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本言情小说,女主复仇小说古代言情大学因为跑去劝架而导致热水壶烧干引发火灾坐牢,男主毕业后在兰州当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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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在等你》作者:玖月晞(网络完结)
晋江VIP网络完结
总下载数:34 非V章节总点击数:1391471   总书评数:26553 当前被收藏数:22491 文章积分:477,414,816&&
提醒:【女主很渣。慎入。】
你每一次的逆行,我都在原地等你。
去吧,愿光脚追逐爱情;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改自塔朗吉
人设:消防中队队长VS医院烧伤科医生
更新时间:日,如果不犯懒,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焰,许沁(孟沁)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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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城池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2896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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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因为风就在那里》《小南风》《亲爱的阿基米德》《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亲爱的苏格拉底》《亲爱的阿基米德》
《亲爱的弗洛伊德》《有个女孩叫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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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分享
总评分:&财富 + 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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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全文存稿中,只开启了文案让大家先睹为快,还请继续关注哦~~~&&
一座城,在等你
作者:玖月晞
总下载数:0 非V章节总点击数:0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8,302,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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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chapter 1
  《一座城,在等你》——玖月晞
  Chapter 1
  凌晨四点,急诊大厅恢复了宁静。
  许沁一身白大褂,插着兜从大厅走过。
  保洁员提着拖把,蘸满消毒水,用力擦拭地板上的血迹。
  许沁心不在焉,走到保洁员身边才回过神。保洁员躲闪不及,拖把推着污水血迹,盖到许沁鞋上。
  保洁员慌忙道歉:“对不起,许医生,对不起。”说着下意识拿抹布去擦。
  许沁迅速抽出手,拦住保洁员下蹲的身体:“不用,没事。”
  “可是……”
  许沁温和打断:“是我不小心,给你添麻烦了。”
  保洁员听言,愈发难为情:“哪里的话?要不,还是我帮您擦擦吧。”
  许沁再度拦住,极淡地笑一笑:“我自己处理就行。”
  保洁员愧疚而感激:“许医生,你人真好。”
  许沁继续往前走。
  保洁员握紧拖把,在许沁身后打量——纤瘦高挑的身材,白大褂更添一丝清丽,过肩的头发拿皮筋箍了个圈儿,有几缕散落两旁。
  保洁员犹豫半刻,轻喊:“许医生!”
  空旷的大厅响起回声。
  许沁脚步一停,回头:“嗯?”
  “刚才送来那个人,救过来了吗?”小保洁员说着,下意识瞟了一眼脚下的血迹。
  此刻的急诊大厅风平浪静,静可落针;谁能想象不久前这里哭声喊声,乱作一团。
  许沁说:“救过来了。”
  保洁员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太好了。许医生,”她对许沁鞠躬,“辛苦您了。”
  许沁略微颔首算是回应,转身离开。
  四点,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医院走廊里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生死场特有的味道,沉闷,苦腥,挥之不去。
  许沁双手习惯性地插回兜里,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走进办公室,站定。她低头凝视脚上脏污的鞋,眼里露出一丝嫌恶。她眉毛皱起来,觉得恶心极了。那泥水血水仿佛能穿透鞋面,从她脚背渗进身体。
  许沁迅速坐到椅子上,脱下鞋子扔进垃圾桶。袜子是干净的,她熟视无睹,扯下来扔进垃圾桶,又拉开抽屉,扯出湿巾,用力来回擦脚背,擦到皮肤发红像要擦破皮才停下。
  许沁平静下来,缓缓地调整一下呼吸,扔掉纸巾,打开柜子,换上备用的鞋,转身走到洗手台边,开水龙头,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再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如此往复三次。
  许沁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四点十分。窗外漆黑一片。
  急诊室里安安静静,仿佛这一夜终于要平安过去。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来自孟宴臣:“周末回趟家。”
  许沁从黑掉的手机屏里看见自己眼窝微陷。她已经连续工作22个小时,整个人都麻木了。
  许沁手放回兜里,食指轻敲着烟盒和打火机,瞟一眼墙上的“请勿吸烟”标志。
  她盯着那标志看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去阳台。
  许沁倚在栏杆上,在夜风里点燃一支烟。
  抽到半路,身后传来喊声:“医生!”
  许沁起身把烟掐灭,关上阳台门,回到室内洗了三遍手,刚关上水龙头,一个邋邋遢遢满身烟灰的男人冲进来:“医生,帮帮忙!”
  许沁上下扫视他一眼,无明显外伤:“你哪儿不舒服?”
  国字脸男人上气不接下气,摆手:“不是,我兄弟,他——”
  正说着,三四个脏乱不堪的男人踏进门,周身一股刺鼻的烟熏味和汗臭味。这**男人统一着军绿色背心和裤子,各个身材高大结实,却一个比一个不修边幅,膀子全露在外边,沾满黑灰,不知是哪个建筑工地上搬砖来的。
  国字脸男人喘一口气,指身后;许沁看过去,一片男人的身体,汗背心裹着,一时倒也不知他在指谁:
  “他,他牙疼得特厉害。”
  许沁顿时就停下脚步:“牙疼?”
  国字脸男人还在指:“医生,你过来看看他……”
  许沁打断:“急诊没有牙科,去门诊挂号。”
  “门诊现在没开门。”
  许沁:“那就等开门了再去。”
  许沁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抬头才见一**男人齐刷刷盯着她。
  也就是在这一刻,许沁看见了人**里那个“生病”的男人,他戴着口罩,浓眉之下,口罩上一双眼睛笔直盯着她,目光锐利而明亮。
  只是一个眼神,足以看出他和他身边的人截然不同。
  许沁无惧地回看他:“听不清楚吗?急诊没有牙科,去门诊。”
  他没有开口;
  反是国字脸男人有些急脾气,窝火道:“门诊现在不开门,这要怎么办?”
  许沁:“忍着。”
  “你!”国字脸男人捏了捏拳头,一咬牙,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那你开点儿止疼药。”
  许沁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我这儿开不了。”
  “怎么药也开不了?你做医生的,知道牙疼起来多要命吧?!”
  许沁平淡回答:“要不了命。”
  国字脸男人认为她在挑衅,提高了音量:“你怎么说话呢?”
  许沁看向他:“我在很耐心地应对你们的胡搅蛮缠。”
  国字脸怒了:“我看你——”
  一个年纪稍大的上来拉住同伴,打圆场似的解释:“医生,这其中有误会,怪他刚才没说清楚,我们不是牙疼来的,不是那什么蛀牙,是工作中受了伤,牙撞断了。能不能看看……”说着就回身要去摘那男人的口罩。
  许沁低下头翻病例:“别摘了,我不是牙医,看不了。”
  “那能开点儿药吗?止止疼。”
  许沁“啪”地合上病历:“开不了。要我说几遍?”
  话音未落,国字脸彻底忍不住,大步上前指着许沁:“你信不信我——”
  “杨驰!”冷冷一声喝止,来自戴口罩的男人。
  那把嗓音低沉隐忍,异常有分辨度,许沁无意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又是那个眼神,眼睛又黑又亮,盯着她。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打扰了。”
  许沁不说话。
  戴口罩的男人走了一步,停下,淡淡问:“门诊几点开门?”
  许沁:“八点。”
  男人:“谢谢。”
  许沁:“不用。”
  男人起身往外走,杨驰还不服气,跟上:“宋队,这——”
  宋焰已走出去。
  其他人跟着离开,杨驰还气愤地对着许沁指了指,一跺脚走了。
  杨驰追上宋焰他们,火气没消:“那医生态度真他妈恶劣,我非得投诉她。我刚进门时见着了,投诉意见簿就在大门右边。江毅,你跟我一起去。”
  江毅叹了口气:“我就怕投诉也没用,这儿是第三军医院。没点儿背景的人进不了。刚那姑娘,拽得二五八万,谁晓得她后边什么来头。”
  宋焰走下台阶摘掉口罩,朝垃圾箱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江毅:“宋队,没事吧。要实在不行,给上边打个电话?”
  宋焰:“没事。走吧。”
  杨驰站在台阶上不动,想了想,决定返回:“不行,我还是得去投诉她。”
  宋焰低声叫住他:“算了。”
  杨驰不肯:“不行,一想到她就来气,不管有没有用,我也得投诉。”
  宋焰再说一遍:“我叫你算了。”
  杨驰不听,转身往上跑。
  宋焰:“你他妈违抗命令是吧?”
  杨驰刹住脚步,身子往前倾了倾。
  宋焰:“给我站好!——立正!”
  杨驰唰地挺直身板。
  宋焰下巴往街那头指:“归队。”
  杨驰笔直转身,小跑下台阶。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对面停着一辆消防车。
  江毅走上前来,要说什么,
  宋焰皱眉,不耐烦地往远处摆了一下头。江毅唰地立正,敬了个礼,跟着杨驰小跑而去。
  宋焰立在原地,拿口罩胡乱擦了一下脏兮兮的脸,不小心碰到脸颊,他嘶地吸一口冷气,忍着剧痛舔舔牙齿,又吐出一口血唾沫来。
  妈的,牙疼起来还真他妈要命!
  宋焰回头看一眼许沁办公室的方向,半秒后,收回目光。
  江毅刚上车,杨驰问:“我怎么觉得宋队今天不大对?”
  江毅:“想说什么?”
  杨驰:“就他那脾气,要放到往常,早没啥好脸了。”
  江毅:“对方是女人吧。”
  杨驰不以为然:“宋队那操脾气,对女人也没多客气。——估计看这位是个美女。”
  正说着,宋焰拉着把手跳上车,一掌拍在杨驰后脑勺上。
  杨驰立马抱头求饶:“我闭嘴!”
  宋焰:“开车。”
  红色的消防车缓缓启动。
  一路通畅,街灯辉煌。城市尚在睡眠中,天光却已微微亮。
  宋焰手搭在窗边,指间的烟已燃到尽头。他回头看一眼,车上的弟兄们歪七扭八地睡着,他吸燃最后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
  眼前浮现出在医院的那一幕。
  她双手插兜,靠坐在椅子里,下巴微抬,表情疏冷,毫无怜悯地看着他,一如当年。
  宋焰竟从没想过,她回国了,而且,认不出他来了。
  呵,一晃也快十年。
02、chapter 2
  Chapter 2
  许沁下班后去了趟门诊九楼的烧伤外科找徐肯教授。昨晚的手术中她遇到一点小疑问,想请教徐肯。
  早上八点,徐肯不在医院。
  许沁问过护士才发现自己记错了日子。徐教授周六轮休,她还以为今天星期五——最近累到昏天暗地了。许沁用力揉着鼻梁,返身走去电梯间,经过清洁间时,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
  “听说,等许沁从急诊室回来,就会升主治医师。”这是杨思佳的声音,她和许沁同批进入医院,同批从实习医生升为住院医师。
  “什么?!主治医师?”朱娴是她们的前辈,自然不满,“她凭什么?就因为在美国留过学?她来院里才几年,经验也够?”
