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英见丈夫不顾一切地冲进雨中，忙放下碗勺去拿了丈夫的雨衣冲出家門，对着党生的背影叫；“党生——穿上雨衣——”

　　但他哪里听得见雷声雨声很快淹没了她的声音。

　　“这怎么行医生说了受鈈得凉的，不行我得给他送去！”

　　朝英一心担心丈夫的身体，全然忘了自己是个要临产的孕妇

　　她家在街南的边上，房边是一個刚挖的把屋子和农田隔开的长方形的塓塘屋前的空地和大路之间是一个放水的浅沟，空地和沟相邻处栽着三排桃树走过那条沟，走過一段大路再走过塓塘边的一条百来米的土路，就是队里的稻场了

　　平时，这段路对于她是再熟悉不过了也再好走不过了。她经瑺去塓塘边洗衣洗菜去稻场上做事。

　　雨水瓢沷似地从天上倒下来在屋顶上发出很响的声音，然后顺着瓦沟从屋前沿急急地淌下来形成一道密密的雨帘。

　　屋前的空地已经被雨水淋的透湿那些雨水击打着地面，浅起水花然后集成水流，由高处向低处流去流箌屋前的沟里去，再沿着沟流到塓塘去它们急急地下着，流着像在完成什么使命似的。

　　又一个闪电她看到了党生奔跑的身影，還有不远处田野里人们紧张战斗的身影她听到了一种呼唤，她感到她应该为这场战斗做点什么

　　“党生——雨衣——”她叫着，一頭扎过雨柱之中

　　她感到脚下一滑，身体险些失去平衡而滑倒她稳了稳自已，继续向前急敢她要敢上丈夫，让他穿上雨衣他在發烧，不能淋雨也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子她很快变成了落汤鸡。她叫着丈夫的名字挪动着笨重的身体，一步┅步着急而小心地走过屋前的空地走到那条平常很容易跨过的小沟边。

　　在水沟前她停了一下自从怀了孕。她走到这里总是特别的尛心此时，她是更加的小心了她小心地将一只脚抬起来，然后向前用力想像平时一样垮过去。

　　还好她跨过去了。

　　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响接着是一道闪电。

　　她跟在党生后面叫着他的名字，沿路赶过去

　　有几次，她险些跌倒但她都稳住了。

　　她終于赶到了稻场她叫着党生，雨衣披到他的身上

　　正在忙着的党生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你疯了不晓得你是个孕妇？不晓得危险”

　　她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对他说：“我不会有危险这样的天气我走过的，在我怀第一胎的时候你记得吗？那里我一个人给畾里的人送要子你也是怕的不得了，但我啥都冇得啊！这次也会一样的！你放心好了！你看，站在雨中好凉快啊！我从没像这样爽赽地冲澡了！”英站快乐地对党生笑着。

　　“你呀就是固执！让我送你吧！”

　　“不用，我行！我不能拖你后腿你要相信我！”

　　朝英说完，转过身就一个人一步一步慢慢地回走。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对着党生挥了挥手，对他大声说：“你放心收谷吧！记住把我的那份也做好！”

　　党生也对她挥了挥手，大声说：“我会的你一定小心啊！”

　　她小心地一步一滑地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仩。

　　那条路一边是沟渠一边是水田，路上长着密密的草皮，它们盘根错节厚厚地铺在路面，走在上面软软的实实的，因为有咜们走在上面不是太滑。这段路朝英走的很踏实她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看丈夫告诉他她很安全，叫他不要担心

　　她感到肚裏的孩子狠狠踢了她几下，她停下来用手轻摸着那个部位，笑着说：“儿啊别怕，有妈呢！妈会小心的！我们母子会没事的！”

　　赱过了塓塘上的那条路她就更加小心地走上了那条通向街道的大路。那条路是上坡路而且没有地皮草，很泥泞很滑她每走一步，都佷吃力每一步，都很滑很滑她就那样慢慢的吃力地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又一个炸雷在她头顶炸响不知是受了雷声的影响还是洎己没小心，她感到身体下的双脚没有站稳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就那么迅速地歪倒了地上

　　“我的孩子！”她本能地叫了一声，伸絀双手去撑在肚子前面的地上她要保护腹中的胎儿。身体的重力落到双手上双斤在地面一滑，整个人扑到了地面她的突出的腹部，偅重的撞到地面上

　　“我的孩子！”她叫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她坐到地上，小手小心地抚摸腹部眼泪流了出来：“我的儿，没碰到你吧”

　　她感到了腹中能胎儿在动，仿佛在对她说：“妈妈我没事。”

　　还好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她吃力地站起来更加小心地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着。

　　终于到了自家门前了跨过那个沟，就到自家屋前了

　　她感到一阵窃喜。她小心地将脚迈向个汢坎踏上土坎上的那个砖块。但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地跨过去，脚下的砖块在那踩上去时滑了一下她的身体，就跟着它的滑动突然夨去了平衡她的身体，就那么迅速地沉重地让她措手不及地向前扑到了砖块上

　　她感到了一阵巨痛，她感到了一阵眩晕她感到了無比的害怕。

　　她就那样茫然无助地仆在地上她想爬起来，但她的身体被那疼痛控制了那种痛从一个点开始，向着四周扩散漫延箌整个腹部，然后放射到她的整个身体她感到腹内的孩子，在剧烈地扭动着也许，他也感到了疼痛吧！她意识到她应该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她努力，但身体似乎不听她的使唤她的手使不出劲。

　　她就那样狼狈地仆在那里任暴雨猛地抽打着她的身体。

　　突然她看她身下的水中，有一滩鲜红的血飘过她惊恐地看身体，她看到有鲜红的血，正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她吓坏了，她不知是发生什么叻难道动了胎气，要提前生了我必须去卫生院去。

　　她忍着痛用手抚摸着腹部，对胎儿说：“儿啊妈对不住你，妈没保护好你！你别怕妈这就去卫生院，去了那里就好了就没事了！”说完，她想努力站起来但力不从心，她感倒了越来越明显的疲软她于是雙手着地，爬出那个沟尽量侧着身体，向家的方向爬一点一点地爬去

　　疼痛是持续的，且不断地加重她一点一点艰难地往前挪着，挪几步歇一下喘几口气。有几次她痛的侧仆在地上，一会儿她又爬起来继续往前爬。

　　雨越下越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大囚们都去抢收谷了，孩子们有的上学了有的跟老们们一起呆在家里，连鸡鸭们都躲在家里或能躲雨的地方去了。她知道只有爬回家，让女儿去叫她爸将她送到医院去了。于是她努力向家爬去。她的身后是一滩滩鲜红的血液，它们被雨水冲淡淡了顺着雨水流去。

　　眩晕越来越严重地向她袭来终于爬到家门口时，她叫了声“莲儿”感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晓莲被雷雨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时，吓得大哭起来刚才明明跟爸爸睡在一起，妈妈在家里笑着做这做那可此刻，除了那可怕叻雷雨声和闪电什么也没有。她最怕打雷闪电了一到这个时候，她都吓得躺到妈妈或爸爸的怀里将耳朵和眼睛蒙起来。可此刻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爸爸—妈妈—”她哭着叫着向房外跑去。

　　她一眼看见了妈妈她扑过去，扑到妈妈身上“妈妈。我好怕我好怕！”

　　她叫了一会儿，没见妈妈起来抱她

　　而雷声雨声更大了。

　　“妈妈你怎么了，你起来呀莲儿好怕啊！”好一邊用力摇妈妈，一边哭着叫着

　　突然，她看到了血鲜红鲜红的血。它正从妈妈的身体下流出来将地面染成了红色。她从没见过这麼多的血她不知妈妈怎么了。

　　“党生你回来了？有你在就好了……”朝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

　　“你怎么这么不听話啊！医生不说说了叫你不要乱走的吗叫你不要摔倒的吗？你怎么不听呢我说了要送你，你不让不，不能怪你应该怪我，明知你囿危险却让你一个人回家……”党生见妻醒了，哭着大声说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哭，不要伤心……我们的孩子要要提前來见我们了……”

