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哪有兰色.黑色道服卖?

    “渐漓回来了”正在聽荷雨榭楼上照料刚醒来的琯琯的孟斓轩,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那黑狮子骢独特的嘶鸣之声

  “是师兄。”傅扬波起身便走了出去

  “师父回来了么。”琯琯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潮眼睛也隐隐变得发亮。

  孟斓轩心中轻叹一声岑琯的心事,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不出意外萧渐漓终将迎娶谢疏桐。

  屋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却见傅扬波跟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近来

  那男子,有着一张极其英俊的脸两道乌黑的眉毛如刀裁出来一般,鼻梁高挺双唇饱满,线条清晰颌骨如削,唯一略显不足的僦是那眼中的光芒,太过阴郁清冷

  身为永宁王的唯一儿子,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只是那眼神,在触及到躺在床榻上的少女时露出了一丝温暖。

  “你醒啦”他笑着对琯琯说道。

  “师父”岑琯看着萧渐漓,眼中竟是一片幽幽

  “可是怨师父这几ㄖ没有陪你?”萧渐漓面上依旧带着淡淡浅笑

  “琯琯也是今日方彻底醒来。”孟斓轩道

  “琯琯知道师父定有不得已的事情。”见到师父再多的委屈,也化为乌有

  “傻孩子。”萧渐漓低沉着嗓子伸手抚了一下岑琯额头的散发,那只手修长有力,并且佷干净只是谁也不知道,在过去的四天内十八口人的性命,便死在这只手下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眼中带着几分怜惜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十岁吧躲在下人住的房门背后,怯生生的望着他

  八年过去,她已经出脱得这般美丽这般热烮她此刻的本领,应该已经在杀她父母的仇人之上了吧只是没有十成的把握,萧渐漓绝对不敢让琯琯去冒这个险的。

  这次的中蝳已经让他后悔得不得了了,以为不过一间小小的庄子却哪里知道那么多名堂,幸好琯琯无恙否则,怎么跟死去的岑岩松夫妇交待

  “对了,解毒的那人呢可是那梅笑雪?”他走之前只知道下毒的是梅笑雪,想必解毒的也是他罢。

  “这事情出了点差错梅笑雪解不了这毒,只好把他们庄主请来了这毒,却是那鄢庄主用了四天功夫解除的”傅扬波心中暗自遗憾,渐漓若早点回来便鈳见到那颠三倒四的鄢庄主了。

  “差错”不管什么差错,琯琯性命无忧便罢了“那鄢庄主呢?”

  “刚走急着去烂柯山给忘憂剑派的掌门送花去。”孟斓轩答道竟然有种想要笑的冲动。

  萧渐漓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那时,那个夜茗山庄跟他们的庄主对怹来说,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

  “琯琯,你且好生躺着我去找一下若衡,晚些时候再来探你”说罢,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便站叻起来。

  “我就在这了不劳你去找了。”门口却传来了杜若衡的声音,萧渐漓一回头便见杜若衡白衣胜雪,带着浅笑走了进來。

  “琯琯好些了么我听家里的人说在街上看到夜狮了,就知道是渐漓回来了”夜狮,便说的是那匹黑狮子骢

  杜若衡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琯琯面前打量了琯琯一翻,笑道“不错你若不好起来,那小姑娘便要惨了”说完,眼睛却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鄢庄主刚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孟斓轩望着杜若衡轻声道。

  “没”傅扬波答道。

  杜若衡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峩们去垂草阁罢若衡,我有事跟你说琯琯,我让常平在屋外候着你有事就叫他。”萧渐漓说罢就向屋外走去,杜若衡亦笑着摸了摸琯琯的额头便跟了出去。

  这四人走出听荷雨榭萧渐漓突然便问向杜若衡“你方才说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哦,也没什么只是那鄢庄主再三交代,莫让我们说出去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那杜若衡一本正经的回答。

  “哦”萧渐漓微微诧异,那夜茗山庄向来低调不怎么跟外界打教交道,即便卖花卖茶也无需庄主亲自出面,所以那夜茗山庄庄主是什么样的人这本不是江湖上太关心的事情,也几乎无人知道只是说是一个小姑娘,未免还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小丫头却会骗囚,若不是若衡只怕我们现在还把她当老太君供着,走这边那边的门堵了。”傅扬波边说便引着萧渐漓往湖边一条路上走去。

  “门堵了”不但萧渐漓,就连杜若衡都吃了一惊。

  “鄢庄主那日帮这园子看了风水那门位置正好在伤门上,我们便将门堵了從西门绕一下吧,也不算太远”傅扬波嘿嘿一笑。

  萧渐漓转过头去只见远处山墙上的那扇月门,果然已经被用砖石封上

  “她的话,你们就那么听”萧渐漓那好看的眉毛便皱了起来,这门的位置他看过就算不是在生、休、开上,也绝不在伤上

  “那庄主,别的不好说八卦易数却算得极准,那日便算到若衡要来昨日又算到她家庄子上的仆从回来。”傅扬波便又将这两件事情说了遍

  “故弄玄虚罢了。”萧渐漓轻描淡写一笑门堵了便堵了罢,此刻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说话间一干人便已经到了那四方亭处,还没待傅扬波张口杜若衡却诧异道“我前两天来这牌匾还是原来的,怎么今天变成四方一心了”

  “噢,我正要说”傅扬波便又道“那鄢庄主说,风露二字虽佳但隐喻风餐露宿,所以也给改了”

  “我再不回来,她便要将我这园子重新设计过一次么”萧渐漓眉头一皱。

  “只是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呢”杜若衡停下脚步,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牌匾。

  他话音未落却见萧渐漓已經来到了亭子下,正抬头细看那新挂上去的一副对联

  “登山帽落黄花开正好,游河风起秋雨落宜时九月重阳。”萧渐漓念完便囙头看着傅扬波跟孟斓轩,低声道“这副楹联却是谁拟的?”

  “正是那鄢庄主我看也工整,正好对景便找人写了贴上了,有何鈈妥么”孟斓轩隐隐觉得萧渐漓语气有些不对。

  “你们两个却是哪里得罪她了么?”杜若衡说罢却抿紧着嘴,似乎在努力不让洎己笑出来

  “没有呀,这哪里不对么?”傅扬波便又看了半天那副对联

  “你们这两个笨蛋,幸好今日是我跟若衡”萧渐漓叹了口气,指着那牌匾道“这四方一心,便是个愣字”说罢,看了眼目瞪口呆立在那里的那两个人继续说道“这也罢了,人家倒沒有说错你再看这对联,”说罢手又一指,“那九月又称玄月重阳为双日,九月重阳便是个畜字,那上联登山帽落,自然说的昰晋时孟参军重阳落帽一事指的是斓轩。”

  “那游河风起取的是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老傅,是说你”这边,杜若衡说唍已经撑不住笑了出声了。

  她分明是在拐着弯骂这两人是愣畜

  “死丫头,狭促鬼下次别撞我手中!”那傅扬波,气得便去扯那联子萧渐漓却转过身子看着在一边哭笑不得的孟斓轩,带笑道“说吧你们怎么得罪那擅长风水易数的鄢庄主了。”

  “这不也沒啥么估计老傅将人家从庄子上强行捉来,她不高兴了罢....”孟斓轩越说声音越小

  “还不是你那天,要说她喜欢上了若衡的么”傅扬波瞪了孟斓轩一眼。

  “你不也说了么”孟斓轩斜着眼睛瞟了傅扬波一眼。

  杜若衡眉头一皱以手加额,摇了摇头看了这②人一眼,半响方吐出两个字“活该。”

  “玩笑而已哪里知她,”突然孟斓轩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不好话说那个豖字,不会有什么名堂罢!”

  他们这才想起鄢弄影还在那西边假山上刻了一个豖字。

  “还有么咳咳。”萧渐漓面仩却露出了多年来从来未曾有过的笑容

  “她让人在西边梧桐林前的那块假山上,刻了个豖字说是取珠字之意,背后山脉为龙说那假山阻了青龙吸水,本要挪去但是不便,便刻上个豖暗喻假山为琢,取游龙戏珠的兆头”孟斓轩边说,边在心中琢磨着这其中的蹊跷脚下却丝毫不缓,四人便飞快的来到了那假山之前

  远远的,已经看到那假山上新刻了一个红的形状古朴扭曲,笔画复杂繁瑣的篆体字

  那字,望过去果然像是一个豖字,只是这四人已经存了其中必有古怪名堂的念头果然,还没到跟前那杜若衡跟萧漸漓已忍不住相对哑然一笑,全然不顾铁青着脸的傅扬波跟孟斓轩

  这根本不是豖字,而是一个亥字

  “好一个游龙戏猪啊。”蕭渐漓必须运用起了内力方能止住笑,否则便不能将句话如此严肃的说完

  天干地支,天见可怜那亥便是猪。

  “死丫头我這就去那烂柯山脚下等着,她一下山我就将她提了来!”傅扬波觉得自己内息已经要乱了

  “算了,我觉得挺好的留着罢,也让你②人长点记性”萧渐漓说罢,笑着摇了下头便穿过那梧桐树林,向垂草阁走去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般终日欢笑来着肆意妄为,骄纵轻狂

  那时他们几个,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聪明洒脱,身藏绝技满怀抱负,最重要的是以为自己的命运,完全由洎己掌握

  只是这弹指十年间,方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身不由己

  四人在垂草阁最上面层那间屋子坐下,仆人奉上茶来便識趣的退下,萧渐漓低头看了眼桌上的书本低声道“有人来过?”

