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穿越我的英雄学院是男主的妹妹到陆家,有个妹妹叫陆茜的,类似王朝争霸的穿越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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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地区宋墓的研究.pdf 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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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位论文憾书峰
嗍妒年爹月扔、日
学位论文使用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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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位论文作者: 斗德、呜
日期:Ⅻ/年S为咖
近年来,在我国东南地区发现了丰富的宋代墓葬遗存,其独特的墓室结构、
精美的随葬品,都从不同侧面反映着宋代该地区人们的社会生活,因此系统研
究东南地区的宋墓具有重要的意义。根据现有的考古资料、历史文献及前人的
研究成果,从平面形制上可将东南地区宋墓划分为单室、双室和多室三种类型,
每种墓葬又各有不同的建筑材料构成。本文以纪年墓的具体形态为标尺,按照
墓葬形制、随葬品等方面的变化,将东南地区宋墓分为前后相续、互有继承的
三期,即宋太祖一宋仁宗时期(公元960—1063年)、宋英宗一北宋灭亡时期(公
随葬品都做了具体的分析,从而理清了该地区宋墓的发展脉络,即形制上单室
墓由多变少、双室墓及多室墓由少变多;随葬品逐步变多、变精这一演变过程。
在上述探讨的基础上,笔者又详细介绍了东南地区宋墓的墓内装饰特点:
运用仿木结构的墓葬较少,仿木结构也比较简单;墓内雕刻数量不多;墓内壁
画内容以人物为主,墓例较少。并将该地区宋墓和同时代中原地区、西南地区
的墓葬做了对比,总结出该地区宋墓重随葬品而轻墓内装饰这一地域特征。然
后对东南地区宋墓出土的各种较为典型的随葬品做了介绍,并从中探讨了宋代
手工业生产所取得的较高成就。笔者还对东南地区宋代火葬墓的特点和形成原
因作了探讨。最后再以客观的视角,通过墓葬因素去分析当时该地区的社会生
活,包括意识形态上的三教合流、生活追求上的精巧雅致等特点。结语部分对
东南地区宋墓总的特点和所反映的社会状况做了概述,订正了传统中“宋人薄
葬”的观点。
关键词:东南地区
Southeastin
foundrichburial
China,people
Remains.TheirTomb
structures.andbeautifulfuneral reflectthe
sociallifeof
indifferent toresearch
people regionSongdynasty
tombsOsouth-easternChinaisof
Songdyna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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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穿越到古代当小孩!!以后请叫我小侯爷~~
穿越到古代当小孩,牵着丫鬟溜大人~以后请叫我小侯爷!
楔子 天下无双  火焰,掀起浓烟,遮挡了所有视线。  现代化的都市,此时却如同古战场,血腥和火焰掀起漫天而刺眼的红。  火光之中站着一个人,他怀中还横抱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看不清容貌,也分不清生死,他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望向火光的外面,那里站着一群曾经他无比熟悉的人。  “陆羽,放弃吧,你走不了的。”  “我本就没想走。”  他没有说谎,这里也没人会认为他在狡辩。  因为他是陆羽。  三岁被黑水营收留,十三岁正式成为黑水营成员,二十三岁在只有一百零八人却能任意支配天朝数百万军队的最神秘组织——黑水营之中,凭借一双拳头爬到排名第十。三十三岁被称为‘天下第一杀手’,成为无数人只能仰视的存在……  每隔十年,陆羽就会创造一次奇迹。  他修为很高,全世界六十五亿人之中,能成为他对手的人不足一个巴掌。但他真正让人恐惧的地方却是智谋。  ‘算尽天下,棋奕九州,似人非人,黑水陆某。’天朝西南部有一个小国家,独裁政权,行事天怒人怨,很多国家派过杀手去暗杀,但都没有成功过,有人戏称要想杀掉他,就必须灭掉那一个国。刺杀的任务也变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羽接了下来,十天之后,那独裁者的三百七十名护卫还在,豪华别墅的各项最先进的安保设备也没有遭受到一点破坏,可他还是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直到四个小时之后才被人发现,从而引发了一场惊动世界的内战,也让天朝在其中捞到了极多好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能做到’。  ‘黄白纪元’,是二十二世纪发生的最重大的一次变革,影响了整个世界。通俗点说,就是‘金本位’的国际货币体制,突然变成了‘铂金本位’,让那个以依靠控制黄金从而控制整个世界的共济会成为昨日黄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第二世界国家趁势而起,其中早就开始积攒铂金的天朝瞬间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货币被所有国家所相信,成为新一代世界货币。  而这黄白纪元的始作俑者,以‘恐怖分子’身份将美联储洗劫一空的正是陆羽本人!  一个被世人称为‘妖魔’的家伙,一生从未犯过一次错误,但只要一次,就足够致命。  他没有走,因为他要赢这场在他看来是低级与无能的象征的战斗,他需要杀出一条血路,给自己,还有自己怀中的这名女子开辟出一条生机。
  “上!”  一声令下,冲霄火光,漫天血雨,两朵星芒点缀出一幕血与火之中的绚丽星空。  既然他站在了这里,就证明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漏算,或者遗忘什么,一把特殊材质的匕首,带着漆黑的光泽,刺穿了他的心脏。  血,蔓延成无法愈合的伤。  陆羽伸出手,致命的手,却化成一片轻柔,抚摸着刺中自己的女人的脸,然后怅然闭上眼睛……  “营长,这个恶魔他……他就这样死了?”  “圣人云,天若有情天亦老,一个魔鬼也敢贪图人间美好?”  哗!  好一场雨,突如其来,携风而至。  黑水营营长立于雨中,暴雨离他身体一尺便被隔绝,溅起一层水雾,让他看起来不太真实。  火焰在大雨中稍歇,面前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尸体,那曾经被捧在温暖怀抱中的女子,却消失不见了。  “下雨天,最适合送葬,天幕雨帘……哼,你死的倒也算是美景。”  天地肃穆,仿佛真的在进行一场送葬的仪式,除了风雨声,什么异响都没有。  却突然间……  劈轰!  陡然一道惊雷落下,直劈在陆羽身上,电流划过,荡起一股恶臭还有尸体的晃动。  “哼,看来天都不容你!你死……呃?”  轰!  突然又一道雷,再次劈在陆羽身上。  旁边有人汗颜道:“这……这是劈一下都不解恨吗?”  轰!轰轰!轰轰轰……  先一下,又一下,接着两下,再之后,数十道雷接连劈在陆羽身上。  在外人看来,竟然……有些好笑,仿佛一劈不中,试了几下准头,好不容易找到方位,就一顿乱打。  只一会,陆羽的尸体就在雷光之下彻底变成了飞灰,当真算得上是‘飞灰湮灭’,除了地上一滩漆黑,什么都没有留下。   
 “雷击?哼!”  陆羽冷喝一声,便挥舞起自己的手臂,使出自己隐藏的最强功法。  “哎呀……”  一个年轻女子痛呼了一声。  “夫人您怎么了?”  立即有一个关切而稚嫩的声音在一旁紧张的喊着。  年轻女子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还没出生就知道欺负他娘,看来以后也是个淘气的家伙……这一下踢得可真疼啊。”  “夫人,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算了,定是这小家伙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无碍的。对了,你以后可别再叫我夫人了,我原本也跟你一样是个陆府中的死契丫鬟,你以后就叫我……姑姑吧。”  “哦……奴婢知道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搓着手委屈的应下了。她明眸贝齿,虽然不是太漂亮,但眉宇之间透着清秀,想来长大了也不能难看。  年轻女人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叹息了一声。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么大就开始照顾陆家的主子们,小小的年纪却要事事都做得妥帖,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  女子名叫‘苏氏’,仅仅只有一个姓氏。她五岁被卖进陆家,一直勤恳做事,直到年前因主子醉酒应将她拉上了床,这才有孕在身。但因为晋国极重礼教,各大家族更是极重颜面,这种跟丫鬟生下子嗣的事情是绝不能对外宣扬,所以也仅仅是安排一个偏僻的小院,再加上一个刚刚能照顾人的小丫头,例钱也仅仅是丫鬟的三倍,堂堂一个‘准夫人’连官家都不如。  但此刻她却很满足,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终归要成为母亲。  陆羽听着外面两个女人的对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生杀了无数妖族,灭了无数族群,最后还杀掉了那么多自己人,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他都算得上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虽然最后被雷劈死显得有些荒谬,令人哭笑不得,但这个结局他能接受。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奋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他像是漂浮在水里,空间不大,但足够让他旋转。肚脐上有一条‘东西’牵着,好似长在他的身上……  ‘我成胎儿了?!’曾经最强大的斗士,最诡异的杀手,最妖邪的谋士,陆羽自然能想得出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知道,却不敢相信。  上一辈子修炼之中,对于‘结元婴以转世’的说法是有听说,但却是呲之以鼻不以为然,先不说生命是如何的奥秘,单说元婴那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他哪里会拥有?  也许是一个梦呐?  陆羽正想着这些,突然感觉到肚脐中一股力量传来。  他微微一愣,仔细体会那股力量,随后便狂喜起来。  ‘欲得先天,首要胎息’,修为早已登堂入室的陆羽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脐带中缓缓的不知道从何处流淌而来一丝丝白色能量,是陆羽从未见过的东西,但仅仅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正是传说中的‘先天之气’!
