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叫离耀,是魔族五皇子,求小说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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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仙》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07.15更新至5章)
总下载数:6 非V章节总点击数:2068   总书评数:34 当前被收藏数:573 营养液数:18 文章积分:47,520,996
这是一个美仙妻忍受不了仙尊丈夫移情小妾毅然决定抛弃他却不小心再度被缠上的悲壮反抗史……
一句话总结后,都无法直视《画仙》了。
在我单方面幻想的脑海中,这明明是个略有深度的哲学故事。——君子以泽
我爱一个人,爱了三千六百四十三年。因为得到他的爱,我曾认定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比。就是如此任性,就是如此自信。
记得那年情至深处,我曾对天发誓,要与他白首偕老,共度此生。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说,不仅此生,要生生世世。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无条件地相信。他说会生生世世爱我,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他不会走,也不会变的。
真是有些遗憾。后来他变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羲岚 ┃ 配角:邢逸疏,郭子仪,花子箫,李白,李隆基,杨玉环,安禄山,裴耀卿,尚烟,青寐,紫修,昊天 ┃ 其它:太微仙尊,北落仙子,君子以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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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碧落华缘之 北落仙子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675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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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镜中蔷薇》《奈何》《黑色高跟鞋》《月上重火》《夏梦狂诗曲》《骷髅船长》
《放不了手》《洛神归来/宫州行+溯昭辞》《夏梦狂诗曲II+III》 《思念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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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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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17:13
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7:13 编辑
01、自序+出版信息
  小时候,去过美国的长辈跟我说,美国特别好。我问他们哪里好,他们说,什么都好。这种说法让人一脸黑人问号,作为只知道迪士尼好的小朋友,我决定无视他们。长大后我去了美国,才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若说发达国家及格线是六十,欧洲列强六十到八十分,美国有一百五十分。不管去几次,在什么城市停留,我都会钦佩这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公民素质和自由环境,也会感慨咱们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然而,母亲问是否考虑去美国永久定居,我发现自己兴趣略显寡淡。她又问为什么。我想了半天,能给出的答案只有:不太想移民到一个完美的陌生国度,出去短期工作学习还可以。母亲说,这说明你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这话有几分道理。因为我意识到除去喜欢异国生活或工作环境的,有很大一部分想出国定居再不回来的人,都是生活受挫、不满现状的人。其实,在国内遇到的挫折,到国外就不会遇到了吗?福利再高、再富裕的和平国度,也有一部分不快乐的人。我们能逃得了生活环境,但逃不了生活态度。抱着逃避的心境换了环境,最终还是得面对那个不够坚强的自我,让他或她成熟起来。
