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女儿被鞑靼牛排首领虏获被称为羔羊强上以熟人性命威胁的bg文

明成祖北伐_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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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北伐
明成祖北伐又称明成祖北征、永乐北伐,明成祖在位期间,先后五次亲征,北伐蒙古。明太祖建立明朝之后,元朝的残余势力退居,史称。明太祖北伐之后,蒙古分裂为、和,对地区构成了威胁。即位的明成祖为了彻底解决元朝的残余势力,决定亲自率领明军进行北伐。
1410年(永乐八年)明军在飞云山大战中击破五万蒙古铁骑,蒙古本部的鞑靼向明朝称臣纳贡。1413年(永乐十一年),明成祖封鞑靼大汗为和宁王。
随后明军一直进入到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为锷“。1414年(永乐十二年),明成祖举行第二次北伐亲征,在忽兰忽失温(今蒙古国东南)击败据险而守的瓦剌首领马哈木,追至土剌河,马哈木逃遁。瓦剌战败,明成祖诏告天下。
1422年(永乐二十年)三月,明成祖率军从北京出发,亲征蒙古阿鲁台所部,是为第三次北伐。明军经开平向东北方向进军,于阔栾海北道发现阿鲁台部大批辎重,发兵焚烧,收其牲畜班师。回师途中,以附逆阿鲁台,击败之。
1423年(永乐二十一年)七月,第四次北伐,再次亲征。听闻阿鲁台为瓦剌所败,大军驻师不进。十月,于上庄堡接受也先土干投降,封忠勇王,赐名金忠。十一月,班师回朝。
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正月,鞑靼部进犯边关,朱棣组织进行第五次北伐。
北伐致使蒙古势力进一削弱,解决了明朝前期的北方问题,明朝成了瓦剌和鞑靼的,从此,明朝不再承认蒙元政权,具有重要转折意义。
明成祖北伐背景
参见:、、和
1368年(洪武元年)派率军攻入(
明朝和蒙古势力对峙示意图
今北京),逃往漠北继续元帝国的统治,历称“”。永乐初年,北元贵族势力内部互相残杀,遂分裂为、和三部。
鞑靼部居住在今以南和的大部分地区;瓦剌部居住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西部和一带;部在唐努乌梁海一带;
三个部落经常互相残杀,时常滋扰明朝边境,成祖决心征讨一劳永逸。
成祖北伐的战略目的,是让草原上的鞑靼、瓦剌两部臣服于明朝,以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岭北之战后,马匹损失不计其数,为大规模培养骑兵所用战马,洪武四年,设置群牧监,六年更置群牧监于滁州设太仆寺,并始制定了养马之法:“命应天、庐州、镇江、凤阳等府滁和等州民养 马,江北以便水草一户养马一匹,江南民十一户养马一匹”,从此 民间开始养马。经洪武永乐两朝牧养孳息,到永乐二十二年(1424 年)的时候,马匹已经达到了一百七十余万匹,马匹的年增长率达 到10%—15%。
经过洪武时期的多次打击,蒙古人已经基本退出了,对明朝边境并不构成直接威胁。成祖在靖难时期就与号称“鞑靼可汗”的鬼力赤有交往。同时派遣使节去招抚鞑靼、瓦剌各部,并在鞑靼游牧地区建立了一些羁縻卫所,试图用朝贡贸易的手段绥服蒙古,似乎和靖难之后国力未恢复有关。
但1408年(永乐六年)元顺帝的曾孙本雅失里(此据《蒙古源流》)在鞑靼称汗,对明采取强硬态度,1409年更斩杀明使,又击败当年丘福的北征军(丘福败死那天是八月十五日,土木堡也是这天),成祖才不得不于1410年亲自北伐。出师之际,鞑靼已经内讧分裂,成祖先后在畔和东追击、击溃了可汗本雅失里和太师阿鲁台两部,战后。本雅失里投奔瓦剌后被杀,阿鲁台遣使朝贡。
此后瓦剌马哈木崛起,此时成祖对军力颇具自信,决定发动“预防式打击”,于1414年再次北征。这次可是跟瓦剌军正面决战了一场,明军在附近击退了据险而守的瓦剌军,但并未追击。战前阿鲁台曾表示愿意来助战,战后却拒绝朝见皇帝,成祖也只得加以安抚。
此后明朝边境无事,瓦剌、鞑靼继续争斗,阿鲁台占了上风,并控制了兀良哈三卫(所谓成祖赠大宁给三卫纯属子虚乌有),逐渐从1421年起不满足于与明朝贡贸易,开始袭扰明朝边疆。导致已经年老体衰的成祖(1416年发过一场大病,从此开始服用“仙药”)不得不再次开始北伐。但这时明朝的国力已消耗在北建故宫、南修武当、招抚诸番、郑和七下西洋、亦失哈九上北海、征伐安南等大工程上,竟发生了户、礼、兵、工等四部尚书合议反对北征的事件,结果户部夏原吉、工部吴中下狱,兵部自杀。1422年成祖北征,阿鲁台远遁,成祖走到呼伦湖以北,虏获了他丢弃的牲畜、辎重后,回师痛击兀良哈。
1423年七月听说阿鲁台又来犯边,成祖紧急出发到宣府边外(明军北伐都在春天出师,七月出师是临时起意的结果),结果收到阿鲁台已经被瓦剌打败的消息,只好把宁阳侯陈懋在阴山擒获的一个蒙古酋长也先土干说成是鞑靼王子,封“忠勇王”,作为鞑靼来降的证据。
1424年成祖再次出师呼伦贝尔,又没有捕捉到阿鲁台,而且啥都没找着,遂再次向东征伐兀良哈 ,回师时病死。成祖末年连续三次北征,可见其对歼灭阿鲁台的执着与急切。
在发动北伐的同时,对于明朝的边防,成祖一直是下令在现有的边防据点加强防御,没有试图恢复大宁、东胜等据点。宣德、正统两朝延续了这一作法,同时不再发动大军北征,只是出兵打击逐渐南下游牧的兀良哈。直到正统十四年后,明朝在北边的主要敌人才变成了瓦剌。
纵观这五次北伐,明朝人号称“五出三犁”,大概是说前三次都有实际战果。不过没有一次成功擒获鞑靼、瓦剌首领,也就没有实现战略目的。要说原因的话,首先第一次、第二次北伐明军都曾与蒙古首领正面交锋,却未能将其杀死或擒获,使得鞑靼、瓦剌两部一直都有其自己的领导核心,兀良哈也长期被鞑靼控制,这样,明军在漠北的行动始终得不到游牧部族的支持,只能靠大军进攻。
而这也和洪武朝后期对蒙古的策略有关,1388年蓝玉击破北元汗廷后,部南下归降,被安置在近边,但不久就叛归北元。1391年傅友德、郭英和燕王曾出塞讨伐兀良哈,但未能将其降伏,之后也不再努力。笼络游牧部落是个长期工程,唐廷从629年北伐东突厥获胜,之后设法羁縻突厥、薛延陀、回鹘诸部,经过多次用兵均获胜利,到649年终于消灭车鼻可汗,直接统治漠北。中间花了20年的时间。之前还有隋朝羁縻启民可汗的经验。而明朝之前只成功笼络过附近可以驻军的关西七卫的蒙古人,对羁縻漠北部落殊无经验。
第三、五次北伐的目的,是在呼伦贝尔草原一带捕获阿鲁台,但阿鲁台知道自己不是明军的对手,每次都提前远避。这样来看,明军在军事上虽然是占优势的,却从来没有完全实现战役目的,也更没有完成战略目的,可以说是力有未逮。
至于为何成祖末年一个劲儿的打击鞑靼而非瓦剌,一是当时侵扰边境的就是鞑靼和兀良哈,而非瓦剌,二是如和田清所说,鞑靼毕竟是蒙古大汗的“正统”所在。当时的蒙古贵族(明朝所称的“鞑靼”)和瓦剌贵族是把彼此视为两族的。成祖大概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要先歼灭鞑靼而后快。
有的学者指责永乐耗费财力,这是错误的。永乐一朝文治武功皆是明朝之最,经过洪武皇帝的马政繁荣以及休养生息政策至永乐时期国家已经全面强盛,永乐帝做了和汉武帝、汉宣帝、唐太宗、唐高宗一样的事情。只是由于没有如汉朝、唐朝、蓝玉优秀的情报向导未捕获其首领,鞑靼首领在前三次北伐的过程中了解到朱棣实力的强大之后明成祖每次北伐鞑靼首领皆远遁以及仁宣二宗没有守住永乐清沙漠的成果导致蒙古瓦剌统一,但是不影响明成祖本身的功绩。正如毛主席所说“《明史》我看了最生气。明朝除了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不识字的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些以外,其余的都不好,尽做坏事。”
明成祖北伐过程
明成祖北伐第一次亲征
1409年(永乐七年),明成祖派淇国公率十万大军征讨鞑靼,由于轻敌,孤军深入,中了敌人的埋伏,全军覆没。为消除边患,明成祖决心亲征。
1410年(永乐八年)二月,明成祖调集50万
明成祖亲征漠北示意图
大军。五月八日,明军行至胪朐河(今,成祖将之更名为“”)流域,询得鞑靼可汗率军向西逃往瓦剌部,丞相则向东逃。明成祖亲率将士向西追击本雅失里,五月十三日,明军在(今蒙俄边境)大败本雅失里。
明成祖打败本雅失里后,挥师向东攻击阿鲁台,双方在今蒙俄边境之斡难河东北方向交战,明军杀敌无数,阿鲁台坠马逃遁。此时天气炎热,缺水,且粮草不济,明成祖下令班师。
鞑靼部经过明军的这次打击,臣服于明朝,并向明成祖进贡马匹。成祖亦给予优厚的赏赐,阿鲁台接受了成祖给他“和宁王”的封号。
明成祖北伐第二次亲征
参见:、、
明军在1410年(永乐八年)出征后,部趁机迅速发展壮大,1413年(永乐十一年),瓦剌军进驻胪朐河(今),窥视。
明成祖决心再次亲征,调集兵
斡难河之战示意图
力,筹集粮饷。1414年(永乐十二年)二月,明军从北京出发,六月初三,明军在三峡口(今蒙古东南)击败了瓦剌部的一股游兵,杀敌数十骑;初七日,明军行至勿兰忽失温(今蒙古乌兰巴托东南),瓦剌军3万之众,依托山势,分三路阻抗,成祖派骑兵冲击,引诱敌兵离开山势,遂命发炮轰击,自己亦亲率铁骑杀入敌阵,瓦剌军败退,成祖乘势追击,兵分几路夹击瓦剌军的所扑,杀敌数千,瓦剌军纷纷败逃。此役,瓦剌受到重创,此后多年不敢犯边,同时,明军也伤亡惨重
明成祖北伐第三次亲征
被明军打败,趁此机会经过几年的发展,
明朝北部的鞑靼和瓦剌
势力日益强盛起来,从而改变对明朝的依附政策,并侮辱或拘留明朝派去的使节,还时常对明朝边境进行骚扰的劫掠。1421年(永乐十九年)冬初,鞑靼围攻明北方重镇(),杀死了明军指挥官,对此,明成祖决定第三次亲征漠北。
1422年(永乐二十年)三月,明成祖率军从北京出发,出击。其主力部队至宣府(今河北)东南的时,鞑靼首领得知明军来袭,乘夜逃离兴和,避而不战。七月,明军到达煞胡原,俘获鞑靼的部属,得知阿鲁台已逃走,成祖下令停止追击。明军在回师途中,击败部,九月,回师北京。明成祖第三次出击漠北,虽对鞑靼部有一定的打击,但成效不大,并没彻底解决盘据漠北的蒙古三个部落对明朝边境的滋扰。
明成祖北伐第四次亲征
1423年(永乐二十一年),首领再次率部滋扰明朝边境,明成祖闻悉后决定再次亲征。明军八月初出征,九月上旬,明军到达沙城(今河北以北)时,阿鲁台的部下阿失贴木儿率部投降明军,并得知阿鲁台被打败,其部已溃散,明军暂时驻扎不前;十月,明军继续北上,在黄河以北击败鞑靼西部的军队,鞑靼王子也先土干率部众来降明,明成祖随即封也先土干为,十一月,明军班师回京。
明成祖北伐第五次亲征
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正月至七月,明军对蒙古部的作战。是年正月,
忽兰忽失温之战示意图
鞑靼部首领率军进犯明山西大同、开平(今内蒙古正兰旗东北)等地。明成祖遂调集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东5都司之兵于京师(今北京)和宣府(今河北)待命。四月三日,以安远侯、遂安伯为中军;武安侯、保定侯盂瑛为左哨,阳武侯、新宁伯为右哨;英国公、成国公为左掖,成山侯、兴安伯为右掖;宁阳侯、忠勇王又名也先土干为前锋,出兵北征。二十五日,进至隰宁(今河北沽源南),获悉阿鲁台逃往答兰纳木儿河(今蒙古境内之哈剌哈河下游),明成祖令全军急速追击。六月十七日,进至答兰纳木儿河,周围300余里不见阿鲁台部踪影,遂下令班师。七月十八日,明成祖在回京途中病死于(今内蒙古多伦西北)。至此蒙古势力暂时削弱,明朝也已精疲力竭,无力再作大规模远征。
明成祖北伐结果
明成祖五次亲征对盘据在漠北的北元残余势力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个部落的战争。致使蒙古势力进一削弱,维护了明朝边境的安宁,同时也使明朝精疲力竭,明成祖朱棣亦在第五次亲征得胜回朝途中病死。