 有了这先天之气,陆羽一扫心中阴霾,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炼之中。  他在上辈子修炼的功法是由意外得来的那两柄匕首上领悟来的,他随便就给定了个名字,叫做‘寒星决’,刚开始练的时候只为了增强修为,可随着功法的加深,陆羽竟然在其中渐渐摸索出一套规律来,更确切的说,是他虽然只练到初步,但却已经能够预估到自己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各种变化。  功分九重,他上一辈子也只练到了第四重,却已经是漫天无敌手,只有那天地之威的雷霆才能要了他的命。  四重,御刀行!  而此时,在他有意之下稍微吸收了那么一丁点的先天之气……叮的一声,体内骨头发出类似金属的响动,曾经困住他三年之久的第一重,竟然突破了!  这先天之气修练起来容易的让他发疯。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他都用来修炼,渐渐的竟然突破了四重,又来到了五重,甚至迈进第六重。  六重,风沙漫!  他敢肯定,只要再给他十天时间,他就一定能突破这道瓶颈,步入那未知的第七重。  七重,艳阳惊!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可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临盆时间到了。  陆家叫来了产婆,苏氏也惨叫了整整一夜,这让陆羽纠结了起来。  是再修炼,还是放弃抵抗的出生?  如若放弃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是否有这样接触到先天之气的机会,而且他现在正处于修炼的紧要关头,如果此时放弃了,那么很有可能走后入魔,让修炼出现问题。  但若是不放弃,依旧继续修炼,这苏氏孱弱的身子又不可能坚持的住。  怎么办?  陆羽升起了一丝侥幸心理。  仅仅十天而已,晚生个十天,自己的母亲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在这种纠结中,又是三天过去了。  苏氏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憔悴,每个夜晚都无比难熬,甚至那些产婆都惊慌失措起来,各种催生的手段也都用了。  这一日,陆羽更是在她的身体里面听到外面小声议论,‘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该死!  陆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修炼而已,机会失去了可以再去寻找再去争取,可是孕育自己的这个女人,这个在上辈子极为陌生的存在,应该被称之为母亲的存在,失去了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不犹豫,陆羽在比预产期晚了近一个月的一个无风无月的晚上,出生了。  出生之后陆羽悲哀的发现,这样突然中断修炼的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他全身的修为瞬间消失不见,不但这样,不管他如何使力,他全身的力量就会被两条小手臂给吸收的一干二净。  才出生的他,竟然一下子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让产婆一度以为他是个死婴。  ‘原来我真的又活了。’陆羽却并不悲伤,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没有什么事会比活着还强。  ……
  三年一晃而过。  “妈,我回来了!”  身体稍显瘦弱的陆羽捧着一把泥土,兴高采烈的跑进他住的那个小院。  “都说多少遍了,要叫娘亲……哎,傻孩子又跑出去玩土了?”  苏氏见陆羽的模样,脸上忍不住有些伤心,但还是将他拉到身边,温柔的用自己的围裙把他的小手给擦干净了。  她又擦了擦陆羽满是灰土的脸,又是感到痛心,又是感到安心。  她自己的孩子是个‘傻子’,她自然痛心。  两岁才会说话,之前成天到晚就会睡,睡醒了就吃,先前是吃奶,她加上奶妈两个人的奶水都供不够,只能用细粮磨些面糊来喂他,就这,每天他还都能吃好几碗,比一般的大人吃的都多!但却怎么吃都不胖,就像肚子里面有个无底洞。  等好不容易会说话了,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我饿’。  这让苏氏愁苦的想死。  自己儿子满月抓阄的时候,面前放着宝剑、毛笔、算筹、元宝……一大堆的东西,他却偏偏什么都不抓,偏巧一只鸟落在旁边,他就扑了过去,鸟受惊吓急忙飞走,掉落两根羽毛,他就把这最廉价的羽毛死命抓在小手里面。  于是他的名字就叫陆羽,跟上辈子的名字一样。  名字是陆高枫给他取的,那时是陆高枫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儿子,也是这么多年之中的最后一次。  苏氏每天都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变得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等好不容易陆羽能走了,却又每天都跑到院子里面扣土,非要把全身弄得脏兮兮才满意,只要稍微不注意,还会跑到院子外面去,哪里土多上哪去。  看着这样的陆羽,苏氏怎么可能不痛心?  可是她也安心。  苏氏从小便在这大家族里面生活,对这种家族中的事情最是清楚不过。  所以她最害怕的就是大少爷的态度。  可自从大家都知道陆羽行为怪异以后,大少爷一共只来过三次。  第一次大少爷带来了十个人。  第二次大少爷带来了两个人。  第三次是大少爷自己一个人来的,看陆羽在池塘边抠泥玩,看了足有半个时辰,然后就走了。  从此大少爷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苏氏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傻人有傻福。  “妈,你把这个吃了吧!”  正这时,陆羽将自己的小手从母亲的手中抽了出来,摊开,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小圆球,有小手指肚那么大。
 苏氏马上一脸的苦色。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这儿子隔三差五的就会拿回来这种‘泥球’,非要让自己吃,不吃他就哭。还好,这泥球吃起来并没有泥土的腥味,吃下去也不会拉肚子,只要能让羽儿高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东西给吃了。  陆羽看着苏氏把泥球吞下,又上去扒开苏氏的嘴往里面看看,检查是不是藏下没吃。  检查完毕,他咧嘴一笑,便摇晃着身体又跑了出去。  “哎,这孩子……”  看着自己孩子的小小背影,又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阮,苏氏的心才放了下来。  陆家的傻少爷,在人们眼中的永远咧嘴欢笑的白痴娃娃,此时却独自一人皱着眉头坐在水池旁边。  “该死!”  陆羽的小嘴撅的老高。  小阮忍不住好笑,蹲在他身边问道:“难道这一池清水也惹到少爷了?”  陆羽转头看着近在尺咫的可爱笑脸,尤其对方毫不在意的贴着自己,这让他有些脸红。  咳嗽两声才说道:“本少爷的心情你不懂。”  转世投胎,修为全无,又是一个大家族中的庶出子孙,陆羽的心情真的没人能懂。  小阮不懂,但小阮知道如何让自家的少爷开心。  “既然少爷不开心,那今天晚上奴婢暖着你睡吧。”  陆羽一愣,随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一会才‘哦’了一声,怕是他自己都听不见。  这三年时间他虽然无法修炼,可也没闲着。因为他的失误导致母亲落下病根,古人女子很容易早逝,都是因为这生育一道,鬼门关三个字十分贴切。  按照陆羽的估算,苏氏从小劳苦,又早年生子,再加上他这么一闹,怕是活不过三十岁。为了弥补,也是为了他上辈子从未享受过的亲情,他花费了极大的精力,终于在这土地之中找到了‘灵丹妙药’。  土灵丹,在原本的世界里,陆羽在一些极为隐秘的天地美景,也就是所谓的洞天福地中才能在某些奇花异草的根茎处找到一种其他人根本看不到的白色的小球,好似一颗颗小珍珠。  陆羽曾经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才积攒了十七颗这种小白球,可就是仅仅这十七颗小白球,就让陆羽突破了困扰了他好久的第四层!  这种小白球的珍贵程度自然显而易见。  可就是这种小白球,就是这种曾经被陆羽认为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竟然在这个世界中,在这个十分普通的小水池旁边,一株株平凡的小草下面,就有超过四十多颗!  他赶忙把这些小白球给收集起来,自己却不舍得吃,用泥土中最中性的净土将小白球混合起来,用泥球的方式喂给他的母亲。  上一辈子他缺少的亲情,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拥有了,他不会让自己去丢掉它。  “少爷,每月初五你都会在屋子里面屋子里面睡一整天,今天怎么破例出来了?”  小阮蹲在陆羽的身边,小声的问着。  陆羽眨了眨眼睛,没有来由的说道:“今天家里有人来了?”
 小阮点头道:“听说是花府的人上门见礼,家里人都在前院候着,可这人手还是不够用,连少爷的母亲……都被叫过去了。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陆羽笑道:“还能为了什么?我早就想带着母亲离开这个不把我们当作一回事的家族,可惜母亲就是离不开这里,哎,既然不能走,那也只能让自己在这家里稍微有点地位喽。”  小阮笑道:“地位?那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地位呐?”  “我想要的?”陆羽转头轻轻一笑,随后站起身来,看着那无尽苍天,幽声说道:“我不知道上天为何给我一次重来一回的机会,但既然现在我活着,我就必须得到那些我不曾拥有的东西。我想要这苍天不再血色,我想要自己再不变为别人的工具,我想要一份家人的温情,我还想要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呵呵,我怎么如此贪心?就像另一个世界那些天真的少女。我到底想要什么?简单点来说,应该是自由吧,这很难。”  “不过首先……”陆羽突然眯着眼睛郑重其事道:“要一床蚕丝被!超过两斤那种!”  小阮一愣,就被陆羽这‘远大’的抱负给逗乐了,随后贴着他的身子说道:“少爷怕冷,所以奴婢晚上暖着你呐。”  陆羽脸红的将头瞥向一边,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可是你会冷……”  小阮怔了一下,随后一脸幸福。  陆羽没有看到小阮的表情,因为他此时正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自由……很难!他有一个巨大的计划,需要无数件小事堆砌积累起来,就像下一盘围棋。而这盘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就是那个马上会自己跳进他棋局中的人。  ……  “呦,你们宅子里面怎么有这么一个小泥孩啊?蹲在那里干什么呐?撒尿和泥玩呐吧?嘿嘿,这一定是你们家下人生的孩子吧?怎么也没个人来管管,好端端的后花园,都被他给糟践了。”  陆羽在这池水旁又‘玩’了大约一个时辰,一个稚嫩却无理的声音就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陆羽没有回头,小拳头握紧了一下,却又松开,继续在泥土中翻找。  “哎呦?还不理人?不会是个傻子吧?喂喂,你们陆家对下人还真是好呐。”  那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走上前来一边说一边拉起陆羽的后衣领。  陆羽愣了一下,这才转身看向对方,发现是一个只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六岁左右,他身上的衣着很华贵,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走过来,正是陆羽名义上的姐姐——陆茜。  陆茜是家中的小公主,今天九岁,虽然照陆羽上辈子的认知,这应该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可是在这个世界里面,尤其是面前的这个陆茜,却已经是能文能武的大姑娘了,能由她陪同,这个小屁孩的身份自然不一般。兴许是想要在陆茜面前展现一下男子实力,那个六岁的男孩不停的摇晃陆羽的身体。  “你这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陆羽却只看陆茜的反应,自己是陆家的子嗣,这是陆茜知道的事,可结果让他失望了,陆茜仅仅是别过头去,不予理睬。
  “哎……”  陆羽深深的叹了口气,扭头对那个六岁孩童说道:“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那孩童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原来不是傻子啊,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是聋子哑巴!我后悔?我花家大少爷做事什么时候后悔过?怎么?想让我放开你?来,你给少爷我学两声狗叫,少爷我就放了……”  “你怎么会这样狂妄和无理取闹?我在这里并没有碍着你什么事,你却偏要找我的麻烦?世间事大不过一个理字,难道学堂上教习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陆羽看着对方真切的说着。  “为什么找你麻烦?就因为小爷喜欢!不要说小爷瞧你不顺眼要教训一下你,就算小爷把你杀了,那也是毫无问题,为什么?嘿,小爷喜欢!你这小杂种又能怎么样?”  “能不骂人吗?我没有招惹过你,甚至没有见过你……”  “骂你?小爷还打你……嘎!”  陆茜也是一阵惊疑,说实话,她虽然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但只听说过这个弟弟是个痴傻孩童,还真的没听他说过话,如今一听,又觉得一个三岁大的娃娃竟然能说出‘后悔’这样的词句,倒是十分怪异。  可正在她疑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花家大少那个‘你’字还没有说完,他就突然感觉到自己肋条一痛,接着半个身子都麻了起来,竟然一丝力量都用不上了?!接着自己右腿又是一痛,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想要用手支撑却发现手臂根本抬不起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噗咚,鼻梁正拍在地面上,那酸爽,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却是真疼,脸皮跟地面来了个摩擦发热,这热没发起来,皮倒是破了,血也开始往外流。  “啊!”  “呀!”  惨叫的是花家大少,惊叫的却是陆茜。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自己这位让全家面上无光的弟弟,突然用稚嫩的手指在花家少爷的软肋处点了一下,花家少爷就整个人呆滞住了,还有往下倒的趋势,随后就又看到陆羽慢条斯理的伸出自己的脚,鞋尖正好提在花家少爷的膝盖下方半寸处,然后花家少爷就这样悲惨的摔了下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似简单,可自幼练武的陆茜却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与精细,竟好似某种武功招式。  随后,她就再次惊讶的发现,自家这位弟弟正缓缓走到花家少爷的面前,然后蹲下,伸出手拉住花家少爷已经散乱的头发,将他的头给提高了一分,正好四目相对,而花家少爷因为吃痛,脸皮都挤成了一团,再配上那满满的血迹,看起来甚是恐怖。  “你现在知道后悔是怎么回事了吗?”陆羽歪着头,面无表情的对花家少爷说着。