  我曾经思考联想过两位大师概括的思想,一句是王小波写的:“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另一句来自韩愈议中晚唐诽谤风气的策论文,大致意思是:诽谤来自嫉妒,嫉妒来自懈怠。这两句话看似没什么关联,但从心理学角度思考,本质意义是一样的,都在批判性地描述一个群体的自身期待、自身实力、实际境况和预期落差。这四个要素影响了我们的言行举止,我们的言行举又跟欲望、本能、智慧、情绪控制力、生长环境、生物自动保护机制等等环环相扣,这一切都影响着我们的人生观与命运。
  那么,到底是生活影响了思想,还是思想影响了生活呢?这个问题我很早就开始思考了,《画仙》的灵感最初也是源自这一主题。2013年我开始写《画仙》,曾去西安采风,拍了几千张唐朝历史文物资料的照片,回来整理得天昏地暗,读者们看了杂志连载,都以为我要写十册起的鸿篇巨著了,没想到最后写出来只有这么一本,表示跌破眼镜。我得瑟表示“万万没想到吧”。
  这本书分大唐篇和仙界篇两个部分,大唐篇的风土人情都尽量还原历史,也有许多我杜撰的部分,例如郭子仪在《画仙》中年龄比他实际的年龄要小、“胡气”的用法、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爱恨情仇等等。对史实有兴趣的读者记得考据,不然之前的乌龙很可能又会再来一次:《画仙》中出现了《广仙志》这本书和关于逸疏的记载。不少读者以为真有《广仙志》这本书,还去网上搜,我只能解释这是书中书……
  与《月都花落,沧海花开》一样,《画仙》也有一些配合小说写的诗作,不过不像《月都》的诗是叙事抒情用,它们大部分出自羲岚之手,就有些麻烦:诗出现在不同时期,羲岚的文笔理应有所不同。我还得模拟她写诗时的心境。最初她是小朋友,应该幼稚俏皮;仙界篇初期她是自由散漫又才气逼人的北落仙子,风格应该张扬飘逸繁复;仙界篇后期她感情受挫、情绪低落,文字应该浪漫却收敛……写小说是体力活,精神分裂是常态,现在连作诗都要分裂,感觉写完都要羽化登仙了。
  老实说,每次我写序都会有些担心。因为,我创作的过程很严肃,写下来的东西反差却很大,要么欢快活泼犹如脱缰的野马,要么就感性得一塌糊涂。我怕读者看了太认真的序会觉得我真的精神分裂。其实,写小说这事就跟拍电影一样。你看着觉得轻松幽默、容易进入剧情的电影,很可能导演拍片时表情就像在升国旗。
  对读者而言,读小说是一种娱乐的方式。但对我而言,写小说是一件崇高的事。我一直认为,一部小说的水准不只取决于作者的创造力和擅长题材的研究深度。作者对人性、社会、历史、生物、天文地理等等貌似和小说内容无关的知识量,也决定了一部小说能走多远,存留多久。地球上没有人类完全悉知宇宙万物,因而没有一部完美的小说。这是作家需要不断探索的原因,也是我对创作的爱没有上限的原因。我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作品负责,把诚意奉献给每个字、每句话。至此,我又想起了羲岚的人生观:
  生如纸,人如画。每一笔都是自己画上去的,既已种因,终当结果,是好是恶,也唯有自己承担。
  希望你喜欢《画仙》。
  君子以泽
  日于上海
02、第一幅画:故人梦
  第一幅画:故人梦
  文/君子以泽
  冷月夜,我的一生就要结束了,我的意中人不知道。
  八百年来,他浅眠在爱妾晋蝶的柔情中,其他女子的爱与恨,苦与乐,胸膛中为他跳动、为他冰凉的心,都只是伤心潭中的月影,再破碎得一塌糊涂,风一吹也似不存在过。
  “逸疏,现在是几更了……”晋蝶从昏迷中睁开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床前人。
  “三更。你身子虚弱,还有了身孕,多休息。”
  说话的青年是我的丈夫,逸疏。他背对着我坐在床头,紫衫白袍缠绵曳地,一如龙腾谷的千年云雾。他位居太微仙尊,素来性冷寡言,不怒自威,即便是我,也很少看见他眼神温软的模样。而此刻,他在床边守了晋蝶四个时辰,却毫无倦意,声音比哄孩子入睡的父亲还要轻柔。
  “我可是……要死了……”晋蝶嘴唇苍白地说道。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流苏帐垂下,把帐内外隔成两个世界。我站在帐外望着他们,手中的药汤半个时辰前冒着热气,都被我端成了凉的。但我感觉不到烫。毕竟我已失去三感,没了仙元,没了心跳,魂与身子又分了家,闻不到逸疏房内的金蟾啮锁焚香,再无法为这味道脸红心跳,只能看铜龙漏中玉兰水一滴滴落下,奏起我这一生的倒计时。
  “逸疏,我不怕死。我真不怕。一个女子活得再久,若是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垂怜,活着也毫无意义……我只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说到此处,晋蝶脸颊朝外侧了侧,仿佛在看向帘外的我,“在我这短暂的一生中,能怀上你的孩子,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只要孩子无恙,哪怕现在死去,也不再有遗憾。我唯一的遗憾,便是令你与羲岚姐姐有了裂痕。毕竟,她才是你的正室……”