虽然明成祖北伐之后明朝无论在国力还是在军事方面,都据有绝对的优势,但问题却出在了撤大宁都司、开平、三降城、东胜、威虏卫、威远卫、白城子千户所等漠南诸卫的事情上。朱棣雄才大略,自然知道大宁诸卫所的重要性,他在永乐八年第一次北征时对金幼孜等人说:“今灭此残虏,惟守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矣。”但他还是觉得撤漠南诸卫集中兵力消灭北元才是一劳永逸,何福曾请求朱棣复置东胜卫,但朱棣仍然不以为然,只在此年九月给何福的批复中写道:“尔奏欲立东胜卫,此策甚喜,须俟镇虏、定边,诸卫皆定然后立之,则永远无虞。”朱棣认为设置卫所是要等到明军消灭岭北行省的残元势力继承确定元朝的北方边界后再办的事情,但是由于明成祖突然死在了北伐的路上,当年洪武帝在漠南设置的诸卫所皆未来得及恢复。宣德时,北方游牧民族通过卫所旧地对明朝的威胁日增。
明朝对蒙古封建主虽然也封以王位等,同时给印、授敕、赐衣,允许世袭,但并没有改变蒙古贵族的封建游牧制度。因此,蒙古各部的分裂状态依然如故,这是蒙古各部不断与明朝抗衡的重要原因。而后金皇太极继位以后,为了确保对蒙古的控制,逐步地、然而也是坚定地在蒙古实行了划分牧地、编旗设佐(佐领)、更定爵秩、军令政令统一等一系列制度,建立起牢固的君臣、主从关系。
明成祖北伐评价
五次北伐的主要特点,在明军方面,深入,后
勤补给比较困难,劳师远征,只宜速决,不利持久作战。深知此种作战特点,所以,每次亲征,均作了比较充分的兵力和物资准备,如事先征集重兵,在兵力对比上形成绝对优势。在粮饷上,制造武钢车,提前作好进退的全局准备。朱棣作为皇帝,一国至尊,能够躬亲行阵,为消除边患,先后五次亲征,这在历史上,实属少见。而且他知人善任,创立中军、左右掖、左右哨制,和专门使用火器的特种部队,神机营发挥了拥有先进武器装备的优势,逐渐成为明军的先锋部队,对蒙古军造成了一定的震慑;
治军严,赏罚明,颁布军中赏罚令,设置传令纪功官和督阵官,“六师入关有践田禾取民畜产者,以军法论”;而且精通韬略,善于利用敌人内部矛盾,使其互相牵制,以利各个击破。这些都是明军致胜的重要因素。明成祖也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亲征漠北蒙古诸部汉族皇帝。
在元蒙残余势力方面,不利因素是内部不统一,与明军相比,力量众寡悬殊,因此,只宜利用游牧族军队长于骑驰的特点,与明军周旋,而不宜轻易与明军决战。部在第一次抗击明军亲征失利后,总结教训,在以后多次作战中,均采取机动避战的军事策略,避免了在战场上遭受重大打击。
明成祖北伐影响
明朝方面:明朝建都之议在太子朱标死后就暂停了,由于有黄河天险为锷,而燕云十六洲的天险在漠北和林,所以明成祖北伐本身也是永乐迁都计划的一部分,并通过远征集中漠南诸卫所兵力把燕国打造成全中国军事政治中心。明成祖五次千里出师,远征漠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第三
五次亲征蒙古的明成祖朱棣
次亲征前,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以为频年用兵,戎马资储丧失不少,且粮储不足,不宜兴师。但是,这五次出征在当时也有效地打击了蒙古贵族势力的侵扰破坏,保障了边境的安宁,有利于促进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进一步巩固中央政权的统治地位。
岭北方面:岭北行省失去中原的支持后又回到了单一、脆弱的游牧经济。“北虏散处漠北,人不耕织,地无他产。虏中锅釜针线之日用,须藉中国铸造。铀缎绢布之色衣,惟恃抢掠”,“不能不资中国以为用,在不能够从明朝以和平贸易方式取得所需物资的情况下,蒙古人的生活陷入极大的困难之中。例如,他们缺乏布帛绢缎,“衣用全无,毡裘不奈夏热”;又如,他们缺少铁锅,“生锅破坏,百计补漏之,不得已至以皮贮水煮肉为食”。类似的记载史不绝书,以至于明人也于心不忍,“其瘦饿之形,穷困之态,边人共怜之”。
也有人指出五次北征是明成祖好大喜功的产物。五次北征,劳而无功,反导致明朝国库空虚,民族关系恶化,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明成祖北伐争议
传统史学界认为明成祖第一次北伐一共调动了50万兵力。通过对原始史料的分析以及军粮调动、军粮消耗的计算,论证明成祖第一次北伐军队人数不可能有50万。同时也通过对原始史料的分析,考证出明成祖第一次北伐作战人员只有3万多人。
明成祖北伐史书记载
明代金幼孜所撰《北征录》、《北征后录》以及杨荣所撰的《北征记》等笔记中不乏生动地记载了明成祖对蒙古部落的几次北征期间成祖的言行,行军作战情况,以及行军路程、山川胜迹、见闻趣事等事迹。
金元山,阎忠,《明成祖北征蒙古新论》,《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0-134。
张廷玉等.《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4月:91页
张廷玉等.《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93—94页
张廷玉等.《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101—102
张廷玉等.《明史》.北京:中华书局,1974 :10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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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新闻--人民网[引用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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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经世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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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志刚,刘洪涛,《明成祖第一次北伐军队战兵人数考证》,《兰台世界》, -97。
邢燕燕,《从明永乐朝征蒙古扈从文人所记笔记看塞北风物》,《大众文艺》,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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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丫头/老大是女郎》作者:罗青梅(完结)
(晋江VIP完结/金牌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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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不要打扰我上进》、《小弟们都想娶我》、《妹妹比我还帅怎么办》
上辈子云英恪守规矩,直到死前才勇敢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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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云英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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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正在日更中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16241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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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大唐第一公主》《蛮丫头/老大是女郎》《大唐第一公主》《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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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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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素馅馒头
  傅云英做了个梦。
  她梦见隆冬时节,屋外搓绵扯絮,雪大如席,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吃锅子。
  当中一张花梨木八仙桌,炭火烧得滋滋响,汤水滚沸,黄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儿,锅底码白菜、萝卜,老家乡下送来的干菌菇和干笋片泡发饱涨,一股脑倒进锅里,上面铺一层鸡鸭肉、猪骨,然后是金银蛋饺、鱼糕、鹌鹑蛋、炸藕圆,点缀些酥软的皮菇卷,一层摞一层,凑一大锅大杂烩,汤汁浓白,滋味香甜,满得快要溢出来。
  热气蒸腾中,魏老爷站起身,夹了一筷子肉片送到她碗里。
  香气氤氲,爹爹、娘、哥哥、嫂子、妹妹、侄儿侄女们全都望着她笑,音容笑貌,一如往昔,一派岁月静好。
  没有人说话,汤水明明沸腾得要溅出来了,却静悄悄的,堂屋静谧无声。
  云英疑惑地皱起眉头:爹娘怎么又活过来了?
  茫然过后,一阵狂喜涌向她的心头,她手心发热,激动得浑身发颤:原来她的家人没死,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北风呜呜,眼角滚烫的湿意将云英唤回现实,她睁开双眼,在寂冷的黑夜中泪流满面。
  时值寒冬腊月,北风凛冽,滴水成冰。
  边塞乃苦寒之地,百里之内荒无人烟,离了甘州群牧千户所,一路往南,渐渐能看到村庄市镇,但仍旧是荒僻乡野地方,入住的驿站破旧,窗棱被风推搡得吱嘎作响。
  她披衣起身,合上窗户。
  韩氏搂着一只鼓囊囊的包袱呼呼大睡,翻身时感觉到一道人影立在床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先打开包袱看装路引文书和唯一几串铜钱的布兜是不是还在里头,然后才抬头看人,等看清站在床头的是女儿大丫,顿时松口气,打了个哈欠,手指直戳到她眉心上,小声数落她:“这么冷的天,快钻被窝里去,别冻坏了!”
  粗糙的手顺势摸摸她的脸颊,一片冰凉,韩氏啊呀一声,扯她上炕,动作粗鲁,嘴里絮絮叨叨抱怨:“一副治病的药要好几千钱,娘身上只剩下几贯钱了,得留着当盘缠,你要是病了,娘没钱把与你请医士!”