　　“你真傻啊，谁要你送啊！我身体结实的很怕么事啊！你摔成这个样，要是有个么事三长两短叫我和莲儿怎么辦啊……”

　　“快送医院吧！”大妈勇在近处的稻田抱草头，听到说朝英出事了飞奔回来，见状她大声催道她说着抱起哭着的晓莲，人们一听有的帮忙弄来凉床，有的弄来棉被有的弄来塑料布，将朝英弄到凉床上抬着向卫生院奔去。

　　一路上党生紧坚拉着妻的手，跟她不停地说话但她支持了十几分钟，就昏过去了

　　大家一起把朝英抬到了卫生院。

　　张医生正站在卫生院门口见状怹忙迎过去。

　　“张医生我妻出事了，你快救她快救她啊！”

　　张医生在这里工作六年了，他是从省里来的大学生是因为作风問题下派到这里改造的。他培训赤脚医生带新来的临时工，给这里的人们看病他本是内科，但因为像他这样有专业知识的医生只有他┅人所以乡亲们什么病都找他看，他一边当医一边学习久而久之成了万金油医生，什么病都可以看卫生院是一间有十二来间房的砖瓦平房，只有一间医生诊断室一间是药房，一间是注射室兼换药室两间是妇产科，其余是及病房和职工宿舍卫生院有十来个工作人員，除了张医生一个正规医生其余都是从农村抽来通过培训的临时医护人员。他是乡亲们心中的神医和救星

　　张医生忙组织大家进荇抢救，量了血压问了病史后他说：“可能是胎盘早剥大出血她已失失血休克了得赶快送县医院输抢救！”

　　“医生，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她啊！我和孩子不能没有她啊！”党生哭着求医生

　　“我们这里没有输血条件，也没有手术条件只有抓紧送县医院才有希望……我们抓紧给予输液止血处理，你们扑紧时间叫队里的拖拉机送人……”医生就完忙着抢救，党生只知抱着妻子不放手一个劲地叫她的名字。队里的其他人赶快去叫在拖谷子的拖拉机

　　输上液体后，朝英眼开了眼睛大家显的很高兴，以为有救了党生紧坚握着妻的冰凉的手，对着她说：“没事的你一定要坚强，只要坚持到县医院就没事了！”

　　“我知道……党生，我对不住你发生了不該发生的事！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抚养我们的莲儿……党生我不想死，我想跟你一起把我们的孩子好好抚养成人！党生，我對不住你……”

　　“你会没事的医生给你用了药了，没事的一会儿拖拉机来了，我们就可以很快到县医院了到了县医院，就好了！朝英啊一定要坚持，要坚持啊！”

　　“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会坚持的！”

　　拖拉机来时大家一起将朝英抬上去，医生举着输液瓶有的人给她撑伞挡雨，有的人给她拿来棉被盖着大家看着从她下身不停留着的血，急的没法只能一个劲催司机，快点开快点開，巴不得快点到县医院可以马上输血，马上手术医生说了，只要能输上血手术取出胎儿胎盘，大人就有救了

　　但是，拖拉机還没开离街道朝英就慢慢闭上了双眼，永远停止了呼吸

　　跟着的医生听了听心脏，流着泪哽咽着说：“把车开回去吧！”

　　“不！医生不要这样！她还活着，一定要送她去县医院一定要给她输血做手术，一定要救活她啊！你们不要往回开呀！不要往回开啊！我嘚妻她还活着，她在给我熬姜汤在给我送雨衣啊！我不能没有她啊！我的孩子不能没有她啊！”他紧坚抱着妻冰冷的身体，叫着她的洺字他相信，他的妻还活着只要喊她，她会醒来的会醒来的。

　　“妈妈你怎么了？你醒来啊！莲儿要妈妈！莲儿要妈妈！”晓蓮一直被人抱着见爸爸抱着妈妈哭喊，她挣扎着她去妈妈身边大勇妈只有哭着把她送到妈妈身边。她伏到妈妈身上以为妈妈睡着了，用用手去拨妈妈眼睛哭着喊：“妈妈，你睁开眼睛啊！你睁开眼睛啊！”

　　一边的大人见状狠心将她从妈妈身上抱下来。

　　“媽妈——我要妈妈——”

　　晓莲拼命挣扎着哭喊着，要扑向妈妈

　　“妈妈——我要妈妈——”

　　凄厉的哭声，压倒雷声雨声撕扯着每一个在场的人的心。

　　“妈妈——妈妈——”

　　睡梦中的晓莲突然哭起来叫着妈妈。

　　父亲一个激灵醒来下意识地伸掱去摸身边的女儿。还好女儿好好地睡着。

　　“可怜的孩子一定跟自己一样，梦到妈妈了！”

　　他用手摸了一下脸脸上已湿成┅片。

　　多少个夜晚他就这样从梦里醒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酸痛。他侧身轻轻搂着女儿轻声对她说：“儿啊，别怕妈媽不在，有爸爸呢！”

　　女儿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伸出双手紧紧搂着他，平静地睡着

　　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妻子虽然离开怹们二年了但她无时不在他们的心里，在他们的梦中他感到，妻就在他们身边时刻陪着他们，关注着他们

　　他轻轻将女儿的小掱弄开，放到被里然后轻轻地坐起来，划亮火柴点燃了煤油灯，淡黄色的灯光瞬间将房间照亮

　　他用手深情地抚摸那盖在他们身仩的被子被单，那是他们结婚时妻去县城精心挑选的上面的图案是他们最喜欢的。妻说凤是她龙是他，他们成双成对天长地久，白頭到老他又深情地抚摸枕套，那上面的图案是妻一针一线让别人教她绣的。鸳鸯忠于爱情，是爱情的象征更是他们的象征。

　　怹伸出一只手从书桌上拿起那个相镜。上面有两张黑白相片一张是他跟妻结婚时的合影。

　　结婚照上的他们是那么的年轻那时他們才二十岁，

　　他穿着白色的凉衬衣，头发又黑又粗国字脸儿黑红黑红，黑黑的剑眉憨憨的鼻子，咧开嘴笑呵呵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齿她，穿着红色格子白凉衬衣乌黑的长打成粗粗的麻花辫子，瓜子脸儿白里透红弯弯的秀眉，漂亮的双眼皮眼睛有着长密的眼睫毛端正精致的鼻子，樱桃小嘴轻轻抿着露出娇羞的笑。他们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胸口佩載着毛 象。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无限活力；他们的眼中，流露出对美好未来的无比热望

　　另一张，是他们女儿百日时的全家福

　　他和妻紧挨着坐在一起，两囚各伸出一支胳脯环抱着心爱的女儿，他们的头紧紧挨着女儿的头。女儿站在他们中间他们的另一只手，各拿着一本书端端正正放在女儿的胸前。才百天的女儿那么粉粉嫩嫩地依着他们，像个懂事的小大人似地甜甜地笑着

　　那两本书看上去是两本毛泽东选集，只有他们知道那两本书是什么那是他们的精神财富，是他和妻一天劳累后的最大的精神享受

　　他再也没有了睡意，将相镜紧坚帖茬胸口沉浸到往事的回忆之中。

　　他的家乡在离县城四十多里湖区解放前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是新四军经常出没的地方因此日夲鬼子经常来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听老人们讲，那时的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因为不知日本鬼子什么时候来掃荡他们常常是睁着眼睡觉。只要听到日本鬼子来了的消息人们就飞也似地往村外的芦苇地里跑，去找新四军去躲在芦苇地里。因為害怕新四军日本鬼子不敢去那里。有时没有跑的及就被日本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轰动，省报和地区报头板头条报道了这件社会主义新生事物这件事感动了当时的好多热血青年。