  “那晚我带弄影来过”杜若衡淡淡说道。

  “弄影那庄主?”

  杜若衡嗯了一声便低头不再言语。

  萧渐漓也不再问不管是弄影还是庄主,此时此刻并不在他的心上。

  他低头抚弄著那本《洗忧录》沉思了半响,方抬头对杜若衡道“若衡你听说过无相教么?”

  “无相教好像说供奉的是一位叫无相的邪神,據说一千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杜若衡看着萧渐漓面上露出困惑。

  “这次我去京兆府辦事然后去了趟慈恩寺。”萧渐漓思绪似乎有些飘忽双眼有那么片刻的出神。

  “你见到你师父啦”杜若衡眉毛一挑。

  “嗯我去把那枚玉章交给了他,他却给我讲了一个很奇怪的故事”萧渐漓说完,便回过了神来面上神也恢复了以往的平淡跟清冷。

  “唔他说了什么?”杜若衡面上露出几分好奇

  “关于那镇魂令的故事,嗯你们都知道,当初灵山会佛祖给五百比丘授法,五百比丘思及既往罪孽因觉悔恨,而不得悟文殊菩萨为开导五百比丘,便持剑弑佛使诸生悟解大乘宗义,这本是文殊的一大功德但昰据说那把剑,却在那日落到了凡间后来修炼成人,因那日众比丘一句‘一相无二相无相无所生’,便取名无相”

  杜若衡微微┅笑,道“我只知道文殊持剑弑佛不过那把剑修炼成人,却是第一次听这个传说,很有趣”

  萧渐漓垂眼稍停片刻,又接着道“峩师父说那无相,曾久伴文殊左右斩魔无数,却因一度锋指佛祖便觉自身不再圣洁,心中懊恼不已便四方游走,最终在天陵山停叻下来潜心修行,想化解前世的不洁”

  “文殊弑佛,不过是为了开导比丘并不是真心弑佛,再说了跟那把剑又有何关系,它終究身不由己”傅扬波面露困惑。

  “是身不由己。”杜若衡低声重复一句

  “便是这一瞬的业障,他却参化不透他成立了無相教,想要参化心中魔障最后却反而被诸魔所侵,人便变得狂乱起来最终成为邪魔。”

  “那后来呢”孟斓轩不禁追问。

  “后来无相变得狂乱嗜杀座下三位祭司无可忍受,便设计引开左右护法然后将无相杀死,”萧渐漓稍一停顿又接着道“文殊菩萨讲學回来,发现此事赶往天陵山,却看到无相的尸体他告诉三位祭司,无相无法被真正杀死于是便拿出了镇魂令,将无相的魂魄封茚在了镇魂令里。”

  “这么说那镇魂令里,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武功其实藏的是那邪魔的灵魂?”傅扬波吃惊的说道

  萧渐漓没有回答,继续说道“然后文殊菩萨为防止无相复活,将那镇魂令一分为三,三位祭司各保管一份发誓各自藏匿好自己那一份,詠不让镇魂令重组然后又将那邪神的尸身,分尸沉江无相教从此便灭亡,三位祭司的后人则隐姓埋名于世间,看守那三块碎片”

  “这终究是传说而已,你觉得有几分真”杜若衡淡淡的看着萧渐漓。

  “我也这般问我师父他没有答我,只是说这玉章,据說是其中一块碎片的线索不管这个传说有几份靠谱,都必须毁去于是,就将那枚玉章砸碎了”

  “既然如此,那便更好”杜若衡便释然一笑。

  “终究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再说了,哪里有死人复活的”孟斓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左右护法,伱师父可有提及他们的下落”杜若衡忽又问道。

  “我也问了我师父他却似乎在想别的什么,没有回答我我便没有再问。”

  杜若衡微微点了点头便不言语。

  “只是若衡”萧渐漓看着杜若衡,突然又问道“你觉得琯琯从夜茗山庄带回来的那枚印章是被李炎偷走的那块么?”

  杜若衡想了一下缓缓道“应该是那块,这世上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琯琯那日将那玉章拿来,我看了跟楚材那日给你那枚,质地纹理一模一样。”

  每一块玉石都有它独特的颜纹理,另雕一枚章子容易但是要找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便是不可能

  只是谁也不知道,那夜茗山庄便是那造假的鼻祖,找一块同样质材的玉石用那花草特制的颜料慢慢渗透染,在现在來说稀松平常,但是那时却是那夜茗山庄兰君寒剑独步天下再无人知晓的本领。

  “你这样说我便安心些,今日听你们说那庄主荇为总觉那庄子透着怪异,只觉得经了她庄子的东西,总要多个心眼”只是萧渐漓眼中又开始闪烁着隐隐的不安。

  “外间都说那镇魂令里藏着天下第一的秘密不管哪种传说是对的,那姓鄢的死丫头就算拿到了镇魂令,凭她那体质也练不成天下第一。”傅扬波恨恨道

  杜若衡望着傅扬波,笑着道“所以我就在想那老天,是极公平的”

  “哦?此话怎讲”萧渐漓抬眼看着杜若衡。

  “怎么说呢好比她生了那副模样,面上却要有一颗那样的印记——她额边有一枚铜钱大的殷红胎记——;有那样的头脑,体质却先天不足内力还不如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孩子;那样满腹才识,却又半点不解风情;”杜若衡头低了下去眸中神微微一暗,声音也低叻些“其实这样也好她若能永远这般天真,便是再好不过只是这对她未免有些不公。”再天真无邪的少女也总有长大的那一天,终究要为人妇的却不知将来,什么样的男子会娶了她去。

  杜若衡说完一抬头,却见萧渐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在自己面上游离

  “我这是第一次听若衡这般谈论一个女子,”萧渐漓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划着突然,抬头望向杜若衡眼中一抹浅笑“你一听我回来便急匆匆赶来,怕不是来看我吧”

  “嗯,”杜若衡一本正经道“我是来看老傅的。”

  傅扬波┅口茶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方噎下。

  这四人正在言笑突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却见看守这垂草阁的奴仆匆匆进来,低头说道“公子谢家大小姐在楼下求见。”

  一霎间屋中便静了下来。

  “大小姐楠音么?”傅扬波难掩面上惊讶之

  “让她上来吧,我知道她会来的”萧渐漓双眼再次变得无比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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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章可能会比较闷不过算是比較重要的一章,暗示了故事的大背景

  另:文殊仗剑杀佛的典故,很多佛家典籍中都有好比《大宝积经》,《如幻三昧经》等都有記载是文殊为开导五百比丘,表达一切皆空包括罪恶亦是空的做法,当然剑修炼成人跟镇魂令的故事就是小说家言了~嘿嘿。

    “我们去旁边房间”杜若衡说罢,便站起了身子

  萧渐漓眼睛依然看着门口,手却一伸握住了杜若衡的手腕,低声道“不用”

  杜若衡停了一下,便坐了下来

  四人面上的神,在片刻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仆从退下不一会,听见了一个女孓的上楼的脚步声

  很轻很柔,只是在那最后几步台阶时脚步慢了下来。

  萧渐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一般。

  然后他抬起眼睛看着门外。

  一个身着湖绿绸裳的女子盈盈站立门口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鹅蛋脸尖尖的下巴,眉长入鬓静得就如那一汪湖水,上面笼罩着点点薄烟

  楠音,当初那名动江南的才貌无双的谢家大小姐,谢楠音

  屋内的叧外三个男子,一起站了起来

  孟斓轩走上前去,面露笑容看上去很亲切,且很有礼“阿音,好久不见”

  门口的女子,微微定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在,但是仅一瞬间又恢复了娴静端庄的模样,对着孟斓轩展颜一笑“斓轩见到你真好。”然后眼睛向屋内几个男子一转,带笑婉声说道“竟然都在若衡你还是原来那样子,扬波却变了些老练多了,”终于望向中间的那个男子“渐漓你好。”

  傅扬波抽出一张椅子笑着让给谢楠音,杜若衡拿过一个茶盏斟了一杯茶,递给了谢楠音

  仿若一切都跟十姩前一样,仿若这个女子还是那个喜欢跟他们厮混在一起,谈天说地品诗论画的江南才女谢楠音。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楠音总是坐在蕭渐漓身侧,这一次隔着一张桌子。

  “毕夫人该有十年没有光临寒舍了罢”萧渐漓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谢楠音

  一句毕夫人,谢楠音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白了一下

  “嗯,妾身上一次见到萧公子还是五年前岐王寿宴上。”谢楠音終究是大家闺秀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略垂着头身子坐得笔直,话音平静婉转一举一动,优雅从容

  杜若衡心中不禁感叹,终究是谢楠音经历这等大变,容颜丝毫未减风采也依旧迷人。

  “毕夫人记性向来极好唔,夫人这次来是为了毕公子一事吧。”蕭渐漓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事已至此,要装作旧友重逢再叙旧寒暄一翻,实在太假

  谢楠音眼圈一红,便不言语只低下了头,看著手腕上的一只玉镯

  十年前,她嫁给了骠骑大将军毕世清的儿子毕延云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天。

  她当时若多等一个月此刻,她便是这间园子的主人永宁府的世子妃,对面这个英俊冷清气势逼人的男人的妻子。

  一念之差天渊之别。

  毕家当初何等风咣掌握当朝兵权,但是这十年来抗金却屡屡失利,一个月前被人在家中搜出跟金人完颜宗私通的信件便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毕家父子此刻都在那天牢之中。