  花家少爷又怒又惊又恐,下意识张嘴就要破口大骂,可才把嘴唇张开,就被陆羽突然没来由的一个耳光抽了过来,准备说的话变成了气从嘴唇喷出,倒像是放屁。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只要从你口中听到哪怕一个不礼貌的字眼,我就还让你学学后悔这两个字。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话吗?嗯……同意的话,你点点头也行。”  花家少爷都快哭了,想要求助陆茜,可头才转了一半,还没看到人家,一个巴掌就又抽了过来。  疼,真的疼,从小到大从未这么疼过,突如其来的‘新鲜感受’倒是让花家少爷学乖了。  哭着,却也还是点头了。  陆羽也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家少爷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叫花千树……”  “花千树?”陆羽歪着头琢磨着。  “你……你在干什么?!”而这个名字终于提醒了陆茜,让她从惊讶和呆滞中瞬间恢复过来。面前这个满脸血污的家伙,是花千树,花家大少爷!花家,是一个连父亲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家族,更重要的是,花千树还是独子,是他老爹花万轩的心头肉!  想到花万轩的名头,陆茜忍不住打了个机灵,一边喊着一边冲上来试图制止自己弟弟的暴行。  可才迈出一步,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低头看,却只能看到一只粉嫩的手,还有一条廉价的粗布衣袖。  小阮,不知何时从后面将陆茜揽在怀里,手中一柄看似粗糙的匕首正抵在她的脖颈处,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让陆茜血溅三尺。  “你……你做什么?”  陆茜的声音带着颤抖,一动不敢动。  小阮表情冷若冰霜,声线冷酷的说道:“少爷做事不喜欢别人打扰。”  “小阮!”陆羽呵斥一声,随后苦笑着说道:“她,是我姐。”  小阮想了想,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手中匕首离开陆茜的脖颈,却又对准她的心脏,还说道:“刺心而死,死后不会影响容貌,下葬时会好看一些。”  陆茜听到这话,又气又怕,却不敢移动分毫,更不敢开口说话了。  陆羽苦笑一声,摆手道:“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转头又看向花千树,突然恍然大悟状说道:“花千树?啊,我想起来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小轩雕筑花满楼,焦琴声动,湖映斒斓,一曲霓裳舞。’花千树?好名字,只不过你跟这个名字不太配啊,就凭你这性子,你应该叫做血长流才对啊。话说回来,你现在已经知道后悔的意义了,那么你也应该学会道歉,你骂了我,又试图来打我,怎么现在还不道歉?你还要让我等多久?还是你觉得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对……对不起……”  花千树很没骨气的说着,他真的很疼。  陆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样就好,就是一个乖孩子了嘛。你看,你我之间的矛盾算是解除了,一笔勾销了,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什……什么问题?”  花千树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嘛,就是……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你们呐?”陆羽的声音突然阴沉了起来:“你是花家大少,而我是一个陆家的庶出,唔……不对不对,其实我在陆家的地位跟你口中描述的也差不多,如今伤了你,我那个不负责任的便宜老爹说不准真的会因为你的伤而拿我的命去赔呐,你说……我是把你们两个衣服里面塞上石头扔进这湖里面好呐,还是现在就把你们拉到那假山的后面,挖个洞把你们埋在里面好呐?我很纠结啊,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哇!”  花千树不过六岁。听到陆羽这样一说,第一时间就哭了,那叫一个可怜,那叫一个悲惨,那可真是一把鼻涕一把血啊。  “呵呵,”陆羽却笑的更厉害:“说来也真是你倒霉,你们两小无猜的一起逛后花园,怎么也没有一个家丁陪着呐?你看看,如今你都要死了,都没有人来救你。你在这花园里面走了一阵吧?是不是很美?呵呵,这里不但美,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大,大到不管你怎么哭喊都没有人会听到,会来救你,所以我才没有现在割掉你的舌头,用石头堵住你的嘴呀。”  陆羽天真的眨着眼睛,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天真的乖宝宝一样。  花千树一下子就被吓的不哭了,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陆羽,满眼都是祈求。  “陆羽!你敢!”  陆茜在一旁大喝出声。  “呵呵,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姐姐了,”陆羽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已经酸麻的腿,笑道:“姐,姑且这样叫一声吧。我敢?呵呵,你说我敢不敢呐?我不但敢,而且必须要这么做才行,杀了你们,我能活,不杀你们,我和我这娇滴滴惹人爱的小侍女就要双双毙命了,你们死总好过我们死,这买卖划得来。”  陆茜一怔,随后喊道:“你杀了我们,你也逃不了,这里是陆家!”  陆羽耸着肩膀道:“我知道啊,对啊,这里是陆家,不过……呵呵,正因为这里是陆家,陆家人全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我就马上杀了你们,也不处理,就把你们扔在这里,姐姐,您觉得有谁会想到是我做的?”
  “你!”  陆茜喊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是真的怕了。  首先是自己面前的只有三岁的弟弟……只有三岁啊!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他想的那么全面,理由又是那么充分,明显就是已经做好了要把他们杀掉的决定了,叫陆茜又如何不怕?  “我……我是你姐姐……”  “艹!”陆羽突然一改笑眯眯的神态,大声吼道:“现在他妈的想起来你是我姐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们不理会当我不存在这都不要紧,就凭有小阮在身边,我都感念你们陆家的情。可我终究是陆家的人,对内怎么都行,但对外,你就能冷眼看着一个别家的孩子欺辱你的弟弟?他不是在侮辱我,是在打整个陆家的脸!”  “我……哇!”  这样一骂,陆茜突然也哭了起来,她委屈极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着急之下,好像只有哭了。  “哎……”骂完人的陆羽仰天长叹,边摇着头边走回到花千树的身边,蹲下来说道:“你们啊,小小年纪就不让人省心,既然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那么只好让我帮你想了,你们想活,我想永远封住你们的嘴,我又不想杀了自己的名义上的姐姐,这很复杂,而且做起来成本不低啊。”  他一边说一边深受入怀,掏出两颗只有小指肚大小的好似药丸的东西,又十分心疼的看了两眼,嘟囔道:“这每一颗都炼制不易,好不容易弄出来两颗,难道马上就要用掉?哎,可惜,哎,浪费…”  嘟囔了好半天,才将那看似药丸的东西放在花千树面前说道:“你看呐,这东西叫做‘百依百顺’。名字很暧昧,但用料嘛……咳咳,不说也罢,只要你记得这小小的一颗里面,有一对你瞪圆了眼睛也只能勉强看到的小虫子。这种小虫子没多大能力,就是能生!你看到这药丸的表皮没?它炼制起来非常难,原料……算了,也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它是为了让那一对虫子‘睡觉’的。这东西一会我就喂给你,药丸会贴在你的肚肠上,慢慢的慢慢的融化,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它就彻底没有了,里面的一对虫子就会出来,它们会生出很多很多小虫子,一天的时间里啊,就能生出好几万只!它们以你肚肠上的血肉为食,快速长大,然后再生,你倒时会感觉到肚子里面疼的厉害,比现在你脸破了鼻子塌了还要疼上一万倍,不但疼,还很痒,痒到你很想挠,挠破了肚皮还会继续挠,但你不用担心,肚皮破了也不会出血,因为里面全是那些虫子,它们会从你的肚子里面爬出来……”  “哇!”花千树又哭了,“我不要吃,求你了,别给我吃!”  “不吃怎么行?”陆羽皱眉道:“不吃的话,现在就把你扔到湖里。”  “不要扔!呜呜呜!”  “那不扔就得吃。”  “我不吃!呜呜呜!”  “我靠!”陆羽怒了,“你他娘的熊孩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马上死,要么就吃下去。”  “吃下去也是个死,还死的那么惨……”  花千树好似一下子聪明了很多。
  陆羽道:“谁说吃下去马上就会死?”  “有……有虫……”  “虫子外面有这药衣啊。”  “药衣会……会会……化掉的。”  “你不会不等它化掉就来找我再要药衣吗?你看……”陆羽再次深受入怀,又掏出两颗跟之前一模一样的药丸,说道:“这两颗里面是没有虫子的,吃下去,它们就会再把你们最先吃的那颗包裹起来,这样虫子就出不来了,你可以叫它解药。”  花千树一愣,随后一下就不哭了,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像他只有六岁就开始考虑‘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未来绝对是有出息啊,陆羽心中恶意的想着。  不一会的工夫,花千树便重重的点着小脑袋道:“我吃!”  “这就对了,当孩子的,还是乖一点好,乖一点可爱。”  陆羽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药丸塞进花千树的嘴里,等着他吞咽下去又检查了一遍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他了。  之后就走到陆茜面前,举起手,小药丸在陆羽小小的掌心中滴流乱转。  “你……你敢!”  “哎呦,您说笑了,我为什么不敢呐?人家花家大少爷可是吃了的。”  “我……我可是你姐姐……唔!”  陆茜一张嘴,药丸就被陆羽给扔了进去,差点把她给呛到,下意识吞咽一下,就进肚了。瞬间,陆茜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显然是被吓得不行。  终究她也只是个九岁的丫头。  陆羽很奇怪的扯了扯陆茜的衣服,尤其衣领附近硬生生被他弄出几道褶皱,还狠心的捡起一块石头把陆茜的手掌划伤,把她疼的直皱眉,却敢怒不敢言。  随后才拍了拍手笑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他就又走回池塘旁边玩泥巴去了,只留下两个人呆滞互望,一脸哀愁。  等陆茜和花千树回到正厅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大厅之中有十几个人正在叙话,其中坐在正位的有两个人,一位正是陆家现任家主陆高峰,坐在他对面的,是他至交好友之一,花家花万轩。  花万轩听说自己的儿子和陆茜回来了,便笑着转头看去,虽然陆茜要比自己的宝贝儿子大上三岁,但可谓是女大三抱金砖,而且陆茜‘凶名’‘才名’都在外,倒是可以在婚后好好规矩一下自家的淘小子,所以两个小家伙单独出外游玩,倒有一多半是他的主意。  可是就在他转头看到自己儿子的狼狈相的时候,笑容直接僵在脸上,渐渐转为阴沉。  “是谁?!”  花万轩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  花千树却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没……没谁,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花万轩满脸不解,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包庇打他的人,可随后……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甚至出离愤怒。  因为陆茜也小声的说道:“是的,刚才……刚才我们到池边玩,千树弟弟不小心……不小心摔了一跤。”  花万轩生气的并不是陆茜合起来骗他,而是因为看到了陆茜的衣服,她衣衫不整,明显有拉扯过的痕迹,而她的手上有伤,不像是撞到什么,反倒像是她去打了什么,而把自己弄伤的,再看着自家儿子那一脸羞愧与躲闪的眼神,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原因?