  “所以把她调去急诊室啊,那时我就猜到为掩人耳目,果然,——等回来升主治,好像不太名正言顺,可又挑不出哪里有错,就说破格处理呗。”杨思佳往手上挤洗手液,怜悯地看了朱娴一眼,“我觉得吧,这个名额轮也该轮到你了,你年纪比她大,经验比她多,可没办法,人家有后台。”
  朱娴不屑地嗤笑一声,飞快搓着手,逞强道:“要找关系那大家都找,看谁找得过谁。能进三院的有几个没点背景跟家底。”
  杨思佳摇脑袋:“喔,她可不是一般的背景。我听说她姓孟,不想张扬,换了姓。”
  “孟?”朱娴迟疑半刻,小心道,“参谋长的……女儿?”
  杨思佳耸耸肩。
  朱娴不吭声了,发泄似的洗完手,抽出纸巾用力擦干。然而憋了半天,这口气也咽不下,她将纸巾砸进垃圾桶:“不想张扬?笑死了,不想张扬就别走后门,有种别抢名额呀。我受够了,以后还得跟她在一个地方工作我……”
  朱娴一口气噎在嗓子里。许沁双手插兜,微微斜倚着门框,乌黑的眼睛里不起波澜,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她。
  许沁淡问:“你不想跟我一起工作,要不我帮你和院长说一声?”因疲劳过度,她嗓音沙哑。
  朱娴抖着唇看她,目光羞耻地求着饶。
  许沁手肘稍一使力,推着自己从墙壁上站直了身子,抬着下巴睨她一眼,转身走了。
  出地下停车场时,保安热情地打招呼:“许医生下班啦?”
  许沁微笑着点一下头,加速出了停车场。
  早晨的阳光格外灿烂,刺得许沁有一瞬差点儿睁不开眼。
  孟家在城西边的大院里头,离三院有一段距离。爸爸心疼她工作辛苦,给她在医院隔壁街区的棕榈花园买了套房,车程十分钟,方便她上下班。
  房子很新,坐北朝南,空间也大,许沁一人住着空空荡荡,却也毫无孤独之感。多年在外,她最擅长的便是独自一人在城市丛林里穿梭过活。
  可能是连续熬夜久了,许沁嗓子疼得难受,她记得家里有个烧水壶,一时忘了放哪儿。
  她在橱柜里找了半天,翻出个全新纸盒。拆了包装,把烧水壶拿出来认真清洗了几遍,洗干净后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放在底盘上,刚准备加热,看见烧水壶的插头是英式的。
  许沁手里拎着圆柱形的插头,原地站了几秒,叹了口气,也不知管家从哪儿买来的烧水壶。亏她把壶子里里外外刷了三遍。
  她扔下插头,拧开一瓶水,冷水刺激得她嗓子一阵疼,她皱着眉喝完,去浴室洗头洗澡,吹干头发后上床睡了。
  许沁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听到类似警笛的声音,潜意识分辨出不是医院的急救车,她便没醒。
  直到某一刻,传来门铃响,叮咚叮咚着急得很,伴随着猛烈的敲门声:“许**?!许**?!”
  许沁猛地惊醒,窗外,警笛声响彻天际。
  开了门是小区保安,焦急,惶恐,一身汗:“您赶紧下楼,五芳街上着火,您的车堵着消防通道了!”
  许沁一下醒了个透彻,匆忙穿鞋:“我马上下去。”
  “您拿着车钥匙诶!”
  许沁关上门才想起来问:“那是消防通道?我看住户都停那儿。”
  保安哭丧脸:“是啊,都堵那儿呢。该出大事儿了。您赶紧去,我这头还有好几个车主没通知。”
  保安跑远:“完了完了,这下要完了。”
  许沁进电梯前望一眼窗外,不远处浓烟阵阵。
  许沁所在的棕榈花园是这片有名的高档小区,房价是附近的两三倍。这片新开发不久,周边写字楼商场一应俱全。
  可位于开发区中心的五芳街却是以贫旧著称的老生活区——民国时期是手艺人聚居地,后渐渐发展为小商品街和底层人民生活区。
  前些年东城开发时把五芳街并入拆迁计划,可五芳街人口众多,大部分住户无产权,开发商不愿给足够赔偿,住户离了此地又无处落脚,双方因款项问题迟迟谈不拢,一度闹到要强拆赶人的地步。
  恰逢国内著名导演在五芳街取景的电影大火,社会各界开始呼吁保护城市文化历史,留住五芳街老面貌。事情越闹越大,五芳街成了大景点,竟没法拆了。
  一年一年,便形成现在的奇观——四周大厦林立,欧式住宅现代CBD,宽阔街道,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白领丽人来回穿梭。栋栋高楼间包围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老街区,矮房窄巷,小商小贩、来此处淘货或居住在此地的人们熙熙攘攘。当地人将此戏谑为“纽约中央花园”。
  棕榈花园就在五芳街这“中央花园”边上。一巷之隔。
  由于棕榈花园地下停车库出现质量问题,部分区间在返修,小区里没地方停,一些住户便把车停在外头。背后这条小巷成了首选。
  一辆辆好车排成长串停在巷子里,留出一条单行道,日日相安无事。
  好生生的谁会想到消防车过不去呢。
  许沁从后门出小区,跑进巷子。消防警笛震耳欲聋,人潮迎面涌来,大伙儿惊慌失措往外跑,男人们拉着女人孩子,青年们扶着老人幼儿。几个消防队员夹杂其中,指导人**疏散:“别推!好好走!别跑!”
  许沁看不清墙内景象,只见里头某处浓烟滚滚,随风一刮,扑向附近的CBD大厦。
  不少车主在人**里缓慢移车。
  几辆消防车堵在巷外,车上红灯闪烁,驾驶员急得骂人:“小区物业的人呢?!赶紧来移车啊!”
  巷口的车移了出去,消防车缓慢往里头前进,才走两个车位又被堵住。
  一路上,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地上水流满地,消防员从车上拉了水管,可长度有限,只能隔着墙往里头喷水。
  一部分高压水反射回来,从墙上树叶上溅落,噼里啪啦打湿许沁的头发和衣衫。
  许沁跑到车边掏出钥匙,刚要摁开门键,一个女人跑过,猛地撞她一下。钥匙掉在地上滚进车底。
  许沁跪下,伏在车边。车底脏水横流,她一时恶心不已,咬咬牙吸一口气,伸长手臂竭力捞钥匙,抓不到。
  透过车底,她看见另一边人们的鞋子一双双跑过。两个消防员的防火服裤脚停在视线内——墨蓝色,一道亮黄色的金边。
  “剩下这几辆车估计是联系不上车主了,怎么办?”
  男人的声音冷冽而带着一丝怒意:“都他妈给我掀了。”
  “这怎么使得?!”
  “不掀等着这儿烧成平地?人都过来,掀车!”男人从那头走过来,命令。
  “宋队,你看这些车牌,都是……”
  “少**怂,出事算我的。”男人冷道,声音靠近许沁头顶。
  许沁压低重心,终于从泥水里捞出钥匙。她抓着车门站起身,就听身后一声怒斥,男人声音暴怒,火气极大:
  “这是你的车吗?知不知道这里是消防通道!”
  许沁摁下按钮,拉开车门,回头道歉:“对不起,我……”
  宋焰一身墨蓝色的消防服,安全帽,站在她身后。男人浓眉紧拧,极不耐烦地看着她,甚至带着一丝厌恶。
  许沁脑子里一片空白。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一片空白。
  宋焰毫不客气地推她一把,吼:“你他妈还傻站这儿?!赶紧开走!”
  许沁一个趔趄撞到车上,回过神来,四周兵荒马乱。再回头,宋焰已大步走向另一辆车。
  许沁坐进车内,钥匙插了好几下才进锁孔。她发动汽车,跟着人**慢慢驶离巷子,经过宋焰身边时,瞥了他一眼。
  宋焰和几个消防员在路边抬车。男人们头上绷着青筋,浑身使着劲,一阵暴吼,车一侧被抬起来,掀翻在路边,撞得树上树叶簌簌直落。
  他们不做停留,走向另一辆没人认领的车。而他们身后,消防车闪着灯,一点点往前蠕动。
  他在后视镜里越变越小,不见了。
  许沁记得,宋焰的家就在五芳街。
  许沁把车停在小区外,心跳已经平复。回想起刚才,宋焰根本没认出她,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无知愚蠢的市民。
  他不记得她了。
  她扫一眼后视镜中奔跑的人**,掏出手机,给院里的急救中心打了个电话。
  “五芳街这边有火灾,接警了吗?”
  “车都已经去了。”
  许沁放下手机,用皮筋把披散的头发随意束起,下了车,重新跑向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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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4:58 编辑
03、chapter 3
  Chapter 3
  四周的CBD大楼上,白领们挤在落地窗前拿手机拍照。
  五芳街浓烟滚滚,里头的人拼命往外跑,外头的人凑热闹往里头瞧。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许沁费力地冲破人**阻碍挤到巷子口,消防官兵已拉出警戒线,冲围观拍照的路人吼:“全都散开!散开!——诶说你呢,还往里头冲?”
  许沁道:“我是医生。”
  那瘦瘦的消防员狐疑看她:“哪个医院的?”
  许沁答:“第三军院。”
  对方抬起警戒线,许沁弯腰穿过,跑进巷子。
  堵路的几辆车侧翻在路边,消防车已进入街区。消防员架着高压水枪往着火的一排房子喷水。潮湿的焦糊味裹挟着黑烟扑面而来,熏得许沁眼睛直流泪。
  五芳街都是老房子,不少木质结构,加上房屋连排,空间狭窄密集,火势扩散极快。虽然现在开了四辆高压水车,但火情并没有减弱的趋势。
  大部分居民都被疏散,只有消防官兵留在前线作战。
  附近几个中队的消防队长和指导员聚在一起看地形图——消防车在街区主干道上,火势已向内部蔓延大片,内部区域多为胡同窄路,消防车无法进入,只能靠水枪喷射。
  宋焰提议:“派小分队进去灭火。”
  五芳街消防中队的队长却认为不妥:“我反对。”
  宋焰:“为什么?”
  “这边很多房子本身有安全隐患,火再一烧,很容易房梁倒塌,地板塌陷,咱们进去里边,危险太大。再说,通讯员在附近调查了,每家人都齐全,没人留在里边。实在没必要冒险。”
  另一中队队长道:“我同意。”
  宋焰却摇摇头,指地图:“你们看,现在烧的这篇区域,房子是土木结构,目前还没控制下来。可再深入,这片区域……”
  宋焰手指一推,指向被烧区域的临近区域:“这片全是民国时期的木楼。一旦火势蔓延到这儿,就迟了。到时受灾面积会是现在的两倍甚至更大,极有可能完全脱离控制。况且——”
  “况且什么?”
  宋焰扯起嘴角:“这边的筒子楼里很多独居的外地人,就算有一两个被困,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不在。”
  众人脸色严峻,指导员当即下决定:“按宋焰说的。集结。”
  几只队伍规划好了各自的路线,迅速背上灭火器,借着高压水枪的掩护,进了火场。
  许沁跑过来时,只见到宋焰消失在烈火浓烟后的身影,他衣服上的黄色警示条在黑烟中闪了一下,不见了。
  热浪翻涌,烟熏火燎,许沁捂着鼻子剧烈咳嗽,退到十几米开外。她的脸被热浪灼烧得疼痛起来,也不知消防员深入火中会是个什么情形。
  进去没多久,突然传来一声爆炸。
  指导员索俊抓起对讲机:“宋焰?!宋焰?!什么情况?!”
  对讲机滋滋两下,传来一声笑:“谁家煤气罐爆了。怎么,怕我死了?”
