气息,照井龙用他一如既往的腔调没好气地答道。
“不要向我提问。”
回到禅空寺宅的时候,庭园里已是一番战后的模样。救护车往来穿梭,随处可见爆炸和损毁的新鲜残迹。我看见亚树在向我们招手,香澄小姐和侍女弓冈梓也在旁边,连忙加快脚步朝她们小跑过去。
“没事吧?香澄小姐。”
看到我的脸,香澄小姐像是略微松了口气,多半是从亚树那里听说我去追赶敌人了吧。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就恢复到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开口答道。
“你是在问我有没有伤到?如你所见,我倒是毫发无损。”
“‘我倒是’……这么说的话……”
“兄长受伤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伤。”
“听说当时恰好没有呆在房间里。”弓冈补充道。
于是我明白了,之前那辆奔驰车命中的位置很接近禅空寺俊英的房间。
“那个斗篷怪人……怎么样,果然还是……”亚树问道。
“百分百的Dopant一只。只是被他逃掉了。”
“这么纤弱的男孩子,没想到还挺不怕死。”
喂喂,是我把怪人赶跑的诶——真想这么说一句。她是不知道自己雇到的可不单是个侦探,还是个超强的保镖呢。
“都说了是专家不是吗?况且你的委托不也是要我查清楚那家伙的底细。”
“不会……真的是祖父吧?”
这句问话的末尾显得略有点含糊。
“谁知道呢。讲话声音是很嘶哑没错,不过变成Dopant以后声线改变的情况很多见,单凭这一点并不能够断言对方就是个老人。当时他是这样说的:‘我名为禅空寺义藏,自墓地复生之人;我乃不死之存在,大自然的使者。’”
香澄小姐的眼神越听越犀利。
“此外还说了他无法容忍后嗣戕害自然的行为,要将无视警告的禅空寺一族铲除等等,大致上也都和警告书的内容相差无几。”
“祖父复活了么……?”
“我不这样认为。香澄小姐当时参加禅空寺义藏的葬礼了吗?”
“参加了啊,虽然那时我还小。仪式没有对外公开,只有亲属出席,不过我确实见到了遗体。”
“刚刚回想了一下,以前的确出现过冒充死人的案例,但我不记得有过那种能够让人完全起死回生的记忆体。除非葬礼上的遗体是假的,而真正的禅空寺义藏一直不露面地活到现在,否则还是把它理解成有人在冒名顶替比较现实。”
香澄小姐和弓冈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看起来她们对禅空寺义藏——抑或是禅空寺一家好像是抱着什么复杂的感情。
“是禅空寺香澄小姐吧。”
离开正在进行现场取证的刃野等人,照井龙走过来亮了下警察证,跟着就刻不容缓地切入了正题。
“既然事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作为超常犯罪搜查课也就不得不介入了,过后我们会针对事件详情向您的兄长和其他家族成员进行问询。”
“……只好听命了。”
“‘只好听命’么?也就是说,您也对警察没有好感?”
照井龙略微沉了下脸色。
“对警察有好感的话就不会雇侦探了。说到底我们遇到这么多回麻烦事警察哪一次给我们认真调查过了?”
香澄小姐的“嘴炮”对谁都是一样的犀利,照井龙的表情骤然变得好像噎住了一样。
“原来是这样。关于这一点我只能向您道歉,一般部门的警察并不具备应对盖亚记忆体犯罪的能力,他们和我们在搜查行动上存在本质的差异。无论如何,希望您不要为此而责怪他们。”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地对你们抱上一点期待好了。”
于是照井龙露出了一脸的无可奈何。没错,当初我也是这个表情来的啊。
“跟我过来一下行么?菲……”
话到嘴边他赶忙改口。
“菲达利……”
噗——亚树一口气憋得脸都快要撑破了一样。谁叫他差一点喊出菲利普来时硬是改成左,结果就变成了这么个诡异的字眼。
“好、好的,照井警视。那么香澄小姐,我们也过后见吧。”
说完我们几个就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撤离了。而她好像完全没有发觉我们同照井龙之间的微妙气氛,多少显得有点发怔。
“哟,菲利普!我听说侦探感冒啦?”