 一定是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放肆的试图去非礼陆茜,反被陆茜一顿暴打,这才弄出如今这幅景象。  花万轩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怒其不争,越想也是有火,便琢磨着用什么法子找个借口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不孝子。  “哼!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也能摔跤?平日里的功夫都是白练的吗?哼,最近没有考校你功课,看来你是偷懒了,正好几位叔叔伯伯都在,你把前些日子为父教给你的那套掌法练练吧。”  “啊?!”  面对花万轩的命令,花千树的反应好似比自己被打了一顿还难受  花家自古商贾,习武天分真的从根起就不怎么地,再加上好吃好喝好玩的生活,花千树能练成什么才叫怪事,至于那套掌法,也是花万轩的一位朋友送给他的秘籍,原本也算不错,却被花万轩曲解的不成样子,还非要教给花千树,让他每日演练,这不光是劳神劳体,更丢人。  “怎么?不想练?”  花万轩眼睛眯了起来,伸手在桌子上一扣,竟然直接弄下来一条木头,看了看,却又觉得粗了,再扣,变的小手指粗细,才冷声喝道:“不想练,就家法处置!”  这一番闹,看的旁边的陆高枫牙都疼,他最见不得花万轩这副嘴脸,又是想要教训儿子,却又心疼,那木条莫说是打人,便是去打一只田鼠,棒子打断了都未必能打死。  “好了好了,原本喜庆的日子倒是叫你弄得无趣了,孩子嘛,不想练就不要强迫他。”  “怎么?你是怕污了你的场子?”  陆高枫苦笑摇头道:“你啊你,明明就是一个文人,却偏要做这种市井模样,在我看啊千树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与其演练武艺,不如略施文采,倒叫我们这些个粗人也陶冶陶冶。”  旁边一人马上附和道:“正该此理,便是如今的官家都喜好诗词,喜舞文弄墨之事,我们却在这里让孩子打打杀杀的,不合时宜喽。”  另一人又道:“既然难得机会,与其考校千树一人,不如把各家孩子都叫来,好好比试一番,倒要看看这临江城中哪家才真的算是文武之才。”  陆高枫抚须笑道:“此举甚妙。”  被这样一说,花万轩还真动了心思,自家儿子在武学修为上怎么样,他清楚的很,秉性如何,他更知晓,但自家儿子唯有一点极好,也总能给花万轩长脸,便是他不甚喜欢的‘诗词小道’。  咳嗽两声,微微点头算作同意,同时也不停给自己的儿子使眼色,那意思明显是‘要想免去皮肉之苦,就给老子长长脸!’
 又过半个时辰,陆茜花千树都去梳洗一番也换了衣服,几家孩童也被下人带到,整个客厅中倒是越发热闹了。  陆高枫笑道:“既然最先要考校的是你,自然要有你家麟儿先来了。”  花万轩憋不住笑脸,却还要谦虚道:“这个么……也好,就让这臭小子先抛砖引玉。”  花千树就被身后各家孩童嬉笑着推搡出来,其实来到这里的孩子真没有怯场的,身在大家族,总要弄点文墨来充场面,即便没这种才情,那也或买或偷,总能做到人腹一首,关键时刻拿出来应景。  花千树也不例外,他也有几首满意的,不过其中大多却真的是他自己写的。  执拗了好半天,花千树才小声吟诵道:“晚春花开并蒂枝,小楼又夜风雨息,乳燕晚归竞无路,落花拂袖……水戚戚。”  哗!  声闭,众人惊。  “花家公子果然奇才,呵呵呵,这首诗……好,妙!好一个花开并蒂,好一个水戚戚,若非亲耳所闻,谁能说这词句竟是出自一个六岁孩童之手?当年先魏,二世被称八斗之才,好天下文采只十斗,其独占其八,可谓独占鳌头,如今听小公子之句,怕是比那二世也只强不弱,莫非九斗之才都尽数落于你花家手中?当真让人艳羡呐!”  一个以文采见长的家主不吝赞美之词,虽有夸大吹捧之意,但如此诗句确实难得,尤其是出自六岁之手,却是世间罕见。  连陆高枫都一脸惊讶,忍不住赞叹:“正是如此,应是如此。”  “呵呵呵……”花万轩已经彻底憋不住乐了,“哪里哪里,不过就是小儿游戏之作,诗词本是小道,不足道也。”  “哪里的话,观其诗句,足见其为人,可见你花家的这位公子他日必非凡品呐!”  “哪里哪里,哈哈哈,哈哈哈……”  花万轩高兴的摸不到北了。  而陆高枫还真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甚至有些生气。  一旁一个眼尖的,赶忙出声道:“不过……若说咱这临江城中年少一代中杰出之辈,还要数陆家这位掌上明珠,茜儿侄女了,那日一句‘埋尽天下不平事’当真豪气万千,也不像一位女子所作,只不过不知最近是否又有新作,可否拿出来给诸位叔伯瞻仰一番?”  “唉?这是什么话,她一个小儿之作怎配得上‘瞻仰’二字?莫要折煞了小辈!”陆高枫表面怪罪,但脸色却一下转好,转头对陆茜说道:“诸位叔伯都在看着你,还不把最近新作拿出来让各位叔伯‘点评’一二?”  他眼中尽是期待,可是陆茜……却整个蒙了。  她女子心细,此时哪会在乎什么考校?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亲弟弟灌了毒药,不知哪天毒虫就从自己肚皮上爬出来,吃掉自己的事,小脸更见‘白皙’,却是毫无血色,甚至听到父亲的话之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没有回音。
  陆高枫眉头一皱,声音有些沉了:“怎么?莫非近日没有新作?”  花万轩一下子找到了机会,赶忙说道:“哎呀,侄女还小,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又怎会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绣花游园,这才是侄女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做的事,正常嘛,正常。”  ‘正常’二字就像是在抽陆高枫的脸,甚至都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原本就冷下来的脸更是仿佛结了层霜。  “茜儿,难道真如你花伯伯所说?”  陆茜这时好不容易反应了过来,见到父亲脸色严苛,一时间又惊又怕,赶忙搜肠刮肚想要拼凑出一首词句来,可惜……她被陆羽那么一吓,又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被自己父亲这样一瞪,莫说是她最近真的没写出什么来,就是真的写了,怕是也要被吓得忘了精光。  “我……我……”  “哼!”  陆高枫怒哼一声,摆手道:“去,把你大哥叫来吧。”  陆茜一惊,随后满脸不甘,低下头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  “怎么还不去?”  陆高枫言词更加冰冷。  一旁的花万轩笑道:“唉,陆兄,怎么突然严厉起来了?孩子嘛,不要太苛责了。”  “你还不快去?!”  被这样一说,彻底的把陆高枫的底火给点着了,双目怒视陆茜,仿佛熊熊烈火。  陆茜心中恨极,突然仰起头来,直视自己的父亲,伸手擦掉唇边血迹,深吸一口气,朗声读道:“女儿正有一首!”  她迈开脚步,在大厅内来回走了一圈,随后昂着头,眯着眼,望着门外远处风光,用稚嫩却沉稳的声音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句出,原本喧闹的大厅,突然静的落针可闻。  仅一句,意境,韵味,甚至引人想象,都齐全了。正所谓词如画,画若仙。  众人好似突然到了夜里,难眠,推开轩窗一瞧,一阵东风过,满园春色香。风摇动花枝,花瓣落下,映衬在月光之下,便好似漫天繁星如细雨般缤纷而下……  一句,足以醉人。  但唯有一人不醉,就是花千树。  他甚至噗的一声差点叫出来!  不光这词句里面有他的名字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关键是……这词他记得啊,这不就是那个奇怪的恐怖的让他想起来就想尿尿的三岁孩童随口在自己面前说出来的吗?  这……这陆茜不是在抄吗?!  而且看陆茜的表情神态,这抄的也……太理直气壮了吧?话说脸皮如城墙厚的花千树此时都为她脸红。  陆茜停顿一下,缓缓闭上眼睛,用更小的声音吟道:“小轩雕筑花满楼,焦琴声动,湖映斒斓,一曲霓裳舞……”
  “好!”  最先夸花千树的那位文人没忍住,竟然大声喊了出来,随后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看了看也正在怒视他的众人,尴尬的歉然颔首。  这句更美,人们马上进入幻觉……是夜,见花雨星落,忍不住披上白衣迎着月色走出家门,穿行一段,突然见到一座林中小楼,精致可爱,花香扑鼻,正要走过去瞧瞧,却又听闻一阵乐声,古琴所奏,在月色轻音之下,更显画意。再看,脚边便是镜湖,将天空月,地上楼,楼边花,尽数映在其中,让人分不清这里是人间亦或是仙境。但这……还不算完,猛地踏踏细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望,却见一绝美女子身着鲜红衣衫,衣带飘零水袖华舞,瞬时让所有美景暗淡失色,只有那一抹……霓裳舞……落入眼中,萦绕心头。  然后就是等。  众人等啊等,这词明显没完,只有半阙,下面又是如何?众人不得而知,抓心挠肝,望眼欲穿,但……就是等不来!  “茜儿……后面呐?”  终于陆高枫忍不住了,他是武人,天生的武人,但却喜好风雅,虽然自身造诣不高,但眼界还是有的,听闻这种词句,就像是一辈子吃糠咽菜的农户突然见到满桌子大鱼大肉,兴奋激动之下,自然期待无比。  可谁知陆茜却华丽转身,轻轻一笑,摇头道:“请父亲恕罪,茜儿只偶得了这上阕,至于下阕,却还没有想到。”  “呃……”  全场人,就像是吃一根面条,吃到一半却被人一把卡住喉咙,那种感觉难受的要死。  “可惜啊可惜……”  众人忍不住摇头叹息,却少了很多赞美之词。开始他们赞美花千树可谓不遗余力,因为花千树就有这么一个优点,自然可以多夸夸,可如今原本武艺资质极好的陆茜再一次佐证了自己的文采,这要是夸奖,就算是打花万轩的脸了。  因为陆茜的美玉在前,各家孩子的诗文便不再入众人的耳,一场聚会也在各怀心思中快速度过了。  只不过到了隔天,陆茜这前半阕词句就出现在街头巷尾,甚至青楼之中也有名伶特意给配了曲,每日吟唱。几天之后,这词句便随着旅人的嘴游人的腿,飘到不知道哪里,不知道多广了。  仅仅一个月,整个临江城的人都知道陆茜是个惊才绝艳的丫头了,按道理陆家家主陆高枫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实际上,他却为了这事愁苦的不得了。  因为风言风语。  有人说借着那位文人的话,说陆家也有十分才情,却被一个女娃娃占去了九成九,明里是在夸奖陆茜,实则到是把陆家所有的男丁都给鄙视了,尤其这里面还包括陆高枫自己。他能忍得住,他的大儿子,那个注定了要承接家业的低调大少爷,已经好几次找借口到陆茜那里去谈话了。  但这些话陆高枫倒是能承受,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那个该死的花万轩,有一天他跟几位好友跑去青楼,当里面花魁吟唱起那首词句之后,幽怨的跟他说过‘可惜没有下阕’的话,谁知花万轩高兴的不得了,借着酒劲说是‘这是陆家一向的风格,虎头蛇尾!哦不,抱歉,是虎头没尾才对!’然后就是一大群人哄堂大笑。  这话当然传入了陆高枫的耳朵里,他当然被气的发疯。  “茜儿,下阕还是没有想到吗?”