  说完她咒骂死去的丈夫,“丢下我们孤儿寡母,靠天天不应,靠地地不灵,要不是你叔叔有良心,咱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在群牧千户所生活三年多,一直是韩氏照顾云英,她和这位大大咧咧的妇人说不上有多亲近,但她知道韩氏心地不坏,默默爬上床,裹紧被褥,合目假寐。
  韩氏念叨了一阵过日子的艰辛,说得口干舌燥的,干脆摸黑爬起来喝口水,冻得直跳脚,看云英肩膀露在外面,眉头一皱,大手一把拍向她,把她整个人塞进被子底下,连小脸都盖住了,这才抱着包袱睡下。
  云英闷得透不过气来,等了一会儿,听到炕床另一头传来韩氏打呼的声音,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呼吸总算顺畅了。
  她本是死了的。
  云英是翰林院侍读魏选廉膝下唯一的嫡女,自幼娇宠,十四岁那年她嫁给一穷二白的崔南轩,虽然家徒四壁,但夫妻相濡以沫,感情融洽。五年后,崔南轩因为从龙之功平步青云,皇帝即位后,封赏功臣,破格擢升他为詹事府少詹事,掌翰林院,他简在帝心,春风得意。
  魏选廉却因为同情蒙冤而死的定国公而惹怒皇帝,当堂受廷仗而死。
  刚即位的皇帝年轻气盛,急于立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杖杀了魏选廉还不够,他恨不得杀了魏家满门。
  魏家成年的男丁全部死在北镇抚司的狱中。女眷们发卖为奴,魏夫人阮氏出身书香世家,不堪受辱,带着女儿、儿媳、孙女服毒自尽。几个年幼的孙子、重孙惊吓过度,无人照顾,接连夭折。
  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家四代同堂,阖家老少,几十口人,就这么没了。
  云英是外嫁女,逃过一劫。她丈夫崔南轩年少有为,才华满腹,是内阁首辅沈介溪的弟子,又得今上重用,二十岁出头就位列小九卿,前程似锦,不出十年,必将位极人臣。
  诰命加身的她却离开京师,最后死在冰天雪地中。
  不知道崔南轩会怎么公布她的死因,她清晰地记得,自己死于三年前的冬月十八那天,刚好是金銮殿那位年轻的皇帝登基满三个月的时候。
  仿佛是一枕黄粱,醒来后她成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父亲傅老大是甘州群牧千户所一个养马的马夫,母亲韩氏则是被鞑靼人抢掠到草原上的良家女。
  韩氏本是汉中府人,和家人逃荒时不幸遇到战乱,差点被鞑靼人欺辱,回乡是不可能了,她对着家乡的方向大哭一场后,决定嫁给傅老大。
  夫妻俩在千户所伺弄马匹,日子倒也过得和乐。
  傅老大对云英很好,看她整天闷闷不乐,瘦得厉害,偷偷用攒的盐巴和关外的牧民换乳饼、羊肉给她吃,想把她养胖点。
  可惜世事无常,去年开春傅老大一病不起,韩氏成了寡妇,云英又没了父亲。
  韩氏再次大哭一场,然后卷起袖子,抄起铁锹,继续去马厩清扫秽物。没了男人,日子还要过下去,眼泪换不来果腹的粮食,她没有太多时间伤心。
  不久前,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找到群牧所,自称是傅家老仆,四老爷派他来找兄长傅老大的。
  问清姓名籍贯,确认老仆不是哄人玩的,韩氏决定带女儿回湖广投奔家婆和小叔子。
  她偷偷和云英说:“娘问过王叔了,他说傅家靠养蚕缫丝发大财啦,现在家里有几百亩地,二三十间砖瓦大房子,农忙不用下地干活,雇长工、短工就够了!你爹只留下你这么一个丫头,你叔叔怎么说也得把你几亩地,娘会种地,能养猪,织布也会一点,还是回去的好。”
  王叔是傅家的老仆。
  韩氏是逃荒出来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回中原。湖广熟,天下足,黄州县和富庶的武昌府、汉阳府离得近,产稻产麻的地方,肯定穷不了。
  何况傅老大一直惦念着故乡,如今家里人来寻,韩氏要送丈夫的灵柩回乡,好让他落叶归根。
  也是因缘巧合,魏家祖上也是湖广人,云英上辈子是在家乡江陵府长大的,江陵府湖泊多,盛产鱼虾菱藕。
  睡梦中的韩氏翻了个身,摊开手脚,右腿猛地一下砸到云英的肚子上,力道不轻。
  沉浸在回忆中的云英痛得蹙眉,整个人都清醒了,无奈一笑,满腔的悲伤像齑粉一样,被风一吹,霎时烟消云散,她擦干眼角泪花,推开韩氏的大脚,蜷着身子,慢慢沉入梦乡。
  魏家人都死了,云英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要不是每次生病时傅老大和韩氏哭爹告娘四处借钞给她治病,她兴许早就撒手人寰了。
  最终,她还是活了下来。
  既然要活,那就好好地活,才不枉重走一遭人世路。
  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是好的,每一天都是老天爷赐予她的馈赠,她比其他人幸运。
  第二天,天没亮云英就起来了。
  外面在落雪籽,窗纸透进些微亮光,北风呼啸,雪籽砸在瓦片上叮叮当当响。
  云英搓搓手,在屋里跑上几圈,等身体慢慢舒展暖和起来,屏气凝神,练了一套简单的熊戏,这是傅老大教她的一种强身健体的拳法,她从四岁练到七岁,每天坚持,从来不偷懒。
  韩氏爬起床,走到屏风后头去解手,回头看一眼大丫,忧愁地叹口气。
  大丫这么瘦弱娇小,风一吹就要倒,更别说干农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大。
  傅家会不会嫌弃大丫是个女伢子?
  她整天伺候群牧所的马,和马粪马溺打交道,没功夫照顾女儿,大丫长到七岁,不会上灶烧火,不懂针织女红,塞外多风沙,大丫倒是养得娇滴滴的,偏偏家里没钱钞,凑不出嫁妆,大丫这副娇小姐模样,以后怎么说亲事?
  韩氏越想越觉得心烦,她六岁的时候就帮着家里炊米煮汤水,会舂米、蒸馍、擀面、炸果子,大丫都七岁多了!
  她低头在绣裹肚上擦擦手,决定回到湖广以后就教大丫上灶,实在不行让大丫拜个师傅学针织,女伢子家,总得学点持家度日的本领,不然以后找不到好相公。
  大丫是没爹的孩子,以后没人帮她撑腰,凡事只能靠她自己,不能娇惯她。
  韩氏看看自己的大手大脚,同样是吃糠咽菜喝糊糊,怎么大丫就长成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
  咚咚几声,有人拍门,门外传来王叔的声音,到中原地界了,他估摸着钱钞够用,昨天托人雇了辆驴车,该启程了。
  出门在外,处处是凶险,王叔刚出了湖广盘缠就被贼人抢了,连铺盖也被人卷了去,只剩下藏在胳肢窝里的二两银子。他是个实在人,一路帮人打柴、驮货、帮工,也不要钱,只求一碗热汤面,夜里睡在别人家草垛里,就这么找到甘州,愣是没花一文钱。
  那二两银子最后用来雇人给傅老大捡骨挪坟。
  母女俩收拾好铺盖,找灶房的婆子讨了几碗热米汤。婆子可怜她们,没收她们的钱。
  一人喝一大碗米汤,王叔抹抹嘴说:“都怪小的路上不当心,没看好行李。等到了开封府就好了,四老爷认识的人多,只要报上四老爷的名号,就能找到船送娘子和小娘子回黄州县,开封府的灌浆馒头好吃,到时候小娘子想吃多少,管够!”
  云英太瘦了,王叔怀疑她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韩氏听了很高兴,破天荒数出两枚钱,买了两个素馅馒头给云英吃。
  云英分一个地皮菜馅馒头给王叔,王叔推辞不要。韩氏只买了两个给女儿,她自己都没舍得吃,他当然不敢接。
  韩氏脸上笑盈盈的,等王叔出去,揪云英的耳朵,“要你大方!你自己吃罢!”
  云英拍开韩氏的手,韩氏是个急性子,下手没轻重,“娘,你别小气,爹没了,咱们母女俩回去投奔傅家,谁晓得他们家是什么情形?王叔是个好人,千里迢迢接我们回乡,我们对他好一点,回了傅家,能多个帮手。”
  韩氏听了她的话,两手一拍,“一家子人,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我们又不贪图他们家的东西,把我几亩地够养活你就行了。”
  云英摇摇头,韩氏是个苦出身,不懂大家族里头的弯弯绕绕,一家子有两个兄弟,分家的时候就可能互生龃龉,尤其是像傅家这样骤然富起来的,只怕天天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这时候她们母女回去投奔,又多了两个吃白饭的,肯定有人心里不高兴。
  毕竟听王叔说,傅家全是靠四老爷一个人撑起来的,和傅老大没关系,而且傅老大当初之所以离开湖广,是因为吃酒的时候打伤了知县家的公子,为了避祸才逃走的。
  傅老大对傅家的兴旺全无贡献,他是长子,惹了事丢下一家老小逃到外地,不孝不义,在傅家人面前,云英和韩氏没法挺直腰板呐!
  而且云英好几次看到王叔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想对韩氏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王叔可能隐瞒了什么事,而那件事显然对韩氏不利。
  在回傅家之前,云英要弄清楚到底有什么麻烦等着她们。
  韩氏直来直往,没什么心机,她没把王叔当奴仆看,对他很客气,但也没想到要拉拢他。对她来说,一家人应该互帮互助,船到桥头自然直,用不着想太多。
  云英只能靠自己了,她不是真的七岁孩童,可以为韩氏分忧。
  她吃完一个菜馅馒头,把另一个只咬一小口的馒头塞到韩氏手里,“娘,地皮菜太脆了,我不爱吃。我只吃皮,你帮我吃完吧。”
  韩氏骂她,手指头狠戳她的脑袋,“你咋这么挑?一文钱一个的好东西,还嫌不好吃?”
  骂归骂,她接了馒头,犹豫着要不要再数一枚钱出来,“吃饱了没?要不娘给你买个羊肉馅的?”
  云英笑着摇头,去后院找水洗手。
  韩氏三两下把馒头吃了,随便抹一下嘴巴,小声嘀咕:大丫身子不好,还是先让她好好养着吧!
  女伢子家可怜,生来就要吃苦,吃得少,干的活多,出阁嫁人以后也不清净,要伺候相公一大家子,公婆小姑都得服侍好。韩氏小时候根本没吃过饱饭,倒是和傅老大成亲之后过得轻省些,偏偏傅老大是个短命鬼。
  韩氏叹口气,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不忍心让女儿受同样的苦,她得多挣点钱,给女儿攒嫁妆,嫁妆多,女儿就能说个好人家。
  她咂咂嘴,扭头看一眼蒸屉里雪白松软的馒头、烧饼,回味刚刚咽下肚的菜馅馒头,把怀里装钱的布兜捂得紧紧的。
  难怪要一文钱一个,还真是好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藏求评论\\(^o^)/
英姐前几章瘦,马上就会养得白白胖胖,不会太纠结前世的仇恨(原因后面会提到),前两章是性格转变的原因,更关注的是怎么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过好自己的生活。
前世的丈夫不是男主。
谢谢归明和茉子投的地雷,MUA一个~
  ☆、酱菜
  驴车的掌鞭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穿青布棉袄,下着过膝长裤,戴六合小皮帽,双手揣在袖子里,笑起来很和气。
  韩氏把铺盖行李抱上驴车,再把云英塞进铺盖里,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拍拍她的脑袋,“坐好了,别乱动。”
  云英也想好好坐着,但是道路崎岖,驴车实在太颠了,走不了多远她就滑了出来。韩氏一次次回头把她按回去,后来突发奇想,找掌鞭要了草绳子,准备把她和铺盖绑到一块儿,那样省心。
  云英摇头拒绝,双手紧紧扒着铺盖不放,把她绑在行李上,也亏韩氏想得出来!
  韩氏这人不拘小节、粗心大意,在群牧所的时候,一忙起来经常忘了还有云英这个女儿。有一次云英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午睡乘凉,韩氏干活回来,一屁/股往她脑袋上坐,幸好她躲得及时。
  她能顺利长到七岁,着实不容易!
  韩氏怎么扯云英都扯不动,不禁气笑了,一巴掌拍向她芦柴棒子似的胳膊,“力气倒是大!”