来到之前Dopant现身扔车子的地方,年轻的真仓刑警开始向我搭话。
“明明是个笨蛋,感冒起来倒像个正常人似的,嘻嘻嘻……”
这时另外一位也笑眯眯地插了进来。
“侦探换班呐,又弄得莫名其妙了啊。啊,不过像这样有机会慢慢地说话好像还是头一回。之前倒是听说过的,你是翔太郎‘这里的’搭档。”
说到‘这里’二字,他嘭嘭地拍了拍脑袋。
万年笑脸的老好人,刃野刑警。
这两位再加上照井龙,超常犯罪搜查课的主力三人就到齐了。
刃野干夫刑警是翔太郎的老相识了,翔太郎过去好像是有过以城市护卫队自居、一天到晚打架生事的不良时代,而当时还是巡查的刃野刑警则是最热心肠地去管教他的人。翔太郎从小就立志做鸣海庄吉的弟子,结果却一路遭拒,直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对方才终于点了头,那时最为他高兴的也是刃野刑警。此后他就成了侦探左翔太郎在警察当中最有力的支持者,现在翔太郎总是满怀敬慕地喊他“老刃”。为人多少有点利己主义,有时会表现得好像只在乎怎么明哲保身,但我们都清楚那不过是他的一种幽默表现,本质上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真仓俊刑警是刃野刑警的手下,不管是在之前的搜查一课还是被分配到超常犯罪搜查课之后的当下,这层关系倒是一直都不曾改变过。简单介绍一下的话应该算是“翔太郎的损友”,两人只要一碰面就会“侦探”、“小真”地对着喊,基本上没有怎么听到过他们用各自的本名来称呼对方。因为事件的缘故和他也接触过不止一次了,就我的了解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有时也会跑来委托我们帮忙。虽然一眼看上去像是水火不容,但实际上对于翔太郎来说这个人也是不可缺少的吧。
等到照井龙以两人上司的身份来到风都署就任,这三个人就组成了团队,尔后超常犯罪搜查课就渐渐地变成了我们鸣海侦探事务所切实值得依赖的存在。当然刃野、真仓两位刑警并不知道W与Accel的真实身份,我想这都要归功于照井龙在他们面前的巧妙周旋。
“之前还觉得你变得这么积极主动有点蹊跷,现在算是理解了。相当不客气啊,那位大小姐。”
这句话照井龙是对着我说的,可在一旁注视他的亚树样子却很奇怪。
“怎么了,所长?”
“……噗噗……菲达利……”
她开始拼命忍着不在回想中一个人自顾自地发笑,看样子“菲达利”是相当准确地戳中了她的笑点。
“过分了啊,所长……我这明明是在配合你们的瞎胡闹呢……”
说着照井龙脸上浮现出了困窘的神情。毫无疑问,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有亚树一个人了。
“啊——抱歉抱歉。不过不是我说啊,菲达利啊,菲达利,莫非是哪国的足球选手?……不行了……噗噗噗……”
亚树的忍耐力再次告负,边想边笑个不停,于是照井龙的困窘脸也越发地难看了。
不过看着这样的亚树,我也就放心了。
先前那样惨烈的场面一直让我担心就算是她也要被吓得手软,不料她很快就勇敢起来,开始忙着为伤者止血、联络警察和消防部门,一口气干净漂亮地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结果被送进医院的警卫人员当中再没有出现任何死者,急救人员对她作出的正确判断赞赏有加。再加上照井龙赶到时她明智地发出了援助请求,这才及时地解救了W的危机。
大概是这些给她带来了一些安慰,她的情绪看上去也差不多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了。
照井龙困窘的表情最后变成了一如既往的苦笑,凝视着亚树的眼神也变得如同兄长一般充满慈爱。他朝我招招手,指着一处叫我看。
“看这里,是犯人的脚印。”
我不禁“啊”了一声。那脚印看上去像是鸟类的足迹,足趾彼此分开,三根在前,一根在后。
“果然还是鸟类Dopant么?”照井龙向我问道。
是这样么?以战斗时的感触而言实在无法单纯地下这种结论。说起来刚刚在森林里的时候敌人的脚是鸟脚的样子么?毕竟对战时的速度太快,实在令人目不暇接,为此我还真的没有自信来回答这个问题。
“以及还有一点让人有点在意啊。”
刃野刑警插了进来。
“当时好像是有不少警卫人员在场,可谁也没有见到怪人飞过来——当然要是能够飞得无声无息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而且也没有哪片足迹看起来像是落地时的痕迹。”照井龙也接着说道。
确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丝毫没能察觉到敌人的出现。即便是再擅长飞行的Dopant,也很难想象他在飞行和着陆时能够做到全无一点声响。而他在宅邸的范围内悄无声息地突然现身,也就意味着——
“袭击者很有可能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屋宅里面的人当场使用记忆体变身,是这样吧……”
说着,大家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那座屋宅。
火势已经扑灭,白色的墙壁上沾染着无数焦黑色的灼痕,无法不让人想起胁迫者的爪印。
然而,如果犯人就在禅空寺一家当中的话……?