  我一边拨着汤药,一边浅浅笑了。这话说得颇有水准,我想为她鼓掌三次。其实,晋蝶出身有些低微,即便没有我的存在,她再修炼万年也不可能当正室。可逸疏就是迷恋她。曾有人背后偷偷议论过:“太微仙尊虽坐享齐人之福,口味却甚是专一,妻妾情与貌,俱相似,不过妾是小家碧玉,妻是天人之色,仙尊却独独爱那妾,有趣,有趣。莫不成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我也想不通,都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我的色还正值巅峰爱就驰了,有点违反天地之化。为此,我特意问过挚友子箫,说男子好色这一说,到底靠不靠谱啊。他说,爱可令一个男人怜惜一个柔弱女子至此,宁可不顾三纲五常、背负骂名,也要把最好的给她。我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毕竟他答跑题了。但看他解释得那么俨然,想必是亲身体验,不太好揭他伤疤,只好点头说,深刻。
  “还说那么一通毫无意义的话。快休息,我去命人为你熬药。”
  与别人对话时顺理成章地跳过我,早已变成逸疏的习惯。他转身时手被捉住,晋蝶眼中溢满泪水,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我死了以后,除了羲岚姐姐,你可以晚一点点再爱其他人么。”
  “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她又一次把脸侧向我的方向,悲哀道:“羲岚姐姐可以,她是我此生唯一敬佩的女人。自打我入了九霄殿,她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而且没有夫君的宠爱,她依然可以活得坚强大度,坦坦荡荡,换我是做不到的。我若没了夫君,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说罢又哭了起来。
  良久,逸疏才缓缓道:“羲岚是自由的,她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听见这句话,我脸上还是挂着笑,但碗里的汤微微颤抖,煮沸的水一般。其实这没什么好介怀的。他不是不曾对我动情,不过把心撤回来给了别人而已。不必介意,真不必介意。
  逸疏背帐而坐,背影漠然而疏远:“我不会爱羲岚,也不会碰她。”
  一时殿内只有暖香醉人,一双夜蝶飞入堂,在猩色画屏上稍作停留,又娉婷离去。活了三千多年,我第一次知道,人真能听见心碎的声音,即便这颗心已经寒冷如冰,而且也不再跳了。
  我把药碗轻搁在案上,转身施法,烟袖轻扬,飞出九霄殿。
  途径万里星河,踏碎满溪琼瑶,我在龙腾谷中点燃了红莲之火。见火势越烧越旺,莲瓣随着火舌一朵朵落下,我只觉得如释重负。毕竟,我也不完全输给晋蝶,最起码我还是比她狠。爱得比她狠,对自己发狠的程度也比她狠。我觉得,自己是个真娘们儿。
  这时,逸疏的声音自极远处传来:“羲岚,你疯了么?”
  我诧异地回头,见他正以光影之速追来,用万里传音道:“你进去会即刻灰飞烟灭,冲动也该有个度!退后!”
  我的思绪中有短暂的空白,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听见他的声音冷静得骇人:“慢着,你的仙元去了何处?”
  他倒是提醒了我要紧事,脑子空白也无用。晋蝶是凡胎飞升,而他是仙中仙,俩人不仅门不当户不对,连寿命也不怎么匹配。奈何他俩又爱得水乳.交融,整得我经常觉得,我这第三者,不,第四者的存在,实在是对不起他俩。后得知晋蝶下仙母体承受不住上仙后嗣的负荷,导致她寿命将尽,我总算想清自己该如何选择。
  我在三昧真火中煎熬了七七四十九天,忍受堪比十八层地狱酷刑的身元分离之苦,把仙元提出交给了徒儿。明早他会以仙术将之渡入晋蝶体内,她便能继承我的仙力、寿命与正室之位。
  当然,我可不是为了他俩能幸福。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上界未曾有过安宁之日,高位仙族之间尔虞我诈,危机四伏,还得防着魔族兴师来伐,逸疏有本事却过于耿直单纯,与胤泽神尊曾经的从属关系弊大于利,若想太平度日,须得有继承人才行。可以我跟逸疏的关系,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子嗣。我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
  仔细回想这一切前因后果,我也不后悔。
  生如纸,人如画。纸会枯黄,但即便被焚烧成灰,墨也不再消失。每一笔都是自己画上去的,既已种因,终当结果,是好是恶,也唯有自己承担。
  我只是不明白,命运、他人、自身,终其一生,究竟何为真实,何为虚无?