  她心里暗暗琢磨,看来大丫还是适合上灶,颠勺的不就是得力气大么?
  母女俩僵持着的时候,王叔和掌鞭的老者一递一声说话,先是讨论今年的天气和收成,然后说到家里的人口嚼用,慢慢的说到京师里的几桩大新闻。
  云英一开始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霎时一怔。
  崔南轩又升官了,他现在是礼部右侍郎。
  “崔大人是个好官!”掌鞭的笑眯眯道,“自从万岁爷爷登基以来,沈阁老和崔大人做了好几件造福万民的大事!起先县里的差役领着书算和公正来村里丈量土地,里长都吓得尿裤子了!哪晓得官爷不是来收税的,不仅不收税,还免税呢!如今陕西、河南都不用交丁口税了,夏税、秋粮、徭役,全都折算成银两、绢布,从今年起,多生的人口,永不加赋!”
  王叔哈哈笑,“老哥,我们黄州县前年就如此了!还有更早的,听说南边苏州府、湖州府的田赋、里甲均徭,还有杂泛什么的,全部统一征收,押送漕粮、修路、架桥、铺路的事,都由官府费钞雇劳役!”
  掌鞭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甩了几个鞭花,咧嘴笑道:“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有奔头,这不是快年底了么,家里没啥活,老汉我出来挣点钞,明年好再买几亩地。”
  王叔平时不言不语的,锯嘴的葫芦一样,但说到庄稼粮食,立马像变了个人,左一句,右一句,和掌鞭聊得热火朝天。
  云英抱紧铺盖,默默听他们交谈。
  掌鞭把崔南轩夸了又夸。
  裁汰冗官、改革税赋、重新丈量土地……
  每一项改变都有利民生、有利国朝,这两年光是赋税收入就翻了一番。
  王叔跟着附和,两人对崔南轩推崇备至,倒是把内阁首辅沈介溪给忘了。
  群牧所周围是一大片牧场,远离城郭,云英这三年来从没踏出过群牧所一步,崔南轩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了。
  崔家家道中落,崔南轩当年上京赶考时靠几双草鞋走到京师,深知民间疾苦。早在高中探花之前,他就准备好要上书皇帝,劝皇帝免除苛捐杂税,改革吏治。
  那时还没放榜,他确定自己一定名列前茅,他少时就有神童之名,向来不惧任何考试。
  曾有人评价他恃才傲物,轻浮自负。
  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如果说扶持新君登基让他得以崭露头角,那么这几年他力排众议,不顾权贵们的威胁,下达这一桩桩明显会侵害地方缙绅利益的新策,震慑拖沓成风、尸位素餐的官员,使气象为之一新,真正让天下人认识到他为政的能力和手腕。
  崔南轩是个狠决之人。
  云英想起最后一次见父亲魏选廉时,顺天府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夜色深沉,雪落无声,魏府大门紧闭。她在巷子里等了半个多时辰,双腿冻得失去知觉,魏选廉这才肯出来见她。
  先帝生前未立太子,遽然驾崩,朝堂震荡,内阁大臣和六部官员为了各自拥护的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京师风云变幻,才不过几天的工夫,什么都变了。
  父亲两鬓斑白,像是老了十多岁。
  云英泪如雨下,魏选廉却微微一笑,塞了只紫铜暖炉到她手心里,“英儿,为父是荣王的老师,皇上下令抄了荣王满门,接下来该轮到为父了,君要臣死,臣若不死为不忠,魏家躲不过……听爹的话,以后别来了,你是崔家妇。”他摸摸云英的头发,为她掸去鬓边的雪花,“崔南轩和皇上有半师之谊,皇上信任潜邸旧臣,以后他必会受到重用……别怪他,为父和他各为其主,他有他的难处。”
  第二天,魏选廉便被御前侍卫活活打死。
  他明知魏家岌岌可危,还笑着劝云英回崔家,叮嘱她莫要因为娘家和丈夫生分疏远。
  云英是内宅妇人,不懂朝政之事,只能变卖首饰衣裳,托人上下打点关系。
  可惜为时已晚,她母亲阮氏何等刚烈,锦衣卫奉驾帖上门,指挥使还没走到垂花门前,阮氏便带着魏家女眷自尽了。
  娘家人的死讯和朝廷诰封的凤冠霞帔同时送到崔家,街坊邻居上门道贺讨果茶吃,云英竟出奇的镇定平静,甚至连眼泪也没流一滴。她让丫鬟招待左邻右舍,自己回到书房,想给崔南轩写一封信,枯坐半天,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墨汁顺着笔尖往下淌,早把毛边纸染黑了一大块。
  最后她只带走那只暖手炉,那是魏选廉给她的。
  魏选廉曾对她说,崔南轩胸怀天下,少时受些磨难不算什么,只要时机到了,他一定可以把握住机会,扶摇直上,从此天高海阔,任君翱翔。
  “他日后一定是个真心为民的好官。”即使和女婿政见不合,魏选廉依旧欣赏崔南轩。
  王叔还在和掌鞭大声说笑,韩氏最爱热闹,忍不住扒开车帘,问道:“那崔大人今年真的才二十多岁?”
  二十多岁,一般人还在为科举考试寒窗苦读,崔大人竟然已经当上礼部右侍郎了!
  掌鞭笑答道:“千真万确!崔大人是同安二十年的探花爷。闻喜宴上先帝为进士老爷们簪花,看到席上的崔大人,吓了一跳,要不是崔大人已经娶亲,先帝想招他做驸马咧!”
  韩氏听到最后一句,明白崔大人最后没娶到公主,大为惋惜。穷书生赴京赶考,一举成名天下知,功成名就,迎娶公主……这样的故事才更完美嘛!
  一旁的云英缓缓闭上眼睛。
  魏氏已死,崔南轩现在一日千里,炙手可热,再不是当初那个穿补丁摞补丁的旧袍子、踏草鞋、背一袋烧饼进京的穷书生,想嫁给他的侯门闺秀多如过江之鲫。
  不过云英可以确定,崔南轩一定不会娶公主,他向往的并不是富贵风光,他有更大的野心,更高的追求,区区一个驸马之名,他不屑一顾。
  魏选廉劝云英不要因为崔南轩见死不救而迁怒于他。父亲不明白,那时候她根本不在乎崔南轩的选择是什么,魏家得罪的是天子,这和崔南轩无关。
  魏家和崔家是同乡,两家长辈曾定下一桩儿女亲事。后来崔家落魄了,崔老太太卖了祖宅,带着儿女们去外地投奔亲戚,两家自此断了联系。
  云英十三岁那年,崔南轩忽然找上门向魏选廉提亲。
  魏选廉看崔南轩一穷二白,又多年不曾来往,犹豫不决。
  那时兵部尚书家也在和魏家议亲,尚书公子一气之下派兵围住崔南轩住的野寺,逼他交还崔魏两家的信物。
  崔南轩断然拒绝。
  云英从小受母亲阮氏教导长大,女红针织,样样出挑,一言一行都符合母亲的要求,从不越雷池一步。
  阮氏要求她履行两家的约定嫁给崔南轩。
  魏选廉把她叫到跟前,和她说崔南轩穷得连客栈都住不起,问她怕不怕。
  她回说:“爹爹,女儿不怕吃苦。”
  魏选廉长叹一声,回绝了兵部尚书。
  第二年,云英嫁给崔南轩,陪嫁的只有两箱衣裳,几件简单的首饰。
  崔南轩少年成才,难免孤傲,不愿落一个依靠妻族过活的名声,拒绝岳家资助。魏选廉担心小夫妻因为嫁妆的事生嫌隙,干脆什么都不让云英带走,全部封进库房里存起来。
  等崔南轩高中探花的时候,魏家才把云英的嫁妆送进崔家。
  那几年,云英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学会怎么烧火做饭,怎么铺床叠被,怎么用最少的钱钞买到最新鲜的菜蔬,怎么把苦涩的野菜草根腌制成爽口的酱菜……
  她没有对不起崔南轩的地方。
  离开崔家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一点留恋,一丝一毫都没有。
  娘家人全部命丧黄泉,她心如死灰,没有力气去恨别人。
  早就没有恨了,只剩下漠然。
  出阁之前,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父母和兄长的话。嫁人以后,她的荣辱全部寄托在丈夫崔南轩身上。
  娘家有难,她除了哭着求丈夫出手相助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是魏家的小女儿,是崔南轩的妻子崔魏氏,唯独不是她自己……身如浮萍,随波逐流。
  其实她不喜欢阮氏教她的那些规矩,她讨厌整天围着灶台忙活,她累了,不想继续折磨自己。
  然后她死了,成了傅家大丫。
  驴车行驶在曲折回环的山道之间,山风扯动车帘,几粒雪籽争先恐后飘进铺盖卷里。
  韩氏心疼得不行,这几卷铺盖可是要一直用到开封府的!她张开手脚,整个人趴到铺盖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行李,免得雪水打湿铺盖。
  云英摇头失笑,靠到韩氏身边,搂住她的腰,两个人挤在一块儿暖和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好童鞋的地雷~~
  ☆、灌浆馒头
  一路跋山涉水,紧赶慢赶,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半个月后,三人终于到了繁华热闹的开封府。
  入城之后,王叔径直找到一家卖南货的铺子前,果然寻到四老爷的熟人,找他借了些宝钞银两,先带韩氏和云英母女去饭庄饱餐一顿。
  第一次吃到灌浆馒头,韩氏震惊无比: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开封的灌浆馒头前朝就扬名各省,小巧精致,皮薄馅多,夹起来汤汁往下坠,像个小灯笼,放到蒸笼里,褶子铺开来,又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菊花。
  韩氏狼吞虎咽。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普通老百姓不需要严格遵守三年孝期不能吃荤的规矩,过了七七就行。
  吃灌浆馒头很有讲究,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先用筷子戳一个小口子,尝溢出来的汤汁,油香浓郁,肥美甘甜,然后把汤汁倒进小瓢羹里慢慢喝掉,最后再吃馒头,满嘴溢香。
  云英吃得慢条斯理的,韩氏吃完一笼,一个劲催她,“快点吃,多吃几个!”
  算起来,她们母女差不多大半年没吃上肉,韩氏曾笑言,群牧所的马都比她们吃得好。
  王叔让韩氏和云英待在饭庄等他,他要去一趟埠头。埠头牙人包揽本地水运雇船之事,他过去托过路的客商回黄州县报信。那边紧靠着码头,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韩氏带着云英过去不方便。
  趁王叔不在,云英向韩氏道:“娘,我有话和你说。”
  她语气郑重。
  韩氏却捂着肚子笑,觉得她板起脸说话的样子很好玩,“大丫,是不是没吃饱?”
  在韩氏看来,养闺女就和养马差不多,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就行了:让闺女吃饱。
  云英摇摇头,决定长话短说,“娘,爹十多年没回乡,傅家给他娶了个娘子,还抱养了个儿子养在他名下……差不多有九年了。”
  这是她从王叔那里打听来的,王叔是个老实人,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从他嘴里套出实话。
  四老爷误信传言,以为傅老大死在外地,费钞帮他娶了个老婆,娶的正好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女,那家日子过得穷苦,侄女愿意为傅老大守寡,只要傅家帮着养活她老娘和兄弟就成。
  算算日子,傅家迎娶侄女吴氏的时间在傅老大遇到韩氏之前。
  也就是说,傅家可能不承认韩氏的身份,只把她当成傅老大的妾室看待,毕竟吴氏是傅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而且还为傅老大守了这么多年的寡。
  韩氏是个暴脾气,听完云英的话立马炸了,一股邪火直往上冒,黧黑的脸涨得通红,掀了桌上的蒸笼,扬声道:“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就算没有三媒六娉,那也是正正经经拜堂成亲的,我不给别人当小老婆!”