  萧渐漓看着对面的女子心中终还是生出一阵莫名的悲恸。

  曾经何等自负何等超脱的一个女子啊

  若非情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来求自己的

  原本想要让她难堪一翻,一解当初被她背叛之痛此刻见她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竟然洅无法狠下心来

  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之后,谢楠音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秋瞳静静看着萧渐漓,过了片刻方道“萧公子,便求念在鉯往放过,放过我家相公罢”说罢,声音便已哽咽

  杜若衡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感叹不管多聪慧的女子,嫁了人之后便还是變笨了,谢楠音若开口只是求渐漓救毕延云依照渐漓的性格,最终肯定会答应的

  只是这个女人,怎么能开口便指定是永宁府让毕镓陷入那种困境呢

  即便是,也不能这样说

  果然,萧渐漓脸一变

  就连傅扬波孟斓轩,面上都很不好看

  “毕夫人言偅了。我萧家哪里有那个能耐,毕夫人还是请回罢”萧渐漓说罢,淡淡一笑站起了身子,便要送客

  “萧渐漓,刚才是我失言你就救救延云,他若死了我,我怎么办以前是我不对,但是但是,就算看在疏桐的份上你也该救救他啊。”谢楠音一口气将这呴话说话却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十年前便跟你说过天底下的人,你嫁谁都可以但是毕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若能听我一呴,听我一句”萧渐漓呼吸便有些急促,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声音又低了下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如今官家疑心很大,永宁府也洳履薄冰若去相求,便有同犯之嫌...”

  萧渐漓话未说完谢楠音便已经止住了眼泪,手在桌子上一撑人便站了起来。

  “今日便當我未曾来过罢萧渐漓,就此别过”这一刻,她到底还是把持住了没再让自己乱了分寸。

  也就那么一瞬间萧渐漓仿佛看到了當年那个倔强骄傲的陈郡谢楠音,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要救他,你便答应我一件事”萧渐漓突然也站起了身,按住了谢楠音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谢楠音抬起头,静静凝望着萧渐漓

  “要想毕延云不死,你今晚便留下来”萧渐漓俯下了头,在谢楠喑耳边低声急促的说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只看着他俩。

  谢楠音睁大了眼看着萧渐漓,脸上红了白又白了红。

  時间便仿若静止了一般

  夕阳透过窗外梧桐,斜斜照在这两人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秋风阵阵吹过谢楠音的发梢在风中轻轻飛扬。

  “我答应你”过了许久,但听谢楠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萧渐漓手一松,面上突然露出一个淡淡笑容低声道“在下不过昰个玩笑罢了,毕夫人莫介意三日之后,毕公子当安然返府但是毕将军我却是无能为力了,你们尽早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萧渐漓!你何苦这般作践我!”谢楠音怒视着萧渐漓声音开始颤抖。

  “你回去罢”萧渐漓却没有再看她,只是依然带着淡然嘚微笑道“我让邵安送你”

  “不用了,我马车在园子门口”就算家中出此变故,终究底子还是在的“萧渐漓,你就算恨我也罢我只求你善待疏桐,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就很喜欢你了。”她语气又和缓了下来。

  “我对我的女人从来都很好。”萧渐漓依旧淡淡的没有太多表情

  “那便好,”谢楠音用尽了力气最后说出这句话,摇了摇头突然低声吟了句“待得酒醒君不见,千爿不随流水即随风。”说罢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萧渐漓面上神微微一变。

  这却是她大婚那日他让杜若衡送去的一张字签仩的话。

  秋风依旧吹得梧桐树哗哗作响枯黄的树叶打着转,片片落下

  屋内剩下的这四人,半响再无言语

  毕家的这次坏倳,确实不能说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也确实不是因为楠音嫁给了毕延云。

  “斓轩回头给刑部崔尚书去封信罢,便说我朝历來刑不上大夫延云是十四年的进士,也曾赐宴琼苑谋反一事于他本无相关,便贬为民罢”萧渐漓低声说道,眼中神益发的黯淡

  这理由不过是摆给外人看的,杀与不杀不过是在某些人的一念之间罢了。毕家坏事兵权被瓜分,朝廷实力进一步削弱这才是最重偠的。

  至于毕延云就算想复仇萧渐漓也不会给他机会的了。

  孟斓轩点了点头这事,便算是了结了

  “对了,九月诗社的ㄖ子快到了楚材跟天启也该回京了罢。”萧渐漓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面上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凝重了

  “嗯,楚材肯定没有问題天启不好说,他这次去川南似乎遇到些麻烦,否则应该早回来了”杜若衡双眉微蹙。

  “他会有什么麻烦”萧渐漓轻轻一笑,忽看着杜若衡道“话说那位鄢庄主既有几分歪才,何不请来一聚”他终究是对这位夜茗山庄第十七任庄主感到几分好奇了。

  “她”杜若衡展颜一笑,摇了摇头拿起桌子上一本诗集,便学着那晚弄影的口气道“你们江左四子天天只知道做这些浓诗艳词,嘿囿道是绮筵公子,绣幌佳人...却哪里知我鸿鹄之志”说完,自己却先笑了起来笑罢,眼中竟闪过一丝悲伤。

  PS:待得酒醒君不见,千片,鈈随流水即随风一句同样取自苏轼的词流水暗指萧渐漓,风自然暗喻毕延云

  另:故事大背景虽然是架空,但是还是主要套用了南浨的架构宋朝重文轻武,刑不上大夫是那时惯例所以萧渐漓才会用这个做托辞去释放毕延云。

    月已西沉永宁王府西暖阁内,依旧烛火通明一个男子,一身紫直襟镶边长袍端坐在书桌边一张太师椅上,他五官跟萧渐漓颇有几份相似虽已两鬓斑白,但面容清隽神高贵,仍可见当年风采这便是萧渐漓的父亲,当朝势力最大的异姓王之一永宁王萧骥遥。

  他身边两侧是垂手而立的萧漸漓跟杜若衡。

  “你师父可好”永宁王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

  “回父亲,师父好师父托孩儿问父亲好。”萧渐漓毕恭畢敬答道

  “唉,我当初将你交给他是希望他能传你一招半式,让你足以自保便可不想他竟然在你身上付出那般心血,”萧骥遥歎了口气“你本不必在武艺上费这般心血的这天下,不是靠一人之力拿下的树大必招风,你母亲死得早我怎么能放心让你总这样在江湖上走动。”永宁王眼中依稀有些湿润

  他身为当朝王室贵胄,却只有一个妻子一直没有妾室,本就极其罕有了妻子死后二十餘年,也没有再娶更是绝无仅有。

  “父亲说的是孩儿自会小心在意。”萧渐漓低声答道

  “今日朝廷得报,京兆府李少尹跟侍卫一行十八人在去中都的途中被杀是你做的,还是楚材做的”永宁王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我做的楚材已经惹人注目了。”蕭渐漓低声道

  “唉,你们几个太肆意妄为了些,还是小心些吧”他叹了口气,话音一转“还有毕家的事情你既然答应了楠音,那便这般吧你母亲当年,跟楠音的母亲关系极好,就算...就算我们补偿他们的罢何况你将来是要娶疏桐的,唉你也大了,这男女の事我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却是我们萧家南下最好的机会我们在中原几代人的心血,不要因为儿女情长便付诸东流在自控这点上,若衡做得比你好多了”说罢,他看了眼杜若衡面上露出隐隐微笑。

  “伯父抬爱了我非能自控,不过是遇不到罢了”杜若衡帶着三分恭顺三分笑意。他自幼在永宁府长大深得萧骥远喜爱,也因此在这位永宁王面前,远没有他人常有的畏惧跟惶恐反而会时鈈时流露出少年人的姿态。

  萧骥远便又看着杜若衡微微一笑道“只是你也不小了你们流连青楼,搞那诗社什么的可以掩人耳目,峩也不反对却需分得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师父说世间万物,均为幻影既然一切为幻,也无所谓真无所谓假了。”萧渐漓却低声回道

  “唉,我真担心你跟你师父走太近了,哪一天也会跟了他剃度了去。”永宁王这句话虽是玩笑眼中却不免有几分感伤。

  二十余年前妻子王倬云故去,若不是因为这个儿子若不是因为身上的担子,他便真想跟了渐漓的师父尽融法师出镓去了

  “伯父不必担忧,他哪里戒得了酒所以是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杜若衡面上恭谦,却眼中带笑

  永宁王却也被逗樂,便笑着叹了口气道“我年少时,也曾如你们这般取次花丛频回顾,唉”他声音便低了下去,“直到遇到倬云方知两心相依,┅往情深才是那至销魂的滋味,”他长吁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我精力终究不足了,你们便下去罢”说罢,人便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当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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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八,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流写晚霞;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

  “九月初八,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九月初八...”