还有,我想起了一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
那个时候香澄小姐也已经消失在屋宅当中,并没有呆在我们身旁。
漆黑的夜幕笼盖着四野,禅空寺宅邸周围却灯火通明。灯下为了保护这一带而召集来的警察队伍整夜都将保持戒备状态,我看到那些人似乎个个都在微微地打颤。
听真仓刑警说过,貌似是由于超常犯罪搜查课本身并没有配备实战部队,因而每当发生Dopant犯罪事件都要请求风都署警队或是案发地周边的机动部队出动人手。
“光是从我们这里提出的请求就代表百分之百要和传说中的怪物打交道了,再来这么一下就更招人讨厌了啊。”
大概警察们的颤抖也并不仅仅是由于这片海山包夹的地域格外寒冷的夜风吧。
“让各位久等了。”
我闻声将视线从窗外转回室内,看到禅空寺俊英走了进来,左臂上缠着绷带。
这里是禅空寺宅三层最里侧的接待室,距离遭怪人破坏的地方最远的一个房间。在俊英之前已经有五位家庭成员在这里等候了,于是禅空寺一家就此到齐。
五人之一是香澄小姐,身后理所当然似的有弓冈梓跟随侍立。
旁边的两位女士感觉已经不用再介绍了。
其中焕发着压倒性鲜明色彩的那位,应该就是香澄小姐的姐姐禅空寺丽子。
卷曲的黑色长发一直垂落到腰际,一身红丝绸礼服式样简洁,但周身上下的每处凹凸基本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简直不用怀疑她的这种着装选择一定是有意的。如此热衷于追求性感的女子也真是不多见,估计是自我表现欲望强烈得太不一般。
另一位虽然也是美人,看上去却有些莫名的土气。
只见她留着一头短发,样子很是温婉贤淑,身上的衣服也是高级品,但配色却总给人一种不大洋气的感觉。不过也是,夹在香澄小姐和禅空寺丽子中间,大概一般意义上的美女都会显得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在房间里等待俊英时她一直微微低垂着头,等到俊英一出现她马上站到他旁边,恭恭敬敬地把他让进房里,由此可见她就是俊英的妻子。
两人站在一起时,俊英的身高比妻子还要矮上一大截。
在场的还有一位男士。外表虽是个身材高挑的俊美青年,可说真的给人感觉品行方面实在不怎么样,一直在嬉皮笑脸、毫无教养地盯着周围的人看来看去。
俊英落了座,对面是我、亚树、照井龙和刃野刑警四个人。
“嗯,好了,遵从各位指示,我把我亲爱的家人都叫来了哟。”
这句话惹得香澄小姐向他投去了犀利而愤怒的视线,高个子帅男则用鼻孔嗤笑了一声。
“这位是我妻子朝美。”
给人印象略微土气的女子静静地低头行礼。
“接下来是长女丽子。旁边的那位是新藤敦,丽子的未婚夫。”
丽子拿腔作势地缓缓一低头,而名叫新藤的男子根本就没有理睬。
“然后这位是次女香澄,左已经认识了呢。”
我点了点头。
“她后面是弓冈梓。虽说是我家的侍从长,现在就只是一心负责照顾香澄。以上除了弓冈以外,所有人都具备得到禅空寺家遗产的可能。”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俊英的介绍到此结束。
“遗产?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丽子当即便开始反诘,声线比我想象的更加低沉。
“没什么意思,只是遵照警察的要求有话说话而已。”
“穿红色的那位警察先生,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么?我们是被人胁迫的受害者,这一点你到底弄清楚了没有?”