  云英没说话,等韩氏冷静下来,起身捡起蒸笼,给她倒了杯热茶。
  还好冬日天冷,出门的人不多,饭庄里只有三三两两几桌食客,没人注意到她们。
  只有跑堂的暗暗瞪了韩氏好几眼。
  咕咚咕咚几大杯热茶下肚,韩氏心头的怒火慢慢平息,她冷哼一声,“等把你爹的后事办妥了,咱们自己过自己的。”
  傅家娶亲的事,傅老大毫不知情,而且人已经不在了,韩氏倒不至于迁怒到他身上。
  云英诧异于韩氏的平静,点点头。
  韩氏干活麻利,力气大,人勤快。她长大了,能帮着干活。湖广处于长江中下游,湖泊众多,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比荒凉的甘州好多了,母女俩别的本事没有,养活自己绝对绰绰有余。
  韩氏生了会闷气,想想傅老大已经死了,再多的怒火也烧不起来。她摸摸云英的脑袋,叹口气。
  傅老大如果还活着,韩氏绝对不踏进傅家一步!可是现在男人已经死了,大丫是傅老大唯一的血脉,总不能让大丫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吧?
  大丫毕竟姓傅啊!
  韩氏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王叔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行人。
  打头的男人年纪三十岁左右,头戴绢布六合帽,穿一件花青色交领大袖标布道袍,白面阔口,相貌端正,进了饭庄,看到韩氏,倒头便拜。
  砰砰几声,结结实实给韩氏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碰青了。
  韩氏吓了一跳。
  男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让嫂嫂和侄女受苦了。”
  王叔在一旁跟着抹眼泪,看韩氏发窘,小声提醒道:“娘子,这是家里的四老爷。”
  原来这就是那位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傅家的傅四老爷。
  韩氏原本打定主意,等到了黄州县,一定要和傅家人好好掰扯掰扯。但真的见到傅四老爷了,她急得满头冒汗,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四老爷生得人高马大,衣着体面,和傅老大一丁点都不像,韩氏从来没和豪富人家的老爷打过交道。
  韩氏手足无措,云英只得起身代为回礼,“侄女拜见四叔。”
  傅四老爷抬眼看她,“这就是英姐?”他双眼通红,满脸悲痛,“果然和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云英和傅老大一点都不像。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饭庄掌柜,随从机灵,找掌柜要了间雅间,搀扶傅四老爷起来,请韩氏和云英去雅间说话。
  跑堂的看到傅四老爷穿着打扮不一般,殷勤伺候,送来热水巾帕,服侍傅四老爷梳洗。
  韩氏取出傅老大的遗物。
  傅四老爷抱着傅老大穿过的旧衣裳大哭一场,嗓子都哭哑了。
  随从们怕傅四老爷哭坏了,纷纷上前劝解。
  王叔是傅家的老仆,看着傅四老爷长大的,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官人勿要伤心,如今寻到大老爷的妻儿了,安置娘子和小娘子要紧。”
  傅四老爷垂泪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大哥走了,我这做弟弟的只恨不能以身替之!这些年托赖族中人扶持,家里好歹挣了些银两,日子颇过得去,一定好生奉养嫂嫂。”他缓了口气,拉着云英的手细细打量,看她骨瘦如柴,鼻子发酸,眼泪哗哗往下淌,“可怜英姐小小年纪没了爹,大房媛姐有什么,她也得有,月姐、桂姐都得靠后。”
  随从们暗暗纳罕,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傅媛是族长傅老太爷的嫡女,傅月是四老爷自己的亲生女儿,傅桂是三老爷的女儿。英姐没了爹,四老爷可怜侄女,善待英姐,这没话说,但是比照着媛姐——这是不是太过了?
  王叔也吃了一惊,他可怜韩氏母女,才会问四老爷的打算,但没想到四老爷会说出连月姐也要靠后的话来,月姐可是四老爷的掌上明珠呐!
  不过想想傅老大和傅四老爷小时候感情很好,兄弟俩从来没红过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王叔是无意间碰到傅四老爷的。
  湖广的莲藕和菜薹驰名全国,武昌府宝通禅寺附近长的菜薹更是贡品,尤其是冬日落雪之后的菜薹滋味最为清甜,老百姓想吃也没处买,只供达官贵人享用。其他地方也能种菜薹,但味道就是没有武昌府的好。刚落过雪,傅四老爷押送一船新鲜的莲藕、菜薹到开封府送人,王叔去码头寻人的时候,认出傅家的船泊在那里,大喜过望。
  傅四老爷听王叔说韩氏和云英在饭庄等候,立马亲自赶过来相认,也不去访友了,先接嫂子和侄女回家要紧。
  互相厮见过,说了些傅老大还活着时的事情,痛哭一场,眼看天色不早,傅四老爷擦干眼泪,吩咐左右随从准备出发。
  他脸上仍有泪痕,双眼哭得红肿,但丝毫不减威严。
  他和韩氏说话的时候,随从们屏气凝神,一声也不吭。等他开口吩咐事情时,随从立刻上前听命,极为恭敬。
  云英暗暗道,这个傅四老爷不简单,难怪他能重振傅家。
  韩氏和云英跟着傅家人出了饭庄。
  门口一顶轿子等着。
  饭庄离码头不远,而且坐轿子的都是官太太们,韩氏一个地里刨食的村妇,哪敢上轿子啊?苦辞不受。
  奈何傅四老爷非要坚持,韩氏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轿子。
  头一回坐轿子,韩氏左看看,右瞧瞧,啧啧道:“晃来晃去的,也没那么舒服嘛!”
  云英扯扯韩氏的衣袖,“娘,四叔没说起家里那个大娘子的事。”
  韩氏到处摸来摸去,稀罕这个,稀罕那个,漫不经心道:“你四叔是个好人,他哭成那样,我不好意思问他——管他呢,到了黄州县再说。”
  云英哭笑不得,韩氏没什么心眼,天生不是操心的命。
  到了码头,王叔领着韩氏和云英上船。
  不一会,船上多出两个婆子,傅四老爷担心母女俩没人照顾,派人去朋友家借了两个仆人过来。
  婆子惯会伺候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韩氏和云英的尺寸,一个准备香汤,一个去准备衣裳。衣裙现裁肯定来不及,只能去估衣铺挑干净的买几套,估衣铺的衣裳多半是富贵人家嫌过时了不要的,新衣裳也有。
  韩氏沐浴过后,换了身翠蓝棉袄、杏黄绫裙,连路都不会走了,“这么好的衣裳,蹭一下就脏了,怎么舍得往身上穿!”
  她翻出旧袄子套在新衣外面。
  两个婆子脸色变了变,低着头不说话。
  云英也换了身新衣裳,一件月白对襟茧绸袄,蒲桃青竖领夹衣,底下穿鹦哥绿褶裙,满地娇织绣纹,纹样精致,色彩鲜明,婆子甚至还给她准备了一套环佩七事,挂在她裙腰上,梳双螺髻,系银带,打扮得和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一般。
  韩氏差点认不出女儿了。
  婆子拿着两对丁香耳坠子放在云英耳边比了比,笑着道:“姐儿该穿耳洞了。”
  韩氏听了,当即要动手。
  婆子连忙拦着,“娘子莫急,这时节太冷了,来年三月穿耳洞也不迟。”
  韩氏这才罢了。
  待韩氏睡下,云英出了船舱,婆子问她:“姐儿是不是饿了?”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吃不饱?她真的不饿。
  云英指指甲板,道:“我去找四叔说话。”
  韩氏想把她送回傅家,不然不会一听婆子说小姐们都穿耳洞,就立马撸袖子想动手给她穿两个。韩氏怕傅家的姐姐们瞧不起她。
  她想找傅四老爷问清楚,傅家到底准备怎么解决傅老大“娶”了两个妻子的尴尬状况?
作者有话要说:  道袍:一种交领开衩的袍服,不是道士穿的,大家把它当成明朝时士庶男子的爆款服饰就成。
文中服饰大部分参考明朝
顺便给大家展示一下明朝某个时期男子的时髦衣着:粉红色的袍子,大红色的鞋子——看看古人的时尚。
然后说到前世的事,英姐离开崔家,最主要的原因是认识到不管她怎么恪守三从四德,按照母亲的教导当一个贤妻良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爹是个好人,明明知道同情国公爷会连累女眷受苦,还是没有朝皇帝求饶。
她丈夫明白她有多痛苦,没有出手帮忙,因为帮忙的话会影响他的前途。
在这种情况下,女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真正让英姐毅然出走的原因——不是简单的丈夫好渣呀我好伤心啊我要离开你啥的(当然绝不会复合)。
至于英姐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怎么死的,后面会写到。
这一世主要是按照英姐自己的意愿生活,不用考虑名声,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什么的,只为她自己而活,特意写一个本土的、没有现代灵魂穿越的女主,想让女主没有负担地活一次。
然后这是言情小说,所以基调不会沉重,尽量往轻松方面写,依旧会放飞。
解释一下女主的心理活动,后面的作话不会这么啰嗦……
  ☆、芝麻团
  天黑了,船舱内亮起一星如豆的灯火。
  随从垂着手,道:“老爷,大房那头闹起来了,陈老太太打了二少爷一巴掌。”
  傅四老爷皱起眉头,冷笑一声,“胡闹!举人老爷也是说打就能打的!”
  他思索片刻,吩咐道:“等船靠岸,你先回黄州县,告诉太太,我们家能保住这些田产,还不是因为二少爷考中举人了!别小看二少爷。让她想想办法劝陈老太太,事情闹大了不好看。举人老爷是知县老爷的座上宾,知县老爷都得对二少爷客客气气的,老太太未免太过了,训儿子也不必动手打人!”
  随从答应一声,这时门外有人小声道:“老爷,五小姐过来了。”
  傅家男孩和女孩是分开排行的,傅云英年纪小,按着年纪重新序齿,她排行第五。
  傅四老爷立刻道:“快请进来。”
  随从退了出去。
  傅云英走进船舱,快过年了,来往于河渠的船只多不胜数,彻夜不息,从窗户看出去,时不时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夜航船。
  傅四老爷看她换了身新衣裳,满意地点点头。
  “四叔,我娘和我一道回傅家么?”傅云英开门见山,问道。
  傅四老爷脸上浮起几丝尴尬之色,说起来,那吴氏是他做主为傅老大迎娶的。
  “自然要一起回去。”他放轻声音说,“英姐,四叔会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爱,以后你们不用吃苦了。”
  傅云英直视着傅四老爷的眼睛,“四叔,我娘不给人当妾。”
  傅四老爷怔了怔,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傅云英神情坦然,等着他回话。
  傅四老爷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才郑重道:“四叔晓得了……你放心,不会委屈你娘。”
  得到他的允诺,傅云英轻轻嗯一声,慢慢退出去,“四叔早些歇息。”
  傅四老爷却没有马上睡,他静静坐了片刻。啪的一声,灯芯烧到头了,他低笑一声,拔下网巾里的簪子拨弄灯芯,“大哥一辈子老实,英姐倒是个犟脾气……”
  蛮一点也好,没爹的孩子,刚强一些才不会被人欺负。
  第二天大船在渡口靠岸,傅四老爷带着韩氏和傅云英下船,一行人改乘马车继续南下。等赶到下一个码头,再弃车坐船。
  如此一路舟车劳顿,五天后,终于抵达黄州县。
  船刚靠岸,栈桥上早有傅家仆从等候多时,天边阴沉沉的,看样子像是要落雪。
  傅云英搀着韩氏下船,韩氏有点晕船,到了岸上后大舒一口气,不停跺脚,“总算踩着平地了!”