 这一日陆高枫又跑到自己女儿那里,明里父女谈心,实则催稿。  陆茜哪会有心思想这些,只能答:“父亲,词句只可偶得无法强求,女儿最近真的是……没什么领悟。”  陆高枫厉声道:“十天!十天之后你若再做不出下阕,此生无需再碰纸笔!”  说完挥袖而去,留下陆茜一个泪如雨。  她在自己的闺房犹豫了好久,最终咬了咬牙,终于走到那个被整个陆家都遗忘的小院子里面,敲响了自己‘弟弟’的房门。  开门的是小阮,她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越过陆茜,在她身后来回打转,好一会才失望的叹了口气,带着特有的温柔笑意说道:“原来是大小姐啊,少爷正等着您呐。”  陆茜犹豫着踏了进去,还没看到陆羽的人便先大声说道:“我不是来求解药的!”  陆羽从床上爬了起来,却并不下床,而是嘟囔道:“哎呀,这被子真的是太薄了,褥子也薄,睡起来从上冻到下,早晚要做病的……哦!是姐姐您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仿佛是忘记了前些日子他做的那些事。  陆茜有些颤巍巍的坐到椅子上,这屋子很小,门口就是桌子,桌子旁就是床,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你之前……”  陆茜警惕的看了一眼小阮,见她并无威胁的意思,这才放心道:“你之前说的那首词,可有……可有下阕?”  陆羽道:“词?什么词?哎呀,我这被子啊,冻得我脑子都有些不好用了……”  再次提及被褥,这才让陆茜看向陆羽那套床褥,光是用眼睛看,都能看出它们仅仅是薄薄一层布,里面的棉絮根本没有。她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按理说这位‘弟弟’也是弟弟,是陆家的子孙,但在生活方面却不如一个寻常的仆人,更不用说跟她这个大小姐比了。  “哼!过几天我让人送你一套。”  “别!”  陆羽赶忙摆手道:“千万别,我现在身处这陆家,住这里吃这里,我这心里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如今再被‘赏赐’被褥,我这身上舒服了,脸上却会烫的。我看……这样吧,你说的那个什么词呐,我倒真有下阕,只不过……呵呵,却不能凭白送你,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一听说有下阕,被逼的没办法的陆茜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但一想到‘条件’二字,她又警惕了起来。
 陆羽笑道:“不用担心,不是什么特别的条件,对你来说,也很容易。只三点。”  “还有三个?”  对于陆茜来说有点多了。  “呵呵,”陆羽却不顾对方感受,继续道:“第一点呐,我给你一个包裹,我会把这词放在包裹之中,但你不能马上打开。第二点,你这几天必须抽出一天时间,到城东头偏北角的一处老宅附近‘游玩’一会,最好是超过两个时辰,对了,那个老宅叫做‘孔宅’,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地方。至于第三点,你要给我一套床褥,这当然不是跟你要,就权当是这下阕的酬劳,而且我也可以用性命担保,这首词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陆茜觉得对方的条件太过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满脑袋都是应付完父亲的要求,也就乖乖的点了点头。  陆羽仿佛知道她肯定会答应一样,伸手在被褥中掏了掏,就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来,随手丢给陆茜,并说道:“三天后,被褥就要送到。”  “哼!”  陆茜起身瞪了陆羽一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阮看着陆茜的背影笑了笑,回到陆羽身边好奇问道:“她已经中毒了,你想要被褥的话跟她直接要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弄得这么麻烦?”  陆羽笑道:“首先呐,那毒药是假的,我哪里会有那种珍贵的东西?不过就是他们小孩子好骗罢了。其次呐,即便那毒药是真的,我也不能利用这毒药去要求什么,毒药只是我和我那位姐姐可以坐下来‘交易’的一个契机罢了。哎,自古以来,胁迫别人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阮不以为然,她反正是相信,只要自家少爷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绝对没有得不到的。  ……  隔日,陆茜真如陆羽所说,领着‘娘子军’到‘孔宅’旁边晃了一日,临到星月照路才踏上归途。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打开锦囊,看了看,目露狂喜,连夜到了父亲那里把半阙交差。  陆高峰见词大喜,特意在隔天摆设酒宴,邀请城中豪门乡绅齐到陆府一聚,表面上是说为了两个月后的上元节安排庆典事宜,但实际上的用意大家都知道——陆家小才女的后阙有了!  这一天早晨卯时才过,陆府大门外就迎来无数宾客,大家自觉站好队伍,正门至右是各府的杂役带礼物通报姓名,正门至右则是整齐的一排各色软轿,有些达官贵人老身自在的坐在轿子里等开门,有些则是下轿攀谈。像这种景象并不容易看到,只因陆府是在请贴上标明了时间,但大家却都来得早了。  门房刚醒就被门外的景象吓了一跳,衣冠不整的就跑到内院通报,陆家就在这乱糟糟之中醒了过来。  “贵客贵客啊,韩兄这是为何?既然提前来了,何不叫门?偏生要在这枯等,倒是叫陆某难做人了。”  “哈哈,就是要叫陆兄欠下我这个人情!”  “哈哈,韩兄说笑了。”  一群人高高兴兴的陆续进入,应陆高峰的安排,陆家大小姐陆茜和大少爷陆无双也都站在门外迎宾,算是给足了这些临江城的朱门贵胄面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与繁荣,但这时,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陆羽。  一个绝对放不上台面的家伙,领着自己的小侍女大摇大摆的从侧门出来,对门外宾客熟视无睹,直接转身向集市走了过去。  这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陆茜一愣,赶忙低下头去,不敢看陆羽那边。  陆无双眉头皱了一下,冷笑一声,也权当看不见。
 陆高峰的脸却沉了下来,挂在脸上的微笑怎么都维持不住,最终化作一声冷哼,似乎对陆羽突然出现在这里十分的气愤。但他最终也决定当做看不见。  按理说到这里来的宾客都应该是‘懂事’的人,可不管在哪里都会出现几个‘不那么懂事’的人。  比如就是这位‘韩兄’,他别过头看了一眼,随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明知故问的说道:“陆兄,不知道这位刚从您府中出来的小公子是哪位?莫非是陆兄某位亲戚的家眷?”  陆高峰私生子的事是临江城的秘密,但却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面对这样的问题,陆高峰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场面立即变得尴尬了起来。  “哈……哈哈,”身后有一人打了个哈哈,用手肘撞了韩兄一下,随后朗声说道:“原本在下对陆家主操办集会一事还有些抵触,可如今一见,光是这门外风光就能看出陆家主的大家风范,这整个临江城除了陆家主之外,还真没什么人能有这般大的号召力啊,当真是佩服佩服。”  陆高峰脸色稍缓,朗声笑道:“郭兄谬赞了,在下可愧不敢当,来来来,还请移步到正厅暂且歇息。”  一个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倒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今日不知道这位‘韩兄’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有些不依不饶。  “陆兄啊,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呐,我见这位小公子面目清秀乖巧可爱,着实有点陆兄的风采,当真是一见着就喜欢,还望陆兄不要藏着掖着了,给大家来介绍介绍?”  陆高峰一个‘请’的动作再次僵硬在当场。  他下不来台了。  这是陆家的丑事,他也不会傻到认为会有人不知道。对面前这位‘韩兄’心中满是愤怒,但却不能表露出来。实话实说自然不可能,但要说假话,这种当着明白人说糊涂话的事陆高峰又不屑于做,一时之间满腔怒火竟然都转到了陆羽身上。  ‘今日特意吩咐过无关人等不得出现在正门左近,他怎么偏生这时出来,莫非就是要让我出丑?!’  陆高峰猛地转过头来,高声呵斥道:“站住,孽障!你出来做什么?!”  陆羽的脚步随着这声呼喊而停住了,他错愕的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这个满脸怒火的名义上的父亲,心中五味繁杂。  哪怕是……不管不问也好啊。劈头盖脸便是一句‘孽障’,自己到底算什么?  “我……我想上街……”  陆羽表情木讷,鼻水也微微流出一些,歪着头,直白的回答着陆高峰的问题。