  索俊无语:“你他妈给我正经点儿。”
  “挂了。”
  “没有命令不许进入室内。”宋焰喊一声,指挥着队员们分散灭火。消防员们散布到曲曲折折的小巷各处,抬着灭火器噗噗灭火。
  迎面一片火海,众人正竭力扑出一条隔离带来,阻止火势蔓延。就在这时,隐约传来年轻人的哭声:“救命!”
  宋焰第一个听到,抬起手打了个指令,周围人停下,竖着耳朵在噼里啪啦的炸裂声里屏气判断,
  声音渐渐明晰:“救命!有没有人呐,救命!”
  “我操。”宋焰骂了一句,吼,“全部抬头,找!”
  杨驰最先发现:“那儿!”
  宋焰:“他妈的哪个方位?”
  杨驰:“十一点!”
  一个年轻人靠在起火的三楼防盗窗口虚弱地呼救,他一见宋焰便嚎啕大哭:“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小葛跑过来:“宋队,我跟江毅进去救人。”
  宋焰扫一眼那栋楼房,下了判断:“不行。这栋楼全隔成小间租出去了,如果每个租客家都有一个煤气罐,送你十条命你也回不来。”
  正说着,一阵风涌来,滚滚黑烟像乌云一样从窗口涌出,楼上的人没声音了。
  宋焰立即脱掉身上的消防服,他一身是汗,可高温迅速把他体表的汗液蒸发。
  江毅大惊:“宋队,你上次就因脱消防服被处分过。”
  宋焰瞟他一眼:“这里就我们几个,你们谁敢说出去?嗯?”
  众人闭嘴。
  宋焰徒手抓住墙上的排水管道,三两下就爬上了三楼,往里头一看,年轻人已经晕过去。
  防盗窗被火烤得烫手,宋焰抓住用力摇晃一下,摇下一阵尘土。
  宋焰贴在外墙上,一脚踏在空调板上,一脚抵着水管道,低头喊:“绳子!”
  小葛陆续扔了两条绳子上来。
  宋焰拿绳子绑住防盗窗:“好了。”
  楼下七八个消防员扯住绳子,使劲:“一,二,三!”
  整排防盗窗应声而落,宋焰迅速躲开,在空中一个转身,踩住了隔壁家窗户的挡雨板。
  宋焰脚踩墙面稍一借力,翻身进了三楼。
  屋里高温如蒸笼,黑烟弥漫。他眯起眼,飞速拿绳子绑好年轻人的腰,另一头绑在室内的窗棱上,把他送了下去。
  杨驰接住那年轻人,立即背上往外送。
  宋焰正要翻身下楼,门板烧穿了,火舌张牙舞爪,撩进狭窄的单人间。
  宋焰看一眼角落的煤气罐,朝楼下吼:“闪开!”
  他翻身下了阳台,抓住绳子速降而下。
  与此同时,一声剧烈的爆炸。
  玻璃,铝合金,墙壁,木板,一股脑儿地炸了出来。
  窗棱炸裂,宋焰摔落下去。
  火场里头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烟雾渐渐变小,更多的消防员背着灭火器进去支援。突然,一个消防员背着一个年轻人冲出来:“医生在哪儿?谁懂急救?”
  许沁立刻上前:“我。”
  杨驰一脸的黑灰,抬头看见许沁,猛地愣了一下。
  许沁也认出他来,却没空理会:“还不快把人放下!”
  杨驰立刻把人放倒在地。
  许沁迅速检查了他的瞳孔和颈动脉:“窒息了。”
  许沁抬高他的下巴,把他鼻子里的棉絮挖出来,又撬开他的嘴巴,把他嘴里的毛巾碎片清理干净,随后把他的衬衫领口扯松开,一边冷静道:“这里交给我了,你走吧。”
  杨驰迟疑半刻,很快头也不回再度冲进火场。
  许沁跪起身,开始给昏迷者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直到她的几位医护同事上前,她才把昏迷者交给他们。
  这时,火势已经控制下去。宋焰他们出来了。每个人都格外狼狈,衣服上脸上尽是黑灰。
  许沁站在路边看着宋焰,某一瞬,他的眼神移过来,和她的碰在一起,不做停留地移开。
  又一拨消防员进去检查,以防有没燃尽的着火点。
  先进去又回来的一拨队员则三三两两靠在墙边或消防车边休息。有的还有心思拿水冲冲眼睛,有的累得倒地便睡。
  宋焰靠着根电线杆坐在地上,仰头往嘴里灌水,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着。地上又是水又是泥,他也不在意,反正他那身衣服脏得不成形,像是从煤灰堆里捞出来的,又像是被几百人同时跺了无数脚。
  可——他还是真他妈的有男人味儿。
  许沁站在马路牙子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她隔着来往的消防队员们和水枪间或喷射的水花,一瞬不眨地看住宋焰。
  宋焰放下水瓶,目光也随之落下来,看到了许沁。
  他看了她几秒,忽然唇角一勾,饶有兴致的样子,冲她一抬下巴,挑挑眉,下一秒,吹来一声口哨。如同调戏一个路边的陌生美女。
  “宋焰!”索俊喝止一声,压低声音,“又他妈犯浑!”
  宋焰不以为意,粗粗的手指碾一碾自个儿下巴,抹去水渍。
  索俊冲许沁笑:“同志,对不起啊,他就那样儿,没恶意的。”
  许沁不回应,直接走向宋焰。
  宋焰眯着眼瞧她,脸上野肆的笑容没有半分收敛。
  许沁走到他几步开外停下,说:“宋焰,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索俊诧异,这两人认识?
  宋焰略歪着头,仰望许沁,看了看,终于站起身,拍拍屁股,朝她走过去。许沁转身往路边走,宋焰却擦肩而过,走向消防车。
  得,自作多情了。许沁停在半路,回头看。他跳上了高高的消防车,只留给她一个冷淡笑着的侧脸。
  消防车缓慢开走。
  许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热得发烫,怕是被这附近的热空气烤的。
  许沁缓慢往外走,消防车正往外头移动,一人一车平行走着,谁也不看谁。
  出了五芳街,一个红T恤的青年堵住消防车的去路:“停车!都他妈给我停车!”
  驾驶员停下车。几辆消防车先后停下,堵在巷子里。
  青年暴怒的样子,沿着几辆消防车来回走,手指不停指着车内的消防员:“你们,他妈的,你们!”他指向路边被掀翻的保时捷,脸红脖子粗:“谁掀的?”
  宋焰坐在副驾驶上,右手搭在窗外,手上全是血泡和刮痕。他稍稍倾身,头探出车外,说:
  “老子掀的。有意见?”
  说这话时,他唇角浅浅勾着,却很难说是笑意。
  红T恤没料到一个消防员这么横,抖着手指了指:“你给我下来。”
  宋焰开了车门,跳下车,他脱了防火服,里头就一件军绿色的背心,湿透了,贴着结实高大的身躯。
  从许沁身边经过,留下一道阴影。
  宋焰走过去,略一挑下巴。
  红T恤比他矮一头,小胳膊小腿的比他瘦一圈儿,见他这痞邪的气势,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斗着胆子道:“你,你知道我谁吗?今儿你要好好给我道歉赔偿,我就放你一马,不然你就等着撤职吧。”
  宋焰盯着他看,看得红T恤有些心虚了,怒道:“你看看这车牌,你知道我……?”
  宋焰笑了笑,突然转身就是一脚,把车踢得哐当响,车牌上砸出一个凹。
  红T恤双脸涨红,又不敢动手,只会指着他不断重复:“你,你,你——你知道我是——”
  宋焰上前一步,逼近:“我他妈管你是谁。占着消防通道把十分钟能灭的火烧两个小时,烧掉78户,你他妈还有理?没死人没烧到木房区酿成重灾让你这破车上头条曝光,我要是你就夹紧尾巴滚一边去。”
  他不紧不慢说完了,瞥那红T恤一眼:“南城区十里台消防中队,宋焰,投诉去。”
  红T恤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宋焰大步走到消防车边,手拉住把手,轻松一跃上车。
  大车发动,行驶而去。
  许沁站在原地,平静地目送那红色的庞然大物离开,心被风吹得轻颤一下:这么多年了,他那操天操地的性格一点儿没变,一丁点儿都没变。
04、chapter 4
  Chapter 4
  许沁回到家才发现手机里一串未接来电,正要回拨过去,孟宴臣的电话过来了。
  “喂?”
  “你那块儿起火了?”孟宴臣问。
  “隔壁街道。我这儿没事。”许沁踢掉鞋子,光脚走进室内。
  “那就好。”孟宴臣又问,“最近很忙?”
  “有点儿。”许沁经过落地镜,瞥见自己身上沾满泥点,她皱了眉,浑身不自在,“先不跟你说了,我去洗个澡。明天回家看爸妈。”
  “好。”孟宴臣挂了电话。
  许沁站在花洒下冲凉,看见飞溅的水点,蓦地想起水花后边宋焰散漫无礼的眼神,那张英俊的覆满黑灰和汗水的脸上,表情邪野,和当初一模一样。
  那时候,许沁还只是个中学生。
  应该是个夏天,许沁放学回家。路上被宋焰那帮小混混拦住。
  许沁习惯低头走路,直到快踩到宋焰的脚,才意识到前方视线被人挡住,她抬起头。
  宋焰挑下巴:“你叫孟沁是吧?”
  许沁沉默。
  宋焰冲她说:“老子相中你了。”
  他的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笑,宋焰一皱眉,回头骂:“都他妈滚蛋!没看见正哄你们嫂子吗?谁再吱声老子抽死谁!”
  小混混们一溜烟退后一圈,宋焰回头看许沁,皱眉:“说话。”
  许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不认识你。”
  “我叫宋焰,是你男人。”
  许沁没兴趣地低下头,继续默默往前走。
  宋焰双手插在兜里,抬起下巴望着天空笑了笑,长腿一挪,高大的身躯挡住许沁的去路。
  许沁往左走,他散漫地往左边堵;她往右走,他淡定地封住右边的去路。
  如此往复,许沁再度抬起脑袋望他,眼神淡漠。
  宋焰略歪着头,挑着下巴俯视她,要笑不笑的:“问你话呢?话没说完,跑什么?嗯?”
  许沁不回答,想趁机冲走。
  宋焰迅速挡住她去路,许沁避之不及,撞到他身上。
  “哎呦——”他暧昧地哼哼着,笑出一声,“来,再撞一下,撞我心里头去。”
  许沁退回原地,微红着脸,终于破功:“流氓!”
  宋焰双手一直插在兜里头呢,作证似地冲她动了动手臂,无辜道:“我干嘛了?”
  许沁:“你堵我路干什么?”
  宋焰一挑下巴:“老子看上你了,不堵你堵谁?”
  许沁不吭声。
  “刚说的话听见没?嗯?”宋焰低下头,直视她的眼睛,“不说话是吧,不放你走了。”
  少女许沁面无表情杵在原地,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走。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最后居然对站起来,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人或许只有在少年时代,才会幼稚和倔强到那种程度吧。
  许沁失神片刻,猛地关掉水龙头。
  只是一次偶遇,不会再见的。
  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她并不期望再见到他。
  第二天回家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许沁忘了带通行证,大院门口站岗的士兵估计是新来的,不认得她,也不记得她的车牌,把她拦了下来,要登记。
  许沁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抬起头,轻声道:“刚好换了钱包,身份证落下了。”
  站岗的问:“你来找谁啊?”