  我又看了一眼逸疏。从他不再爱我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奋不顾身奔向我。
  我觉得小心肝儿受不住,有些嫌弃自己的软骨头。毕竟,在这饱受折磨的四十九天里,我曾想,我确实快死了,但也不会祝福他们。若没那孩子,或许还可以放把火让他俩去当烤鸳鸯。
  可直到此刻即将与他永别,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只要他幸福就好。
  我希望晋蝶母子平安,她早日康复,把逸疏照顾好。这几千年来,逸疏一直对自己太苛刻,而且越来越消瘦了。虽然他不再需要我的关心,但看见他日复一日挑灯夜读,时常睡不足俩时辰,深夜便穿戴整齐,端坐正殿等候天亮上值……我总是担心他的身子。希望晋蝶和孩子能改变他,不要让他那么操劳,为他抚平沉睡时紧皱的眉,多给他快乐,多使他笑。
  只要他的妻子能做到这些,是不是我,其实无所谓。
  不过,我可是北落仙子羲岚,这番言语会破坏我俊美飘逸的形象,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口。
  我往前踏了一步,红莲火焰如蛇吐信,把已死的肉身吞噬得干干净净。他赶到我面前,伸手捞了个空,只有狂风翻动他的袖袍,流云般舞动在长空星斗下。
  最后的意识渐渐浮现,我只觉飘渺如月影,与跟他初遇时有些相似。
  我挥了挥袖袍,抱住胳膊:“逸疏,我活完了这辈子,最大的感悟便是人不能欠人,一欠人,那势必是要还的。我在摇光山上缠了你千年,吸了你不少仙气,你待我恩同再生,我时刻惦记着。还记得你化人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么,‘菟丝附神柏,引蔓故不长’,当时我听了只想笑,现在我服。”
  他又悲又怒,神色紧绷至极,却不敢上前触碰我:“你到底在胡诌妄言些什么?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说我恨你!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想我千年来日日吟诗饮酒,游戏人间,这恐怕是我最失态的一刻。仔细想想,失态也好,再不失态,只怕以后在他心中我永远得是个师太了。
  他肤色如皓月光,身形如菩提树,声音却低沉到了谷底:“羲岚,你内心喜欢的人可是……我?”
  这都是些什么孽债,他跟我的节奏压根没在一条线上。甚好,我还保留了些尊严。
  我眼中盈满泪水,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最终只是笑了一笑:
  “你不是说了么,我根本不懂如何爱一个人。”
  北落仙子羲岚,青春三千六百四十三年。这一生,最后一瞬,我看见的是逸疏震惊的双眼。
  可悲的是,即便到这一刻,我依然觉得他清秀出尘,眉目如画,一如昔日摇光山上那个回眸一笑的少年。如此令人怀念。想想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当年他把晋蝶娶到仙界,与她在寝殿中彻夜缠绵,我同样感受不到愤怒。
  我洒脱恣意地活了那么久,早养成了睚眦必报的臭脾气,那还是第一次知道,心痛到极致,会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就只剩了痛。后来的岁月里,我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于是渐渐忘记了,曾经我们也相爱过。
  皓色千里,当红莲之火焚烧殆尽,一颗极大的明星从青天坠落。
  你相信吗?当年新婚之时,我曾为一丁点儿不顺,矫情地对他说,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活不下去了,死了算啦。他皱眉道,别胡闹,你还有夫君,我挺羡慕你,因为我没有夫君。我破涕为笑,顿时觉得天地也变成了明灿灿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爱一个人,已爱了三千六百四十三年。
  时间过得真慢啊。所有回忆里的爱意,都早已被岁月稀释成了他无味的厌倦。
  因为得到他的爱,我曾认定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比。就是如此任性,就是如此自信。
  记得那年情至深处,我曾对天发誓,要与他白首偕老,共度此生。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说,不仅此生,要生生世世。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无条件地相信。
  他说会生生世世爱我,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他不会走,也不会变的。
  真是有些遗憾。后来他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儿们,好久不见。
2013年在杂志连载《画仙》,也跨度五年了,如今书已出版,总算可以开始连载,和大家分享这部小说了。
之前在微博和微信推送发过一些《画仙》片段,其中就有第一章,99%的粉丝表示逸疏已经黑得乌溜乌溜的了,再也白不回来了。
毕竟我以前的男主角都是情深不悔的,她们说这绝不是你写的书闪闪绝不是。
于是,我已经做好了出版第一本男主被嫌弃到天边的小说的准备。我自我安慰道,没事,还有羲岚撑着呢,侥幸羲岚是个萌物。
然而,助理读过全文后却跟我说:“真的好喜欢逸疏&gt_&lt!!”
我黑人问号脸。不是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吗?莫非还有转机?