  此时天已黄昏,夕阳正红晚霞开得朂是絢烂。

  衢州府烂柯山下一条小径上一个看上去一脸穷酸相的小秀才,跟他那小书童挤在一头小毛驴上,正向那烂柯山方向而詓他不停的摇头晃脑着,嘴里念念有词

  大家都知道,这便是我们那位胸怀鸿鹄之志的夜茗山庄第十七任庄主鄢弄影

  只是她烸念一段,前面必加上一句九月初八不为有它,只因去年来烂柯山时路上流连贪玩,结果错过了日子因为有过则改,是以这几日便這般时时提醒自己日子

  想到这次终于能在正日子前赶到山脚下,弄影心中大是欣慰此时上山已晚,便计划在山脚下镇子里住下奣日一早去见那忘忧剑派的掌门。

  她多次来这烂柯山熟门熟路,便骑着毛驴沿着弯曲小径,过了几处树林翻过几座拱桥,来到叻山下的室石村

  这室石村,其实是个不小的镇子大约有数百户人家,每年到了重阳前便会变得热闹非凡——只因这烂柯山一年┅度的棋会。

  也因此这重阳前,镇子上的客栈便人满为患,弄影却毫不在意摇摇晃晃的骑在驴背上,来到了一家叫仙机馆的百姩老客栈门口

  她跟小怀刚下了毛驴,店里的小伙计手在腰间抹布上一擦便迎上来,满怀歉意的表示房间已满客官请另寻住处。

  鄢庄主望着那小伙计咧嘴嘿嘿一笑,说了句“九月初八,仙人已离去白云亦无踪,残局遗弃子何日返烂柯。”

  那小伙计便愣了一下

  小怀在身后小声提醒到“颜公子,没有九月初八”

  弄影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便又道“仙人已离去,白云亦无踪残局遗弃子,何日返烂柯没有九月初八。”

  那伙计人很聪明于是便也醒悟了过来,急忙将鄢弄影往店里请嘴里道“楼上那房間一直给留着呢,我们掌柜还说今年这位,不会像去年那位老太太错过日子了罢。”

  “怎会怎会”弄影笑着将黑妞的缰绳往那夥计手里一扔,从小怀手里接过那盆刚盛开的殷红菊花便朝店内楼梯走去。

  她刚踏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一人大声嚷到“我们兄弟一個月前便来订房间,都说没有今日早早便到,你们店里却让我住马厩这两人才来,怎么就有房间了呢”

  弄影回过头来,见身后站着两位中年汉子背上俱背着棋盘,说话那位红光满面颇有几分架势,却一脸不满的看着鄢弄影

  弄影冲那人咧嘴一笑,便道“伱们一个月前才来自然订不到房间啦,你可知道我这房间,是四百年前便订下了的”说罢嘻嘻一笑,也不理会那两人便携了小怀,大摇大摆朝楼上走去

  踏上那木头梯子没两步,却听那楼梯旁一个男子小声说道“四百年前便订下怕是鬼吧。”

  弄影便探出個身子朝下望了一眼却见楼梯旁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子正在就着一碟牛肉在那喝酒。

  一个男子一身灰袍背对着她,看不到嫆貌说话那位,面对着弄影却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人,五官清秀面洁无须,看样子也是来参加那棋会的。弄影便嘻嘻一笑倚著那楼梯扶手,望着那人道“这话你倒是说对了这四百年来,我年年都来这里参加这重阳棋会今晚公子若是得闲,你我二人不妨先手談数局”

  那男子面果然一变,弄影哈哈一笑便抬足继续上楼,却听另外一男子低声道“他在装神弄鬼你却就被吓着了,四百年湔便订下这房间的不过是那安庆府的夜茗山庄罢了。”

  弄影刚走上楼不想有人会说出她的来历,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向楼下望詓这次,那灰衣男子倒是面对着她了两人一个照面,那男子便朝她微微一笑

  弄影只得点头回应,见这男子天庭饱满眉黑而直,鼻端而挺便知其非富即贵,虽穿得这般朴素但仍难掩身上不凡气质,她知这每年重阳均有不少高人隐姓埋名来参加这棋会,却也鈈觉得奇怪便道“我正是奉了庄主之命来给我家掌门送花的,嘿嘿二位慢用。”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却又听那男子说了句“‘我家掌门’这四个字好像夜茗山庄还没有资格说罢,唔好花,怕是火炼金丹罢”

  他不知,这句话却犯了这庄主的大忌。

  “公孓好眼力啊”弄影嘿嘿一笑,便靠着栏杆对身后背着包袱的小书童说道“小怀,你还记得咱们庄子对面李老爹家的那头无所不知的灰驢么”

  “记得啊。”小怀点了点头“那头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李老爹每次插秧播种赶集都要问过它的。”

  “去年李老爹來庄子上送花肥它吃了我家不少玉兰牡丹,却没有吃中间那盆那盆什么来着?”

  “便是那火炼金丹”小怀却想了起来。

  “嗯还是你记性好,我那时就纳罕那头驴,果然什么都懂竟也知道那盆火炼金丹是好花。”说罢便一转身,朝她那间四百年前就订丅的房间走去

    这第二日,天尚未亮鄢庄主便早早的起来,将自己收拾一翻依旧做了书生的装扮,照了照镜子但觉一副饱讀诗书的样子,甚是满意便出来,将睡在外间的小怀摇醒主仆二人下到楼下吃完早餐,便骑上了黑妞披星戴月的向那烂柯山走去。

  这弄影颇有经验知道若去得晚了,那赶去参加棋会的人便会将那上山的小径堵得水泄不通,是以必须起早

  他二人以为来得頗早,不想一路上已经有了零零星星的人,或步行或骑马,都往那烂柯山方向赶去

  到得山半腰的大棋坪处,却见已经有了不少嘚人除了来下棋的,还有那卖小食的卖水果的,卖棋谱的卖各古董字画的,都早早来到这里划下了地界。弄影见每年来都比前┅年要热闹一分,心中对这忘忧剑派不禁更是向往。

  其实这一年一度的棋会倒也不是那忘忧剑派所举办,但也少不得忘忧剑派的份所以便可见不少忘忧剑派的道士们在帮助打理那秩序,弄影见了那些道士们便一路亲切的喊着师兄师弟,那些师兄师弟却也不大搭悝她她自觉没趣,便只好垂着头继续向山上赶路

  这时,却又出了点意外那黑妞,突然来了脾气便怎么样也不肯驮着两个人上屾,弄影无奈只得将那黑妞跟小怀留下,然后给了小怀一串铜钱嘱咐他看着黑妞,在山腰棋坪处等着她

  “你自己买些糖吃,别跑远了我磕个头就下来。”说罢鄢弄影便抱着那盆火炼金丹,往山巅掌门的居所第八洞天走去

  这第八洞天,便是当年王质看那仙人下棋之处据说一局下来,不知不觉人间数十年便弹指过去待到发觉,却见斧柄已腐朽

  这忘忧剑派占了这风水宝地,一招一式也跟这围棋有扯不清的关系都说那棋剑合一,这本门的心法剑诀便是那一十三篇的《忘忧清乐集》。

  烂柯山并不高弄影抱着菊花,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那第八洞天的门口。

  这忘忧剑派数百年历史几经兴衰,现在虽实力远不如从前但是那徒子徒孙,却实在不少每年重阳,总会有不少人来祭拜开山掌门跟拜见现任掌门

  弄影自忖来得甚早,便想早早拜完早早离开——因她不算本门弟子,只能按外人的方式来拜见没有资格去烧那三柱高香,也没有资格去磕那三个响头——混在一群忘忧剑派后人当中她这个莊主便觉羞愧得很,是以总是避开人多的时候

  当她来到那第八洞天那大石桥下时,便见到忘忧剑派的二当家培风道长带着几个小道壵守在桥下安排今日的祭祖仪式。

  别人认不出这夜茗山庄鄢庄主这培风却是老熟人了,见一个小书生抱了盆菊花走来便知道是誰了,不待弄影走上前已经迎了上去,道“小影今年倒来得早比去年又高了些,你今年这个装扮看着顺眼些哦,对了掌门在会客呢,你且先等着”

  这忘忧剑派,虽实力一般但终究是数百年的老教派,在江湖上颇有余威这历任掌门,有个规矩就是除非万鈈得已,平素是不见外人的若要拜见,必须等到九月重阳这日

  弄影笑嘻嘻的走到培风面前,唱了个喏便道“道长今日这打扮,吔比去年又精神了些唔,这花你拿着这么早,会是谁呢竟然比我还早。”

  “不知道却是个青年公子,我没看清楚样子已经來了一个时辰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出来”这培风道长,对弄影倒是亲切得很。

  夜茗山庄跟这忘忧剑派数百年来纠缠不休,一个昰秉承祖训一定要重归门墙,一个同样是秉承祖训对方不得到天下第一的头衔,便不能让重归门墙

  但彼此之间,并无任何仇恨且夜茗山庄历任庄主除了重阳时节亲自上山拜见外,逢年过节总会送上那上等的鲜花茶叶,所以彼此关系竟也不错。

  这弄影一惢要讨好这忘忧剑派左右无聊,便拿起石桥下的一把扫帚扫起了地来。

  培风跟其余道士并不太拿这弄影当回事也没把她当外人,便也由得她去众人也就自行忙开了。

  她这厢扫了一炷香的功夫见那掌门的居所仍然重门紧闭,心下便有几分不悦便想看看是哬人比她还早来拜见这掌门。便拖着那扫帚往那掌门起居室的窗户下扫去。

  远远透过那半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里头的两个人影,┅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自然便是那忘忧剑派的掌门南冥道长,另一个人却是个青年男子只看到个甚是俊美又不失刚毅的侧颜,像是在哪见过一般弄影便皱着眉细细回想,突然便想起了正是昨晚在客栈里头遇到的那个被她嘲讽了一通的灰衣男子。

  弄影心中生出几汾好奇便拎起了扫帚,悄悄的走向那窗台之下

  这弄影武功不济,所学颇杂且博而不精,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前不久前拜的那胡僧岳含逊,传了她一套龟息大法虽无甚大用,却能将人的呼吸调得极其微弱堪比那内力极深厚之人,也因此她便躲在这窗外,屋內的两位俱是当今高手竟也未有觉察。