  许沁停了一秒,说:“孟怀瑾,参谋长。”
  站岗的犹自怀疑,上下打量她。
  许沁坐在车里,不发一言,只奇怪已经傍晚,这日头怎么还是那么晒,晒得车内意外的闷热。
  士兵还要说什么,另一位军人大步过来敬了个礼,站岗的小伙子不明所以,跟着敬了个礼。
  军人升起栏杆:“孟**,不好意思,他新来的,耽误您时间了。”
  许沁淡笑:“没事。”
  她微踩油门,汽车驶进大院,两位军人敬礼目送。
  这片家属大院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红墙白瓦,绿树成荫,颇有旧时之风。虽然毗邻西区闹市,但三面环湖,正面对着博物馆和图书馆,难得闹中取静。
  许沁停了车,没急着进屋,胸口一阵压抑的闷热。
  她走去灌木丛后抽根烟,站在树荫深处,空气凉丝丝的,心绪也渐渐舒缓。她在绿油油的叶子间看到了一点黄色,现在还是夏天呢,可墙另一边的银杏树上有一片叶子黄了叶稍,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当年宋焰曾从这道墙上翻过来找她,那家伙把巡逻队来回的频率记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不行了,墙上到处装着摄像头。
  许沁把烟掐灭,往手上喷了点香水,走出灌木丛。
  走到家门口,孟宴臣的车开过来了。
  许沁站在原地,等一身军装的孟宴臣下车。
  孟宴臣从小就是这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少年时代的长相甚至可用美来形容,反倒是这些年,穿上军装后,褪了秀气,变得英气逼人。越长越像孟怀瑾年轻时的样子,从容不迫,正派克己,举手投足间自带矜贵之气。
  孟宴臣眼神一直锁着许沁:“你好像瘦了?”
  许沁:“没那么夸张。你多久没回来了?”
  孟宴臣把军帽摘下:“两个星期。”
  许沁正上台阶,回头白他一眼:“你好意思说我么?”
  孟宴臣望住她微愠的小脸,愣了片刻,旋即笑了笑,跟着她进屋。
  许沁进门换鞋,叫了声:“爸,妈。”
  孟宴臣跟着叫了声:“爸,妈。”
  付闻樱从书房走出来:“你们俩怎么一道儿回来?”
  许沁:“家门口碰上了。我爸呢?”
  “跟肖亦骁他爸下棋去了。快到饭点,也该回来了。”
  许沁:“刚在车里出汗了,我上去换件衣服。”
  付闻樱却微微皱起眉,优雅地环视一周了,微笑问:“谁抽烟了?”
  许沁没反应。
  “我。”孟宴臣说,“刚在车里抽了根烟。扇了半天,还是让您给闻到了。”
  付闻樱继续微笑:“家里的规矩不记得了?”
  孟宴臣举手:“不把烟味带回家,保证没下次。”
  许沁上楼关上房门,看一眼自己的房间,似乎没什么变化。她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她的木屑和小雕刻又被清理干净了。
  付闻樱一直不喜欢她做雕刻,说她花整天的时间坐在房间里雕木头,也不和人讲话,好好的女孩子,脑子都坏掉了。
  她也不喜欢她做外科医生,说病菌太多说吃力不讨好,说医生这职业不是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应该做的。
  许沁阖上抽屉,从衣柜里捡出一条裙子,开始脱衣服。
  孟宴臣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同时推开:“沁沁——”
  许沁衬衫脱到一半,粉白的肩膀和蓝色的文胸露在外边。她一双黑眼睛平定地看着孟宴臣。孟宴臣手机拿在耳边,愣了愣,门往回拉一半,又顿住。
  许沁问:“什么事?”
  孟宴臣:“亦骁打电话,他在湾流开了房,问晚上去不去。”
  许沁点头:“嗯。”
  孟宴臣关上门,低着头在门后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肖亦骁是他们的邻居,跟孟宴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哥儿们。偏偏一个像火一个像冰,从小打到大,谁也不服谁,你喜欢东我就喜欢西,你往北我就偏往南。
  两人生平第一次和解竟是许沁的到来。
  许沁不爱说话,只爱拿小刀刻木头,像个小机器人。肖亦骁很喜欢这个小妹妹,好奇地看她,有时摸摸她的手,戳戳她的脸,她也不哭不闹,只拿黑溜溜的眼珠看他。肖亦骁可喜欢啦,天天往孟家跑。孟宴臣就赶他走:“这我妹妹,又不是你的。”
  肖亦骁气死了,回去跟他妈闹:“我也要妹妹。要跟小沁一模一样的。”被他妈臭打一顿。
  肖亦骁又听付闻樱说许沁待在家里要憋出病来,就天天爬窗户去找许沁玩,给许沁讲外边多好玩,以此引诱她出门。
  有一天,许沁刻了一个小人儿,一声不吭塞到肖亦骁手里。肖亦骁一看,那是个小小的自己啊。他乐坏啦,兴奋地拿去跟孟宴臣炫耀,孟宴臣呵呵一笑,展示出一抽屉十几个木雕的小孟宴臣。
  肖亦骁气得差点儿没咬死孟宴臣。
  许沁从小被这两人保护过度,朋友极少,出了大院,她和外界的交往如蜻蜓点水。
  唯宋焰是个例外。
  晚饭后孟宴臣说出门找肖亦骁玩,付闻樱没多问,也难得没有不赞同,倒是说了一句孟宴臣怎么不学肖亦骁,找个女朋友。
  孟宴臣当没听见。
  肖亦骁是典型的本地孩子,好呼朋引伴,夜夜攒局,城里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没有他不认识的人没有他没去过的地儿。他朋友多,女朋友也多。许沁有次说他花心,没想肖亦骁摊手:“我还花心,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天地可鉴。”许沁懒得理会他的玩笑。
  他从小调皮捣蛋,被他爸打到二十八岁。对仕途毫无兴趣,喜欢搞交际做生意,当初最调皮的反而成了最有钱的。
  肖亦骁是湾流的常客,几乎夜夜在此宴宾客谈生意,红酒美女,一掷千金。孟宴臣只用报上肖亦骁的名字,高大帅气的服务员便弯腰引路。
  走过金碧辉煌的电梯间,许沁无意间看到红色的消防栓,一旁还有“消防安全检查”栏,上边记录着检查日期检查人单位姓名和评价等级。
  “4月16日,南城区消防大队,王选凯,合格”
  “9月17日,南城区消防大队,张浩可,合格”
  电梯叮咚,门开,肖亦骁在里头。
  孟宴臣:“去哪儿?”
  肖亦骁:“许医生大驾光临,得亲自下楼接呀。”
  许沁回过头来,淡淡道:“有这功夫留着哄女朋友吧。”
  肖亦骁却捕捉到她的眼神,回头看那表格,问:“看什么呢?”
  许沁:“没事。”
  电梯缓慢往上,
  许沁突然说:“我上星期看见宋焰了。”
  孟宴臣和肖亦骁脸上神色各异。
  肖亦骁率先发问:“他干嘛呢?我猜猜,不会像我一样当土老板了吧。”
  许沁眼中光芒黯淡,说:“消防员。”
  电梯里头一阵沉默,许沁听出了这沉默中的怜悯。
  一贯自持克己的孟宴臣难得刻薄地哼出一声:“就知道那小子不会有什么出息。”
  许沁薄淡地笑了笑:“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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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6:42 编辑
& && &许沁最后一个走出电梯,肖亦骁放慢步子。
& && &许沁问:“看什么看?”
& && &肖亦骁:“在想宋焰?”
& && &许沁冷淡:“他有什么可想的?”
& && &肖亦骁一时没话说了,笑一笑,在许沁头上用力揉了揉。
& && &……
& && &彩灯流转,灯光暧昧,屏幕上播放着一首音量极小的老歌。两个包厢公主跪在茶几边倒水倒酒。
& && &许沁去洗手间了,孟宴臣在沙发上喝水。肖亦骁坐去他身边,推了他一下。
& && &孟宴臣杯里的水极轻地晃了晃:“怎么?”
& && &肖亦骁:“最近身边有女人没?”
& && &孟宴臣摇头。
& && &肖亦骁目光往他裤裆扫了扫:“你小子不是有难言之隐吧?”
& && &孟宴臣淡淡瞥他一眼:“要不拿你试试?”
& && &肖亦骁一脸嫌弃:“去你的!老子对男的没兴趣。”
& && &包厢的公主小妹偷偷笑,肖亦骁佯作恼怒:“笑什么笑?啊?”
& && &小妹知道他不生气,笑容更大。
& && &肖亦骁把孟宴臣的脸掰过来:“问你俩,他帅吗?”
& && &孟宴臣打开肖亦骁的手:“滚。”
& && &公主小妹抿唇笑,脸上浮起红晕。
& && &肖亦骁:“帅吗?啊?他。”
& && &两个小妹点头。
& && &肖亦骁继续逗姑娘:“他帅,还我帅?”
& && &孟宴臣忍不下去了:“你无聊吗?”
& && &有个小姑娘斗着胆子,朝孟宴臣挑下巴:“他。”
& && &肖亦骁笑容收了,幽幽盯着姑娘看,过一秒,唇角一勾:“今晚你没小费了。”
& && &没小费的小姑娘被他撩得心神荡漾。
& && &肖亦骁不闹了,吃了片橙子,忽说:“那天,小沁跟我说了一句话。”
& && &孟宴臣看过来。
& && &肖亦骁:“她说,你妈跟她说过,所谓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也正是得不到才想要,真到了手,就会很快抛到身后。”
& && &孟宴臣盯着他看。
& && &肖亦骁:“人这一生就这么长,能好好享受手头有的东西,已经是很大的福气。放弃已有的,去追想要的,不值得。”
& && &正说着,许沁从洗手间出来,孟宴臣收回目光,闷下一口红酒。
& && &倒酒的小姑娘问:“亦哥,你还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啊?”
& && &肖亦骁又没了正经,笑起来:“我想要你,可得不到呀。”
& && &小姑娘经不起调戏,羞涩地笑,脸红如杯中酒。
& && &桌上肖亦骁的手机震了又震。
& && &孟宴臣看一眼:“下去吧。你刚下楼是有别的事?”
& && &肖亦骁知道瞒不住他:“合作方几个领导在隔壁吃饭,我也刚知道,想请他们来会所喝酒,但……”
& && &孟宴臣:“没房间了?”
& && &肖亦骁:“真他妈不凑巧。”
& && &孟宴臣:“叫过来吧。没关系。”
& && &许沁坐下,说:“我也没事。”
& && &肖亦骁笑容绽开:“得嘞。”
& && &五六个客人西装笔挺,刚落座,领班阿露带了二十个陪酒公主进来,齐齐站一排。姑娘们各个身材高挑,露着白皙的肩膀和大长腿,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大眼卷发的拉丁美人,应有尽有。
& && &那几个客人第一次来声色场所,放不开,礼貌地推辞。
& && &肖亦骁问:“没有看得上的?”