 “噗!哈哈哈哈!”  一旁的‘韩兄’见陆羽如此回答,直接笑喷出来,大声嚷道:“我还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石井乱语,没想到还真的就是!我说陆兄啊,别怪为兄我多事啊,最近坊间一直流传陆兄有一个私生子的事……哼!对此言论只要我韩某一听到,必定大声呵斥!想陆兄你英雄气概,断然做不出那种苟且之事。尤其之前我的一位家丁私下里议论过这件事,被我一个耳刮子扇掉半嘴牙!陆兄啊,你说我这打的是对,还是不对呐?”  陆高峰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恨不能直接将对面这个该死的胖子给掐死!但不行,对方虽然家业不大,却是七皇子身边的红人,自己别说是碰不得,便是骂,都不能骂上一句。  陆高峰猛地转头,直勾勾狠盯着陆羽,那眼神带着杀气。  “孽畜,还不快滚回屋里去?!”  几乎是嘶吼着对陆羽嚷了出来。  陆羽心中便是一沉。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吗?从自己出生到现在,整整三年时间过去了,却只见过两面,还要算上这次。前世的陆羽遭受过无数人的谩骂诅咒,但却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所以这种感觉不但新鲜,也很痛苦。  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清楚的明白了,对于陆高峰来说,自己就是一个污点,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如果不是念在陆高峰心中仅剩的那点对自己母亲的亏欠,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杀掉。  自己的一条命,竟然抵不过他陆高峰的颜面?!  陆羽看着周围一群等着看笑话的人,一方面为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沉不住气的性子感到惋惜,另一方面为这山雨欲来的气氛感到紧迫。  陆家虽然已经没落了很多年,但在这临江城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户,今天早上那些大家族的自贱身份的做派也都放在那,明面上算是给足了陆家的面子。可在不是明面的地方,却敢当着家主的面揭人伤疤!  陆家表面的地位与平和,却隐含着巨大的危机,这是这件事带给陆羽最大的感觉。  同时,他也面临着一个抉择。  受辱,陆羽真的想要报复,而且想要做到这点还很容易,只要他张开自己的嘴,奶声奶气的喊一声‘爹’,那么陆高峰马上就会变成这里的笑柄,再说一句‘爹你咋了?是病了吗?脸色好难看,爹你不会死吧?’,保证陆羽会被气的少去半条命。  那样的话陆羽绝对会很开心,但这样一来,他能得到什么?除了一时快意,他将失去全部,甚至身边这个他甚是喜爱的小阮。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自己的意气而活,从上辈子五岁起,陆羽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抬起小脑袋,颤巍巍的晃动两下,接着就猛地大哭起来。  这样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想笑,除了陆高峰,脸色难看的要死。
  正当陆高峰想要走过来教训陆羽一顿的时候,小阮突然蹲到陆羽面前,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少爷不要哭,奴婢给少爷唱歌谣。”  小阮的声音很好听,没有普通女子的软糯,而是一种如清风拂月般的清雅与柔和。这种声音,一下子就让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  “北疆有女,名为霓凰,轻舞缦衣,华美异常。家中巨变,下嫁南乡,新夫病逝,二八寡娘。公壮叔大,堂前檐下,不放外嫁……如若生子,算子算孙?”  一首童谣,被小阮唱的婉转动听,陆羽不哭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小阮,伸出小手在她脸上抓弄。小阮轻轻一笑,将他温柔搂入怀中,柔声道:“不哭就好了,少爷是男子汉,不能哭的……”  周围人一时间都觉动听,看着小小侍女,只觉得此女子声音极美,但面容普通,稍显不配。有些人思量为何陆高峰会把这样好的侍女送给自己家丑一样的私生子,而有些人却在考虑,是否找个由头把这名侍女要过来,说不定来日能培养出一个名伶。  反倒是陆高峰褪去了怒容,一脸的疑惑。这附近虽然高门大院的,但孩童也不少,经常能听到孩子们一边玩耍一边唱着童谣,可是却从未听到过这首,而且这首童谣里面所传达出来的故事,还真不是孩童应该去唱的。  一边思量,陆高峰一边转过头来,生怕侍女的童谣又让他丢人,可是就这一转身,就让他看到了一张一会涨红一会铁青的脸,正是那个‘韩兄’。  韩伯起,临江城中的一个特殊的家族,虽然不属于临江四大家,但却经营着临江城中最大的镖局,他修为高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名望极高,为人处世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但要非说出个毛病来,就是家中的一件尴尬事。  前年给韩伯起给自己年满三十岁却一直未娶的大儿子找了个夫人,是北疆有名的美女,可也不知道是自己儿子命薄还是那个女子是天生的克夫命,嫁过来不到半年,大儿子就死了。女子守了寡,娘家又不希望女子回去,韩伯起是本着好心把女子留在家中。但儿媳实在太过美貌,而自己的小儿子又不争气,竟然有一日喝醉了酒跑到儿媳的屋子里做那龌蹉事,最终儿媳是拿着剪刀抵着自己的喉咙才才让那臭小子无功而返,但这也注定成了家中丑事。  这件事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另一件外人不知道的,他儿媳的乳名就叫做‘霓凰’!  韩伯起被气得全身无一处不颤抖,关键就是那最后一句,‘是子是孙’,相当于指着他鼻子问,到底是他这个老丈人想要猥亵自己的儿媳妇,还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儿子要欺凌自己的嫂子?  “你……你这该死的丫头,唱的是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这让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愣,疑惑的转头看着他,不知道‘韩大侠’为何如此激动。但就在大家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一直明白的,自然会明白,之前不明白的,看到他的愤怒也就明白了。毕竟临江城就这么大,谁家有漂亮小媳妇漂亮小娘子,怕是掰着手指谁都能数的过来,自然大家也都知道韩家有一位乳名叫做‘霓凰’的俊美小寡妇。
 “噗!”  一位士绅原本想要上前安慰,可才走到一半,竟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他立即捂上自己的嘴,转身就想要离开。他以为自己简单一笑,对方情绪激动之下未必能听到,但……一声笑自然有可能听不见,但笑声是会传染的,一个笑了,很多就笑了,即便不笑出声,也捂着嘴别过身,笑的肩膀在颤。  “臭丫头,再乱唱老夫杀了你!”  韩伯起一声嘶吼,没有等小阮再唱,他就要杀人了。  可掌到中途,却突然停下了。  并非自愿,而是另一只手掌将他拦下了。在临江城中,能够正面挡住韩伯起含怒一掌的人不多,十根手指差不多就能数的过来。陆高峰就恰好是其中一个。  “韩兄,这是作甚?这是陆家奴仆,这里是陆家正门。”  不知道为什么,陆高峰心情好了。睡一个丫鬟生下一个私生子,对比一家老少跟自家小寡妇瓜田李下,明显后者这个丑闻要更丑一些。  人喜欢活在对比之中,见到更丑的,自然会高兴。  陆高峰说的简单,却说的很清楚。  韩伯起眼角急速抽动几下,心中迅速做出判断,随后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站直身体,眯着眼睛看了陆高峰一眼,猛地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他不是傻瓜,如今陆家一位奴仆当着几乎整个临江城的人,唱出这么一个从未听过,却仿佛烙铁巴掌一样啪啪抽他的脸。  这是陆高峰的阴谋!  韩伯起早就跟陆高峰有芥蒂,今日让他得到机会,自然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嘲弄一番,结果嘲弄不成反倒让对方以儿歌形式把自家丑事说出……就算脸皮再厚,这里他也待不下去了,所以选择转身便走。  而陆高峰在其身后冷哼一声,高声说道:“韩兄这便要走了?遗憾,不送!”  一首儿歌,瞬间扭转了场中的局势。这早在陆羽的意料之中,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他的计划。  简简单单的在自家正门口看一眼自家的老爹,陆羽就已经做了三套准备,不管陆高峰是怎样的态度,不管是谁先发难,陆羽都有对应的手段,而那首儿歌自然是他早就编好的。而且这种事情还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一个被全城百姓认为是傻子的三岁孩童,一个不经世事的陆府小丫鬟,谁能想到编排出这种阴毒歌谣的会是他们?  所以所有人都会怀疑,心中都会有疑虑,他们会去猜测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势力,又有怎样的目的要弄出这个儿歌,从而让韩伯起在今日下不来台,大家会猜测,到底是哪家要对付韩家?自己是否需要站队?  即便是不想,其实陆羽在今日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在整个临江城无数氏族中种下一粒种子,一粒名为‘人心叵测’的种子。  “还在这干什么?快把他抱回去!”  陆高峰转头对小阮喝道,脸上的怒容早已被一团喜气所取代。