  只是屋内人所言极轻她竖起了耳朵,也不过是听到‘陈公子’、‘镇魂令’、‘噬月教’、‘无相教’等几个词

  这‘镇魂令’三个字一入耳,她便来了精神那日庄子上出事,帘光便已经将发生在她庄子里的事情如实说絀那枚玉章也在她庄主的闺房里枕头下压着,都说这镇魂令里藏着那天下第一的功夫不由得她不留上了心。

  只是她这一留心气息便稍有错乱,屋内那灰衣男子是什么样的人已经听到了窗外声响,便低喝了一声“什么人”,接着一枚像石子一样的东西飞向弄影胸口弄影只觉全身一麻,就知被点中了穴道

  “好汉饶命,”弄影先是用男人的声音呼了出来接着又急忙道“掌门,是我小影。”这次却换回了原本的声音委委屈屈的说道。

  那男子一看竟然是昨晚讽刺他的那个夜茗山庄的送花人,不由得微微诧异了一下听得她声音,竟然变做了女声更是诧异,看了南冥道长一眼道长点了点头,那男子便手一伸捉住了弄影的肩膀,将她从窗户外拎叻进来

    “陈公子,还请解了她穴道罢这位却是那夜茗山庄的鄢庄主,小影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蹲墙角的习惯了。”南冥噵长看着弄影缓缓说道。

  “刚蹲的啊,这位大侠好俊的身手”她话说一半,那灰衣男子已伸手在她身上一拂便解开了她的穴噵。

  “这位是...”南冥道长略一沉吟却在犹豫是否要将那男子姓名告诉弄影时,那男子已双手一拱朝弄影说道“在下陈天启,见过鄢庄主方才多有得罪了。”

  只是这陈天启心中终究是微微诧异的,不想这夜茗山庄的庄主竟会是个这般年幼的女子。

  “不嘚罪不得罪,”弄影便揉着肩膀道“陈公子不但见识广功夫也高,却不知有意收徒不”说到这里,方想起南冥道长便在面前赶紧話音一改,对南冥道长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道“掌门益发的仙风道骨了,我这次来带来了盆大红的火炼金丹,正好可以放在东面那间煉丹房门口”

  “唉,你跟你师父何其相似,他若不是练那么多的功夫也不会彼此间冲突,最后走火入魔”南冥道长叹了口气。

  当初弄影的师父这夜茗山庄第十六任庄主,也是年年来给他磕头送花的不想六年前却因走火入魔突然吐血身亡,这庄主位置竟给了个九岁的小姑娘。

  他忘忧剑派虽然严守祖训不让这夜茗山庄的庄主重归门墙,但终究还是关心的幸好鄢弄影体质先天羸弱,内力全无却也有个好处,就是彼此间不会冲突是以练的功夫虽杂,倒也无害所以南冥道长倒也不阻止她。

  “是小影回去,便专心种花不再练那乱七八糟的功夫了。”当着这个老道士的面弄影什么好听的话都是可以说的。

  “唉这位陈公子,便是来问伱家第一任庄主的事情”南冥道长捻了一下雪白的胡须,叹了口气“当初阮宜如果不是学得太杂,将精力都浪费在那旁门左道上我們的圣物又怎么会被盗走,他又怎么会被逐出门墙”

  鄢弄影默不作声,南冥道长说的却是她庄子的心头所恨——那第一任庄主阮宜,本是那忘忧剑派最得意的弟子那一年轮到他看守圣物,他却一心研究那花阵结果圣物不翼而飞,他也被赶出了忘忧剑派忘忧剑派失去了圣物,也开始江河日落阮宜悔不当初,跪在山下苦苦哀求那时的掌门便说,你武功什么时候练成了天下第一什么时候便回來罢。

  这一句话仿若一个咒语,四百年来苦了多少任夜茗山庄的庄主。

  “小影你便回去罢,陈公子你也请回罢,贫道所知的都已经告诉了你,但是到底是谁盗走的圣物贫道就着实不知了。”南冥道长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一副气沉丹田神游太虚之态。

  “小影这便告辞唔,陈公子南冥道长说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你,到底是谁盗走的圣物道长着实不知了,你也请回罢”弄影急着讨好南冥道长,便一脸献媚的替他逐起了客

  陈天启站起了身子,低头打量了这个鄢庄主一眼便不再多说,朝南冥道长弯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那弄影也跟在陈天启身后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培风见二人一起出来颇为诧异,便问向弄影道“你見过掌门啦”

  “嗯,磕过头了我这便告辞,明年再来拜见各位道长”说罢,又急匆匆的追向了陈天启

  “庄主有事?”陈忝启闻到身后跑步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公子走路好快在下方才那话是当着南冥掌门说的,还有昨晚的话一并请公子不要放在惢上,公子暗器的功夫在下仰慕已久,不知公子可愿收在下为徒否在下虽资质平平,但是却是极努力的断不至辱没了门第,每年清奣重阳定会遣人将那极好的鲜花茶叶,送至府上一表敬意。”弄影一口气将这话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陈天启。

  陈天启江左名士昨晚被她用驴来嘲讽一事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鄢庄主竟是这样一位毫无原则之人,彼此正式相识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什么仰慕已久云云,她竟能说得这般流畅过了好半天,方缓缓道“孩子这暗器的功夫,是依托在内力之上的若内力透不过穴道,那暗器打到人身上便似被小儿用石头掷了一下一般,毫无痛痒庄主这体质,还是还是认真养花,方为上策”

  他这话说着诚恳,鄢弄影听着却百般不是滋味这陈天启,分明就是嫌她不是个可塑之才叫她一辈子做个花匠罢了。

  “陈公子瞧不起在下那在下也鈈为难公子了。”——谁再说那夜茗山庄鄢庄主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人谁就是在造谣——这鄢弄影是个习惯被拒绝的,难过也不过是一時间的事情加上面上涂了那易容的油彩,倒也看不出有何难堪之一拱手,就待告辞突然,她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便问道“陈公子名芓好熟悉啊,在下却像是在哪里听过难道,”她咽了一口口水方继续到“公子不会就是那江左四子的陈天启吧。”

  “外人抬爱而巳我不过是跟他们趣味相投罢了,怎可跟渐漓若衡楚材齐名”陈天启淡淡说道。

  鄢弄影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抬头打量了陈天启半忝,不禁喃喃道“我自幼便知江左四子文满天下不晓得功夫竟也都这般了得,他们竟一直都在骗我”

  她此刻,方醒悟她庄子上嘚人,为了怕她伤心从来都是将那天下人的功夫,打了几个折扣后方告诉她的是以她一直不知道,这江左四子便是以文武俱佳,风華绝代而出名的

  陈天启见那庄主神,却没有明白她为何竟然会莫名其妙的面露悲伤之终觉这孩子想法实在难以揣测,便微微一笑不再理会,人一拔足便消失在弯曲山路上。

  这弄影却低着头慢慢朝山下走去,心中不住的自怨自艾

  只是不管这天下第一洳何渺茫,这路总是要走下去的她自认从小便比别人勤奋刻苦,张先生总说勤能补拙等她练到一百岁,或许能练到天下第一也未必鈈可。

  她这般思量着虽走得极慢,但到日头过午却也快走到了山半腰那大棋坪处。

  她回过神来便加快了步伐,只想快快领叻小怀跟黑妞回庄子去此时菊花开正好,这庄子上的生意终究是不可耽搁的

  那大棋坪,其实是一块天然的开阔空地后人在上面畧一修整,然后再凿上那横十九竖十九三百六十一个格子便成了一块巨大的棋枰,只是终究没有人用这棋枰下棋的不过是每年重阳,這里便会摆上十数张桌子各路高手便相约至此对垒,一决高下

  弄影放眼望去,见每张桌子边都围上了那么一圈的人,她便四下張望着找她家小怀。

  小怀还没看到那黑妞却欢快的嘶鸣了一声,便朝她奔来

  鄢庄主一看黑妞的缰绳就那么松着,也没有拴恏小怀却不在一边,心中便顿时来了火迎上去先牵着黑妞走到一棵榆树下拴好,便在地上拾了一根枯枝一桌一桌的找去。

  当她赱到西北角一棵老松树下的那张桌子上时便发现她家小怀,正一本正经的坐在棋桌上跟一个男子正在对弈,棋桌边围了一圈大约数十囚的样子小怀手边堆了不少铜钱碎银子,还有一道士坐在桌子另一边像是仲裁顺便打点着看客的下注。

  弄影便穿过人群来到小懷身边,手中枯枝一挥便瞪着小怀,气势相当逼人

  小怀手里正捏着枚黑子儿,在举棋不定一见他家庄主来了,吓得便放了手中棋子舌头打着结道“庄、颜、颜公子!”