这次是轮到照井龙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话里话外还真是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进攻气焰,相比之下香澄小姐倒还算是知道体谅对方的了。
看得出来照井龙很是窝火,一脸的“怎么全这样”。
“自称已死的禅空寺义藏,对家人破坏自然的行为敲警钟;不管是胁迫者也好,这个理由也好,我认为全都不足以让人信服。”他说道。
“所以目的就是为了争夺遗产?这就是你要说的?简直一派胡言,这不就像是……”
“像是在说‘犯人就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对吧。”
这是当晚新藤敦第一次开口。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香澄小姐表情看上去都僵住了。
“只是关系到可能性的问题。说到底ZENON
Resort的现状称得上是破坏自然么?假设有人在觊觎遗产,那么遗产究竟应该按照什么方式分配,谁又该得到什么,目前状况下暂时只想了解这些而已,谁叫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多次闭门羹……”
说着,照井龙用力瞪了俊英一眼。
“好啦您就不要介意这么多了,这不是已经给您做了安排么。我来简要地回答一下好了。”
俊英带着一脸冷笑避开了他的视线,开始讲道。
“的确,我们的祖父禅空寺义藏是个自然主义者。据说和无视自然景观、执意进行ZENON
Resort开发的父亲之间也曾经冲突不断。虽然我并不认为这种程度的开发算是破坏自然,不过只要兴建了人类的设施,自然也就不再是自然了,若说是破坏倒也不算错呢。只不过如果是出于这种理由,那么父亲早该被他盯上了才对,否则不是很奇怪么。”
确实有一番道理,虽然这种外恭内倨的口气实在让人听着火大。
“于是说,遗产是怎么分配的呢?”刃野刑警也问道。
“维持现状啊。现在就是分配完以后的状态。我的是ZENON饭店、周边设施以及这座宅邸跟子山,丽子是游乐园、泳池等等所有娱乐项目,换句话说不过就是把目前各自分管的模块正式从父亲名下转到我们自己手里而已。”
“香澄小姐呢?”我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香澄小姐正要开口的那个瞬间,俊英的嘲笑先一步插了进来。
“香澄是那座亲山连同山下海岸一带的土地,就这些。”
亲山。原来那是香澄小姐的财产么。
我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从饭店里看到的那座亲山和耸立在上面的黑色建筑。
“就这些……就已经足够可以的了诶。”亚树小声地感叹道。
“啊,因为她还未成年,父亲不让她继承连带有商业性责任的部分也是正常的吧。等她成人以后要怎么使用那块土地来做生意就随她的便了。”
我定定地注视着香澄小姐,见她虽然故作平静,可隐约还是能够看出她表情的背后像是十分愤慨。
“什么生意……我才不做呢。”
只听她满是厌恶地咕哝了一句。
“看,又来了吧。这姑娘永远都这么孩子脾气。”
“香澄小妹可真是清心寡欲呢。”
丽子和新藤两人的闲话被她完全地无视了。这时,新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我说,到这里就行了吧?都还没跟丽子结婚就给人当成觊觎遗产的嫌疑犯,这待遇我可消受不起。”
“结了婚就有继承权了吧?”照井龙口气十分严厉地回了一句。
似是没想到自己好像惹怒了对方,新藤带着几分自嘲地答道。
“要是能结得成……的话。这家的女人可都是高难度对象啊。”
丽子瞪了他一眼,新藤吹了声口哨。
“如果有人去世,属于他的那份遗产应该怎么处理?”
照井龙也无视了这两人,直接向俊英发问。
“还用说么。遗产这种东西,自然是归活人所有的嘛。”
俊英带着从容不迫的表情淡淡地答道,结果却适得其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于是他僵硬地笑笑,摆了摆手。
“已经可以了吧?还有什么也都等到明天之后再说吧。警察方面的搜查工作也请随意进行,我会同各层负责人打好招呼。啊,对了……关于香澄雇用左翔太郎进行调查这件事,从您这边来讲没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我们也经常同他合作。”
“那就好。请尽快让那个来路不明的犯人落入法网吧。”
眼看着现场切换到了散会的气氛,一行人就要原地解散,我忙提高了声音说道。
“还有一件事想要了解一下,请大家配合。”
在场的人全都看向我。
“请问各位,屋宅遭到袭击的时候,各位都在什么地方?”