  婆子、丫鬟迎上前,见韩氏像喝醉了一样手舞足蹈的,想笑不敢笑。
  傅云英不动声色,目光逡巡一周,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直奔王叔走过去,两人凑在一处说话,样子很亲热,知道这位就是王婶子,记在心上。
  等王婶子过来帮忙搬运行李,她笑着道:“哪敢劳烦婶子,这一路多亏王叔照应我们。”
  她上辈子是魏家的嫡女,从小跟着母亲学仪态举止,规矩浸润在骨子里,虽然现在是个瘦小干瘪的小丫头,但架子一摆出来,气度不凡。
  王婶子被她唬住了,搓搓手掌,笑成一朵花,佝偻着腰道:“小姐折煞我们了,那都是老头子该做的。”
  接下来,王婶子留在韩氏和傅云英身边,热心帮她们介绍每一个丫鬟、婆子,细说傅家的姻亲关系。
  傅家是黄州县本地一个大族,傅老大和傅四老爷这一房只是其中一支,如今傅家嫡支住在东大街最大的一座宅子里,家里管那一支叫大房。
  傅四老爷带着老太太住在东大街另一头,家里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小是小了点,但家里人口不多,只有傅老三和傅四老爷兄弟俩加一个老太太,倒也宽敞。
  傅老三和三太太住一个院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傅桂。傅桂出生的时候刚好后院的桂花开了,就取了这么个名字。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是闷葫芦,不爱说话,四小姐傅桂却是个话篓子,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丫鬟们平时在院子里忙活时,远远的听到笑声,不用猜,一定是傅桂过来了。
  傅四老爷和四太太有一儿一女,儿子叫傅云泰,女儿叫傅月。傅家现在是四太太当家,四太太为人很严厉。
  自愿为傅老大守寡的吴氏单独住一个院子,她是寡妇,平日不怎么出门,嫁到傅家九年,从来没回过娘家。
  吴氏带着过继到傅家的九少爷傅云启过活。
  说到吴氏和九少爷傅云启,王婶子脸上讪讪的。
  “二老爷呢?”傅云英问王婶子,王叔嘴笨,几乎不提傅家的事。
  王婶子回说:“二老爷是族里另一房的。”
  傅云英很快理清家里的人口关系:
  三叔三婶,四姐姐傅桂。
  四叔四婶,大姐姐傅月,十哥傅云泰。
  祖母老太太。
  另外加上吴氏和九哥傅云启。
  傅家确实人口简单,只有傅四老爷养了两个屋里人,三老爷没有纳妾,家里没有庶出的少爷小姐。
  至于嫡支大房那边,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早已疏远,暂时不需要理会。
  马车很快到了傅家门口。
  王婶子抱傅云英下车,几朵冰凉的雪花落到她脸上,凉丝丝的。
  又开始落雪了。
  门口响起说笑声,丫鬟婆子众星捧月,簇拥着四太太卢氏迎出来。卢氏体格壮实,几乎和丈夫四老爷一样高,浓眉大眼,满脸带笑,望去十分慈祥可亲。
  如果不是之前听王婶子无意间说漏嘴,知道卢氏曾命人把一个偷果子吃的丫头打残了一条腿,傅云英几乎以为对方真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寻常妇人。
  三老爷和三太太站在角落里,一脸憨笑。
  四老爷皱眉,“姐儿和哥儿们呢?”
  卢氏笑着道:“今天炸果子吃,娘把他们叫过去吃芝麻团、糯米烧圆子,我刚才过去请,娘爱热闹,不肯放人呢。”
  气氛有点怪。
  三老爷和三太太笑眯眯的不说话,婆子们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吭声。
  傅家人人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傅老大,每次听别人提起傅老大,她立刻变脸,指着窗户大骂,说当年老太爷就是被傅老大给气死的,她只当没这个不肖子。
  傅四老爷低叹一口气,回头牵起傅云英的手,拉着她进门,“英姐,到家了。”
  众人面面相觑。
  傅四老爷身体很好,手心热乎乎的,傅云英任他拉着,一点都不怯场,顶着其他人打量的眼神迈进傅家大门。
  卢氏搀着韩氏跟在后面,一口一句“大嫂”,亲热得很,三两句就把韩氏哄得眉开眼笑。
  王婶子说卢氏是四老爷的贤内助,一点都不夸张,随从提前赶回傅家传话,卢氏明白丈夫的暗示,早命人把韩氏和傅云英住的房子收拾打扫出来了。
  是一座单独隔开的小院子,坐北朝南,早上日头能晒进院子,午后可以晒厅堂,干净齐整。院子里种了一株皴皮枣树,树下砌了花池子,冬天花草都枯萎了,卢氏让人买了十几盆兰花、山茶和水仙,一溜摆开,粉白艳红交相辉映,不至于太单调。
  北面三间屋子,最里头是卧房,中间是起居待客的正堂,这是韩氏住的。
  傅四老爷是小叔,不好进韩氏的房间,绕过正堂,直接去厢房。
  其实叔父也不该去侄女的院子,但他却坚持拉着傅云英,带她去看她住的地方。云英年纪小,不用忌讳。
  原来四老爷这么看重五小姐……众人交头接耳一番,对韩氏的态度更恭敬了。
  卢氏笑得愈发热情。
  傅云英住的厢房也是三间,中间用多宝阁、屏风、梅兰竹菊槅扇隔断,里头桌凳案几俱全。锦阁后面是一架带栏杆的黑漆钿螺雕刻富贵长春拔步床,下设脚踏,上面挂着一副素罗幔帐,挨墙的地方两把柳木圈椅,屏风后面是雕花衣架和盆架,四五只大桐木箱柜码的高高的,方桌上设有炉瓶三事,旁边一架镜台,一套细瓷茶具。
  韩氏从没见过这么雅致的闺房,看得眼睛都直了。
  傅云英却觉得傅家的摆设家具不过尔尔,和京师普通人家的差不多,可能傅家富起来没几年,不大讲究这些,黄州县毕竟只是个偏僻州县。
  卢氏让丫鬟和养娘过来拜见傅云英,嘱咐她们好生服侍五小姐,众人恭敬应了。
  傅四老爷看了一圈,皱眉道:“太冷清了。”
  卢氏压低声音说:“官人,侄女还有几个月出孝……”
  “那也太冷清了。”傅四老爷说,“把后院收着的那架紫檀嵌绣件的屏风抬过来。”
  卢氏脸色一变,他们这样的人家,拢共就只有三四样紫檀的大家具,老太太屋里摆了一架,他们屋里摆了一架,还有一架是她给儿子傅云泰留的。
  犹豫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堆起笑容,一迭声叫人去抬屏风,看起来没有一点不情愿。
  忙乱一番,傅四老爷去上房见老太太。
  卢氏担心母子俩因为傅老大的事起争执,留下丫鬟养娘伺候韩氏和傅云英,也急急忙忙跟着去了正院。
  打发走养娘,韩氏一拍大腿,狠狠攥住傅云英的肩膀,神情激动,“不走了!让我给他们家当帮工的都行!”
  傅云英嘴角抽搐了两下,“娘,你不能动摇,你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能给人当小老婆。如果傅家不给你一个说法,咱们抬脚就走。”
  韩氏哎呦一声,戳她的额头,“傻闺女,你爹死得早,我要名分有什么用!名分又不能当饭吃!只要他们肯养活你,不认我也没什么!”
  她原先以为傅家有几百亩地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傅家这么有钱!连丫鬟、婆子身上穿的青花布袄子都比她们母女原来的衣裳要好。
  傅云英摇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韩氏听不懂,抓着云英直晃,“发财了,发财了,大丫,你发财了,你看床上那被子,是潞绸的!你得好好巴结你那个四叔,我看他很疼你。”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绕着卧房转了一圈又一圈,趴在地上看脚踏上的花纹,一边感叹一边道:“大丫,你得留下来!”
  傅云英撑不住还是笑了,韩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勤劳,能吃苦,要强,吝啬,粗鲁,市侩,俗气,不懂什么叫不为五斗米折腰……韩氏有很多缺点,但云英很喜欢她。
  她不止一次看到群牧所附近的村户用女儿和卫所的军汉换粮食,一个八岁的丫头,只能换一担麦子。傅老大刚走的时候,有人劝韩氏把她卖了,再找个人改嫁,韩氏断然拒绝。
  “娘,四叔不会赶你走的。”
  韩氏抬起头,半信半疑,“真的?”
  傅云英点点头,拉韩氏站起来,“他们真不认你,我和你一起走。”
  韩氏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跳脚,“你傻啊?傅家这么有钱,你得留下来!跟着娘你只能受穷!”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和傅云英耳语:“他们真赶我走的话,你更得留下来,娘等你长大了再来孝顺我,你是我养大的,别忘了我啊!”
  傅云英失笑,原来韩氏还是有点心眼的嘛,这话分明是哄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agan和美好的地雷~
说一下守孝这个,一般老百姓不会那么讲究,最严格的也只守二十几个月。文里傅老大去世快两年了。
当官的和读书人要严格些,如果不守孝会被弹劾。
古代有很多严格的规定,但是民间真正遵守的人不多。举个例子:古代人很早就规定表兄妹不能结婚,但是这个完全没人理会嘛……
还有一个,皇室规定老百姓不能穿什么纹样的衣服啊什么的,事实上老百姓就是爱穿,根本禁止不了,明朝这种现象尤其普遍。
  ☆、羊肉大葱蒸饼
  正院。
  老太太大吴氏满面怒容,“清娘是我们家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可怜她小小年纪,为你大哥守了这么多年,你说不要她就不要她,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傅四老爷苦笑着说:“娘,儿子没有说要赶清娘走……这事都怪儿子考虑不周,如今找到嫂嫂和侄女了,总不能让她们在外面吃苦……”
  大吴氏脸色阴沉。她虽然不喜欢长子,但是韩氏寡妇失业的,带着一个七岁的丫头,也是可怜人,论情论理,傅家都不能抛下母女俩不管。不过添两双筷子罢了,傅家现在不愁养不起她们。
  可小吴氏是她的娘家人,嫁到傅家九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她实在拉不下脸让小吴氏给韩氏腾位子。
  槅扇外,四太太卢氏听到这里,略一沉吟,让丫鬟带大小姐傅月、四小姐傅桂、九少爷傅云启和十少爷傅云泰去抱厦玩,自己掀开布帘子走进里间,笑盈盈道:“娘,您先别气,且听官人怎么安排。”
  大吴氏看到卢氏走进来,脸上的怒气减了几分。儿子和媳妇不一样,儿子犯错可以打,可以指着鼻子骂,媳妇不是从自己肚皮里钻出来的,得客气点,做错事只能慢慢教。
  傅四老爷道:“清姐年纪不大,才二十岁出头,她要是愿意嫁人,我给她挑个好人家,嫁妆都是我出,以后我把她当亲妹妹,绝不会撒手不管。她不愿意嫁人也行,我们傅家养活她一辈子。”
  大吴氏沉着脸不说话。
  卢氏上前给大吴氏斟茶,“娘,您没瞧见大嫂和英姐……那叫可怜哟,瘦得一把子骨头……阿银刚才抓了把酥糖给她们吃,大嫂没吃过,稀罕得不行……”
  大吴氏哼了一声,“老大要是个安分的,哪会有今天!”