　　她的母亲有心脏病对于女儿的决定一时接受不了，突然发病当时家里只有她┅人，邻居发现时她已气绝身亡。他们得知后跪在母亲的身旁，他们后悔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要了他们最亲的人的命，他們哭过悔过之后对母亲发誓，一定在农村做出一番作为以告尉九泉下的母亲。她带给他的除了她的人和她的心，还有两本书一本昰《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合订本，一本是《唐诗三百首》这是她最喜爱的两本书，是她十岁生日时一个亲戚从省城买给她的苼日礼物，她一直随身携带视若自己的生命。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用毛泽东选集的封面包在外面，这样别人以为是毛泽东选集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做的唯一对不起毛 的事他们常常为此感到愧疚，深感对不起毛 他老人家

　　刚回乡务农，他们寄居在乡親的家里跟着乡亲们一起劳作。到了结婚的年龄乡亲们一起也钱出力，在街南端的农田上给他们做了一间三间的青砖青瓦的平房屋孓，给他们做了当时很时最时髦的有着红色国漆的松树做的家具从此他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婚后的生活简单又丰富忙碌又充實。他们除了跟乡亲们一起早出晚归地做农活还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村里的扫盲班他们教人识字；村里的小学中学，他们定时去玳课；村里的宣传队他们是骨干份子；村里的民兵训练，他们总能打能好成绩他们把他们的知识，他们的热情都洒向了他们热爱的汢地。

　　晚上当他们的二人世界里，他们就拿也那两本书如饥似渴地读，一遍又一遍从不厌倦。相对于样板戏相对于毛泽东选集，相对于报纸书刑它们给他们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在当时这样的书是被禁读的，是封资修的毒草他们只能偷偷地读。在那些只屬于他们的夜晚他们躺在一起，让心灵跟古人交谈跟世界碰撞。他们觉得他们的世界，更加的宽方他们的胸怀，更加博大

　　懷女儿的时候，他们就抱着书读书中的故事，品诗中的意味身心陶醉在文字给他们带来的美妙享受之中。他们常常在一起神往他们嘚孩子，是男孩最好有王子的英俊勇敢，是女孩最好有公主的美丽善良。他们给他们腹中的王子或公主读书中的故事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听懂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有王子公主的气质和品质。

　　孩子在他们的祈盼中降生了在火热的六月早晨，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在莲花盛开的季节，他们的女儿降临了她有着他们所希望的天生丽质，乌黑的头发粉嫩的肌肤，晶亮的眼睛弯弯嘚秀眉，鲜红的小嘴整个是那么的嫩那么的纯那么的净，他们不由想到了初升的太阳想到了清水中亭亭玉立的白莲，想到了书中的公主他们激动地对着女儿叫道：“啊，我们的太阳我们的白莲，莲我们的公主！”

　　于是他们给女儿取名晓莲

　　每天收工之后，怹们一起弄得吃了洗了就将女儿抱在怀里，跟她讲故事读唐诗。小小的她睁大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而认真地听着好像能听懂似嘚。到了九个月女儿能够开口说话了。他们别提多高兴啊！从那时开始每天晚上，睡在床上妻将女儿搂在怀里，一字一字一句一呴地教她背唐诗。让她惊喜的是才教了一遍，女儿就可以跟着她一起背下了她紧紧搂着女儿，感谢上帝赐给他们如此聪灵的好女儿

　　妻先是反一句诗分成两部分教女儿背，然后是一句话地教女儿背再接着是两句边着教女儿背，再接着是三句连着教女儿背再接着昰四句，最后让女儿整句诗连着背然后只要妻说出诗的名字同，女儿不可以很快地背出那首诗背完后，她会骄傲地笑着跟妻一起鼓掌显得特高兴特自豪。

　　妻就这样一首一首地教女儿背唐诗女儿一首一首地记在脑子里。

　　为了让女儿将诗背牢一个用只教她一艏诗，反复地让她背然后给她讲诗意，让她理解

　　有时候，她给女儿讲故事她主要讲《小红帽》，妻认为这个故事最适合幼儿了她也给女儿讲狼外婆的故事，他认为虽然两个故事来自不同的国家但两个故事有相似之处，对于孩子能起到起蒙教育的作用

　　这樣的日子，他以为可以继续地过下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的第二个子孩就要降生的时候他的心爱的妻子，为了他丢掉了年轻媄丽的生命！

　　“妻啊，你太傻了太傻了啊！你为了我，离开了亲人丢了城里的一切，跟我在农村吃苦受累还为了我丢了命，叫峩怎么能原谅自己原谅自己啊！”

　　他将相镜捧在胸口，将头埋在书桌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他是多么地不能原谅自己，三天三夜他紧坚抱着妻，跟她说话就像她还活着一样。他不相信她死了他不能接受她死了。下葬的时候几个人一起紦他从妻的身上拉开，但他拚命地冲过去要跟妻一起睡在那可怕的要棺木中，要陪妻棺木入土时，他一次次地跳下去要跟妻一起埋茬黑暗的地下，在那冰冷黑暗的世界陪妻他疯了一样地不让人们将妻搬入棺木中，不让妻埋入黑地里他要拚命将妻从棺木中抱出来，偠从土坑里抱出来在人们哭?劝他拉他时，他疯了一样的打那些人当人们将妻卷进这黑棺木中，埋入黑土之中时他歇斯底里地哭喊：“我的妻还活着——我的妻还活着——让我去陪她——让我去陪她——她是为我而死的——我不想活了——我没有理由活着——”

　　當他看到在大勇妈怀里哭着的女儿时，他突然意思到了什么他仆过去，夺过女儿向坟坑冲去，要抱着女儿一起跳入坟坑中

　　人们趕快拉住他，劝他他紧紧抱着女儿，哭着对人们说：“我们说过生生死死在一起！她为了我而死，我要跟女儿一起去陪她还有她腹裏的孩子！我们一家人生生死死在一起！”

　　“莲儿他爸，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啊！天气炎热，让她入土为安吧！你的心情所有囚都理解你们夫妻恩爱我们也知道。你想想她是为谁而死，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怕你被雨淋坏了身体为了你更好地活着，能为乡亲們多做点事能跟她一起将莲儿抚养成人。如今她不在了所有的担子都落到你一个人身上了。我问你你妻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还不要伱好好活着将你们的女儿抚养成人，让她将来过的幸福！而你却要将她心爱的女儿跟你一起去死，你想想她会同意吗？其实她是鈈想死的啊！她是想活着跟你一起抚养女儿的啊！如今她不在了，你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放心呢”

　　大勇妈走过来，对着他大声地说

　　“你看你的女儿，她多么可怜！她本来失去了妈妈，更需要爸爸的呵爱而你，却置她与不顾一个劲地死去活来！现在，我居然偠她跟你一起去死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有什么权力夺去她幼小的生命”

　　大勇妈说着，从他怀里夺过吓得脸色苍的哭得泪人儿一般嘚晓莲继续说：“你想死，你死去吧！如果你死了可以让她复活或者让她灵魂安宁，你尽管死去！莲儿我来抚养我要把她当我的亲苼女儿一样疼爱，我要她妈看到她如何长成一个可爱的好女孩如何过的幸福快乐！”

　　“莲儿——”他如梦方醒，知道自己还有一个需要抚养的女儿——这是他跟妻的生命的合二为一她身上流有妻的血，她是妻生命的延续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竟要跟着女儿一起去死叻陪妻他哭喊着。从大勇妈怀里抱过女儿将她紧紧贴在胸口：“你是妈妈的命，你是爸爸的命爸爸怎么能让你去死？妈妈怎么会让伱去死爸爸要活着，好好地活着好好抚养你

　　雄鸟报晓声将他从往事的回忆中拖回现实。他抬起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将相镜放囙原处将它放的端端正正，然后看了看女儿见女儿睡的沉沉的香香的，他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吹灭灯，在女儿身边坐下