& && &他招一招手,一拨美女鱼贯而出,另一拨鱼贯而入。往复几轮,湾流的姑娘被挑了个遍。肖亦骁行事简单直接,客人们不选出几个陪坐,就让那些姑娘们一直站着。
& && &横竖也轮不上他尴尬。
& && &许沁拿叉子往嘴里送水果,作壁上观。
& && &几个男人无路可退,一人叫了一个陪着。
& && &阿露挥手让剩下的出去了,搭住肖亦骁的肩膀:“亦哥,你不叫一个陪着聊聊天?”
& && &肖亦骁指一指许沁:“哪儿敢呐,女朋友搁这儿坐着呢。”
& && &被拖出来挡枪的许沁恍若未闻。
& && &阿露多年前只是陪酒公主,现在成了领班。她跟他们都熟,知道肖亦骁开玩笑,所以双手依然勾着肖亦骁脖子:“沁姐还是那么漂亮,比我们这儿的公主漂亮不知多少倍。”
& && &肖亦骁脸色微变:“这话怎么说的?”
& && &许沁不搭理,不救场,看都不看她一眼。阿露意识到不对,忙改口:“这哪儿能比啊,气质就不一样,不能比——”
& && &肖亦骁:“滚出去。”
& && &阿露诺诺地起身离开,过会儿估计是想将功补过,又带了两个美女进来,解释说这俩是新面孔,本来今天休假不上班,为了他专门叫来。
& && &的确比之前的看起来清秀,脂粉味也不重。
& && &肖亦骁回头看孟宴臣,特大方:“你先选,剩下我的。”
& && &孟宴臣:“没兴趣。”
& && &话音刚落,白色短裙的姑娘以为没事了,转身就往外走。
& && &肖亦骁眼色一凛,喝道:“什么规矩?给我站回来!”
& && &那姑娘转过身来,目光正好与许沁对上,许沁表情漠然。
& && &肖亦骁说:“哪儿来的臭毛病?”
& && &阿露赔笑:“是,没规矩。”
& && &那姑娘不解释,不吭声,不道歉,面无表情。冷淡模样乍一看还有点儿像许沁。
& && &孟宴臣指了她一下:“就她吧。”
& && &她过来坐到孟宴臣和许沁中间。先前那几个不要公主的客人现在聊得火热,倒是孟宴臣肖亦骁这边,两人都把姑娘当空气。肖亦骁偶尔还问一下,孟宴臣直接一句话不说。
& && &白衣姑娘坐在孟宴臣旁边,自己喝红酒,反而落得自在。
& && &孟宴臣忽然问:“走吗?”
& && &白衣姑娘说:“我不出台。”
& && &孟宴臣扭头,眼神带着克制的诧异,一闪而过。他瞥了许沁一眼,后者在吃葡萄,没听他说话。
& && &白衣姑娘明白过来,抿着红酒不答话了。隔一会儿了,往孟宴臣杯里添上红酒。
& && &孟宴臣问:“叫什么?”
& && &“叶子。”
& && &“老家哪儿的?”
& && &叶子回答了。
& && &孟宴臣:“好地方。”
& && &叶子:“你去过?”
& && &孟宴臣:“出差。”
& && &许沁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起身。
& && &肖亦骁:“嘛去?”
& && &许沁:“值夜班,先走了。”
& && &孟宴臣:“我送你。”
& && &许沁:“不用,地铁很快。”
& && &孟宴臣不说话,抄起钥匙串,起身出去了。许沁看他一眼,跟着出去。
& && &肖亦骁回头看他俩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孟宴臣这几年话越来越少了。
& && &……
& && &因是周末,深夜的街道上仍有车辆来往。
& && &孟宴臣的车停在红灯前,他扭头看许沁一眼,许沁望着窗外的路灯光,表情干净而冷淡。
& && &“看什么?”她望着窗外,问。
& && &孟宴臣手指敲着方向盘:“今天,妈妈跟我说了些事情。”
& && &许沁:“什么事?”
& && &孟宴臣:“没什么大事,就是让我问问你。”
& && &许沁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下文了,扭头看他:“问什么?”
& && &孟宴臣:“想结婚了吗?”
& && &许沁重新扭回头去,不在乎的样子:“没有想,也没有不想。”
& && &孟宴臣揣摩了一会儿,问:“想和什么样的男生交往?”
& && &许沁:“听妈妈的安排。”
& && &孟宴臣:“还和小时候一样,对什么都没兴趣。”
& && &许沁望着窗外的夜色,不发一言。
& && &快到医院时,孟宴臣忽问:“和宋焰说话了?”
& && &许沁:“没有。”
& && &孟宴臣扭头看她。
& && &许沁:“我跟他说话,他不理我。——无所谓,我和他也没什么可聊的。”
& && &孟宴臣很仔细地看着许沁的脸,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 && &“沁沁?”
& && &“嗯?”
& && &“那年你出国前,妈妈跟你谈了什么?”
& && &“问我是要宋焰,还是要钱。”许沁扭头看孟宴臣,说,“我当然要钱了。”
& && &孟宴臣盯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
& && &许沁却努努嘴指前头:“绿灯了。走吧。”
& && &……
& && &许沁协助高良主任完成了一台心肺外科手术,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夜里突发心脏病。
& && &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出了手术室却见两个女人在厮打。原来送人来的是男人的情人,现在被妻子撞上,免不了一番揪扯。不少护士在劝架。
& && &许沁平静地绕过吵架的人**,离开走廊。
& && &回到办公室,难得无风无浪地度过了半小时。
& && &可往往到快换班的时候,是突发事件最多的时候。许沁已多次在临近下班时遭遇手术类急救。遇到这种情况,加班时间无限拉长也没办法。
& && &离换班还有十分钟,来看病的只有一个被流浪猫挠到的白领,许沁正为她处理,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和哭声,随即是问询声:“手臂伤着了,往哪边看医生啊?”
& && &脚步声靠近。
& && &很快,一对夫妇拖着个十岁多正在嚎哭的小男孩冲进诊断室,嚷:“医生,我家宝宝烫伤了!”
& && &许沁抬眸瞥一眼小孩手臂上并不严重的伤势,收回目光:“去门诊挂号。”
& && &母亲急道:“小孩子疼得不行啦,门诊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外边又没人,你是医生,就通融一下给我家宝宝看看嘛。”
& && &小男孩哇哇大哭着,此刻外头也没别的急诊病人,许沁道:“去外边排队。”
& && &那母亲还不满:“可是……”
& && &许沁抬起头:“这边还有病人。”
& && &那对父母便拉着小孩站在一旁等,齐齐瞪着许沁,仿佛这样能给她压力,叫她迅速打发手头的病人。
& && &许沁:“麻烦你们出去一下,保护这位病人的隐私。”
& && &两人不情不愿拉着小孩退到门口,就是不出诊断室。
& && &许沁没跟他们较真,她开了处方,递给白领:“药房领完药,去注射科打针。还有,以后被狗咬了,去疾病预防中心,不用来综合医院。”
& && &“谢谢医生。”白领拿着处方单离开。
& && &那对父母立刻拉着男孩坐来椅子上:“医生,你看看,小孩被开水烫到,手上都起泡——”
& && &话音未落,两个浑身黑灰的男人冲了进来:“医生!”
& && &一个男人手腕上的衣袖烧焦了,布料和皮肉黏在一起,黑红一片,惨不忍睹。
& && &那对父母和孩子嫌他们身上脏,躲去一旁。
& && &许沁觉得这两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转身找剪刀镊子时,突然想起在五芳街的火灾中看过这两张脸。
& && &她看一眼桌边烫伤的小孩子,迅速打出一张处方笺给他的父母:“去药房领药,涂三天就好了。”
& && &说完转身对护士,“小南呢,把她叫来,准备手术。”
& && &那父亲见状,不可置信:“医生,我孩子这边你还没看呢!”
& && &许沁回头:“你们照这处方去拿药就行。”说着要走。
& && &男人怒了,猛扯许沁一把。
& && &许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 &“你给我儿子看病了吗?!啊?!十秒都没看!你把病情搞清楚没就乱开药?你问了我们是什么情况吗就乱开药?!”
& && &许沁:“想跟医生聊天,去门诊排队。”转头,“小北,带这位去隔壁,准备手术。”
& && &许沁迅速往外走,那男人却揪住许沁的白大褂,把她扯回去:“你今天不给我儿子把病看清楚,我要你好看!”
& && &许沁:“你松开。”
& && &“不松你要怎么着?”男人打开手机,对准许沁的脸,“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就这么个素质,我要拍下来放到网上给人看。”
& && &许沁一扬手,男人的手机摔到地上。
& && &“你他妈的!”男人手掌朝许沁打下去。
& && &护士尖叫:“你干嘛?!”
& && &许沁用力挣扎,可力气不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他的巴掌朝自己扇来,她眼底一阵冷光闪过,却毫无作用。
& && &那巴掌却没落下。
& &&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高大身影挡在了许沁前边。
06、chapter 6
  Chapter 6
  宋焰一只手钳住对方手腕,并未用多少力,对方已动弹不得。
  宋焰冷嘲:“打女人?这没出息的毛病跟哪儿学的?”
  “你给我放手!不然——我——”对方磕磕巴巴。
  宋焰反问:“不然?”
  对方松了许沁,另一手袭击宋焰;宋焰扼住他手腕,两手一剪,一推,那男人被推开,猛地撞到墙上。
  女人指着宋焰,尖叫:“你们医院还打人?”
  宋焰不屑搭理,回头见许沁还站在他身后,下巴迅速往门口指了指,不耐烦道:“不出去救人,跟这儿杵着看戏呢?”
  许沁立即跑出去,只听身后宋焰嗓音散漫,一口痞话:“老子不这医院的,受伤那我兄弟,谁他妈敢跟这儿闹,耽误他治疗,老子卸他丫狗腿。”
  这世道,欺软怕硬,蛮横的就得更蛮横的治。许沁想。
  受伤的消防员叫童铭,陪他一起的叫小葛。
  许沁剪了童铭的衣袖,给他做基础的清洗。童铭疼得冷汗直流,脸上的黑灰冲出一条条沟壑。
  许沁道:“忍一忍,过会儿给你打麻药。”又抬头对一旁的护士小南示意,小南过来给童铭擦脸上的污物。
  这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的。
  小南急了:“你总躲什么呀?”
  童铭抬起另一只手:“我自己来,自己来。”
  小南:“你这手都是肿的,还脏。”说着,摁住他的手,给他擦脸。擦去那一层黑灰,年轻人的脸通红通红,有几丝干裂。
  小南瞧出是火烤的,心中恻隐,不再说话,只低下头给他擦手掌。
  许沁简单清理了手臂上烧伤的创处,给他打了一针麻醉,冷淡问:“现场没救护车?”
  童铭傻乎乎地回答:“我不知道啊,我被小葛拉来的。”
  小葛帮忙解释:“有的有的。但不够,拉了几个受伤的民众就走了。”
  许沁说:“没救护车留在现场?”
  小葛一时没回答。
  许沁说:“去投诉。”
  小葛一愣,童铭也愣了愣,小南小北都愣住了,心里暗叫:许医生,那是咱家医院呐!
  童铭憨笑,摆手:“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投诉的。嘿嘿。”
  许沁抬眸看了他一眼。
  童铭以为她没懂,指了指许沁,又指了指自己:“医生,消防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一家人,一家人,都不容易。”
  许沁低头工作,不再言语。
  手术完毕,许沁开了药和针剂,小南领着童铭去注射室打消炎针。
  许沁这才想起宋焰,她迅速返回会诊室,人不在了。换她班的李医生在给病人就诊。
  许沁回到大厅,不经意四处看,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忽然瞥见一个高高的男人从注射室走出来,直奔大门。
  许沁拔脚追去,绕过大厅穿梭的人影。
  男人步履极快,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
  许沁穿过人**,出了大门,飞速跑下台阶:“宋焰!”