“喂喂,侦探小朋友,又开始查起不在场证明了?”
不出所料,新藤一下子变得气势汹汹。这种人就是这样,碰上个稍显弱势点的对象就开始耍威风。
“有什么关系,”丽子兴味津津地看着我的脸制止道。“那时我们刚到,还在后面的车库里呢。”
“有人能证明吗?”
“除了我和他以外没有别人。只能互相作证了吧。”
“您呢?”我转向俊英。
“在餐厅附近。当时正想看看晚宴准备得怎样了,结果被爆炸冲了一下,把胳膊撞伤了一点。要是呆在自己房间里的话怕是已经没命了吧。”
“那时我也和我先生在一起。”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妻子朝美讲话。
“香澄小姐当时在哪里?”
“连我也要怀疑?”她的反应合情合理。“就在出事之前那阵不是还和你在一起么?”
“事发当时并没有在一起。现在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地受到怀疑,即便是委托人,只有你一个不被询问到是不公平的。”
香澄小姐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毅然地答道。
“在东边一栋的楼梯附近。爆炸和撞击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当时和弓冈女士在一起吗?”
“……不,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我在香澄小姐的房间里。虽然出事以后马上就去寻找小姐,但找到已经是警察到来之后的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只有香澄小姐没有不在场证明。其他两人虽然也分别是夫妇和未婚夫妻之间的相互作证,算不上多么可靠,但印象上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谢谢。已经可以了。”
临走的时候,俊英和丽子像是露出了冷笑。
“翔太郎,你能先等一下么。”
哇,来了!看样子又免不了被她一顿炮轰,但也只能迎头顶上了。
“亚树,照井警视,你们先走吧。”
“好的,左。”
这次他喊得很正确。不过亚树似乎还是想起了“菲达利”,表情看上去有点岌岌可危,搞得我直在心里默念着照井龙快把她带走。
那两人出去以后,接待室里就只剩下我、香澄小姐和弓冈三个人。想想接下来又是一通直截了当的非难我就觉得好累,结果她返还过来的话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决定相信你。”
“这……又是怎么说起的?还以为你一定是因为被怀疑所以来找我发难了呢。”
我照直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因为我感觉你是公正的啊。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么?兄长的处事方式很不公正。我委托你做的是‘查清犯人的真身’,而你正在尽心尽力地完成这件任务,这就够了。如果因为是委托人而不去查问我的不在场证明,倘若我真是犯人你的做法就成了失职的表现。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确实是个负责任的侦探呢。所以我信任你,如果我是犯人的话就请逮捕我。”
“……你真是个怪人。”
“你还敢说我么。”
说着,香澄小姐脸上露出了微笑,我也静静地回以笑容。
这个与众不同的委托人,我想要相信她。
“怎么样?又挨骂了吗?”和亚树一起在走廊角落里等我的照井龙这样问道。
“不不,没问题的。”
“从今晚开始我们的人会针对相关人员进行近身搜查,只是靠这种入室检查基本上还没有过搜到记忆体的先例。”
是的,盖亚记忆体的体积大小和它所引发的事态程度完全不成正比,想要藏起来的话不管怎样都能够藏得让人找不到。
“暂时也只能先把警卫工作做得彻底一些了,所以不能不先掌握住敌人记忆体的性质啊。交给你来‘检索’,可以吗?”
“还用说么。亚树!”
“来咯!”
亚树从包里掏出了我的爱书,我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厚封皮,里面是一页接一页的白纸,这是我在使用某种“特殊能力”时最中意的辅助工具。
三人一起退到楼梯下面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我把书拿在手中,亚树和照井龙几乎是肩贴肩地站在我背后。
“我进去了哦……‘地球图书馆’。”
说着我合上眼睛,摊开双手,霎时间全身上下游走起绿莹莹的光芒。
不经意时四下已是一片空白,世界变成了一片广阔的“虚无”空间。
只身一人站在这片空间里,迎面吹来的风告诉我有东西正在接近。
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无数的书架朝我冲过来,开始迅速占据这片虚无的空间。转眼之际,这个原本只有我存在的空白世界便塞满了成架的书本。
是的,这就是我同盖亚记忆体的生成之间存在联系的不可磨灭的证据,也是此时此刻对于W的行动而言不可或缺的一项王牌“能力”,“地球图书馆”。
“好了,检索开始。查找项目为犯人的记忆体,关键词是?”