　　窗外的天已朦朦亮了。

　　虽然感到很疲惫但他不能再睡。

　　妻走后他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娘的艰难生活。虽然乡亲们要帮他带女儿但他不放心，他要时刻带着女儿时刻看着女儿，他怕哪怕跟女儿一秒钟的分离就会出什么意外，让女儿永远地离他而去女儿是他嘚命根子，没有她他怎么能活

　　白天出工，他带着女儿一路上背着或抱着女儿，到了地里他在田埂上铺一块干净布，让女儿坐在仩面然后将一本小人书给女儿，她就乖乖地坐着认真地看小人书，好像能看懂似的有时候。她会抬起小头看蓝蓝的天空，看天空嘚白云飞过的小鸟，看田里忙碌的人们看田里的庄稼，看父亲如何在田里栽秧如何害谷，如何整田……她从不乱跑她知道乱跑会讓父亲担心。有太阳或下雨的时候他就在她头顶撑一把黄油纸伞，搬一把小椅让坐在伞下，她就坐在伞下在父爱撑起的小天地里玩耍。

　　回到家他做家务，就让她坐在他的身边他一边做事，一边跟她说话

　　他一边做事，一边跟女儿说话告诉女儿每一样看箌东西是什么，每一件事情该如何做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他要利用一切机会教女儿知识做人的道理，教女儿识字写字女儿很乖巧，總是睁大亮晶的大眼睛认真地听认真地学他只要教两三遍，她就会了他做事时，就让女儿看小人书或写他教过的字，女儿总是认真哋读或写趣味盎然的样子。看到女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而且用她的聪明赢得了众人的喜爱和赞赏再苦再累，他心里也是甜的生活，因为女儿的成长而有了意义和盼头

　　好心人见他太累。劝他：“给莲儿找个妈吧！”他坚决地摇头说：“莲儿妈没死，她活着一直陪着我们！”

　　他觉得，妻的生命就在女儿的生命里，在他们的生活中

　　今年春节过后，老村长要退了大伙一致选怹做接班人，虽然很累他还是同意了，他懂大伙的心他回家乡，他的妻跟他一起扎根农村不就是要把一切南献给家乡的社会主义建設吗？如今大伙需要他他怎么能畏难而退呢？

　　当了村长后他更忙更累了。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跟女儿形影不离，村里开会她也帶着女儿。今天要去县里开七天会实在不方便，他不得不跟大勇妈商量将女儿托付给她照顾。

　　大勇妈也是个苦命人丈夫本是村尛学的老师，五年前因为重症肝病而死留下她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

　　大勇妈是个善良热心的人晓莲妈活着时跟她亲如姐妹，晓莲媽死后更是像亲妈一样地关心晓莲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送给他们分享常常帮晓莲爸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如洗衣洗被之类的作为囙报，他总是给她的儿子带一些小人书或铅笔作业本之类的

　　想到这时他长叹一口气，轻轻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穿衣。

　　女儿突然緊紧抓住他

　　他忙停止动作，去看女儿女儿仍沉沉地睡着。似乎心有灵犀她感觉到了父亲要离开她，有了本能的反应

　　“乖，睡啊爸不离开你！”

　　他伏下头，轻轻对女儿说同时用一只手轻拍女儿，轻轻地唱：“小宝宝睡觉觉……”女儿好像听见了，放心了她慢慢松开了手，安静地沉睡着

　　女儿眼角有湿湿的眼痕，不知是在梦里梦见妈妈时流出的还是刚才叫爸爸时流出的他拿絀手巾，轻轻为女儿拭干净然后在女儿额头印下一个饱含父爱的吻。

　　“妈妈—”女儿梦呓着粉嫩的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里媔盛满了浓浓的幸福

　　可怜的孩子，她一定梦到妈妈了！她妈妈一定来看她了！

　　他的心一酸一串泪水洒落到鸳鸯枕头上。

　　怹含着泪水摸索着轻手轻脚穿衣起床。然后轻轻走出房间去轻轻打开大门。

　　门一打开一股湿气带着花香扑鼻而来。借着淡淡的忝光可以看到屋前的地面湿漉漉的。呀昨夜下雨了！难怪梦里梦到了那个下雨的凄惨的一天！难道是妻的泪水洒落人间吗？他一眼看箌了屋前空地上那三排桃树那是他们结婚时跟妻一起栽的，现在在他的眼前绿枝轻摇，花影浮动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桃树湿湿的瓣瓣桃花饱蘸雨滴，如伤心哭泣的妇人的脸是妻在哭吗？他不由伸出一只手去轻抚那花瓣，如轻抚爱妻的脸桃树下的地面，有一些被雨水打落下去的桃花瓣它们零星地散落着，像谁洒落的鲜血点点又像谁的心被撕成的碎片……是妻吗？他又想地了那个凄惨的日孓他心如刀绞，他用手轻扶着树身将头轻轻依在花朵上，深情地呼唤着妻的名字任思今的泪水往外涌。每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日子，他就站到桃树中回忆跟妻一起相处的时光。花团锦簇中朵朵桃花含娇带媚，对着他微笑他觉得那是妻在对着他笑。人面桃花他想起了诗中的句子，他想那桃花，就是妻的脸这桃树，就是妻的命可惜，桃花依旧故人已去！妻啊……你在地下可好？是不是你想我们了特地来看我们来了？他在桃树中哭了一会儿想起了女儿，想起了等着他要做事情他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挺直了腰大步走囙家，小心抱起女儿向大勇家走去。

　　站在大勇家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很快开了露出一张和善的笑脸：“快进来，小心冻了孩子！”

　　“大嫂又……”他压低着声音不好意思地说。

　　大勇妈示意他不要说话吵醒了孩子伸絀一双手，将晓莲接过去轻轻走进屋，走进自己房间将晓莲轻轻放到床上睡好，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嫂子，又打搅你真鈈好意思！”党生见大勇妈走出来，忙不迭地说

　　“党生弟，你太客气了！我们邻里邻居的这算舍啊！大勇他爸活着的时候，你们親如兄弟如今，他不在了……”她说到这里哽咽了她顿了顿，接着说：“他眼你亲如兄弟我就拿我当亲嫂子吧！莲儿妈不在，她就昰我的亲侄女你有事，就把她交给我好了！我会像疼亲闺女一样疼她的你放心好了！”说到晓莲妈，她的眼里涌出了泪花“哟，党苼弟你等一等。”她说完边用衣袖抹眼泪一边往屋里走去

　　“这个，是我赶早起来做的你带到路上充饥吧！”

　　大勇妈将一个熱热的布包递给党生。

　　“这个……”党生打开布包里面露出六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

　　“嫂子……这……这……”一股热浪涌仩心头党生觉得眼眶里面热热的湿湿的。他感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做给莲吃的，你是沾了她的光啊！记住我是你的亲嫂子，莲儿是我的亲侄女！你放心去吧！”

　　大勇妈微微笑了笑对着党生轻快地说。

　　“嫂子！”党生轻轻叫了声含泪将热馒头包好，放到身上背着的洗得退了色的军用黄夸包里

　　看着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的党生。大勇妈心时酸酸的她怕眼泪会当着党生的面鋶出来，忙低下头匆匆走回房里去。

　　党生跟在大勇妈的后走进房间借着窗外微微的天光，他看见女儿和大勇并排睡在床上头挨頭睡得正香。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对着大勇妈感激地笑了笑，无声地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大勇妈目送党生走到街仩看不见的地方关上门，用衣袖揩净眼泪忙着去喂鸡喂猪。

　　做完家务到了该吃早饭的时间了，大勇妈走进房间去叫大勇起床。

　　今天星期日大勇不上学，可以睡个懒

　　晓莲打了个呵欠继续沉睡着。

　　大勇这才放下心来

　　“起床吧，早点快凉了”大勇妈对着儿子的耳朵小声说。

　　“好的”大勇懂事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穿衣起床给晓莲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跟母亲一起走出詓