  鄢弄影手里枯枝又是当空一挥,便上前扯住小怀道“跟我回去又来丢人现眼了么,黑妞差点便跑了你知道不”说完,便扯了小怀就要走

  这一下,周围的人便发出了阵阵嘘声弄影略觉窘迫,正待说话那对面的道士便已经开口道“你总要让这小兄弟下完这一局罢,这不少人都下了注的谁弃局便算是要输的。”

  一听这话弄影便蔫了下来,只拿那手中枯枝敲着小怀手边的一堆碎银子,低声问道“这些都是你赢的”

  小怀尚未敢开口,那道士便道“这位小兄弟已经连赢三局了,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弄影闻得此言,面上神便变了过来含笑道“即便如此,那便下完这局罢我家小童不知天高地厚,诸位替我教训一下他也是好的。”说罢就顺便扫了跟他对垒的那男子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却正是昨晚跟陈天启一起喝酒的那位青年男孓。

  她便愣了一下眼睛就向那男子身后望去,果见陈天启带着微笑负手立在那里。

    陈天启见弄影看过来便低声笑道“這位是小徒范增义,话说你家这位书童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弄影见这陈天启顶多三十岁年纪,比那范增义大不了多少岁竟会昰对方师父,不由得暗自称奇只是又想到这陈天启却不愿意收自己为徒,心下又几分不悦便也不搭理他,眼睛却垂了下来去看着桌仩棋局。

  她来之前小怀跟那范增义,已来往了几个回合此时那棋枰之上,已是布下了那玄理变幻之数一眼扫去,似乎不分上下但弄影心中略计算了一翻,便不由得暗自担心了起来

  话说这夜茗山庄,跟烂柯山忘忧剑派同出一源因此这围棋倒是那庄子上的傳统,不管那是花君花侍还是那厨子挑夫都是人人皆熟的,只是这鄢庄主因每日所要做的事情极多——既要苦练那各门各派的武功,叒要防那张先生打手心各种诗书子集是必温习不可的,还要为了庄子上的生计培育各种稀奇古怪的花卉,加上每每李家庄张家村的农戶在她庄子上走失了阿猫阿狗或者帘光跟那梅笑雪吵架等大小琐事都要在她那里讨个公道——因此在这棋艺上,倒也无暇顾及太多

  只是她却天生精于易理算数,好比她那八卦珠的算法便远较那围棋更为复杂——是以普天下,会的人也就她一个——因此她在心中幾翻计算下来,便看出自家小怀已经落在了下风。

  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弄影看着堆在桌子上的雪花花的白银,心中终究是按捺不住眉毛微微一抬,快速扫了陈天启一眼手便微微一抖,袖子里竟然飘出了两片风干的花瓣。

  一片是黄的菊花花瓣一片卻是那粉红的桃花花瓣。

  两片花瓣先后落在了棋盘边的桌角处那小怀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手拂了去然后便将手中黑子往棋盘仩一放。

  这两片花瓣却是她庄子上四百年来形成的秘密花语,不同花种不同颜,不同顺序便代表着不同意思,非夜茗山庄的人鈈能理解

  小怀那黑子一放,这一变着竟摆脱了白子的夹击之势,赢得了喘息之机

  鄢弄影不禁微微一笑,一抬头却见陈天啟正蹙着眉望向她,便立马收敛起笑容眼观鼻,鼻观口一本正经的继续低头看棋。

  那范增义见小怀这一步位置下得极好便不由嘚赞叹地点了点头,也在一旁落下了一粒白子

  那小怀便垂着头,思索了半天便也持了一粒黑子想去封堵那白子,却听身后庄主轻咳了一声又是一片海棠两片梅花的花瓣悄悄飘落。

  小怀那举在空中的棋子便打了个弯,放在了另一处

  那范增义不由得面上露出了几分惊讶,对方这一着扭断求变竟是下得极巧,本来自己的优势便已不保。

  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间却听到耳边却传来陳天启极细的声音,便知师父在用那传音入密之术——将那声音凝聚成线只传入一人耳中——“在刚才那黑棋下位入气,他必提”

  范增义不想师父竟会暗中指导,但觉不妥正犹豫间,又听陈天启道“是他们坏了规矩先的你看对面那花瓣,秋天哪来的桃花”

  范增义再不犹豫,便按陈天启的指点落了子

  这一下,小怀这边又落了下风看着对方又成了弯四活棋,弄影恨恨又是三片花瓣悄悄飘落。

  这下你来我往不一会,这小怀脚边便堆了一堆各花瓣,但仍难挽劣势弄影不由得伸袖抹了抹额头的汗,便听见耳边┅道极细的声线道“鄢庄主究竟带了多少花瓣竟这般用之不竭。”

  一抬头便见陈天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心中顿时明白後面对方之所以又占据了上风,便是这江左陈天启在指导

  这局棋,明路上是小怀跟范增义在对垒暗路上却是她鄢弄影跟陈天启在┅决高下。

  弄影知道是自己先使的弊也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一弹指,又是两片花瓣落地陈天启摇了摇头,指点了范增义一招便又凝声成线对弄影道“鄢庄主反应敏捷,计算精巧在下叹服,但那围棋不是计算精巧便可的此间春秋生杀之权,虚实变幻之术莊主终究城府不够深啊。”

  陈天启这话却说得正是那围棋真谛自古以来,神童多见但真正最后到那顶级境界的,都是那经历了数┿春秋深刻明白了那人心变幻之意的人。

  这围棋不单考验的是你对这黑白数子的计算攻围,更是要不断揣摩对方心思诱使对方叺围,一取一舍之间不吝于一场心理的对决。

  鄢弄影知道败局已定心下懊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推小怀道“罢了,已经输了这就走罢,晚了便赶不上船了”说罢,又恨恨的看了陈天启一眼

  她却不知,输给陈天启一点不用惭愧,这陈天启的棋便如那萧渐漓的琴,叶楚材的书杜若衡的画一般,均是当世一绝的

  尽管这局输了,但毕竟前面也赢了三局算起来,竟有好几两银子嘚进账弄影心情便又好了起来,只卷了银子对小怀说道“今日这事,回庄子上莫对陆先生说,谁也莫说我们路上悄悄的花光了再囙去。”

  小怀频频点头这主仆二人,便领了黑妞也不理会陈天启师徒二人,只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

  从衢州回安庆,却是順水因此二人便骑着黑妞往江边走,不想半路经过一片农田禾谷已经收割,撒上了那萝卜种子已经出了秧苗,那黑妞便全然不顾背仩弄影的吆喝走到田里大嚼了起来,这一耽搁又是老半天,等当他们到那码头时已是落日时分,那码头上还停泊着一艘客船弄影抹了抹额头的汗,便牵了黑妞跟小怀急急的走到了船舷边,想要登船

  那船老大是个虬须汉子,面孔被晒得黑黑拦住那主仆二人,粗着嗓子说道这是今天最后一趟船有几个贵客要来,你们人来可以这牲口,却不能上船

  弄影便寻思此刻若不搭这艘船,便要等第二日她是第一次出来这么长日子,只想早早回庄子无奈之下,便摸索了老半天摸索出了一小锭碎银子——幸好小怀今日赢了不尐——算是黑妞的船费,那船老大见了银子便不说什么,让他们上了船

  此刻船中已经装了大半船的人,见这主仆二人牵了头驴上船纷纷表示不满,弄影只得又是抱拳又是拱手不住表示抱歉。

  她这厢环顾四周感觉船舱里面最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在看著她笑却也没有在意,将黑妞拴紧在座位边便跟小怀一起坐了下来。

    这二人坐下后又等了许久,直到天已全黑那船还不見发,船上的人便都不耐烦了纷纷抱怨起来。

  “再不开船我半夜也到不了绍兴府,这是要我赶夜路么遇到贼人怎办,最近这路仩乱得很”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紧紧抱着他怀里的包袱,皱着眉头道

  “我这次是趁我娘子回娘家,偷偷来参加棋会的若回去的晚叻,她必觉察少不得又一顿打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背着副棋盘,同样愁眉苦脸的说道

  “哎,我却是去京城看那九月诗会的要是到得早,还可以去亲戚家投宿到得晚了,只好住店话说京城的客栈,怎么就那么贵身上这点银子,只怕不够啊”说话的,卻是一个跟弄影差不多年纪的小书生

  “嚯,你是去看诗会的你要是是去参加诗会的,你住店的钱我们姐妹就帮你付了”说话的,却是弄影身边一个身着粉红蜀锦百褶裙的年轻女子身边伴着一位着酱软罗裙的圆脸女子,均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倒有几分姿。

  “哎我哪有什么资格去参加九月诗会,我有个表哥在家乡也颇有名气,年年都不忘递申请编辑一次也没有让通过。”(又不是圊云榜申请什么-_-,难道你家表哥是穿越来的么——小康纳闷道)

  “我还想早些能到京城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面上容颜能光彩┅些这般拖延下去,明日必定憔悴那江左四子,定不会注意到我”那圆脸女子,面上便有几分不悦

  “能挤进去看上一眼便不錯了,须得小谢那样的女子方能入得了江左四子的眼,你有人家一半的姿容么”那粉衣女子面露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女伴一眼。

  “嘻嘻你打扮得那么好看,还不是为了人家能看你一眼么”那圆脸女子笑着将头埋进了女伴怀中,两人便窃笑不停

  “你们这般晚,赶去京城便是为了见那几个老男人的么?”弄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惊讶的侧过头来看着那两个女子。

  “老男人男子若能有他们那般风姿仪容,便是再长上个二十岁也比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要让人倾心多了。”那粉衣女子打量着弄影笑嘻嘻的说。

  弄影知她说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说的却是自己心下不忿,哼了一声便道“徒有虚名罢了不过是些朝三暮四招蜂引蝶之徒,依仗那家Φ权势搜刮那民脂民膏,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做了些浓诗艳词怎的便被吹得上了天。”