算了这不重要,助理喜欢他,说不定是为了安慰她老板呢你说是不是。她哄得我再开心,也改变不了粉丝还在嫌弃他的事实。还是不期待了,以免心碎。
我知道很多读者都买了书,咱们打个商量,尽可能不要在连载过程中剧透,因为还有很多同学没有读过全文。
然后我的新坑《曼曼归途》也快开挖了,欢迎各位来捧场呀。:)
03、第二幅画 丹青仙(一)
  第二幅画:丹青仙
  文/君子以泽
  开元二十二年二月,裴羲岚做了一个关于神仙的梦,梦里她变成了宛若寒梅的仙子,爱着玉树临风的仙尊,这些个神仙都还带具体称号的,真是造化了。梦境中的悲伤她不能理解,梦中人的无奈她也感受不到,只知道那里有千刃险峰,万星凌空,还有展开剧情的男女主人翁,各种春风沉醉。
  裴羲岚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这个梦,毕竟她从小就是个很有志向又很有城府的孩子。有志向是指她思维敏捷清晰,意志坚定,譬如想睡觉她便会睡到午时,不论别人如何评价,都动摇不了她半分;有城府是指她为了实现她的志向,绝不会做些傻事来坏了这些志向,譬如她知道告诉家人这场梦,他们必然会说乖乖岚儿呀,快快把梦画出来。待她画完后,舅妈婶婶们必然又会捧着她软嫩的脸,用一种如沐甘霖的口吻说,乖乖岚儿呀真是我们家的宝,古有曹冲,今有岚儿,你这样聪明可爱叫我们如何是好,快来,这是给你的糖。裴羲岚认为,父亲每次叫旺财坐下握爪再赏它根骨头,跟这事基本是一个原理。一个成熟多智的孩子,决不与这些愚蠢的大人为伍。
  羲岚其妞,八岁神童。号称神童,其实是大唐严苛教育下的悲壮产物。因为她娘姓杨,即是杨隋王朝的那个杨,也是当今天子祖母武则天的老本姓。弘农杨氏女性骨子里都有一种壮妇情节,这一点在她娘的教育风格上得到了切实验证。她娘怀孕时做了个梦,梦里有神仙说,你女儿叫羲岚。她的名字便这样草率定下了。加姓后,这名字更加有水准了:配戏烂,戏配烂,烂配戏,烂戏配,如何排列组合,都不会出现病句。
  她娘又请算命先生看孩子是否有仙缘。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你这孩子是文智仙女下凡,勤加苦练,日后必有所成。于是,羲岚从小被押着学尽诗画,因而有所造诣。等懂事些,她翻遍经子史集,对娘说,我没找到什么文智仙女的记载,这文智仙女的出处到底在哪里呀。她娘认定算命先生为他们泄露天机,凡书怎会记载。
  裴羲岚有点欣赏不来算命先生,因为相比作诗画画,她更喜欢玩耍。不过,想想越王勾践,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小女子。她卧薪尝胆,终于等到这年大年初四随叔叔入宫,面对每次见了她都会脸红的皇子,她果断朝他屁股扔出炮竹,拔了个头筹,隔天便被送到洛阳三舅家闭门思过。从那以后,她再没碰一下笔,每天睡到午时起来,只觉得自己腹有韬略,善晓兵机,深藏功与名。
  这一天,春风吹遍东都,红了桃花,绿了春水,皱了满池潋滟。吃饱睡足的裴羲岚摇着扇子,晃悠到三舅家后院的桃林里,眼见一群小伙伴儿们在前方,加快脚步往前走,却不小心踢着个东西,差点绊倒在地。她疑惑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支插在泥土里的笔。她将笔拔起来,见是硬毫,长锋,木材坚实,十分破旧,但笔尖形状优美,在桃花下闪闪发亮,散发着神秘的光辉,一看即知并非凡物。于是,裴羲岚微笑着把它扔在路边了。
  她走上前去,见郑公千金郑蕙正与其他姑娘在桌旁作画,颇有雅兴。周围小娘子都畏惧郑家势大,马屁拍得一个比一个响。裴羲岚凑过去看,发现郑蕙正在画一个美仪容的白衣郎君,轻轻笑了两声。郑蕙怏然不悦道:“没见过本小姐的大作么?哂笑何解?有本事你也画一张啊!”