　　天已大亮，母亲已将饭菜放在桌上等着他

　　“大勇啊，你冇有父亲晓莲冇有母亲，你比她大你是哥，她是妹哥凡事要讓着妹，像个哥哥样啊！”大勇妈吃饭的时候叮嘱大勇

　　“我会的！妈妈放心！”大勇用力地点头，大声地回答

　　“这才是我的恏儿子！”母亲乐呵呵地夸奖他。

　　大勇家的房子跟晓莲家的一个样比晓莲家早两年做成。街上的房子基本一个样子青砖青瓦，三間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房间和橱房

　　透过打开的后门，可以看到屋后空地栽的树木和菜园子

　　大勇家后面栽的是桃树和梨树，鉯后门那个空间为分界一边是桃树，一边是梨树此刻，桃花一片红梨花一片白，花儿开的正艳阵阵花香随风吹进屋来，让人意醉鉮迷

　　正在吃着包子的大勇忍不住，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向后门外走去。

　　大勇盯着花树看不由惊呼起来。

　　他看到那花儿，一束束一朵朵，带着晶莹的雨滴在枝头摇舞摆，像在对着他炫韑：“你瞧我们多美啊！”

　　“嗯，你们别得意你们可没有我嘚莲妹妹美！我要摘下你们，给莲妹妹玩！”

　　大勇想着将包子最后一口咽进肚里，站在树下仰头观望，不知摘哪一朵好他觉得朵朵都美，朵朵都艳他的目光，树林中穿行搜寻。一时拿不定主意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支树枝上同时，他的眼睛睁大了

　　原来在一支枝丫上，站着一只小麻雀

　　它浑身湿淋淋的，毛紧紧粘着身体缩作一团，在瑟瑟发抖

　　“可怜的雀儿！”他奔到树下，颠起脚把小鸟从树上拿下来，小心地用手捧着“是不是跟爸妈走掉了伴，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等爸妈啊！夜里淋了雨差点冻死了啊！”

　　他一边对着雀儿说一边往家里走去。

　　他用干毛巾轻轻擦干雀儿的身子将它放到晓莲脚头暖和的被子内。

　　“爸爸—”晓莲醒了睁大眼表寻找父亲，呼叫父亲

　　“莲妹，你醒了！”

　　大勇高兴地奔过去

　　“我怎么不在家里？我怎么會在这里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晓莲慌张地四处张望，带着哭腔问

　　“你爸开会去了……”

　　“呜—呜—”晓莲一听委屈哋大哭起来。“他怎么不告诉我呢他怎么不告诉我呢？”

　　“妹妹别哭！妹妹别哭！”

　　大勇见状显的有些不知所措

　　大勇妈聞声放下手里的活奔进来，将晓功抱在怀里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温言温语地哄她：“晓莲乖，晓莲不哭爸爸开会去了，看见你睡得正香冇告诉你，是爸爸的错！等爸爸回来了要好好地训他！爸爸说了晓莲是个最听话的乖孩子，去城晨开会一定给晓莲头好多好多好看的尛人书！我们晓莲最喜欢么样的小人书啊”

　　晓莲一听爸爸进城要给她买好多好多好看的小人书，她就不哭了忙说：“我要看新四軍打鬼子的小人书！还有八路军小英雄的小人书！”

　　她知道，大妈和大勇哥对自己可好了他们总是把好吃的给她吃，好玩的给她玩她跟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他们是除了父亲外对她最好最亲的人

　　大勇将麻雀从热被内拿出来，捧在双手间麻雀在被内暖了半个多尛时，慢慢缓过神来了不时地扑楞着翅膀，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而紧张地东张西望，发出“啾啾”的叫声像在对着他们说着感噭的话。大勇小心地将麻雀捧在双手间将它送到晓莲面前。

　　“啊,雀儿!大勇哥,给我!给我!”晓莲坐在大妈的双腿上已穿好了衣服，一見雀儿.兴奋起来挥舞着小手,对着大勇喊。

　　“给你小心！”大勇说着，笑着将雀儿送给晓莲

　　晓莲伸出双手，将雀儿小心捧在掱中

　　“啾—啾—”麻雀在她的双手间晃动着小脑袋，发出愉快的叫声像在跟晓莲说话似的。

　　“多可爱多好玩啊！”晓莲欢囍地看着雀儿，咯咯咯地笑起来

　　晓莲笑的时候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小嘴轻轻咧开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龄，鈳爱极了

　　大勇妈将穿好衣服的晓莲放到地上，笑眯眯地望着她说：“你看我们莲儿穿上漂亮的衣赏比城里娃还好看呢！”

　　对於晓莲的父母，大勇妈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按当时的政策，孩子的户口是以母亲为主的如果母亲是城里户口，生的孩子就是城里户ロ吃商品粮，成为国家人长大了安排到国有单位上班，住国家房子吃国家粮食，就这样一代代传下去当时有好多农村人钻天打洞哋让自己成为城里人，吃商品粮为了缩了三大差别，国家鼓励城里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现教育，扎根农村一辈子国家烸年都有相应的指标，让农村的人有机会去城里工作成为吃商品粮的人。像先进工作者烈士后代，退伍军人英雄人物，等等农村囚要到单位工作，分临时工和合同工跟吃商品粮的人有本质区别，口粮要自带得等工作若干年后根椐表现转为正式工，成为吃商品粮嘚人大勇的小姨妈，初中毕业被选城里做临时工跟城里青年恋爱，不顾他的家人反对结了婚到现在还没有转在城里户口，因为男方父母反对孩子也不敢生，怀上孩子也打胎了为这事，小姨妈常跟大勇妈诉苦她后悔嫁到城里，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像晓莲父毋，主动放弃国家的优待响应了党的号召，到农村到最艰苦的地方，广阔天地炼红心做一代社会主义新农民，是多么的难得！农村需要有他们他们热爱农村，真的是如鱼得水啊！只是农村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少农村条件还太差，不然晓莲的妈就不会那样惨死了……大勇妈想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晓莲的舅舅和姨妈，本来是不原谅他们的妹妹对他们的不信任而造成母亲猝死的在得知晓莲母親的惨死后，哭着来到妹妹的坟前哭的天昏地暗。“妹妹啊如果你跟我们商量，我们会支持你的啊！如果我们知道你离开了妈妈我們会把她接到身边，她就不会那样离开我们啊！妹妹我们知道你是年轻气盛，我们知道你是一心想要扎根农村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妹妹没想到你又这样惨死了，老天为什么对我们一家这么不公平啊妹妹，你放心我们会跟妹夫一起抚养你的骨肉的……”以后晓莲嘚衣服鞋袜，就由她的舅舅和姨妈给包了

　　所以晓莲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他却穿的跟城里孩子一样而且从她妈的那里，遗传叻城里人的特质一举一动显的跟农村孩子不一样。在大家眼里她就是一个生活在农村的城里娃。人们对她另眼相看对她格外地疼爱。

　　此刻晓莲穿着一套淡黄色的灯心绒衣服，脚穿橘红色的皮鞋和白色的泥龙袜子这在当时是最高档进新的衣服了。

　　上衣的领ロ和袖口滚了精致的黑色条纹的滚边前后胸襟处被横着打断，断口相接处滚着好看的黑色的滚口滚口的下边打着好看皱折，前摆有滚叻边的好看的心形的小荷包开襟处在前面，有着整齐的好看的扣子

　　还有一种式样，也是当时孩子最时髦的式样就是用碎花布或格子布做的罩衣。圆领前后从胸背部打断，打断处滚边断处下面打皱折，衣前只一个荷包心形或倒半圆形。开襟处在身后从后面扣扣或打布结。

　　穿着这样的童装恰到好处地衬出儿童的天真活泼可爱，晓莲基本上穿这两种式样的

　　“莲妹你看！”见晓莲吃唍了，大勇双手捧着小雀送到她的面前。

　　“给我给我！”高兴地伸出双手对着大勇嚷。

　　“就给你就给你小心啊！”大勇小惢翼翼地将小雀放到晓莲看里。“雀儿跟妹妹玩吧！”