『首先按照常理而言应该是“动物”吧。』
耳畔响起了照井龙的声音。
此刻我的意识正深潜于大脑内部的图书馆里,而他们对我身体讲话的声音也会原封不动地在这里回响。
按照他的话,我将“animal”作为关键词输入进去,书架马上便开始被层层抽走,书的数量不断减少。是了,这个过程就是“检索”。
地球图书馆实际上就是地球的记忆本身,只不过为了方便我的理解而具象化成了书的形式。地球这颗行星具有着身为载体的意志性,在它上面生成的一切生物、文化、工具等等五花八门的事物都被刻进了它的数据库。盖亚记忆体中注入的即是数据化以后的地球记忆,因此将“Zebra”记忆体插入人体后就会诞生出斑马人。而唯一能够登入地球这个数据库的人类就是我。
『“飞行”、“趾爪”,怎么样?』
照井龙增加了关键词,于是书的数量进一步减少,最后留下的是题为《eagle》、《bat》之类的几册。这就是检索地球记忆得到的结果,如果是《bat》的话,里面记载的就是蝙蝠在这个地球上的全部历史。
我把它取下来翻看了一下,然而怎么都觉得不得要领。
从外面看来——当然“外”这个说法也有点微妙,检索状态其实也就是亚树和照井将我围在中间,而我则是在翻阅着一本白纸连篇的无字书,仅此而已。只是在我眼中书其实是有内容的,它是为了让我的“查阅”过程更加流畅而存在的类似于仪式用品的东西。有了这一本书,我就能够获取到这世上的一切信息——除了和敌方组织的中枢核心有关的那部分以外。
于是像这样首先通过检索掌握犯人使用的盖亚记忆体的特性,接下来便可以有的放矢地击败敌人、逼近事件的真相。这个过程已经算是我们的必胜模式了。
“蝙蝠么……那家伙逃走的时候的确利用了蝙蝠没错。”
“不,只要能够发出超声波就有能力把现场附近的蝙蝠惊飞,何况如果是Bat
Dopant的话外形上也会更加简洁,只是单纯的蝙蝠人才对。那只Dopant的颜色太斑杂,形状也比较繁琐,还有触手也像大蛇一样的强韧呢。”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还把观光船弄沉了呢。”亚树说道。
一点没错,我想起了发生在胁迫案早期的那次游船沉没事件的照片。
“蝙蝠的水性不好吧?对了!水鸟!鸭子之类的!”
“趾爪的形状不符啊,所长。这只的爪子像是兽类呢。”
我在地球图书馆中听见亚树他们纠结烦恼的声音,果然这只Dopant身上让人费解的地方有点过于繁多,不用上些高强度的关键词很难摸清他的底细。这一点在进行互联网检索的时候应该也会经常遇到,那种大众脸的关键词就算是同时列上去几个也不大能够搜得出想要的资料,只有加上些独辟蹊径的内容才能够展开切实有效的搜索。
遗憾的是这方面我一向灵感匮乏,应该说是脑筋太过僵硬。就这种意义而言,翔太郎转换切入点的手段简直是出类拔萃,大概是因为一方面对我的能力了解得相当透彻,另一方面又能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他的专长——那种与生俱来的直感力。亚树时不时冒出来的不大着边际的只言片语也经常能够奏效,这是由于和我不同她的脑筋比较柔软的缘故。此外照井龙则是擅长通过准确的分析来找出最贴近事实的表达方式。眼下虽然翔太郎休了班,驾轻就熟的三个人当中也有两人健在,若是仍感觉棘手的话……
『用动物的组合体试试怎样?“奇美拉”或者是“鵺”之类的。』
照井龙改换了视角。确实,记忆体当中并不是没有“飞马”、“狮鹫”等等这类传说中的动物或是神兽,作为人类想象中的生物,它们应该也被刻进了地球的记忆之内。于是我把这几个关键词逐一输入进去,开始读《chimaira》、《nue》这几本书。
可是,还是怎么也都对应不上。
“果然这些动物的能力也都仅限于人类想象的组合里的那几种,也就是说奇美拉只能发挥狮子、山羊和蛇的力量,妖怪的鵺是猴子、狸子、老虎和蛇。不过鵺的组合方式倒是也有鸡等等其他几种说法。”
『不管是哪种也都没有水下活动的能力呢。还有其他类似于这样的神兽吗……』
照井龙的话听上去也有些消沉。
『那就还是这样好了!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干脆直接输个模棱两可的进去!动物,满满当当,大集合!之类的!』
“诶!”我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这三个关键词输了进去。结果惊人的事情出现了,满世界的书迅速整合成了一本!我忙把它拿下来翻看封皮,只见上面的标题是《zoo》。
“中了!找出是什么记忆体了!”