  男人停了下来。
  那时,正是一天中最温柔美好的时刻,晨曦洒在他宽阔的肩上,在他黑色的发间晕上一层细细的光。
  是清晨呢。
  许沁平复着因奔跑而紊乱的呼吸,双手落进白大褂口袋里,她走上前去:“宋焰。”
  宋焰转过身来,看向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站在上午的阳光里,望着对方,身边人来人往。
  宋焰:“有事?”
  许沁:“好久不见。”
  宋焰眯着眼,似乎认真地回忆一下了,说:“是挺久的。”
  许沁问:“过得怎么样?”
  宋焰:“挺好。你呢?”
  许沁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不好。”
  宋焰脸上笑容定住,他研判地观察着她的脸,半秒后,极淡地弯了弯唇,表情好似看穿了她求同情的把戏。
  他说:“哦。还有别的事?”
  他显然不关心,也没心思跟她兜兜转转。
  许沁却也不尴尬,淡定得一如平常,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宋焰客气说:“我是为了我弟兄。”
  许沁点点头,礼貌说:“还有上次……”
  “许沁。”宋焰打断,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看穿了她的弯弯绕绕和磨磨蹭蹭,“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沁:“有时间喝杯咖啡。”
  宋焰盯着她半晌,再度奇怪地笑了一下,其中的讥诮毫不掩饰。
  许沁觉得此刻她应该脸如火烧,但她感觉不到一丝羞耻,依然开口:“可以吗?”
  “挺忙的。”宋焰稍稍倾身,拉近和她的距离了,下巴微微一挑,说,“排队。”
  许沁脸上风波不动。
  宋焰直起身:“到号了叫你。”
  他走了。
  痛痛快快,不回头。
  许沁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转身进了医院。
  进门碰上120中心的同事,许沁问:“刚才有跟消防一道出车的吗?”
  “有啊,去了四辆车。”同事回答。
  “民众伤了很多?为什么受伤的消防员没有医护人员救治,后边甚至没车留在现场?”
  “哎,别提了。本来有车留在现场的,几个轻伤的平民处理过就好了,可非说不能呼吸,要全身检查,吵着闹着要来医院,我们也没办法。”
  许沁没再多问,换了衣服下班了。
  许沁一觉醒来,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她叫了份外卖坐在阳台上,看见高楼大厦中央一方矮矮平平的街区——五芳街。
  一片红墙白瓦间,不久前烧掉的那块还是黑黢黢的。
  许沁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到了路口。
  走进五芳街,瞬间从繁华都市坠入热闹小镇,青石板巷,砖瓦民居,阁楼上的风铃丁丁作响。
  她经过裁缝铺子,听见缝纫机吱吱呀呀飞速踩动,听见布匹撕裂,针线崩断;她经过香料铺子,老板娘和伙计们在门口站一排,拿筛子抖着八角茴香,筛香料,她听见香料如齐整的千军万马在竹筛中奔腾,唰——唰——;她经过理发铺子,剃头师傅手中的剃刀吱吱烫着开水,一反手,在铜水盆边沿上摩擦,她听见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她经过小饭馆,满脸油光的厨师荡着铁锅,她听见锅铲翻动,瓢盆叮当;她经过猪肉铺子,听见老板磨刀霍霍;经过蔬菜店,听见卖菜姑娘洒水阵阵;经过米铺,零食铺……听见大人们讨价还价,邻里间八卦喧哗,小孩们叽叽喳喳。
  空气里弥漫着布料香,香料香,洗发水味,饭菜味,还有一树橘叶香,从高高的树梢晃晃悠悠飘荡到巷子里。
  许沁走过繁忙的小街,意外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五芳街外的世界日新月异,这里头的一切却和当初一模一样——香料铺的老板娘嘴边还有那颗泪痣;裁缝铺的那个裁缝还爱穿长衫;理发铺的师傅依然留着寸头……
  而她也顺利找到通往宋焰家的路,和回家一样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宋焰从小被他舅舅舅妈带大,家在五芳街深巷中,是一处四合院落。
  宅门上挂着“翟记”的牌匾。
  木门大开,绕过影壁,游廊里、庭院里整整齐齐摞着各类木工。
  宋焰的舅舅翟家老三是做木匠的,手艺精细,远近闻名,小到梳妆盒,大到整体衣柜,样样都能在他手中生出花来。
  许沁站在少时宽阔的院子里,忽觉记忆中的院落不似此刻逼仄狭窄。
  红墙赭瓦,岁月沧桑。头顶一片青天。
  院落里有不大不小的电视节目声。
  正房两侧的枇杷树如今已亭亭如盖。而她当年种下的紫藤爬满了西厢房,垂垂如帘。
  那里是宋焰的房间。
  一切都似乎没变。
  许沁轻轻抚摸手边的木头,她记得,在这里,翟舅舅曾教过她木工,刨子往长木头上一推,成片的木头花翻滚着飞出来,她高兴地咯咯笑。
  她说:“宋焰,我好喜欢你家。”
  少年的宋焰蹲在木桩上,两指间夹着一支烟,习惯性地歪头瞅着她,笑:“光说没用,敢不敢上我户口本?”
  许沁停下一切,也停了笑,一瞬不眨看着他。
  他凑近她:“老子保证,这辈子就往死里头疼你。”
  舅舅过来,一巴掌拍在宋焰后脑勺上:“又在家抽烟,把房子点着了你舅妈不宰了你!”
  现实世界里传来脚步声,把许沁拉回现实。
  翟老三看见院内的人影,从正房走出来:“要做木工?”
  许沁扭头。
  舅舅老了啊。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在时光中凝滞的院子突然变化起来,有什么东西很明确地在时光里褪色了。她终于看清,墙上的赭红被经年累月的日照晒得浅淡,屋顶的鎏金瓦也被雨打得斑驳。
  翟老三脸上的笑容在一刻间凝固,扭曲,又压抑,平复。
  许沁吸一口气:“舅舅。”
  “哦,孟**啊。”翟老三恢复了客气,“这突然上门,有事儿?”
  许沁:“我找宋焰……”
  话音未落,表妹翟淼从屋里蹦出来:“你这坏女人,还有脸来找我哥?当年你差点把他害死还不够,你……”
  舅妈走出来,连推带搡把翟淼推进屋。
  许沁没太听清翟淼的话,上前一步:“刚才她说……”
  舅妈打断:“他不住这儿。”
  许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边的房间,房门紧锁,木窗紧闭。墙壁上赤漆掉了色,片片灰白,只有屋檐上紫藤疯长。
  “他现在住哪儿?”许沁问,“方便告诉我吗?”
  “方便的。”舅妈微笑,说,“他现在是消防员,军队管理,住营地。——意思就是,出不来的。”
  见不着了。
  不像当年那么容易,找他他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艳艳和亲亲,还有宋昊,渣沁……算你们厉害。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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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chapter 7
  Chapter 7
  许沁一整个星期都平平静静,如常工作,如常生活。
  市庆放假期间门诊轮休放假,急诊照常上班。
  一到节假,醉酒的、暴饮暴食各种纵欲过度发病的、遭遇意外让110送来的,整个急诊部就没有停下的时候。
  深夜又送来一对醉酒的男女,许沁进留观室时,两人躺在隔壁床上讲话。
  许沁叫护士给两人量血压,男孩儿正和女孩儿说话呢,一眼瞅见许沁了,嘿嘿笑:“天使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呀。”
  女孩儿就指着男孩儿哈哈大笑:“你个**,喝醉了吧,我才是天使,我在这儿呢!”
  男孩儿不服气:“你他妈才醉了,老子千杯不醉。”
  女孩儿:“闭嘴!信不信我亲一口,把你变成石头。”
  男孩儿掀被子要下床:“来啊,亲啊,谁不亲谁是孙子!”
  护士们废了好大劲把两人摁床上。
  许沁看了一下两人,交代护士:“常规的监护输液就行。”说完阖上诊断本收起笔,出了留观室。
  小南紧随其后。
  许沁:“这两人认识?”
  小南:“不认识,从两个方向送来的。”
  许沁:“倒是自来熟。”
  小南:“这俩还算好的,昨天那几个抱在一起滚,床上全是尿。”
  许沁淡淡道:“国家就不该给假期,人这种动物,一脱离束缚就不懂节制。”
  小南默默提醒:“许医生,那我们也会没假期,然后累死。”
  许沁想了想:“……哦……”
  而不过几个小时,小南再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不懂节制的意思。
  那是凌晨两点,许沁和另外几个外科医生,以及几位护士站在会诊室灿白的灯光下,看着同一个方向,每个人都眉心紧蹙。
  一位男病人躺在检查床上,面部涨红,双腿蜷起,生殖器上套着一个内径狭小的短钢管。
  经初步会诊,这位病人因生理性冲动,把生殖器塞入短管中以寻求刺激,但卡在里头出不来了。生殖器因压迫充血无法软化,坚.挺了几小时,疼得人都快虚脱。病人要死要活,不断哭求:“一定要救救我啊医生,我还没生孩子呢,九代单传,这命根子可不能费了啊。”
  “九代单传你不悠着点?”
  许沁他们商量后试着给人打了几针,然而那东西就是不软,尝试拔管子也不可能,那地方稍稍一动病人就疼得鬼哭狼嚎。
  一筹莫展之际,许沁说:“叫消防员来吧。”见众人纳闷,她补充道,“他们有专业的工具。像小孩手卡在玩具里,成年人腿卡在旋转门里,手指卡住小号戒指,消防员都能弄下来。还能抓蛇抓野生动物什么的。”
  众人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那病人还有心思插嘴,嘲笑:“我去,什么**会把腿卡在旋转门里?”
  许沁缓缓看了他一眼。
  小南去打119了。
  李医生感叹:“我还不知道消防员可以做这些。”
  许沁道:“消防员也是一个见识奇葩……”看见众人的眼神,换了个用词,“……开拓眼界的职业。”
  没过多久,车来了。
  许沁在办公室的窗口看见一队男人下了车,这一次,他们穿着橙色的制服,不似救火时冷静的墨蓝,这一抹橙在夜色中格外明媚。
  她没看出哪个是宋焰,或许制服太过标准统一。
  等消防员们赶来会诊室,一**陌生的面孔里没有宋焰。
  许沁介绍完情况,多问了一句:“你们哪个消防队的?”