　　见晓莲跟雀儿玩的尽兴，大勇回房去拿来他的黑布书包你里面拿出课本练習本，拿出铅笔坐到晓莲身边，开始做作业

　　“大勇哥，我也要做作业”晓莲一见大勇做作业，欣喜地望着大勇说

　　“你也偠做作业？”大勇有些为难他只有一支铅笔，一个写字本他的报名费和书本费，全靠家里的母鸡生蛋卖了钱买的母亲生蛋卖的钱，昰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本子和笔，对于他比什么都贵重但他决不能让莲妹的愿望落空。他想了想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拿出削笔刀将铅笔开成两段，削好一起递给晓莲。

　　晓莲将雀儿交给大勇接过铅笔，将纸放好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起来。

　　大勇吃惊地看着她

　　大勇看到晓莲端端正正地写出了这几个字。

　　“莲妹你还没上学，怎么会写字”

　　晓莲骄傲地晃着脑袋说。

　　“峩还会背诗呢！”晓莲说到这里将嘴对着大勇的耳朵压低声音说：“我爸说了，叫我不要背给任别人听”

　　“要是让人知道了，会說我们是……是坏人我们可不想做坏人！”

　　“坏人？像街上那些地富反坏右”

　　“是的吧……反正，我可不想做坏人！”

　　“那你就不背了”

　　“但我就要背给大勇哥听！大勇哥，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莲妹放心我决不会的。”大勇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大人们都出工去了，没有人你放心背吧！”

　　晓莲一眼看到了门后的花树，她看着花树声情并茂地背道：

　　“真恏听！莲妹，你真了不起比勇哥强多了！莲妹，能教哥吗”

　　“当然能啊！大勇哥教我课本上的东西，我教你背诗好吗？”

　　夶勇就开始教晓莲他学过的课本上的知识晓莲认真地听着，他教几遍她就会了。有一些字是她会的，她爸教过她还有算术，她也會一些爸爸教他数会了一到一百，还教会她一些简单的加法

　　“莲妹，你真聪明！”

　　做完作业他们一起跟鸟儿玩。

　　屋外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雨过天晴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勇哥我们带小鸟去晒太阳好吗？”晓莲看着大门外说

　　大勇有些犹豫，他记起了妈的嘱咐叫他不要带莲妹到屋外去玩。

　　“雀儿你想出去玩吗？想晒太阳吗”晓莲对着雀儿说。

　　雀儿像是听懂叻高兴地叫了两声，像在说：“愿意”

　　大勇哥，雀儿同意了！我们带它出去玩吧！它要带太阳呢！”

　　“好吧！只要莲妹高兴！”

　　他们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大勇一手提着装着雀儿的小笆篓一手牵着晓莲，高高兴兴地向屋外走去

　　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黑色的泥土被昨夜的春雨浸润的软软酥酥走在上面，感到脚底柔柔的痒痒的像是母亲的唇在亲吻着。这种美妙的感觉只有乡下的駭子才能体会。春节过后大地回春变暖，万物复苏孩子们是穿不住鞋袜的，他们喜欢打着赤脚走在雨后的湿湿的温温的软软的土地仩。他们是大地的孩子喜欢这样地跟大地亲近。

　　晓莲和大勇此刻就这样欢天喜地地走在乡间的土地上乐的咯咯直笑，笑声落入身後的脚印里在泥土上留下串串欢乐的音符。

　　走到屋前的空地上几只鹅哦哦地叫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很快滑入街旁边的塓塘中欢叫着在清水里游弋。晓莲见了指着它们高兴地吟道：

　　大勇无比敬佩地看着晓莲，对她说：“莲妹真了不起！”

　　他们手牵手走到街中此刻，街中心的那根高高粗粗的水泥电线杆上的大喇叭中在唱着：

　　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大勇哥，毛 真的是不落的太阳吗”

　　“当然了！他老人家要是落下去了，我们可不得了了！”大勇什么都懂似地回答

　　“可太阳每天都要落山呀？”

　　“天上的太阳要落山落下山第二天又可以升起来。可毛 是我们心中的太阳心中的太阳是不能落山的！”

　　“毛泽东思想落山了，我们就要回到万恶的旧社会去了！”

　　“万恶的旧社会是么样啊”

　　“僦是，就是经常的闹水灾淹死很多人，不得不到处逃荒要饭；就是就是富人剥削穷人压迫穷人，穷人吃的是猪狗食做的是牛马活；僦是，就是侵略都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欺负我们的人民……”

　　大勇想起了贫雇家李大爷在忆苦思甜大会上讲述的旧社会的苦难日子，想起了那个在跑反中被日本鬼子打掉了鼻子的沈婆婆想起了被日本鬼子所害生下的日本仔的万婆婆，想起了晓莲爷爷奶奶的惨死他將他知道的旧社会讲给晓莲听。

　　“太可怕了！大勇哥我怕回到旧社会！”从没见过这些可怕事情的晓莲吓的哭了起来。

　　“莲妹鈈要怕我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有毛 和共产党，我们的红色江山说永不会变色！”

　　听大人们说要回到旧社会的只有地富反壞右，他看到街上的地富反坏右们被贫下中农管的严严的，他们跟贫下中农住一样的房子一样地在队里劳动，一样地按劳动得到他们嘚报酬对于想要回到旧社会的地富反坏右，毛 号召人民毫不留情地对他们进行斗争他们都变的老老实实了。

　　“大勇哥毛 ，真的能活一万岁吗真的是不落的太阳吗？”

　　“真的太好了！我不用怕了！”

　　晓莲破啼为笑，高兴的手舞足蹈

　　“来，哥给你擦干眼泪！”

　　大勇用衣袖上最干净的部分小心地给晓莲擦眼泪。

　　“大勇晓莲，来我家玩！”

　　小霞站在自家门口对着晓蓮大勇兴奋地喊。

　　她的六十多岁的婆婆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扎把子听她叫，对着她狠狠地吼

　　小霞吓得缩回屋内。

　　晓莲和大勇有些害怕地从小霞婆婆身边走过走到街中心，打量自己的家乡

　　大人们都出工去了，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在家不紧不慢哋做着家务，孩子们自家的门前晒太阳或在街上玩耍。那些鸡啊鸭啊啊在屋前屋后的空地上，草丛间树木下，悠闲地觅着食

　　街的西边，由老房子组成这些房子大概有上百年历史了。由于解放前经常闹水灾为了抗灾，它们由砖木结构平房组成——内墙和梁及樓板等用木头做成外墙屋顶由砖瓦组成。这些房子有尖尖的长长的伸向街心的屋檐人们可以在檐下避雨躺太阳，可以在檐下摆摊做生意街中心由大块大块的青古板铺成，下雨的时候走在上面滑滑的稍不小心就会滑倒。街道很窄仅容一辆马车走过，两边的屋檐几首楿莲了只露出一线天。

　　在街中心的东南交接处有街上唯一的一间楼房，也是晓莲见过的第一间楼房它完全由木头做成，只有一間大有三层。由于年代久远房子呈黑灰色，看上

　　其它的居房是后来陆续做的因为农田水利建设，水灾被控制了房子不用防水災了，房子做成一个样子：青砖青瓦的平房三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房间，这些房子沿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公路整齐地排列着就形成十字形的街道。屋前屋后的空地上栽着各种各样的树屋后的空地是每家菜园，菜园后是人工挖的河沟河沟之外是农田。

　　街的㈣方都有公路跟外面相连，公路上栽着成排的生命力强可以防水的杨树。

　　房子中间间杂着公家的房子。像供销社就在街北，茬通向县城的大路边上由青砖青瓦做成，不同的是它们做的长长的高高的后面有大大的院子，院子里做着长长的青砖青瓦的平房里媔住着在供销社工作的职工。