“不会吧!我又来了发本垒?”
来了,来了。久违的一记本垒打。
“Zoo?动物园么。这记忆体可是够出格的。”照井龙也不禁有点叫苦。
可不是,这让拼死拼活地攒钱买了个“Zebra”或者“Lion”之类的人情何以堪呢。
话虽如此,价钱上跟那些记忆体相比恐怕也是天差地别。
“Zoo记忆体在人的体内可以产生和发挥出一切动物的特性来。”
“呜诶——还真是一人动物园啊。”
“虽然他穿着斗篷有点看不清,不过飞行的时候到底还是长出翅膀来了吧。那条触手是蛇或者象鼻的能力,超声波是蝙蝠或者海豚的,脚大概也是应时所需变成了鸟爪,在森林里奔走时就是食肉动物的跑动方式了。”
“会随机应变的么?很像W呢。”
“不过眼下翔太郎不在,选项就只剩下Fang-Joker一种了,还是应该把RevolGarry调出来做好在空中和水中作战的准备啊。”
“那我就去找能够把它藏起来的地方。”
有种一鼓作气的感觉——至少对方的作战能力已经有了概念,这让我们都稍微松了口气,亚树和我忍不住搂住了彼此的肩膀。就在这时,耳畔冷不防地响起了香澄小姐的声音。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一个惊跳吓得我赶忙脱离了地球图书馆,绿光隐没下去,精神就像是猛地醒了神一样地回到了肉体当中。
“啊、啊——香、香澄小姐,”亚树慌慌张张地试图帮我掩饰。“诶呀这,这个嘛,算是开了下作战会议还是什么的呃……”
照井龙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把脸扭到了一旁。
“刚刚我好像是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似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毫不客气地走上来,一把抢走了我的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书里全是白纸,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多半显得更加可疑了而已。
果不其然,翻开书页以后香澄小姐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像是在逼供。
“平白无故地举着一本没有字的书是为了什么?回答我。”
看,明摆着的盘问模式。这下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侦探了。
“这是我用来提升想象力的工具。”
我实话实说道。虽然离正确答案本身还有一段距离。
香澄小姐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啪啦啪啦地翻着书页,翻到某个地方时突然停了下来。等到看清她捏在手拿起来里的是什么,到底就连我也有点把持不住。
那是本该贴在事务所车库里的一张园咲若菜的明信片,上面还有本人的亲笔签名。
啊——这也太让人脸红了。
是我在做什么的时候不经意间随手夹进去的么?还是因为它自己掉了下来,所以翔太郎或是亚树帮我夹进了书里,可我却没发觉?算了,事已至此再做这种推理也没什么意义,问题是眼前的香澄小姐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竟然是园咲若菜的拥趸啊。哼。”
“不行么?”说着我把书和明信片一道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哪里的话,不过是感觉你比想象的还要普通嘛。你这人看上去又不像是那种拿到偶像的亲笔签名就要欣喜若狂的类型。”
我这到底是被寄予了哪种“不普通感”的希望啊。
“以前曾受若菜小姐的委托解决过一起事件。不过倒也不能改变在那之前就是她的拥趸这个事实。”
香澄小姐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若菜小姐”这个称呼吧。她应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竟然是直接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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