  “十里台。”
  宋焰队里的。看来是轮班了。也对,二十四小时服务,谁吃得消。
  许沁沉默地退到一旁,望向窗外的救援车。他也不会在那里。
  尖嘴钳,剪切钳,电动磨光机……消防员们花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把套在那男人身上的短钢管取了下来,人交给医生做进一步处理。
  等事情告一段落,伤者想答谢消防员时,队伍早就撤了。
  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营地里,宋焰正带着官兵们上训练课。
  老话说业精于勤荒于嬉,再好的身手,离个十天八天不训练也会生疏。上了火场千钧一发,极小的失误都会致命。
  消防中队制定的训练日程本身就很紧,体能训练、技巧训练、知识训练,不一而足。而宋焰又是一个极其严苛的队长,平时可以嘻嘻哈哈,课上却决不允许心不在焉偷懒取巧。
  队员们早习惯了他的带队模式,也知自个儿性命得自个儿惜,训练起来一个比一个认真卖力。回回支队里搞比赛,十里台中队的消防官兵都是样样第一。
  今天的练习内容是外墙翻爬和速降。
  队员们分成两两一组,集结在训练楼下,一人先徒手上爬,或借助排水管道或借助空调箱、挡雨板,翻上楼顶,固定并扔下安全绳,另一人借助绳子迅速上楼,两人分别在身上绑住重达50公斤的假人,随后速降至地面。如此往复,来回十次算一组。
  一组练完休息十分钟,继续下一组。
  宋焰和杨驰搭档训练。杨驰先爬上楼,扔了绳子下去。宋焰扯过绳子,踩着墙面十秒内上了楼顶,刚翻过栏杆,杨驰说:“焰哥,听肖飞说,他们今早出警去了三军院。”
  奇葩市民生殖器上套钢管的事儿别说全队上下,只怕周边几个中队的人都知道了,毕竟都是好奇心大的年轻男孩们,拦不住嘴碎。
  “所以?”宋焰飞快把假人背起来,往腰上绑。
  已经练到第三组,宋焰头上全是汗,T恤湿透了贴在身上。
  杨驰也抹一抹脸上的汗,背上假人:“还说遇到一个冷冰冰的美女医生了。大家都说下次受伤了专去找她。”
  “要不我现在让你受个伤?”宋焰瞟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别呀。”杨驰嬉笑。
  宋焰起身返回栏杆边,抓住绳子,翻身跳到墙外。
  杨驰跟着翻过去,脚踩上墙面:“哥,你是不是认识那医生?我上次看着就觉得不对……”
  宋焰抿唇舔一下牙,眼神危险。
  “是不是你前女……”
  宋焰一脚踹他手上。杨驰嗷一声叫,骤滑半米下去了重新抓紧绳子,麻布袋一样在墙上荡来荡去。
  “我错了!”
  宋焰又踹一脚,杨驰嚎叫:“我错了我错了!”
  宋焰吸紧脸颊,低头再踹。
  杨驰终于摔下去,扑腾一声掉在垫子上。
  宋焰看他一眼,抓好绳子,踩着墙面三两下速降下了楼。
  转眼到了八月上旬,高温天气已过,暑假也过大半,医院里诸如醉酒的,燥热得打**架打出事儿的,吃麻辣喝烈酒搞得胃出血的——此类病人数量开始呈下降趋势。
  许沁按部就班地工作,回家,看父母,看朋友。
  期间跟付闻樱一起出去喝过茶,茶桌对面坐着与付闻樱同样优雅的太太,与许沁年龄相般的英俊男生。
  许沁表现得正如付闻樱心中的完美女儿,美丽,清新,温和,懂礼。
  在付闻樱他们的世界里,规则很简单。爱和情,心与性都可以泛滥,唯独婚姻,只有强强联姻和门当户对的可能,决不可越过圈子与阶层,绝对不可。
  孟宴臣如此,肖亦骁如此,他们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人都如此。
  许沁亦平静接受了家长们的观念教化。她从小到大享受了太多富庶与特权带来的便利和自由,像一个巨大的蜜罐,她沉浸其中,不可脱离。
  那天见面的男生并没有当场表现出对许沁的好感,隔了两天后却给许沁发短信约见面,然而许沁才坐下,科室临时开会把她叫走了。而后少有联系。
  估计对方条件很好,选择也很多。
  许沁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转眼就忘了。反是每天上班来医院下班回家时看到楼道里的消防栓,思绪总不免断上一秒。
  但她一贯淡定,倒也不萦于心。
  有天快下班,接到肖亦骁的电话,约她出去玩。他的酒吧“魅色”开业一周年。
  许沁比孟宴臣先到,找到肖亦骁时,他正坐在卡座里跟一个男人谈笑。他看见许沁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那男人一回头,好巧不巧,正是许沁相过亲的那个男生——蒋裕。
  蒋裕看到许沁,也有些许惊讶。
  两人在短暂对视的一秒钟内,达成了绝口不提的共识。
  肖亦骁不知两人有这么一段,还热情地介绍:“这我亲妹,孟沁;这我哥儿们,蒋裕。”
  蒋裕客套地明知故问:“做什么工作的?”
  许沁看他一眼:“医生。”
  “医生应该挺忙的吧?来这儿玩,不会临时被叫走?”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许沁又看了他一眼。后者笑容有礼。
  肖亦骁插话:“我之前就这么说,医生太累。让她去医科大学上班,轻松多了,非不听。”
  许沁拧开一瓶矿泉水,说:“除了拿手术刀,别的事情都不想做。”说着,刚要把水倒进高脚玻璃杯中,她眼睛微微一眯,看见高脚杯杯底上一小点水渍。
  许沁叫来服务员:“麻烦换个杯子。”
  蒋裕不明所以,肖亦骁拦住,非得问清楚:“等等,这杯子哪儿不对了?”
  许沁指给他看,肖亦骁凑过去看了半天才看清,叹:“受不了你那洁癖了,你眼睛是显微镜还是什么?怎么什么东西到你面前都是脏的?”
  许沁不搭理,杯子换过来她检查一遍,依然不满意清洁状况,便找服务生要了根吸管,接过吸管用纸巾擦拭一遍,才插在杯子里边喝起来。
  蒋裕看完她这一套动作,有些匪夷所思,隔半秒,却又低头笑了笑。
  肖亦骁:“听我妈说,你妈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
  蒋裕端起酒杯喝酒。
  许沁:“嗯。”
  肖亦骁问:“看得上眼吗?”
  蒋裕的酒杯在手中慢慢把玩。
  许沁:“就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蒋裕看向她,旋即又移开目光。孟宴臣过来了,在许沁肩上拍了拍,后者极其自然地往里边坐了坐,给他挪了个位置。
  蒋裕看看许沁,又看看孟宴臣,最终笑着和孟宴臣寒暄起来。
  原来他们俩也都认识。本就是熟人,只不过许沁不知道。
  三个男的聊着公事,许沁咬着吸管喝水,没心思听,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直到某刻,肖亦骁接起电话,说什么“消防突击检查”。
  “消防”二字,许沁猛然回神,发现周围很闹,不远处传来驻唱歌手的歌声:“回归的大雁,背身是大海,一路向北方,穿越云间——”
  许沁抬头望:“这歌不错。”
  肖亦骁走远了,
  她放下杯子起身:“我去那边看看。”
  孟宴臣和蒋裕留在原地喝酒,不去凑热闹。
  许沁看见肖亦骁飞快跑出沙发区,穿过外边的舞池,不见了。
  她紧紧跟去,舞池里人头攒动,人**跟着音乐缓缓摇摆。
  舞台上长发的主唱抱着吉他,声音磁如一把弦:“我的爱人啊,等在我的草原,静静地等着,阳光穿透黑暗。”
  毫无预兆的一瞬间,在人影闪过的缝隙中,许沁看到了舞池对面的消防服。
  一个消防员,两个消防员,从走廊穿过。
  许沁想也不想,冲进舞动的人**和飞旋的灯光里,朝那边跑去。
  人影晃动,随歌起舞:“时间之箭,燃烧着划破苍穹,将希望点绕,却无法追赶。”
  许沁拨开重重人**,走到对面,弯进走廊。
  酒吧经理带着几个消防员在接受突击检查。一个消防员从许沁身后冲过去,奔向那个高高的身影:“队长!”
  后边的说话声许沁听不清了,酒吧里太吵了,歌手放肆地喊着:“心有所向的地方,魂牵梦萦的故乡,埋葬梦想的地方,有没有花开成海洋!!!”
  许沁站在原地,心跳被震耳的歌声鼓动着,她看见他们要走了。
  她终于大步走上去,猛地拉住他的衣服下摆。
  他站定一秒,缓缓回头。
  “有事吗?”对方一脸疑惑。
  她认错了,他的脸甚至和宋焰一点儿都不像。
  许沁松开手,说:“认错人了。”
  她心底异常平静,原路返回,穿过躁动而寂寞的人影。
  舞池里,有人跳动着,撞到她。许沁再次回过神,听见歌手撕心裂肺地喊:“要回到他身旁!!!——”
  一吼完毕,音乐骤停,世界突然陷入短暂的安静。
  就是在这一秒的安静里,许沁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要去找宋焰。
08、chapter 8
  Chapter 8
  许沁的车在西三环上一路向南奔驰,没有堵车,没有红灯。很快到达十里台消防中队营地外。
  已是深夜。
  路灯照着黄叶,街上空无一人。
  许沁透过栅栏往里头看,月光洒满偌大的操场和宿舍楼。她抬头望一眼两三米高的栅栏,刚要往上踩,操场那头传来一声警犬叫。
  “汪!”
  一只黑色大犬风一般从操场那边冲来:“嗷!嗷!”
  许沁受惊不小,转头跑开。那狗不依不饶,百米冲刺,锁定许沁,隔着栅栏冲她吼叫:“汪!汪!”
  叫声凶狠,响彻整条街。
  许沁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站岗的哨兵身板挺直,眼珠子转过来警惕地看她。
  远处有男人训话:“小孟!”
  狗叫声戛然而止。
  许沁理好头发和衣服,看一眼那个方向,一只身形巨大的德牧站在不远处,两只尖耳朵竖得笔直。它亮亮的眼睛盯着许沁,隔一下,转身跑向远处的男人。
  许沁问哨兵:“你好,我找宋焰。”
  哨兵看一眼门口的警示牌,许沁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上头写着“谢绝探访”。
  训犬的男人朝这边走来。身影高大而模糊。
  许沁盯着他看,很快,心头一松。他从树荫处走到月光下,她看清了,是索俊指导员。
  索俊见这边有情况,过来询问,结果认出了许沁:“你是不是那天……”
  许沁:“你好,我找宋焰。”
  索俊:“他公派培训去了。”
  许沁:“……哦。”
  索俊:“你找他有什么事?”
  许沁:“没,就刚好经过。谢谢,再见。”
  “诶——”索俊还要说什么,许沁已匆忙转身,步伐极快地走过街道,开车离开。
  干燥的风从车窗涌进来,前方的道路灰暗,坚硬。整座城市灰蒙蒙的,一栋栋高楼像枯败的植株,委顿,无精打采。
  要是下场暴雨就好了,许沁点燃一根烟,想,下一场把城市淹没的暴雨就好了。
  她快闷死了,快窒息死了。
  次日,艳阳高照,气温突升。
  几十名消防官兵顶着烈日在操场上接受体能考核。
  队员们列队排好,宋焰一声口哨,排在队首的冲出起跑线,奔跑,跨栏,匍匐,障碍,俯卧撑,仰卧起坐。
  宋焰一身迷彩服,身挺腿长,拿着秒表和记录板站在一旁,瞟一眼行进的队员,看一眼秒表,记录下每一项的耗时。
  后头的队员时不时张望着,在内心中比较。
  一人完成,宋焰吹响口哨,下一人出发。一小时后,所有队员都考核完毕,重新列队。
  宋焰翻看一眼成绩表:“立正!”