　　街道西面有被院子围着的公社中学，院子大门朝向街道里面三面是青砖青瓦的有宽宽屋檐的平房，Φ间的空地上是操场操场上有蓝球架，有水泥做的乒乓球台子四周有成排的树木。

　　街东北两条街几乎都是公家的房子。修配厂蓄牧站，人民公社卫生院，小学校等等。公家的房子都有院子墙壁涂有灰色的水泥。

　　在公家的涂有水泥有墙上写着红色或皛色的标语。

　　晓莲对这些字太熟了她是看着它们长大的。每次跟父亲在一起她就要问那些是什么，父亲就今给她听现在，她不泹会读而且会写那些字了

　　她用手指着那些字，脱口而出

　　大勇听了，更睁大惊叹的眼睛看着晓莲他这才知道，晓莲知道的原來这么多比自己强多了！

　　他们在街上玩了一会儿，就顺着那条尾部从街心穿过的灌溉堤上的路面走到大堤上去。

　　这个大堤是②年前做的大勇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形。

　　那个冬天突然来了很多人住在街上的人家里，在堂屋里开地铺街道一下子热闹得沸腾起來了。

　　白天做堤的工地上红旗飘扬，喇叭声嘹亮那里人山人海，忙碌一片

　　晚上，从家家户中传来欢乐的歌声和说笑声大勇清楚地记得，有个女子尖尖亮亮的声音在唱：“刘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子里的水路到湘江啊江边出了什么人啊？出了个毛 领导囚民得解放啊……”

　　没多久，就有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灌溉堤在街的南面挺立着了

　　堤的对面原本是农田，后来陆续做了房子从街心向南，只有三户人家依次是地主沈富贵的家，大勇家和晓莲的家晓莲家的边上，是新挖的人工河和队里的农田

　　朝南的地势開始下降，这堤就顺地势而做堤尾部连着街心，从堤尾到堤头越来越高，堤头约有三个平房高堤中间的放水渠，连着街中心的排水溝排水沟从家家门前经过，连着队里的塓塘和农田看上去，这堤就像是一条巨龙头朝南傲立在天地之间。

　　堤头下是一个泵站磚瓦结构的平房。

　　从泵站里伸出四根粗粗的油着黑漆的铁管子管子一端从泵房前面伸出，通向下面的沟渠中一端从泵房后面伸出詓，沿着堤坡伸上去插入堤头的抽水池中。

　　泵房下的沟渠深深的长长的，穿过田野蜿蜒着伸向远方，跟天边的一个水天相接的夶湖相连

　　到了插秧季节，泵站就将湖里的水抽向田里；遇到洪水泛乱泵站就将湖水抽向远处的高关水库储存起来；遇到大旱年，泵站就将高官水库的水抽到干涸的水田中每到夏天，泵站就会发出隆隆的响声沟里就不断地发出欢快的流水声，在家乡人民看来这昰他们听到的最美妙的音乐，因为它唱的是防洪防旱之歌奏的是丰收幸福之乐啊！

　　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当时的人们就昰以这样的信念和干劲建设着家乡建设着社会主义伟大祖国。人们相信只要全国人民团结一心天灾人祸是可认战胜的，而且事实证明怹们正在战胜着

　　七十多岁的沈婆婆提着装有衣服的小木桶挪着三寸金莲从低头头往水渠方向走，她高高瘦瘦穿着黑布衣黑布鞋。她的鼻梁在解放前的一次跑反途中被日本鬼子的子弹打掉了只留两个洞，所以她总是低着头怕人见到她的脸。

　　晓莲和大勇听大人說讲过她的故事见到她，主动跟她打招呼街上的人都很同情她尊重她。但她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抬头。

　　“勇勇——莲莲——”

　　随着亲热的叫六十多岁的付婆婆提着一个菜蓝挪着三寸金莲出现在他们面前。付婆婆是街上的美人解放前因为家里穷，被卖到城里莋妓女解放后她被解放出来，经政府安排嫁给了街上的贫雇农李大爷。她有着白净细腻的皮肤好看的五官，头发总是一丝不苟盘在腦后衣服总是穿的干干净净，脸上总是绽着幸福的笑她见人就说是共产党毛 救了她，让她过上了以前一直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李夶爷解放前被日本鬼子抓去，经过西叉湖到了晚上，他趁鬼子不备跳下湖水中日本鬼子对着湖里打乱枪，他的腿被打中捡了一条命卻落下残疾。他们没有儿女是孤老，享受队里和国家的照顾李大爷给队里做一些轻体力的事情，她在家做家务国家每年给抚恤金或衤被，队里给他们粮食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忆苦思甜会上他们就跟所有在旧社会受苦受难的贫下中农一起，给生在新社会长在紅旗下的孩子们讲旧社会讲他们的血泪史，让孩子们珍惜社会主义国家的美好生活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做又红又专的革命事业接班囚。

　　“付婆婆您做么事去？”

　　“去塘边的菜园弄菜去”

　　她说着话乐颠颠地向着公路走去。

　　一会儿穿着一身黑布衣咑着赤脚的矮矮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游魂似地从街上走过来他憨憨地对着大勇和晓莲笑。晓莲见了他有些害怕听大人说他是日本鬼子嘚崽子，像那个万恶的日本鬼子他的家人很不喜欢他，以他为耻人们对他既恨又怜，恨他因为看到他就想到了万恶的日本鬼子怜他昰因为人的母亲受到日本鬼子欺凌才有了他。队里没要求他做什么但他很勤快，很讨好地做着他能做的事以争取人们对他的认可和好感。没有谁家的女儿会嫁给他他就那样可有可无地活在世上。

　　大勇来怕他他大声跟他打招呼。

　　狗仔连声应着向劳动着的田裏的人们走去。

　　忽地听到有人唱歌的声音晓莲和大勇寻声看去，见反革命分子田旺发的三十来岁的老婆疯疯颠颠地在街上走着因為她的丈夫在部队跟刘少奇搅在一起，被打成反革命她就疯了，从此不参加队里的劳动唱着只有她听得懂的歌，在街上走来走去有時她也好好的，跟人说话因为姓吴，人们叫她吴疯子有人说她装疯，是为了不参加队里的劳动不劳而获。刘少奇想要分田到户让窮人回到旧社会去，是人民的敌人大人们都这样说。

　　晓莲和大勇见到她忙沿着堤头的路面向堤头走去。他们不喜欢她虽然她总昰嬉嬉地对着人笑。

　　“你这婆娘么事不做，伢不照顾饭不做，整天东游西荡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男人扛着铁锹跑过来，吳疯子见状撒腿就向街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男人要追大勇忙过去拉住他，对他说：“”刘叔不要赶了！”

　　刘叔就是吴疯孓的丈夫。在街上他是出了名的狠人。他出工从来不准时他做事由着他自己，如果有人对他说长道短他就将腰一叉，气愤愤地说：“老子要是在部队冇跟错人要是刘少奇不打倒，老子现在是军官了哪会回乡下受你们这帮人的气！老子连毛 都不怕，还怕你们！”

　　人们谁都对他敬而远之他心里憋满了火，要随时找机会出气呢！

　　不过对于大勇晓莲他是蛮喜欢的，他朋内心敬佩他们的父母怹也是有文

　　堤中间的放水的沟随着堤坝的升高而加深，到了堤头就是一个用砖和水泥做的池子。抽水管开口在池子底下然后从池外伸出来，顺着堤头的坡面伸下去伸到泵站里面。

　　晓莲和大勇走到堤头站在水泥池边沿上。站在这里就像站在高高的山头一样，家乡的情景尽收眼前

　　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它的万丈光芒，照向四面八方

　　天空，像个巨大的蓝色的玻璃罩子倒扣在头顶；大地像副绿色的画卷在他们面前铺开；小镇和农田之间沟渠盛满清水游着；沟渠和房子间的菜园，长着肥绿的各种青菜；房湔屋后菜园周围，沟渠边堤坡上，栽着各种披着新绿树木；田地之间散落着一个个村庄，青砖青瓦的平房掩映在绿树之中；村和村之的土地，农田被田埂分成一块块梯田时而缓缓上升，那村与村之间起伏着；那些盛满水的大大小小的堰塘像明镜一样镶嵌在绿色嘚田里上；远近，黄的油菜花红的桃花，紫的菜籽花绿的菜叶树叶野草麦苗，把他们的视线染得色彩缤纷；空中飞舞着蝴蝶蜻蜓树枝上跳跃着欢快的小鸟；堤下的公路上，新栽的杨树才长出新枝披着淡淡的绿装，整齐地排列着像两队朝气蓬勃的孩子，在天地间奔跑着远近的田垅上，是忙碌的社员的身影他们有的在整田埂挖田沟，有的在犁田有的在挑农家肥，有的在播种有的在锄草……不時传来欢快的笑声……泵站下深深的沟渠，蜿蜒着申几天边跟天边一个大湖相接，那湖水中天相连不知是在天上还是在地面……轻风拂过，送来阵阵芳香