  “画画好生无趣,我才不画。要画你自己画。”
  “我看你是画不出来吧。”
  “不是画不出,是不想画。”
  “你就是画不出来。平日只听你三舅说你颇有文才,来了洛阳从却不见你动笔,我看是浪得虚名,别给你玉环姐姐丢人啦。”
  “玉环姐姐”是裴羲岚的表姐,姓杨,闺名玉环。她是裴羲岚大舅的女儿,家在川蜀,前些年因为大舅去世,也到三舅家寄住。姐妹俩相聚的日子,别提有多舒爽。裴羲岚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却不能丢姐姐的人,于是对郑蕙伸摊开手:“笔来。”
  看见郑蕙递来的笔,裴羲岚呆了一下,发现这是险些绊倒她的破笔。既然郑蕙有捡破烂的习惯,她也不便多说,蘸了点墨,把手腕搁在案上,在纸上勾出眼前的美景:一车酒坛,十丈芳草,百花云林,千仞巍山,万里东都韶光。然后,她在画的右下角题字:
  八里七里花气好,六坛五坛酒香飘。
  四朵三朵胭脂透,最是一年柳眼娇。
  至此,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整齐地“喔”了一声。郑蕙也是官家女子,自认容姿优雅,文采非凡,但造不出这般诗画。看着裴羲岚的画,她只觉得无比刺眼,想把它拽来撕掉。她冷笑道:“原来,这便是你的本事,几棵桃树,几座破山,几个酒坛子?”
  “那不然呢?”
  郑蕙提起自己的画道:“风景有何难,你有本事画一个这样的美郎君,我便服了你。”
  “画就画,这有何难。”
  作画不难,但画怎样的美郎君,倒是难倒了裴羲岚。气宇轩昂的大将军、锡袖飘风的诗人、面如满月的贵公子……似乎都少了点东西。她停滞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她挥笔画出最后一件事物:绿杨沐风,红桃垂坠,树下白袍紫衫的仙人垂目读书,锦袖垂地。头上的桃花纷飞,便是他周身清雅的最妙点缀。
  没错,这便是前一夜梦中冷漠的负心人,太微仙尊。裴羲岚不太喜欢他,但客观说他的外形还是能见人,从周边的小丫头们的反应便能看出来。她们望着这幅画,个个面粉娇羞,神魂颠倒,无法挪开视线。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郑蕙看了那幅图半晌,憋出一句话:“画得了仙人又怎样?你难道指望他从画里蹦出来不成?”说完瞪了一眼周围的姑娘们。姑娘们相当机智,立即一人一句接着拍手唱道:
  “羲岚羲岚没人爱!”
  “寄情丹青太悲哀!”
  “改明儿做个黄粱梦!”
  “盼有郎从画中来!”
  “诗造得倒是不错。”裴羲岚笑了起来,想放下笔让她们闹腾去,却发现所有姑娘都没再看画,反倒是盯着她的身后,个个都诧异地张开了嘴。
  她狐疑地转过头去,也有了和她们一样的反应。
  春风不解禁杨花,在桃源深处刮起一场花瓣大雪。原本没有桃花的地方生了桃花,没有酒坛子的地方多了酒坛子。红纸封了土陶大酒坛子的口,却封不住酒的香。花气酒香清厮酿,又有烟缕织成纱,让人误以为桃林中人不过是幻影。
  画中仙人居然现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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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第二幅画 丹青仙(三)
  脑中飞过潘安宋玉兰陵卫玠等名字,但想想在仙人定义里也该属于笼统范畴。她转了转脑袋,给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要比你好看的。”末了还不忘补充:“阳间的活人。”
  “那没有。”他一本正经道,“凡夫俗子,岂敢与天人相提并论。”
  “……”
  “这心愿你可是放弃了?”
  裴岚无力道:“好吧,那我要见最有才的郎君。”
  仙人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再度让二人为仙雾包围。
  这回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春江花月夜图:有浓芳娇软,浅啼子规,银盘来从江底,铺陈千里澄辉。又有杏花随流水,楼台落倒影,沉醉船上饮酒人。船尾伏着一名青年,艾绿长袍流水般铺开,随船只与水纹轻荡。红泥小火炉烤着绿蚁新醅酒,他持杯仰头饮一口,便站起来盯着水面看。
  裴岚原想问仙人他在看什么,转身却发现仙人又一次不知踪影。而那青年的头勾得愈发厉害,伸了手下去,想去捞水中月影。与此同时船摇了摇,他几乎要掉下去。
  “别、别呀!”她连忙跳上船,拉住他。
  他身体晃了一下,坐回船上。是时水风徐徐,垂杨烟笼十里堤,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如画的脸。裴岚眨了眨眼,指着天上的月亮道:“这位郎君,月亮在上面,你伸手去捞的,不过是水中倒影,是假的呀。”
  “人生不过醉后大梦一场,又何谓真假。”青年倚船饮了一口酒,望着天边月道,“小娘子,我问你,假若你是个男子,你的妻子劝你安居漆园,你却志作青云士,该当如何是好?”