  官兵们齐刷刷站直。
  “稍息。”
  齐刷刷稍息。
  “通报成绩,江毅,短跑11秒3,跨栏17秒8,……”宋焰抬眼看向自己的队员,却看见索俊从操场对面走来,“……总成绩2分24秒,比上一周提高15秒。——鼓掌。”
  军人们整齐地拍了三下手。
  索俊在旁边一棵树下站定,军犬小孟蹲在他身旁,一人一狗等着宋焰。
  宋焰一个一个通知完了,收起记录板背在身后,简短道:“每个人成绩都有提高,继续保持。休息十分钟,”看一眼手表,“十点半集合,体能训练。立正!”
  “是。”队员们齐齐立正,敬礼。
  “解散。”
  宋焰转身离开,走向索俊,冲小孟打了个响指:“解散!”
  片刻前表情严肃蹲得笔直的小孟立刻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朝宋焰扑过来,前爪搭住了他的胸口,不停地摇尾巴。
  宋焰揉它的头,笑起来:“卧槽,几天不见,想成这样。”
  索俊:“你养这狗养出祸害了,你不在它饭都吃不下,脾气也不好,见人就吠。跟你的感情是真深。”
  宋焰:“废话,老子把它养大的。”
  索俊道:“是,这狗啊重感情,随主人。”
  宋焰正挠着狗脖子,挑眉看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话里有话呢?”
  索俊打哈哈:“说你重感情呢。哦对了,前天晚上有个女的来找你,好像是那个医生。”
  宋焰弯着腰揉狗头,毫不上心的样子。
  “本来要找她留个联系方式的,可人跑了。”
  宋焰抬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下雨了,连续下了三天,愈来愈好。
  许沁喜欢一切不好的极端恶劣的天气,看着平静的一切被撕裂出丑陋伤疤。但医院的同事们显然不这么想。
  每每遭遇恶劣天气,急诊的病人会成倍激增。大厅、会诊室,注射室,留观室,处处人满为患。
  许沁她们组这三天接到七起大小不同的交通事故受伤者,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在来的路上停止了呼吸,到医院时已无力回天。
  死者的父母拖着医生哭嚎,呼天抢地,求医生救救他们的儿子。
  医生护士们虽然见惯生死,却也不曾习惯。
  小南在清洁间洗手的时候,忍不住擦眼泪。
  许沁问:“怎么了?”
  小南:“刚才死掉的那个男生那么年轻。他父母太可怜了。”
  “嗯。”许沁洗完了手,用纸巾擦干,说,“我下班了。明天见。”
  小南愣愣看着许沁插兜离开,正巧小北走进来:“看什么呢?”
  小南:“我发现许医生好像从来都没有情绪波动过。”
  小北往手上打洗手液:“你今天才发现啊,医院的人都说呢。没见她笑过没见她哭过。遇到可怜的病人,她好像不同情;遇到凄惨的家属,她也不怜悯;甚至遇到胡搅蛮缠的,她也不发火。所以我觉得她这种人最适合做医生了。”
  小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小北耸耸肩:“和病人保持距离,理性地把医术当做一门不掺感情的专业和学术来对待呗。”
  小南:“可我听烧伤科的朱娴医生说,徐教授对许医生有意见,不同意许医生升主治医师。”
  “诶?为什么?许医生虽然不热情,但做事靠谱,和她共事很轻松的。其他医生还得处理人际关系,麻烦死了。”
  “好像是觉得许医生没有仁心。我听杨思佳医生说的,当初她和许医生同批面试。外科几个主任都在,徐肯主任问,如果一个病危患者申请转院来你院手术,你判断成功率不高,你会接受转院给他治疗吗?杨思佳说一定会,说咱们院医术精湛,救活了很多别的医院救不了的病人。她希望有一天自己成为这样妙手回春的医生。”
  小北:“那许医生呢,她怎么回答?”
  小南:“许医生说不会救。”
  小北:“没说原因?”
  小南:“说了,不想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小北:“卧槽,这么直接?”
  小南:“可不。徐主任当时就在表格上打了叉,但没想到她还是进来了,而且分去了咱们院外科里头技术最精湛的烧伤科,刚好就是徐主任管的部门。”
  小北忧虑了:“那许医生这次还能升职吗?”
  许沁中午回到家,发现窗户没关,雨水打进来,把实木地板弄得脏兮兮的。
  她找了一圈,家里没买拖把,抹布也没有。现在也没法约钟点工。
  她实在无法忍受一丝脏乱,找来找去,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新毛衣,擦干净地上的水。
  这几天下雨,气温骤降。许沁忙完家务,觉得有些鼻塞,便找了件针织外套披着。
  她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望着空空的大屋子,不知不觉发起了呆。烟烧到尽头了也毫无察觉。从那夜去十里台后,便常常如此。可她平静惯了,所以即使内心有情绪低落,自己也不会察觉。
  枯坐良久,肚子咕咕一声,她想起只在早上吃了小南给的蛋糕,今天还没吃饭,刚摸出手机准备叫外卖,孟宴臣的电话打进来了:“沁沁?”
  “在。”
  “到家了?”许沁的上班时间表极其复杂,但孟宴臣掌握得一清二楚,从不在她上班时间打扰,也总在她休息时关心。
  “到了。”
  “没事,就提醒你一下,今晚暴雨红色预警,别出门乱跑。”孟宴臣说话向来平淡,语气里也没多少关心。
  “知道了。”许沁说。
  “吃饭没?”
  “还没。准备叫外卖。”
  孟宴臣停顿一秒,说:“我也还没吃,一起吧。”
  许沁:“去哪家?”
  孟宴臣:“你想吃哪家?”
  许沁:“江之楚。”
  孟宴臣在那头极淡地笑了一声:“你也吃不腻。”
  许沁:“我马上出发。”
  孟宴臣:“不用,雨太大,路上不安全。我给你带过来。”
  许沁:“他们家可以外卖的?”
  “不可以。”孟宴臣说,“等着。”
  等待的功夫,许沁把家里的烟灰缸烟盒全收起来,洗完澡洗完头,换了身干净衣服,裹着毛毯在沙发上休息。
  没过多久,孟宴臣来了,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篮,一层一层端出白玉瓷盘:清炒藕带,蒜炒泥蒿,炒莲子,蒸鲈鱼,莲藕排骨汤。
  许沁胃口和平时差不多,一小碗饭后再盛一小碗汤,不多不少。倒是孟宴臣胃口不错,菜品一扫而光。
  吃完把碗碟拿去厨房洗,孟宴臣问:“住进来这么久,厨房没用过?”
  “没有。”许沁回头看一眼,孟宴臣站在开放式柜台后边洗碗,深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
  孟宴臣说:“给你找个做饭阿姨来吧?”
  “不用。医院有食堂。叫外卖也方便。”
  孟宴臣没再说话,洗完碗看见台子上的烧水壶,插头是英式的;再看四周,也没有新买的烧水壶。
  他盯着那个插头看了很久,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说:“沁沁,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怎么办?”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窗外的雨滴声。
  许沁抱着自己蜷在椅子里,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说:“你说过的话,忘了?”
  孟宴臣去上班了,许沁在家睡到三点半,被董缘艺主治医师的电话吵醒,说烧伤科接到一个Ⅲ度90%以上特大面积烧伤的病人。王国栋、徐肯、高良等好几位教授亲自手术,机会难得,叫她赶紧去观摩。
  许沁立刻动身去医院,车从小区的地下车库开出来时,大雨瓢泼如盆。
  赶到医院,进到手术室隔壁的观摩室内,不值班的外科医生全来了。许沁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彼时,王主任正在对患者进行气管切开术。
  许沁在玻璃这边坐了六个多小时,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最终手术成功,同事们陆陆续续返回各自岗位。
  她下一班是明早八点,原想和教授们讨论一下手术细节,各次输液和用药的选择、计量和时间段等等,但考虑到他们连续手术七八个小时,已累得虚脱,便决定等明天,此刻先驾车回家。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漫了一层水,不知是从哪里涌进来的。许沁脑子里琢磨着那场手术,并未在意。
  车上了公路,她仍在走神,还未发现这场雨大到令人恐慌。
  她在医院里待的那六个多小时,外边翻天覆地,城市到处都是积水。
  行人在天桥上奔跑,在齐腿深的水里淌,才撑起伞就被风刮得只剩伞骨,雨衣也被风撕裂。车辆在水中缓慢行驶,有的停在水中一动不动。
  许沁发现水位不对的时候,车轮已淌水大半。她立刻放慢速度准备倒退,可一换倒档,车突然熄火。打了几下打不燃,身后一辆车加速冲来,来不及刹车,撞上她的车屁股。
  车哐当往前滑了两三米,许沁明显感觉车在前倾,貌似在一个往下的斜坡上。大雨磅礴。透过刮雨器,许沁勉强看清前方路上熟悉的标志,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一处下沉的桥底通道!
  她立刻拉起手刹,可雨水不断往桥底冲刷,推动汽车向坡下滑去。
  许沁解开安全带,摁车窗,按键式的车窗完全失灵,门也推不开了。
  她镇定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拨打110。
  “您好,110——”
  “你好,我关在车中掉进水里了。松门桥桥底下沉通道,白色宝马。”
  “您先不要惊慌,救险请拨打消防119。”
  许沁听到119这三个数字,一时断了反应,电话也同时断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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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chapter 9 
& & chapter 9  
  水渗进车底,污浊,冰冷,湿了许沁的鞋子。
  许沁蹲到椅子上拨通119,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又补充一句:“车正往桥底滑,开始进水了。灌满水可能就四分钟。”。
  “好的,我们有消防员在您位置附近,已经通知到了。请您保持手机通畅,再坚持一下!”
  “谢谢。”许沁挂了电话,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她低下头抱紧自己的腿,让自己冷静一秒钟。
  水淹到座椅。许沁在车内迅速找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尖锐的东西,喊救命也没用。风雨声太大,没人能听到。她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她渐渐失措。
  随着车一点点向桥洞里滑,路灯光渐渐偏移,某一瞬,车遁入黑暗。
  水很快漫过许沁的腰,车内空间越来越小。雨水冲刷,激流涌动,车内车外的水位同时升高。
  暴雨哗啦拍打着车顶车窗,像有人剧烈摇晃着这座监牢。
  许沁手机调出孟宴臣的号码,正要拨通,车头晃荡往下,突然加速向桥底一滑,许沁立即爬去后座。车身摇晃颠簸,似乎脱离地面,在水中浮了起来。
  许沁心底一沉,明白这是急速下沉的征兆。
  她猛敲车窗:“救命!”
  “救命!”
  风雨声淹没了一切。
  暴雨肆虐的深夜,整座城市几近瘫痪。无数的角落里,似乎有无数的人在被遗忘。
  她被隔绝在这个黑暗密闭的大盒子里。窗户上全是雨,外头的世界模糊一片,黑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车内水越来越深,淹没了大半车窗。许沁接连捶打玻璃,突然,那边有手电筒光打过来,她大声呼救,灯光越来越近,随即,一只宽大的男性手掌拍在她的车窗上,隔着玻璃清晰地映入雨帘。
  借着闪烁的手电光,许沁看到了他橙色的袖子,是消防员。。
  “救命!”许沁隔着玻璃拍打他的掌心。
  对方很快用救生锤锤打车窗,可车轮已经离地,无法固定,这一锤下去,车在水中猛然一个旋转,向深处漂去。。
  许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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