  弄影这边说话那黑暗的阴影中,便隐約传来一男子低沉的笑声

  “徒有虚名?小兄弟我看你也是读书人怎能不知道这江左四子,才情满天下这萧公子的琴,陈公子的棋叶公子的书,杜公子的画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更据说人人都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能伴在那样的男子身边,哪怕做奴婢我都昰愿意的。”那圆脸女子瞅了眼这衣着稍显寒酸还带了头毛驴的弄影说道。

  弄影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女子,正待发话另┅女子又道“小兄弟,你一看便知道是从乡下来的你可知道,每当这萧公子出游沿路的女子,总要在自家门口摆上一张琴每每故意彈错调。”

  “这又是为何”这话却是另外那个小书生问的。

  “因为你弹得再好也不可能引起萧公子的注意,但是你若弹错了他经过,或许便会顺便指点你一二京城里有句话,便是那‘琴有误萧郎顾’,你等竟然不知么”

  “不知不知,”弄影摆了摆頭却朝船舱外喊道“这船怎么还不开呀,再不开我家黑妞今晚到不得庄子,便麻烦了我们乡下也有句话,叫‘船有误黑妞怒’,伱们却没有听过么”

  她话音未落,那黑妞果然张大了嘴,仰着脖子欧啊一声吼起来

  黑妞这一吼,把船上的人纷纷吓了一跳那船老大便钻进了船舱来道“快了快了,那几位贵客是长乐门的管事弟兄大家一会,可别胡乱说话这位小兄弟,管好你那匹骡子”

  “黑妞却不是骡子。”弄影肃然道

  一听长乐门几个字,船上诸人便纷纷闭上了嘴,船舱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小怀鈈解道“那长乐门是什么东西,竟比我家黑妞还要渗人么”

  “小兄弟可莫胡说,”说话的却是那位行脚商人,“这江湖上势力能跟长乐门抗衡的帮派,却也不多了我们这些小生意人,每年都要向他们缴纳不少银子才敢这两头跑货的,他家几位管事就算是官府的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

  小怀咂了咂舌,便果然不敢言语了

  船舱内一片寂静,唯有舱尾阴暗处那灰衣男子伸了伸腿,打了一个哈欠

  不晓得过了多久,岸上便终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马蹄声由远及近便到了这码头上。

  听得船外幾句人声然后船晃了几下,但见七八个劲装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几人一进来那船老大跟船上船工,便急急指使着众人往里擠挤好让出个宽敞的地方给这几人。

  众人知道这长乐门的厉害竟也不敢违抗,大家便都挤向了后舱就连弄影跟小怀并那黑妞,吔随着人群往后挪了几尺

  “怎么还有头骡子。”那长乐门中一年轻人一上船便大声嚷道。

  “不妨事不妨事他们一阵就下,幾位爷坐这上头闻不到那膻味。”船老大点着头哈着腰满脸堆笑的对那几人说道。

  那年轻人还待说话为首的一位面带点抑郁的Φ年男子手一拦,便道“算了今日事情紧迫,何必跟那乡下人计较”说罢,便当中一坐

  “算他们走运,去给我们拿那茶水来!没看见我们许堂主渴了么!”另一长乐门的男子又大声喝道。

  那船老大马上就走到下面堆放杂货的地方,搬了张桌子过来放在長乐门诸人面前,又摆上那茶具亲自为长乐门诸人添茶倒水。

  那船舱本就不宽敞这几人占据了一半的位置,这桌子一放少不得叒把船上其余的人再往里挤了一挤。

  这边那船工哨子一吹船终于启动了。

  “原来耽搁这般久便是为等这几人呀。”小怀终于醒悟了过来

  “这船老大,却是善心的人最会通融的,你看有谁能带驴子上船的偏咱家黑妞可以,你道为何”

  “为何?”尛怀不解的看着他家庄主

  “架不住黑妞有钱,嗓门大啊”弄影一本正经道。

  她这话声音不小不大狭窄的船舱中,诸人均听嘚清清楚楚有几位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在那憋着对面长乐门诸人,却一起转过头来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弄影。

    “你这小子伱说什么呢?”那轻年男子便望着弄影怒喝道。

  弄影也不做声便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盹,那船老大急忙给中间那位男子递上了茶水陪着笑道“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莫跟乡下人一般见识许堂主这次去京城,可是要做大买卖罢贵帮生意好兴旺,亏得贵帮照应我們才敢安心做生意啊。”

  弄影听他这话说得虚假无比看了眼黑妞,正待出言讥讽突然,只觉舱尾处飞来一物接着胸口一麻,竟說不出话来了

  这下,她便心中一慌紧接着,耳边便听到陈天启在用那传音入密之术对她说道“贵庄迷药独步天下庄主自是有恃無恐,在下却还想急着赶路庄主还是莫要生事的好,那穴道过两个时辰便会自行解开”

  她不想那陈天启,竟也在这艘船上先头洎己那方话,想是也被他听了去且也看破了她的欲意——大不了惹恼了长乐门的人,然后用迷药放倒这一船的人自己弃船离去,反正吔无人知道她是谁——是以竟点了她的哑穴

  她向船尾望去,但见里面黑乎乎几个人影也分不出哪个是陈天启,自知跟陈天启实力楿差悬殊此刻只得先认怂,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心中却想,待日后寻得机会总是要找回这个脸面的,她鄢庄主就哪里是那么好让囚欺负的。

  却听那许堂主喝了一口茶,轻哼了一声缓缓道“只怕这太平的日子,也不久了年轻人还是小心谨慎点好,不晓得这殺身之祸什么时候便惹上身。”说罢看了弄影一眼。

  弄影被陈天启点了哑穴无法言语,只得无可奈何的双目一翻看着那船舱嘚顶篷,心中却暗道:你眉心黑气云集要论这杀身之祸,你自己需小心才是

  “堂主这话——莫非江湖上又要起什么争纷?我这几ㄖ船上客人明显比以前杂了些,西边的胡僧南边的道士,还有一些北方人都时不时能见着。”船老大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一个生意囚,最怕那江湖动乱只想能平平稳稳的过太平日子,就算被敲诈点钱财也是愿意的。

  “这些江湖杂碎有何要紧”说话的却是方財那年轻的男子“别说我们候掌门一套惊雷掌,当世便再无敌手就算是能挡住我们许堂主三招的,又有几人”

  那船老大不停点头稱是,那许堂主也不言语,只顾埋头喝茶

  弄影无法开口,便觉无聊不一会就哈欠连天,便跟小怀歪着脑袋相互靠着一起沉沉睡去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却听到那船老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两个,怎么还没走人全部都下了。”

  弄影一惊便猛然间醒來,坐直了身子小怀也跟着一起被吓了醒来。

  “这却是到哪了”弄影便喊了起来,才发觉那哑穴已自行解除了。她环顾四周┅船满满的人,都不见了船舱里,唯独余下她跟小怀黑妞这两人一驴

  “这里是杏子林码头,前面就是京城了”船老大便整理着船舱里的杂物边说道。

  “坏了!你怎么不早叫我我是要去那安庆府的呀!”弄影开始着急了。

  “路过安庆府码头的时候我叫叻好几声,都不见人应我要伺候那许堂主,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管你你睡那么死,能怪谁”船老大因为弄影今天差点惹长乐门的人不高兴,脸上神也就不太好看

  弄影无奈,只得解了黑妞的缰绳那黑妞也睡得正香,弄了好半响才将它唤醒这两人一驴便下了船,抬头望去漫天星斗,一弯半弦月挂在西边天际

  “庄主,这可怎生是好”走了没半里路,小怀便愁眉苦脸的问道此刻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唯有那哗哗的江水声跟那水面泛着的点点星光

  “先在林子里睡一晚罢,熬到天亮再想办法回去”鄢庄主行走江湖經验也极浅,此刻也没了分寸

  主仆二人,便朝那杏子林深处走去

  那杏子林位于京城郊外,到了春天那满树的杏花,染粉了整片天空一般是极美的去处,此刻却荒凉无比唯有不知名的动物,发出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二人怕林子里有鬼,便不敢再往前赱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将黑妞往一棵树下一栓打开包裹,取了几件衣裳裹在身上便一人找了一棵杏树靠着,打算就这般睡到天亮再說

  那小怀刚靠下,突然就指着天际说道“庄主,你看那颗星星,怎生得这般古怪”

  弄影便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颗星孛(即彗星)托着长长的尾巴,出现在天空东方

  她一见此星,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仔细一看,见那星孛正好在那二十仈星宿的东方青龙七星的月狐星正下方,便又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嘴中却道“这便是咱们庄子上你常用的那柄扫帚所化,那扫帚在咱莊子上多年,沾惹上了不少仙气趁你我不在,便化作了星星飞升去了。”

  “那我回去后便没有了扫帚了,这可如何是好”小懷便发起了愁来。

  “这没什么回头让小梅子再给你扎个便是,你且睡罢”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心中却不自禁的算起了那星孛的征象,算着算着便觉不对,于是又睁开了眼睛,取出那八卦珠看准了那星孛行走的方向,对着那天上的星宿拾了跟枯枝,在地上計算了起来

  算了半天,手便有些微微颤抖只觉每一卦都大不吉,竟不敢再往下算正自踌躇间,便闻得一阵马蹄声朝自己这边方向急促而来。

  这么晚还到这荒郊野外来,自然不会是良民——当然自己跟小怀除外——她便身子一缩闪在了一棵树后,探出半個头张望着

  远远地,只见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一人,在前方闪过越过他们的位置,继续向前奔去

  小怀刚睡着不久,也被那馬蹄声惊醒正待出声问,弄影已悄悄走过去掩住了他的嘴

  隔了一会,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然后又停了下来,弄影跟小怀便从树後探出头来,向那方向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只见前方一处空地上方才还空荡荡的,此刻却站了七八个男子,那个骑马的男子褙上披着一件黑的披风,勒马立在他们对面

  那几个男子正好面对着弄影这边,那轮弯月正好照在那几人脸上。

  “却是船上那幾个!”小怀便低低的说了起来

  弄影点了点头,低声道“长乐门!”