 陆羽将小脑袋藏在小阮的胸口,微微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远去的韩伯起,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突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稍乱则惊,不成大器。’  不管是武学修为在临江城起码排进前十的韩伯起,还是拥有偌大家业的陆高峰,在陆羽的眼中仅获得这八字评价。  门外这一番波折不管再往哪个方向行进,也不是陆羽想管的了。此时他躺在小阮的怀里,回到自己那个小院,才一坐到床上就唉声叹气起来。  “公子是对老爷失望了吗?”  小阮打了盆热水给他擦拭手脸,见他如此颓然模样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羽却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双手说道:“早已无求,何来失望?只不过……曾几何时我何曾受过如此呛声嘲笑?”  小阮不知道少爷口中那个‘曾几何时’到底是何时,他才三岁,而且这三岁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怀抱中度过的……  陆羽没有看到小阮睁着大眼睛呆呆看着他的可爱表情,此时的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双手给砍去。  陆羽不是不能修炼,相反,即便修为全无,但修为的境界还在,而且这世界里灵气含量比曾经他的那个世界不知高了多少倍,更重要的是,陆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比上辈子那个身体还要有修炼资质,何况……他胎中便开始修炼,内里早已蕴含先天之气,若说体内真元的密度质量怕是连那些修炼了五六十年的人都比不上!  现在的他仅仅是吸一口灵气这样简单的修炼,也绝对比上辈子苦修一整天得到的灵气还多。  但……  就是这两条手臂,不管他如何从自然界中汲取灵气,那些灵气最多只在他身体里面转上半圈,还没捂热乎,就直接在自己的一双小手臂处彻底的消失了。就好像自己的双手漏了两个大窟窿,不管多少东西都能从那里‘漏’没一样。  他对灵气的吸收速度像是吸尘器,无比快速,但流失的速度更快,像……无底洞。  “哎……算了,睡觉。”  “少爷,可是这才中午……”  “午宴有咱们吗?”  “……没有。”  “能上厨房偷点来吗?”  “……今日府里请了翠芳居的大厨来烹饪,恐怕是没机会偷来了。”  “那不睡觉干什么?多睡觉,少吃一顿省一顿。”  “……是……是的少爷。”  小阮想了想,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羽,然后关闭了门窗,反锁,又看了看房间一侧自己那张侍女专用的小床,咬了咬牙,还是小心的钻进了陆羽的被窝,用自己的胳膊取代了那个硬邦邦的木枕,把陆羽搂在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到怀中一动,本以为是少爷醒了,可睁开眼一瞧,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只见自己怀中的陆羽身上正轻飘飘的飘出一团发光的白色烟雾,烟雾很亮,就像夜晚中迷人的银河。
 白光至二人头上,突然又分成两条,好似两柄小刀的模样,然后……两柄白亮小刀突然急速闪动,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紧接着,却又静了下来。  在小阮的眼中,屋子里的白天变成了黑夜,深的不见边际的幽冥。白光闪动,如同亿万颗星辰,无比华美。  小阮瞪圆了眼睛,拼命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接着,她又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少爷的不凡,在他身上发生再神奇的事情,仿佛也并没有什么稀奇,他本身就是那么的神奇。  可马上她又惶恐起来。因为她感觉少爷距离自己的世界越来越远了,而她不想离开少爷,这一生,下一生,都只想在他身边,搂着他哄着他照顾着他,然后看着他创造无数的奇迹。  看着美丽的不真实的,却又显得那么真实的‘夜空’,小阮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奇景被房间隔绝,周围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异常,可就在那片星光亮起的时候,在遥远的天际之中,却又一颗很亮的星星骤然闪亮在无尽白昼之中!  ……  大陆极北之地是一片茫茫荒川,终年冰雪覆盖罕有人烟。那里极尽头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突然睁开已经紧闭三年的眼睛!他双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全身衣袍无风自动,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直接轰开屋顶,直透苍天。  老僧满脸惊讶,喃喃自语道:“何人晋升先天?!”  ……  大陆南部有一座神秘道观,有一个发须皆红的老道正给一片药田浇水,突有所感,抬头望向天空那骤然亮起的星芒,皱眉叹道:“十七年,终再有先天。”  ……  大玉国观天鉴神坛之上,一名官员啪嗒一声将手中卷宗掉落在地上,他看着天空,喜极而涕,转身便跑向皇宫。  “陛下,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官员衣冠不整喘着粗气喊道:“天星预兆,苍茫赐福,又一名强者晋升先天,在疆域之内!”  砰!  大殿之上一个黑影猛地拍了一下座椅站了起来,良久才坐下,声音威严的说道:“既然先天,便是上天赐予我大玉国的礼物,怎可流落在外?速命人探访将之请来为国效力!”  ……  而远在临江城中的陆羽自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出现这种变化,也同样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注意,他真的在睡觉,很沉,无梦。
  随着一声仿佛铃铛的响动,满屋星辰瞬间消失不见,黑幕尽去,阳光再次从窗户投射进来,屋内一片光明。  小阮正自愣神,陆羽醒了。  “咦?小阮,你没睡吗?睁着眼睛在看什么啊?”  “看星星。”  陆羽皱了下眉头,侧过脸看着破旧的屋顶,愣了一下才撇嘴道:“大白天的竟说梦话。”  小阮眼神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跟少爷说,并转移话题道:“少爷之前究竟为何苦恼?”  陆羽往她怀里又拱了拱,叹了口气道:“其实是修为啦,现在连你都练成四级武者了,可是我还是连盖个被子都嫌沉……”  小阮脸色一阵复杂,问道:“少爷……就这么喜欢练武吗?”  陆羽耸了下肩膀道:“也算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这可能是我追忆某些事情的唯一办法了。”  ……  临江城突然间变成了焦点,但在临江城的陆府之中,所有人却都不知道后院发生的奇事,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这次宴会的本身。  这天,陆府来了一名‘不束之客’,陆高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欣喜若狂。  唐阁老,年近百岁,三朝阁老,直到八十多岁才辞官归故里,在这临江城中一住就是十几年,前几年访客不断,但唐阁老除了数人之外,其余皆不见,到了之后几年,来的人就少了,倒像是天下忘记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但……可能被忘记吗?  “原来是唐阁老到访,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陆高峰一脸喜色出门迎接。  “哟!唐阁老都来了?这唐阁老可是有几年都没有出门了,如今却为了陆家闺女亲自到访,啧啧,当真是羡煞旁人呐!”  到访众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原本热闹的陆府一时间变得更加繁荣,尤其当唐阁老走进之后,人们好似都想起来礼仪,所有人都变得规矩了很多,倒是让整个场地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酒到一半,气氛正高涨,一名小厮欢快的跑进来,见到陆高峰倒头就拜,拜完便说:“大好事大好事!恭喜家主,小姐那后半阙终于写出来了!”  陆高峰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随后却严厉道:“怎么也不看个场合?如今宾客都在,大家谈的都是大事……”  正这时,一人从座位上站起,说道:“陆家主这就不对了,我们谈的是大事,但令千金这后半阙可也不是小事,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天来苦求后半阙而不得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今日来此便是赶巧了,快快诵读出来,也好免去大家焦心。”  其他人马上符合。  虽然他们心中都是一阵腹诽,谁也不是傻子,您老还偏偏在这里做戏,给谁看呐?  陆高峰打了个哈哈,笑道:“既然这样,那晚生便献丑了。”  一伸手,那小厮赶忙将一卷明显早有准备的装裱书卷递到他的手上,正要读,手腕却被抓住了。  他自称‘晚生’,便是因为场中有唐阁老在,而此时抓住他手腕的,同样也是唐阁老。  “还是由老夫代劳吧。”  唐阁老显得有些强硬,但陆高峰非但不生气,反而心中乐得要死,诗词这种东西,尤其在当世,好与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如今小女诗词由这位德高望重的三朝阁老读出来,那意义可就不同了,怕是不出一个月就能传遍整个国家!  唐阁老先是看了一遍,随后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陆高峰,问道:“令媛可在?”