  “那我当然是不会听妻子的。若我是男子,妻子一定得听我的。”
  “唉,我也这样想,只是人身非彦伯,难遇谢将军。”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人生是大梦一场。既然当它是梦,那便按自己的意愿去造梦,又怎知遇不到谢将军呢?”
  青年的眼睛蓦然睁大,忽然仰天长笑起来:“好,好,说得真好!枉我心有大鹏之梦,竟不如一个小娘子洒脱!”
  其实裴岚根本不知道谢将军是谁,不过口里摆菜谱儿,却似乎让他想通了什么好厉害的事,她顿时觉得自己也好厉害。只是,心里还是在诅咒桃仙。要银子变出一堆野鬼,要好郎君却变出个有妇酒鬼。她转身欲下船,去找桃仙跟他拼了。这时男子又唤道:“小娘子。”她停了停,回头看向他。他朝她作了个揖:“今晚小娘子救某一命,日后必当还以黄雀衔环之报。”
  “郎君不必多礼。”
  她黑着脸下了船,刚好瞧见站在杨柳下的仙人,没好气道:“第二个愿望圆了,我们回去吧。”
  “怎么这么快便要回去,不想把自己许配给他么。”
  “不想。”
  此时,船头传来青年朗诵的声音: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最后一句念完的同时,她回头愕然道:“真是好诗。”但话音刚落,他们又回到了洛阳城舅舅家。
  “有些后悔了?要用第三个愿望回去么,让他跟你定个亲。”
  她摇摇手指,意志坚决:“不考虑不考虑。宁可给要饭的当妻,也不要给天子当妾。”
  仙人愣了一下,笑道:“人小鬼大。第三个愿望可想好了?”
  “想好了。”她伸出三根手指,“再让我许三个愿望。”
  仙人微笑着凝望她许久,脚下一缕青烟腾升,他便飘出窗外。她追出门道:“等等,你明明都坑了我俩愿望,现在还不让我坑坑你?大骗子!”
  此时他已站在屋顶上,听见她如此道,他挥挥袖,把她也提到屋顶上,让她顿时有了登临出洛阳的错觉。金谷园中花正好,铜驼巷陌万人家,街上有卫兵徐徐行走,环城巡查。东都初陷沉睡,便只剩华灯碍月,满城浓香。浓香亦夹风鼓满仙人的袍子,他侧过头来,深碧色的左眼盈满灯火:“其实你生在了最好的时代,你又是官家后代,为何还会提出第一个愿望?”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嘴能贫成这样。”
  “这是太史公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况且,叔叔也说了,任何朝代都是盛极而衰,眼下大唐繁荣,天下大治,反倒比祸乱时更令人担忧。因此,银子相当重要。”
  “想得倒是长远。”
  “其实,我总觉得在当今天子的统理下,唐朝不会没落。”
  “愿闻其详。”
  “祖母说,她年轻时天下灾祸不断,恶钱盛行,关中米斗百钱,但从天子登基,大唐便日益昌盛起来。你看现下在市集里买大米,一文通宝便可以买四斤米。前两年我买的青精饭都比现在要贵很多呢。祖母说,这是因为圣人提倡节俭,就连在皇宫内,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大臣和妃子才可以佩戴金玉。有这样好的皇帝,我想若是没落,多半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仙人沉思片刻,道:“你这小鬼还挺机灵。这样,你准备一下,我去驱散了鬼,重新带你回去皇陵取银子。”
  裴岚摆摆手:“别了别了,我对那犯红杀的地儿有阴影,只求大仙帮我实现第三个愿望。”
  “你说。”
  “许了愿以后,你要回天上吗?”
  “是。”
  “天上哪里呢?”