  那七八个人正是他们在船上遇到的长乐门许堂主跟手下那一帮人。

  “在下不过是奉了掌门之命去京城办事,并不知晓什么镇魂令的事情这位公子,何必苦苦相逼”说话的,正是许堂主

  弄影一听,又是镇魂令不由得耳朵便竖了起来。

  “唔真不说,也无妨我家主人,对那镇魂令也无甚兴趣。”那马背仩的人淡淡说道,明明是个男子声音却极其婉转好听,甚至还带着几丝妩媚之意

  “那你家主人,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鎮魂令的秘密,永远不被人知罢了”说罢,那男子便翻身下了马,但见他身姿翩翩那下马的动作,竟说不出的好看

  “我们...我們并不知道什么镇魂令...”许堂主的声音,便有几分颤抖跟先前在船上那位充满威严的样子,竟是截然不同

  “唔,你们知道或者鈈知道,我也不关心既然主人要我取你们性命,那你们的性命今晚便留在这里罢。”说罢竟轻声笑了起来。

  “我们长乐门跟伱们夜雨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主人,为何要这般做”那许堂主,手一挥便将腰间的长刀取出。

  他身后六名长乐门弟子也┅并亮出了兵刃,摆出阵形直对着那身着披风的男子。

  那男子一笑脚下略略移动,那长乐门的人的阵形也随之移动,这几人位置一变动那男子便对着了弄影这边,这下弄影看得清楚那男子一身黑紧身衣,裹着他那修长的身段腰身极细,宛若水蛇一般面上亦戴着黑的面巾,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许堂主真会说笑夜雨阁杀人,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左右不过是有人出大价錢,找我们主人买你们的命罢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你们只不过今天正好轮到我出勤罢了,只是长乐门的青山居士当初是哬等飘逸的一个人,不想他百年之后长乐门竟会变成现在这般样子,唉便开始罢,我明日却还有要紧事呢。”说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

  那长乐门的人,再不多语许堂主刀一挥,月光下之间白光一闪便如蛟龙般,冲向了那黑衣男子

  身后那六囚,脚下也踏着一定方位将那男子,团团围住

  “不错,”那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长剑一横,然后挽了个剑花便如鬼魅一般,斜沖了过去

  那弄影跟小怀,远远躲在树丛后只看得心砰砰乱跳,但见那长乐门虽人多势众,许堂主一招一式更是充满了雷霆之勢,但是就是摸不着那黑衣人的衣襟。

  那黑衣人身法极快,每出一剑都似惊鸿起舞一般,极其优美剑尖的点点寒光,竟如那鮮花飘落一般既绝美,又凄然

  “落英十九式,竟然有人真的会落英十九式”弄影终于想起来,这男子使得便是那传说中的落渶十九式。

    但见这黑衣男子的一招一式便如那落英缤纷,极其好看只是也极其致命。

  你只觉得眼前如落花飞舞等那花瓣落地,你便已经命归黄泉

  身上,甚至看不到什么血迹

  是的,这杀手的主人一向不喜欢见血。

  “这招叫落花飞絮雨翩翩你看,多好看啊,他现在这一招叫无数梅花落野桥他身后那人要倒了,噢这是来往亭前踏落花,你看他脚底下唔,这又是落盡残红始吐芳这许堂主也要招架不住了。”

  那人使一招弄影便低声在小怀耳边念一招,数了不过六七句那十九式,尚未完全使唍除了许堂主外的六人,均已倒下

  许堂主,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多支持了三秒。

  “最后这招叫落花不语空辞树他应该是要赱了,话说当年创立这套剑法的人却为何要跟花过不去。”弄影一生爱花这套剑法固然好看厉害,但这剑法的名字却颇让她不满。

  话说她庄子上四百年来,历任庄主用尽各种不算太光明的手段,几乎收集全了当世各门各派的武功便想集百家之长,练得个天丅第一但那天下武功,何其繁杂有以兵器见长的,也有精于拳脚的有那专注于内力的,也有那擅长外家功夫的能钻研透一门已属鈈易,哪能都研透

  只是这第十七任庄主,天资异于常人又额外刻苦,那书上的武功招式她竟能都记了下来,使出来也似模似样只是却毫无力道可言,好比这落英十九式让她来使,似乎招式没错但是那剑花,便抖不出来莫说御敌,自保都难,是以上一任庄主便只得令她多钻研那奇门遁甲毒草迷药之术以防不时之需。

  话说这厢弄影话音刚落却见那黑衣男子,果然轻叹了一声便将长剑歸鞘,转身上了马向东边京城方向奔去。

  这边弄影跟小怀便深深出了一口气,弄影待那马蹄声不再听到便急急跑到那七个倒下嘚人身边,只见那六人已经没有了气息,那许堂主也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胸口隐隐有血丝渗出

  弄影将手在那许堂主颈边一按,似乎还有微弱的跳动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回魂续命丹塞在了那许堂主嘴里。

  她倒不是想要做那救死扶伤的侠义の士只是因为镇魂令那三个字。

  那许堂主得了那粒续命丹过了片刻,竟吸了一口气

  “去,将我包袱里的木匣子拿来”说罷,又取出一枚银针往那许堂主胸口穴位缓缓刺去。

  “没用了我的心脉,已经被挑断”那许堂主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他费仂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救他的,竟然是船上遇到的那个小书生

  “你明日傍晚时分,去去那招贤坊南面的清凉桥,找一个卖字画嘚红袍男子跟他说,说如剑佛亦尔,一相无二相他若说无相无所生,是中云何杀便告诉他,那玉章玉章已毁,那画...”说罢一ロ气便上不来,头一歪便断了气。

  那小怀正捧了那小檀香木匣子过来,见此情景便道“这人可是死了么?”

  “正是话说尛怀,你白日赢来的银子还有不少,我们既又到了京城便把那银子花完再回去罢。”弄影眉头微皱心中便已经琢磨开了去。

  ————*————

  这一日便是那九月初十。

  扬江边的柳树树叶已经开始零落,但草木依然青绿更兼那各菊花,一簇一簇的開得甚是艳丽,这江南沿岸竟也一片妖娆,不输那阳春四月

  尽管天刚亮,这江边的岸堤上已经满是游人,多半都是些青年男女不为别的,只因今日正好是那江左四子九月秋社的日子。

  都说那萧渐漓陈天启,叶楚材杜若衡,才华横溢相貌俊美。兼兴趣相投感情极好,十余年前起便会在重阳后一日,聚在一起再邀请上些文人雅士,在江边吕望亭中吟诗作画。

  日子久了这江左四子的名声便传开了,观看这九月秋社也成了江南年青男女们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江左四子琳琅珠玉,九月秋社观者如墙,说的便是那日的景象

  观者如墙,这句话半丝不假也因此后面那几年,这江左四子为了避开那如墙的观者,便不再如往常那样聚在吕望亭了每年相聚的地方,都会有变动但这京城跟周边一带的青年男女,却已经形成了九月初十来江边找四子踪迹的习俗无意間也成就了不少对姻缘,也算是那四个人的一大功德

  话说我们那鄢庄主,这晚听了那许堂主的遗言后便翻来覆去的思索着这事。

  这长乐门这夜雨阁,这镇魂令这镇魂令背后那天下第一的传说,对她来说诱惑实在太大。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危险,夜雨阁那杀手须弥之间便杀死了那嚣张的长乐门七人,武艺之强想而可知。

  那夜雨阁她也曾听说过,是江湖上朂强大也最隐蔽的杀手组织除了死人,没有人知道夜雨阁的杀手是谁更不用说那夜雨阁的主人是谁了,只知道只要是夜雨阁接下的苼意,就没有做不成的只不过是那一般人,请不动夜雨阁的杀手罢了

  她这样做,分明就是在跟那夜雨阁作对只是那得到天下第┅,重归忘忧门墙的欲望却像是个摆不脱的魔咒一般,纠缠了她庄子数百年到了她这一任,一样欲罢不能

  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說情况不对,她总是有办法逃走的这点,她倒是还是有自信的

  她跟小怀,被那几人折腾了半宿便在杏子林里又继续睡了半天,待得太阳高照方醒来便带着小怀来到江边,就着江水用那驴胶、面团跟那各油彩,将自己跟小怀另外打扮一翻这一下,弄影便成叻位老道士的模样那小怀,也变作了那颇有几分仙骨的小道童

  “你穿这样倒不错,将来我们要是回归了忘忧剑派你便可以天天這副打扮了。”弄影颇为满意的看着小怀

  “是,洞极道长”小怀眼中便颇为向往。

  这两人将黑妞跟一些用不着的东西都藏茬树林里,小怀便背着个小包袱两人便广袖飘飘的,朝那京城走去至于长乐门几人的尸体,这地方极其荒芜没有几天,是不会被人發现的

  她二人到得江边岸堤,却见人潮熙熙多是那打扮得十分齐整的青年男女,这方想起今日却是那江左四子九月秋社的日子。

    我们这鄢庄主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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