 陆高峰赶忙道:“如此场合,小女哪有资格。”  “真是可惜了。”  唐阁老说完便清了清嗓子,见四周一片热切目光,轻轻一笑,用一种陈酿混重的声音读道:“蛛居尘覆白战甲,震却青芒碧血杀。掌灯看剑启锋芒,摇忆当初,塵战千里铁马残阳路!”  众人都记得上阕,也记得其中描述的美景,尤其那夜晚繁华歌舞给人留下的印象极深。可是这转瞬之间,却又从极尽繁华转变为一种‘落寞’之情。  人们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场景,一位年老力衰的将军,借着酒意走进书房,打开隔间,便看到曾经跟自己出入沙场的战甲已经被尘埃覆满,结上蛛网。  老将军伸手去擦拭,想要弹落灰尘,却只一阵,所有附着全部滑落,露出精铁漆黑光泽,上面斑驳血迹早已因为岁月的关系而变成碧色,仿佛还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曾经战场凛冽杀气。  挑起灯来将曾经的佩剑摘下,方一抽出,锋芒依在,含光射影,映照的人却早已不是那征战沙场的将军,而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忍不住伸手擦拭着宝剑,晕晕乎乎中,回忆起当年征战场景,那一抹斜阳之下,遍地尸骸,血流成河,一人一骑在铁与血的地平线上留下一道坚毅的剪影……  所以这首词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也有些突兀。  前半阕温婉华丽,正迎合小女子眼中的华美绚丽。可后半阕却给人一种血腥气扑面而来,一股冰冷铁器的味道钻进鼻孔……更像是一名曾经征战沙场的老将所写,而不像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娃之作。  好则好矣,但谁都不懂。  也有人多人在唐阁老诵读之后,大声叫好,细细品味,可是眉宇间都挂着一种不解。  直到酒宴散了,大家还没有从这种思索中回味过来。  陆高峰送唐阁老直接送到大门口,再三劝告之下才没有把他直接送到家里去。  “阁老,如何?”  车上还坐着一个人,素衣纶巾玉带,年约三十,十分儒雅,但对唐阁老言语神态,竟然好似把阁老当做平辈人看待。  唐阁老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有才,却怪。”  那人笑道:“阁老这是何意?”  唐阁老道:“陆家女如此一词,尤其后阕,便有三种可能,一是她伤春秋悲强说愁,模仿古人随便写写。二是请的代笔,她下阕出不来,陆高峰又喜好颜面。第三种可能嘛……就是她见过什么人,才有了这番感悟。”  那人思索一下,问道:“那以阁老判断,陆茜属于那种?”  唐阁老道:“那词血气甚重,若非亲眼见过杀场,怕是写不出来那种热血冷锋的味道,怕是这位小才女真的见过什么人了。”  “哦,想必如此。”  唐阁老转头看向那书生,犹豫一下问道:“书院当真有意收这陆家女?”  书生道:“是老师的意思。”  “哼,”唐阁老冷哼一声道:“看来书院是忍不住想要卷进这临江城的乱局中了。”  书生哈哈一笑道:“身在这红尘之中,又何谈能够突破这囹圄,‘化脱方外’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书院……”他目光突然阴冷下来,沉声道:“也只不过是我们大玉国的书院罢了。”  ……
  六天后,陆茜的词果然风靡了整个临江城,其中不乏赞美之词,但也不缺少不和谐的声音,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陆府,这几日却是过的无比太平。  一大早,天还没亮,老门房便提着扫帚和水桶,扫过落叶,洒上水,对于陆家来说这仿佛又是一个平凡而繁忙的一天。  “见过老丈。”  但今天却不同,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厮凭空出现在门口,光着小腿,只穿一双草鞋,他双手捧着一条长盒,因为背对着初升太阳,看不清容貌。  老门房向声音处望去,被太阳晃了眼,伸手挡了挡便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陆家的大门,整个临江城没有不知道的,能站在这,敢站在这的,都不会是毫无原因的。  “我家主人送给陆茜。”  声音说不出的硬朗,仿佛是命令。  “什么?”  还没等老门房反应过来,那人便放下盒子,转身离开了。  一时三刻,长盒就被放在了陆高峰的案头。  “说是送给小姐的……”  “来人可留下姓名?”  “小的原本打算问来着,可是来人留下此物便不见了踪影,而且直呼小姐名讳,十分不恭……”  陆高峰不再多问,而是看着那长盒,满心狐疑。  今日正巧是陆高峰密见几位宾客,谈论家族生意之事,原本很隐秘的事情,却突然出现如此怪事,倒是足够让他再三思量。  送给陆茜?陆茜才多大,即便才名外显,但毕竟是个九岁的丫头,总不至于有什么爱慕者上门提亲吧?而且陆茜那几位手帕交也都是跟陆家走的很近的大家族,平日都有往来,也不至于直接送给陆茜礼物……  “陆家主何不打开来看看,我们也很好奇令媛小小年纪能收到怎样的礼物。”  四周宾客明显不跟陆高峰见外。  陆高峰哈哈一笑,伸手便将那盒子打开了。  “咦?”  见此盒中竟然躺着一柄长剑,非但不华丽,更是满目疮痍,坑坑洼洼的好似有些年头了。  “这……”陆高峰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礼物往往带有含义,剑,不管怎么想都带着杀伐之气。  “莫非是有什么人要对令媛不利?!”  一名宾客惊声道。  “不可能,陆家主的掌上明珠如今才多大?九岁吧,她又哪里来的敌人。”  又一名宾客道。  “这也……说不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家的这位才女可是让很多大家族都付了颜面,而且听说书院一年后要在这临江城中选择弟子……”  一人走到盒边,沉声说着,引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高峰眼眉倒立,突然冷哼一声,便将那斑驳长剑拿起,便想抽出长剑将它折断。  可就在他刚刚抽出长剑的那一瞬间……  噌!  声似裂锦,光如皎月,蓝汪汪一抹秋水带着刺骨寒气从指间荡漾……
 即便是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陆高峰也禁不住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长剑扔出去。  “咦?!”  此剑内外反差太大,可谓败絮其外金玉其中,陆高峰反应过来,便将长剑全部抽出,剑身出鞘,声如波光荡漾,久久不停。  “好剑!实乃在下生平仅见,好剑!”  陆高峰是武人,自然会被吸引。  旁边有一人低头看剑,眼神陡然亮起道:“天呐!竟是此物?!”  “郭兄,你一介文人,也识得此物?”  郭启林,陆高峰的至交好友,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但凡遇到大事,总会有他在陆高峰身边出谋划策,两个家族也是相交甚密,给人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感。  他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柄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它,不过对于它的传闻,却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了。”  “哦?那为何我没有听过?”  “呵呵,陆兄从小便对大陆历史兴趣寥寥,自然就没有听说过这件秘文。陆兄看到这剑身之上的四个字没?”  陆高峰抬眼瞧去,发现在剑身之上真的刻有四个大字——‘德信吴王’。  “这是什么意思?”  看过文字后,陆高峰更是费解。  郭启林哈哈一笑道:“陆兄看的方式错了,那是吴、信德王!”  “是他?!”  “呵呵,说来也是奇怪,信德王在我们这小小临江城隐居的事,知道消息的人都是缄默其口,不成想今日他却主动将自己佩戴多年的宝剑送与他人,还是一个年芳九岁的女娃娃,这还真是奇事啊!”  ……  隔天,陆茜莫名其妙的被陆高峰叫去,又莫名其妙的被赶了出来,还莫名其妙的加了两个丫鬟,连例钱都被涨了三翻!  呆呆的坐在床头,她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弟弟给的那首词有关系,想了想,便马上命人买来一套奢华被褥,急急忙忙的跑到陆羽的那个小院子里面。  “那,这是说好的。”  她小小一个人,扛着一套比她身子还要大的棉被,看起来有些搞笑,当棉被扔到地上的时候,噗的一声,并无响动,显然十分柔软保暖。  陆羽嘿嘿一笑,直接跳到那棉被之上,打了一个滚,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恩,很好,就是这个,你很守信用啊。”  “这……”陆茜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的后半阙明显有些奇怪,我还在担心是否会受到父亲的责罚,可是他却又对这词文如此满意,今天还给了我好多嘉奖……”  “想不通?”  “恩……”  陆茜有些委屈,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想不通就对了,哦,最近是不是有人给你送过礼物?”  “你……你怎么知道?!不过这件事更让我想不通,我一个女孩子,却收到一把长剑,还是很丑的那种,真不知道送礼的人是怎么想的,有病!”  “停!”陆羽赶忙喊了一声,随后左右看看,仿佛担心什么人听到,随后才说道:“这种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到了外面,千万不能说!否则……咳咳,算了。这些事情你想不通也没有关系,既然想不通就不要去想,你我交易如今也算是顺利达成了,那么……不送了。”
  陆茜就这样被活生生的赶了出去,直到出了门,才想起来以自己的身份竟然受到如此待遇,更是恼怒非常,可又想到自己还中着对方的毒,只能忍气吞声,一时之间不能释然,竟然委屈的哭了起来,直接向自己的阁楼跑去了。  “少爷这样对她,怕是要惹来记恨呐。”  小阮看到窗外陆茜跑去的身影,忍不住有些担心。  “记恨?呵呵,”陆羽抱着棉被不放,笑道:“我这个姐姐现在可能感到委屈,但她并不知道我为她铺了一条多完美的通天大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棉被终于到了,我们……休息?”  小阮捂嘴一笑,指着窗外道:“还是白天呐,少爷……”  最近小阮发现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还是白天呐’,忍不住她自己都会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对呐?  “不过……少爷您之前说过您练功是为了不遗忘什么,可是少爷您到底想要记住什么呐?”小阮还是问出来了,在心中憋了很多天,她知道她应该把这个疑问深埋在自己的肚子里面,永远不提,甚至……永远不去想这个疑问,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她总觉得自己的少爷仿佛不是‘人’,这样说可能不对,更像是……陆羽在小阮的眼中就像是飘飘在空中的神仙,说不定哪天就突然一跃飞升,消失不见了,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所以她还是问了。  陆羽愣了一下,随后也皱起眉头静静思考起来。  三年时间,确切的说,算上娘胎里面的时间,陆羽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快四年了,四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说它短,转瞬即逝,说它长,陆羽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并且……开始遗忘起自己的前一世,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也许是因为觉得修炼是跟自己的曾经有唯一联系的事,也许是因为常年修炼的习惯至今无法割舍。陆羽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这样练下去,直到他再也练不动为止。  小阮自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即便是心中疑惑,但还是将他搂进自己怀中,好生安慰。  陆羽愣了愣,随后挣脱出来,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怕忘……哼,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索性趁着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就把它们都记下来好了。”  当天陆羽就让小阮想办法从四处‘偷’来纸张笔墨,小阮自然不会真的去偷,便用了她和陆羽的所有积蓄,买来一大堆的纸墨,陆羽也没有问,便开始将自己脑中的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尽数写出来。  但……他想的太简单了。  一个人,接触一个世界三十余年,尤其是像陆羽这样的人,一个最为优秀的杀手,阴谋家,甚至可以说是天才,他所掌握的知识面太大太广,而随着书写,他发现很多问题如果单单的只写一点是写不明白的,比如‘器卷’中他想要写热兵器,那么就需要写火药的进化史,更要写金属的冶炼技术,而涉及到冶炼技术,就需要把矿石勘探开采,热能燃料,冶炼工具技巧等方方面面都要写出来,才能勉强让写出来的东西不像‘天书’。  所以内容太多了!  当初明朝修‘永乐大典’,各行各业各个方面仅仅是最基础的记录,并且使用了最简练的语言,简练到何种程度?比如对这样一个场景的描写——一个人行走在路上,对面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他想要躲,却又发现一只野猫,所以又要躲,但最终没有躲过,还是被车撞死了。如何记录?  ‘人行街,避猫死于车。’  就是这么简练。  而即便是这样,永乐大典也足足写了三点七亿字!千人编撰,万人考证,六年方才完成。  他这样一写,便停不下来了,想要停,却不愿停。陆羽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写那么久,每天除了给母亲挖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屋子里面埋头苦写,连他屋旁的小水池都因为洗笔而水色变黑,一张厚重的桌子也因为常年书写而被磨得光滑如镜。  等他写完的时候,猛然抬头才发现……竟然已过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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