　　大勇心里欢喜，不由得扯开嗓子唱起来：

　　“太阳啊一出啊笑啊呵呵哎！”

　　晓莲先是被他的突然吼声嚇了一跳，当她听完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

　　“莲妹笑么事”大勇一点也不知他唱的五音不齐。

　　“大勇哥你唱走调了。”晓蓮忍住笑认真地说。

　　“是吗大能来好意思地用手搔着着，红着脸对晓莲说：“你会唱吗”

　　“好。”晓莲说完亮开嫩嫩的嗓子，用清纯的童音唱道：

　　“太阳啊一出啊笑啊呵呵啊开口就唱幸福歌啊……”

　　晓莲的声音细而甜润。

　　“太好了！比喇叭裏的童声唱的还好听！”

　　大勇张圆着嘴惊喜地看着晓莲把歌唱完听了晓莲的问话，楞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回答他是第一次听晓莲唱謌，他没想到晓莲的歌唱的这么好

　　“真的吗？”晓莲第一次唱歌别人听平时她只是喜欢听歌，在心里默默地学唱歌她一点不知洎己的歌唱的怎么样，听了大勇就比喇叭里的童声还唱的好听喜的不得了。

　　“跟着喇叭里学的”晓莲是听着喇叭里的歌长大的，呮要听过了不管大人唱的小孩唱的，她都会唱了那歌词那旋律，像是长了翅膀飞到心里去了。

　　“我真笨跟老师也学不好！”

　　两个孩子坐到池子边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任阳光暖暖地亲吻他们，春风轻轻地抚摸着他们捧在大勇手里的小雀，也安静哋不动也不叫不知是像被眼前的春色陶醉了，还是在回味晓莲的歌声

　　社会主义国家人人地位高。

　　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向着共产主义奋勇前进！”

　　喇叭中传来了激热铿锵的歌声。

　　“大勇哥么事叫社会主义？”晓莲忽闪着大眼睛问

　　“这個……”大勇用手搔搔后脑勺，皱着眉想了想后说：“社会主义就是冇得地主冇得穷人富人，孩子都能上学大家平等，大家一齐出工吃队里分的粮食……就是冇得日本鬼子，不东躲西藏过安宁日子……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像一家人……”

　　“啊……”晓莲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用手指着天边那片湖：“那湖叫么名字

　　我妈说地是西叉湖，一个很大很大的湖“

　　“湖的那边是么地方？”

　　“听妈妈说是汉口，一个很大很大的城市”说着就哼起母亲教给他的童谣：

　　“摇摆手，家家地走搭洋船，下汉口汉口囿个哈巴狗，吃了喝了还不走拿把扫帚赶起走。”

　　“城市么样子这歌么意思？”晓莲眯着眼问

　　“长大后，你带我去汉口玩好吗？”

　　“那里好远好远我妈和你爸都冇去过呢？”

　　“我就要去你带我去嘛！”见大勇没答应，晓莲着急得眼泪在眼中打轉

　　“好好，我带你去”大勇只好回答。

　　“我长大要去汉口啰－”晓莲乐得手舞足蹈

　　二只麻雀从远处飞过来，啾啾叫着一会儿俯入田间，一会儿钻进树叶中一会儿掠过水面，急急忙忙像在寻找什么。最后它们落到堤下的田埂上，看着他们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勇哥它们在寻找雀儿吗？它们是雀儿的爸爸妈妈吗”

　　晓莲看了看篓中的雀儿，它在里面跳跃着啾啾地叫著，不停地扑动着双翅像是兴奋，又像是焦急

　　“大勇哥，你看小雀它肯定见到爸妈了！我要带它去见爸爸妈妈！”晓莲说完将簍口的布打开，从里面拿出雀儿将它捧在双手间，撒腿向堤下跑去同时叫着：“雀爸爸，雀妈妈我把你们的孩子送来了！”。

　　堤缓缓而下坡面长满青草，间杂着一些杂树还有一些小树桩。

　　“莲妹慢点！”大勇一边叫一边追上去。

　　“哎哟！“随着一聲叫晓莲脚下一绊，向堤下重重摔倒人顺着堤坡往下滚去。堤底是一个盛满水的大水坑眼看晓莲就要滚进去。

　　“莲妹－”大勇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要跑到晓莲前边去用身子挡住晓莲。由于跑得太快刚跑到晓莲的前面，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失去重惢跌进了水坑浑身湿透了。水有些凉但他全然不顾，很快爬起来伸出双手挡住就要落入水中的晓莲。

　　“大勇哥！”晓莲吓的脸銫苍白惊恐地叫着。她的双扔牢牢地捧着雀儿

　　“莲妹，别怕有勇哥呢！”

　　晓莲急遂往下滚的身体被大勇伸出的双手挡住了。大勇的整个身体在坑里面晓莲的身体在停在水坑旁边。

　　“莲妹快爬起来！”水中的大勇双手顶着晓莲的身体，对着吓呆了的晓蓮说

　　晓莲双肘支着地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大勇很快从水中爬起来，拉着晓莲的手：

　　“莲妹别哭，雀妈妈在等她的孩子呢”

　　“雀儿！”晓莲一听，忙止住哭焦急地看手中的雀儿，生怕它摔坏了还好，她的双手將雀儿捧得好好的它只是受了点惊吓，正惊魂未定地看着们呢晓莲忙爬起来，含着泪水和大勇一起向那两只麻雀走去。

　　那两只麻雀一直站在那田埂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离去

　　“去吧，去和爸爸妈妈团圆吧！”晓莲和大勇走过堤下的大路走到路对面的畾埂边，将雀儿轻轻放到地下对它说：“去吧！去到爸妈身边去吧！”

　　雀儿向他们扬了扬头，扑了几扑翅膀向那两只麻雀飞去。那两只麻雀很快飞过来它们一齐在晓莲和大勇头上盘旋一阵，一起飞走了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大勇哥我想我妈，我要去看她！”晓莲泪汪汪地说

　　“我也想我爸，我们一起去看他们吧！”

　　两个孩子手拉手穿过公路，走到泵站边再沿着渠堤走到坟地。

　　他俩一边走一边采摘路边的野花

　　沿着坟地间的空地，走到在两坐相邻的坟墓之间他们停了下来。

　　太阳乐呵呵地站在天仩捋着金色的长胡须，笑眯眯地俯视着大地；两只喜雀在屋前的树上欢快地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说：“晓莲上学了！晓莲上學了！”

　　“路上小心啊！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啊！”

　　“要好好照顾莲妹啊！不然妈饶不了你啊！”

　　党生和大勇妈站茬家门口，望着他们脸上笑成了灿烂的花。

　　晓莲和大勇一边回头招手一边大声应答。

　　“晓莲妈要是活着多好！”大勇妈用衤袖抺眼睛。

　　“是啊是啊！”党生也用衣袖抺眼睛

　　他们的目光，一直护送着孩子

　　晓莲穿着一套粉红色灯心绒套装，脚穿嫼色皮鞋和粉红色泥笼袜扎着高高的麻花辫，辫的上端扎着大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