  傅四老爷叹了口气,“娘,大哥只留下英姐这么一个闺女。”
  屋里烧了火盆,热气直往脸上扑,大吴氏摆摆手,“我不管你们的事,只有一点,不能委屈清娘和启哥,启哥是上了族谱的!”
  不等傅四老爷说什么,卢氏抢着答道:“娘,您放心吧,还有我呢。”
  夫妻俩从正院出来,傅四老爷问卢氏,“清娘愿意改嫁吗?你去探探她的意思。”
  卢氏嗤笑,“不必问了,清娘不会改嫁的!不然娘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小吴氏娘家太穷了,这些年全靠着傅家养活她的老娘和兄弟嫂子一大家子。她兄弟嫂子是懒货,就指望着这个妹妹养家,每天吃饱了揣着手出去闲逛,家里没米了就打发小吴氏的娘到傅家找小吴氏讨钱。吴家人每次两手空空上门,走的时候一定扛着、挑着、肩着,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拿,连小吴氏院子盛水用的瓷缸也要搬走。
  吴家人不仅是小吴氏的亲戚,还是老太太大吴氏的亲戚,卢氏不好管,干脆随他们去,反正小吴氏自己心甘情愿出钱贴补娘家,轮不到她这个外人插嘴。
  吴家是个什么情形,大吴氏心里最清楚。有这么一帮上不了台面的娘家人,小吴氏根本嫁不了好人家,傅四老爷愿意养活他们一家子,小吴氏感恩戴德,只要能留在傅家,她什么都肯答应。
  老太太嫌弃娘家人不中用,又狠不下心不管娘家人,有了小吴氏这么个借口,她才好光明正大接济吴家其他人。老太太也不会让小吴氏走的。
  夫妻俩商量了半天,傅四老爷说,“这时候也没法计较那么多了,清娘以后就是娘的干闺女,她的吃穿用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什么时候想嫁人了,我还是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卢氏道:“老爷仁厚。”
  傅四老爷摇摇头,“这事都怪我……”
  卢氏一口剪断他的话,“当着娘的面我不好说什么,老爷别多想了,当年还不是娘说清娘可怜,老爷才挑中她的。不是我们家帮衬,清娘早被她兄弟卖到脏地方去了!这些年清娘吃穿不愁,一大家子跟着她吃白食,我一句难听的话没说过,我们家对得起她!”她顿了一下,“就是启哥难办,清娘以后不是他的娘,不能再养着他。依我看呢,正好启哥年纪也大了,不如把他挪到外院,让他专心念书。”
  傅云启是过继的嗣子,比傅云英大一岁。
  傅四老爷点点头。
  傅家主事的人是傅四老爷,他下了决定之后,没人敢反驳。
  消息很快传遍傅家的三进宅院。
  养娘和丫鬟们满脸堆笑,改口称韩氏为“太太”。
  韩氏站起来想够个东西,旁边立马有小丫鬟跑过来搀她。她刚坐下,养娘立刻把热茶沏好了。她想掀帘看看外边的天色,婆子们一拥而上,为她穿斗篷……韩氏浑身别扭,哪哪儿都不自在。
  傅云英安慰她,“娘,别怕,等你习惯就好了。”
  韩氏搓着手道:“我们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怎么受得了这个?还是把丫鬟退回去吧,能省不少工钱呢……”
  傅云英按住韩氏的手,韩氏长年干重力活,双手满是开裂的口子,“娘,你只管受着,有我呢。”
  韩氏不怕吃苦,她干活麻利,群牧所的男人都比不上她,但是傅家的一切却让她怕了,好像做梦一样,感觉不真实。
  一桌席面送到房里,腊月底,案桌上全是大鱼大肉,灶上的婆子知道韩氏是北方人,特意为她蒸了一笼羊肉大葱蒸饼,煮了一小锅鸡丝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韩氏抓起筷子吃饭,再次震惊: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吃过饭,卢氏领着母女俩去见老太太大吴氏。
  大吴氏年纪大,格外怕冷,上房从早到晚烧火盆,暖烘烘的,傅云英在罗汉床前站了一会儿,热得直冒汗。
  老太太在房里也穿着大毛皮袄,衣襟前一对福寿万年金扣子,富贵不断头纹棉裙,头戴黑地镶边万寿锦抹额,戴包头,葫芦耳坠子,腕上一对寸阔的镯子金光闪闪,满头银丝,面色红润。
  她对韩氏和傅云英不冷不热的,送了云英一对佛手纹银发簪,让丫鬟带她去外边玩。
  傅云英坐在外边碧纱橱和丫鬟翻花绳。翻了几个花样,韩氏出来了,老太太没说别的,只是嘱咐她好生善待傅云启。
  傅云启还在小吴氏跟前养着。老太太发话了,大过年的搬来搬去不吉利,等明年再让傅云启挪到外院去住。
  韩氏还是觉得不踏实,傅老大很少提起老家的事,她对傅家一无所知。
  傅云英看她坐立不安,找养娘要了些布头、麻线,让韩氏给三太太和四太太卢氏做几双鞋子。
  韩氏两手一拍,“咱们什么都没有,确实得做点东西送人。”
  她挪到南窗下绣鞋面,一针一线绣得很认真。穿针走线中,她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没那么慌张了。
  刚做好一半,卢氏跟前的丫鬟阿金找过来,“四老爷请五小姐去正院。”
  韩氏问她:“请英姐去做什么?”
  阿金回说:“四老爷要带五小姐去拜宗祠。”
  拜宗祠是大事,韩氏是妇道人家,不懂拜宗祠的规矩,估摸着得庄重,给傅云英换了身燕尾青夹袄,藕荷色褶裙,头发束两个抓髻。
  卢氏不愧是管家的人,早命婆子按着傅云英的尺寸裁了好几套衣裙,临时赶出来的袄裙,袖口衣摆有点大。
  养娘蹲在地上帮傅云英整理裙角,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九少爷来了。”
  婆子牵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小男孩进房。
  韩氏呆了一呆,养娘提醒她得送表礼,她低头在袖子里找半天,狠狠心把藏的一串铜钱给翻了出来,“哥儿拿去买零嘴吃。”
  傅云启不肯接,扭来扭去,直往婆子后面躲。
  婆子笑得尴尬,“太太,启哥怕生。”
  韩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嘿嘿笑了笑,把钱塞到婆子手心里。
  “我不要她的东西!”傅云启忽然大喊一声,推开婆子,拔脚跑了。
  婆子脸色发白。
  韩氏向来大大咧咧,不会和一个小娃娃置气,摆摆手道:“外头怪冷的,你们快跟过去瞧瞧。”
  婆子们告罪,赶紧出去追傅云启。
  傅云英目送傅云启跑远,她这个便宜哥哥其实挺可怜的,当了几年富家少爷,嫡母和妹妹忽然从天而降,养大他的小吴氏成了傅家干女儿,他以后要管韩氏叫母亲,一时接受不了,情有可原。
  外头大雪纷飞,养娘支起罗伞,护送傅云英去正院。
  傅四老爷听下人说傅云启在韩氏房里耍性子,长叹一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傅家祖上是种地的,没出过厉害人物,不是什么讲究人家,没什么规矩,但傅云启就这么撒腿跑了,还是太娇气了点。
  王叔问傅四老爷,“官人,等不等九少爷?”
  傅四老爷摇摇头,看着傅云英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从垂花门后面转出来,沉默一瞬,下了个决心,“不等启哥了。”
  一路奔波,英姐小小年纪,从没叫过一声苦,这就很难得了。四老爷这几天一直在暗暗观察英姐,她不仅稳重懂事,还懂得许多连大人都不晓得的事情,完全不像是荒山野岭长大的丫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就是这样了。
  傅家这一房十年前还穷得叮当响,骤然富起来之后,日子好过了,几个哥儿、姐儿是蜜罐里泡大的,一团孩子气。四老爷自己小时候吃过苦头,不忍心狠管。结果启哥八九岁了还天天哭哭啼啼,到哪儿都黏着小吴氏。泰哥被卢氏惯坏了,不仅任性骄纵,还喜欢欺负兄弟姐妹。
  傅四老爷牵起傅云英的手,大哥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他得好好教养英姐。
  傅云英知道傅四老爷在审视自己,她不动声色,仍旧和往常一样说话行事,没有费心去伪装成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傅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也不穷,她蛮可以安安心心当一个丰衣足食、万事不愁的富家小姐,但如果真那样做了,和上辈子有什么分别?
  既然白捡一世,不能轻易浪费老天爷的馈赠,她没有时间天真烂漫。
  傅家宗祠在大宅那头,现在的傅家族长是大房的三老太爷,他们那一房是傅家嫡支。
  “大房的二少爷最出息。”傅四老爷指着矗立在东大街最深处一座黑瓦白墙的大宅院,对傅云英说,“十七岁就高中举人,几十年来就出了他这么一个!是我们傅家的!”
  黄州县文风不盛,往往几十上百年才能出一个进士,考中秀才就能光宗耀祖,到处横着走,举人老爷那更是金凤凰。
  二少爷傅云章就是傅家这个草窝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知县老爷胡子一大把,还得管二少爷叫“小友”。傅家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年间重新兴旺起来,很大程度上借了二少爷的东风。
  傅云英扬扬眉。
  南直隶文风昌盛,考取功名的文人学子多如牛毛,苏州府的进士尤其多,用市井老百姓的话说,那是举人遍地走,秀才不如狗。京师比不上南直隶、浙江,借着地利的便宜,也是群英荟萃。云英以为举人很常见,没想到傅家出了一个举人,傅四老爷竟然会如此激动。
  也难怪,十七岁的少年举人,确实不简单。
  而且二少爷光靠功名带动一个大家族发达,其中肯定少不了四处周旋交际,有才华,还有手段,二少爷绝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酸腐书生。
  傅四老爷把傅二少爷夸了一通,拉着傅云英继续往前走,“你两个哥哥现今在族学里读书,族学是二少爷出资办起来的,启哥开始念什么《龙文鞭影》了,泰哥还在学《三字经》。四叔盼着他们能考中/功名,举人考不上,至少得考个秀才回来。”
  快九岁了才开始学《龙文鞭影》?《龙文鞭影》可是启蒙读物……
  傅云英暗暗道,四叔,照这样下去,你的愿望很可能要落空啊!
作者有话要说:  《龙文鞭影》,原名《蒙养故事》,万历年间编纂,明末增订后改名《龙文鞭影》,因为是架空,就直接采用后一个书名。一般六岁学《龙文鞭影》。
文中大地名是真实存在的,小地名是虚拟的。
  ☆、桂花藕粉
  祭拜过宗祠,族老把傅四老爷拉过去说话。
  他指着傅云英问:“这就是老大家的闺女?”
  傅四老爷点头道,“不错,这是云英,过完年就八岁了。”
  族老皱眉,“云字是男孩的排行,她一个女孩,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傅家男孩都是双名,女孩是单名,云字辈的男孩按照“云”字来取名,女孩的名字没讲究。
  傅四老爷摸了个荷包出来,塞进族老手里,“求叔公看在我大哥的份上通融一下,他就这么一个女孩子。”
  族老掂掂荷包,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我也是看着老大长大的,为他破个例也无妨。”
  反正族谱上女儿只标注排行,不写闺名,不管叫傅云英还是叫傅英,基本没什么差别。
  傅四老爷和族老客气几句,牵着傅云英回家。
  路过族学的时候,里面依稀传出少年人读书的声音,嗓音醇厚清朗。
  傅四老爷停下脚步,惊讶道:“先生早就回乡过年去了,谁在里头读书?”
  族学是一座黑瓦白墙的二进院子,大门紧闭,院墙里伸出一簇繁茂的树枝,冬日里的桂花树仍旧郁郁葱葱,绿得理直气壮。
  随从搓搓手,趴在墙头上往里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站在窗前背书。
  随从回头道:“好像是三老爷家的苏少爷。”
  傅三老爷那一房是傅家最富裕的一支,三老爷是族长。二少爷傅云章就是这一支的,他是三老爷的嫡亲侄子。
  苏少爷说的是表少爷苏桐,十年前苏家的青壮年被官府征召去南边挖水渠、运漕粮,碰上长江发大水,父子兄弟全都死在外边。三老爷仁义,把苏家妻儿老小接到家里养活。苏桐是在傅家长大的。
  三老爷长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闺女傅媛,把苏桐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傅四老爷点点头,“明年二月就是县试,听说桐哥这次要下场,难怪他这么刻苦。”
  苏桐也才十一岁而已,不比傅云启和傅云泰大多少,人家都要考县试、院试、府试了,家里两个大宝贝还在认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傅四老爷拉着傅云英走开,步子比刚才快了不少。
  路上静悄悄的,雪花落在青石板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家家户户屋檐下垂着一溜尺来长的冰挂,折射出耀眼光芒。戴蓑帽、穿青布直裰的小厮拿着大扫把清扫各家门口的积雪,刷刷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欢快的感觉。
  几个戴毡帽、穿厚袄子的小少爷围在一处,拿竹竿敲冰挂玩,动作小心翼翼的。老仆守在一边劝小少爷回房,小少爷不理他,直翻白眼。
  傅四老爷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记得小时候,大哥最喜欢带着我们出去打冰挂,每到落雪的时候,我们扛着竹竿走遍十里八乡,看到冰挂就打,大哥名声响亮,其他村的不敢和他抢。”
  那时候穷,别人家过年有鱼有肉,有炖的蹄子,有南方的鲜果,有炸的面果子,有热腾腾的猪肉馒头,他们兄弟只能把冰凉的冰挂当成点心吃。
  现在他有钱了,家里山珍海味,水陆奇珍,应有尽有,大哥却不在了。
  傅云英抬头看着傅四老爷,轻声说:“四叔,谢谢。”
  她知道女孩的名字上不了族谱,仍然坚持要叫傅云英,傅四老爷什么都没问,当场一口答应下来。傅老大以前从来没有提起家乡的事,只在最后弥留之际念叨着亲人的名字。她一开始以为傅老大和家人关系不好,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傅四老爷对她可谓视如己出。
  王叔没有骗她,傅四老爷和傅老大以前感情确实很好。
  傅四老爷微微一笑,低头摸摸傅云英头顶的小抓髻,“四叔是你的亲叔叔,不用谢我。以后你想要什么,只管和四叔说。”
  傅云英笑了笑。
  其实她并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那不要紧,至少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
  回到傅家,内院一阵欢声笑语。
  老太太喜欢热闹,把媳妇孙女们叫到正院里陪她说话解闷,说了一会儿又犯困,歪在里间罗汉床上打瞌睡。
  卢氏、韩氏和三太太挪到外边暖阁里,边烤火边说些过日子的家常话。
  韩氏说起在群牧所怎么养马、喂马,碰到鞑靼人打过来了怎么逃命。
  三太太和卢氏是土生土长的黄州县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武昌府,觉得韩氏说的故事很新鲜,听得津津有味的。
  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响,火盆架子周围摆了一圈福建福橘、山东白梨和本地的栗子,大小姐傅月、四小姐傅桂坐在小杌子上,等着丫头把烤熟的栗子剥给她们吃。
  十少爷傅云泰像胶牙饧一样缠着母亲卢氏,卢氏摸摸他的脸,让丫鬟阿金冲一碗桂花藕粉给他甜嘴。
  隔着一道回廊,傅三老爷坐在抱厦里编灯笼,细如毛发的竹丝在他的手指间跳来跳去。不一会儿,一只小巧玲珑的竹丝灯笼就编好了。
  丫鬟把编好的灯笼送到暖阁,傅桂接到手里,让丫鬟去取红纸、浆糊来,她要黏灯笼。
  傅云泰看到灯笼,眼前一亮,放下瓢羹和瓷碗,凑过去找傅桂讨灯笼。
  傅桂舍不得,指着外边说:“你等等,让我爹再做一个好的给你。”
  傅云泰哼一声,直接从她手里抢走灯笼,一把将她连小杌子一起推到地上,“家里的钱都是我爹挣的,你爹娘听我爹的,你也得听我的,不给也得给!”
  周围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连忙上前扶起傅桂,帮她拍干净衣裳。她和火盆坐得近,差一点就把头发烧着了。
  傅桂又气又怕,雪白的鹅蛋脸顿时涨红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丫鬟忙劝小声她,“泰哥说的是玩笑话,姐儿别往心里去。”她朝傅桂使个眼色,“桂姐,四太太在那边看着……”
  卢氏听到这边的动静,扬声问:“泰哥是不是又淘气了?”
  婆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傅桂咬咬牙,再抬起头时,笑容满面,咯咯笑着说:“婶子,没事,我和泰哥闹着玩呢!”
  卢氏嗯一声,扭头继续和韩氏说话。
  大小姐傅月眉头轻蹙,拉起傅桂的手,塞了只烤得滚烫的福橘给她,柔声说:“四妹妹,你别和泰哥计较,他就是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一会儿他玩腻了,我叫他把灯笼还给你。”
  傅桂轻轻甩开傅月的手,小脸拉得老长,“大姐姐,一个灯笼而已,不必了,我没那么小气。”
  傅月脸上讪讪的。
  傅云英跟着傅四老爷进房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暖阁里的气氛有些僵硬。
  她习以为常。女眷们不能和男人一样出门抛头露面,整日待在内宅,除了围着丈夫儿女打转,无事可做,日子久了,免不了和其他女眷磕磕碰碰,枉口嚼舌生是非。内宅里的勾心斗角,她上辈子见识过不少。
  傅四老爷拉着傅云英上前和傅月、傅桂厮见。
  两个堂姐彼此虽然闹得不大愉快,对她倒是很热情,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大姐姐傅月是傅四老爷和卢氏的女儿,她不像母亲卢氏强势,更不像父亲四老爷精明圆滑,秉性柔弱,不善言辞,说话怯怯的。
  傅三老爷和三太太先前生了两个儿子,都不幸夭折了,只有女儿傅桂健康长大。傅桂从小被抱到老太太跟前养,现在还和老太太一起住。三老爷和三太太天聋地哑,沉默寡言,傅桂却嘴皮子利索,看得出是一个很要强的人。
  傅云英听王婶子说过,家里的下人曾开玩笑说大小姐傅月和四小姐傅桂可能投错了胎,或者是不小心抱错了,怎么看不爱说话的傅月都更像伯伯三老爷的女儿,而傅桂和卢氏更像亲母女。
  傅四老爷一个人养活全家,丈夫有本事,卢氏在妯娌面前十分有底气,自诩什么都比妯娌强,偏偏在儿女上略输一筹——老太太明显更喜欢活泼烂漫的傅桂,十少爷傅云泰性子跋扈,也不如九少爷傅云启讨长辈喜欢。
  傅云英不准备掺和到两个姐姐的较劲中去,进里间给老太太问好,然后退出来,拉母亲韩氏回房。
  韩氏完全没察觉到三太太和四太太之间的暗潮汹涌,依依不舍地和两个妯娌告别,回到房里,笑着和女儿说:“你两个婶子挺好相处的。”
  傅云英笑笑说,“娘喜欢就好。”
  韩氏随遇而安,不贪东西,也不喜欢攀比,和卢氏、三太太没有利益纠葛,自然可以处得好。
  傅云英问:“怎么没看到九哥?”
  小吴氏从不出门,加上不想和韩氏碰面,没看到她不奇怪,傅云启怎么也不在,难道下人还没找到他?
  韩氏说:“四弟妹刚才找到他,送他回房去了。”
  傅云启耍性子不吃饭,卢氏怕大过年闹起来不好看,打发他去小吴氏的院子,让小吴氏劝解他。
  傅云英扬眉,看了一眼支起来的窗户,雪还在下,枣树的枝干上已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她吩咐养娘,“请九少爷过来。”
  傅云启是上了族谱的嗣子,以后要承继傅老大这一支,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融入傅家的第一步,就先从“交好”哥哥开始罢。
作者有话要说:  冰挂:冬天雪下得很大的时候,房前垂下来的一根根冰凌,透明的,亮晶晶,“天然棒冰”。
  ☆、八宝茶
  黄州县多湖泊,秦汉时期这里烟波浩渺,属于云梦泽的一部分。后来慢慢被长江及其支流冲刷下来的泥沙所填平,平原上河汊纵横交错,湖荡星罗棋布,形成一片水乡泽国。
  傅家合族住在县城最东边的一条巷子里,和县城的主城隔着一条河,过河的桥在几里外,东大街的人去县城采买菜蔬时一般坐船。
  养娘张妈妈说,以前老太太带着傅家几兄弟住在山里,家里富裕了才搬到东大街来住。
  傅云英恍然大悟。傅家的宅院从外边看有些年头了,院墙斑驳,照壁、屋瓦、窗栏却是新的,房里的家具也很新,想必宅子是四老爷从别人手上买的,院子内部重新修葺过。
  张妈妈坐在小杌子上绣鞋面,火盆放在月牙桌底下,她挨着桌角坐,把脚放在火盆架上取暖,一面飞针走线,一面和韩氏闲话家常,“过河的桥是以前的知县修的,县里人管它叫知县桥。知县桥太远了,从东大街过去要绕远路,恁的不方便!举人老爷——就是大房的二少爷说等明年要单单给咱们傅家修一座桥,二少爷小的时候,家里没有族学,二少爷每天天没亮去老师家上学,夜里乌漆墨黑才回来。那时候大房的大老爷没了,二少爷是遗腹子,陈老太太靠织布把二少爷养大,二少爷没钱坐渡船,只能绕远路,每天来回十几好里路,可作孽了!家里的铺子在西大街,几位太太小姐去县城玩都是坐船,官人早上进城,也要等船来接。”
  东大街在县城最东面,不属于县城主城,街巷一大半都是姓傅的人家,县里人平日没事从不到东大街来。傅家的店铺集中在西大街,西大街和渡口近,是黄州县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韩氏和傅云英在渡口弃舟登岸,再坐车回傅家。傅云英路上留心观察,明显感受到越往东,街巷两旁的店肆越少,人烟越稀落。
  韩氏咬断线头,问:“怎么不搬到西大街去?”
  张妈妈抬起头,房里还有两个丫鬟站在窗前熨衣裳,傅云英冒雪出去一趟,虽然打了伞,底下裙角还是湿了,得连夜烤干,明天还要穿的。她拈针在鬓角擦了两下,小声说,“官人和太太早就想搬走了,老太太不让搬。族人都在东大街,搬到西大街去,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老太太喜欢抹牌,不好找牌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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