  “紫微星。”
  “这愿望的时间很长。若你不在,以后有变动该当如何呢?”
  仙人笑道:“那你也太小瞧本仙尊了。”
  这夜过后,裴岚觉得心里当真是堵得慌。因为画出仙人可是很大的事儿,她回到家中告诉亲戚长辈,却没一人相信,只说她这是童言无忌。连亲爹亲娘都不信,别人自然是不会再信的。而画笔被仙人收走之后,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拖着小伙伴儿来作证。小伙伴儿们开始是帮衬着她的,可见大家都不信,也都成了墙头草,认定那仙人是个凡人装的。裴岚欲哭无泪,除了踹踹桌椅泄愤,也没别的法子。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个人,脑中灵光一闪,嚷嚷着要吃祖母做的胡饼。娘亲觉得她病得不轻,想让她散散心也不错,便应了她。
  于是,姨娘带着她下古津,过清溪,行经两岸桃花,进入云树桃林深处,抵达花团锦簇的竹屋。祖父去世后,裴岚的祖母便从长安城内搬出,独居城郊,时而卖瓜,时而种柳,时而如伯夷叔齐,采薇代食,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这样神仙般的祖母,一定会相信神仙的存在,毕竟是同类嘛。裴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外面呼唤祖母。听闻外孙女来访,祖母喜盈盈地出来迎接,端上裴岚最爱的胡饼招待她。于是,裴岚一边啃着饼,一边委屈兮兮地把画仙之事尽述一遍,末了还把父母的状也告了一遍:“祖母,您说说看,耶娘是不是坏人,他们都不信我。”
  见她吃得这样快,祖母并未直接回答她,只是生怕她噎着了,递上一杯茶水,佯装厉色道:“他们每日在朝廷勾心斗角,连个孩子的话都不听了,真是该打屁股。”
  “就是就是就是就是。”裴岚咕噜噜把茶喝下去。
  “不过,岚儿,你根本不用介意他们信不信。”祖母慈爱地笑道,“你只告诉祖母,你信吗?”
  “我当然信,那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寻常人的眼睛可能是那种青色吗,那个仙人的眼睛就跟宝珠一样,是青色的呢。”
  “乖孙女,这世间有很多东西,你以为你看到了,实际它压根儿不存在,譬如梦境。又有一些东西,你以为你看到了,实际它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譬如你走出我这竹林,会看见千里红云雾,凑近才知道,都是千处攒桃树。还有一些东西,你原本看不见,但想着念着熬着上百遍,它也被你盼来了,譬如山顶上的朝阳。你如何确定这神仙就不是你午觉时的一个梦呢?”
  裴岚扁扁嘴道:“祖母,我真的看到了。如果您不信,那这世上可真没人信岚儿啦。”
  “呵呵,祖母没有不信你。”祖母摸摸裴岚的小脑袋,缓缓道,“岚儿,既然相信一件事,那我们便认准了它,千万不要动摇。万物既如此,信则有,不信则无,命运亦然。”
  裴岚眨巴了几下眼睛,大喜道:“那您是相信岚儿啦?”
  “对,只要岚儿信,祖母便信。别人如何否认,如何不信,我们都不听。”好似要把所有否定裴岚的坏人都打跑般,祖母对门外挥挥手,又转头对裴岚道,“来,告诉祖母,这神仙长了什么样子?他被你画出来以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屋内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而后除却鸟雀春啼,风拂轻尘,桃源中便只剩了一老一小的笑声。
  裴岚还记得,仙人是紫微星来的。紫微星是众仙云集之处,盘踞北天中央,因此又名北极星。古人通过《周易》推算出紫微星的位置,称之为帝王星。隋帝将太极宫建立在长安正北方,便是为了与天对应。直到高宗与武后迁都大明宫前,太极宫一直都是大唐的皇宫。
  后来裴岚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系,也没怎么多想,只觉得自己颇有仙缘,竟遇到个帝王星上的神仙。她未想过与这名神仙能有再会之缘,却相信此仙是货真价实的法力无边,尽管脾气不怎么样。因为他非但实现了她第三个愿望,也让这个愿望持续了很长的光阴。
  时隔多年,裴岚慢慢长大,对这段童年往事也逐渐淡忘。她只记得那天在祖母那吃太多饼回去拉肚子了,还有仙人从紫微星来,又回到了紫微星去。拉肚子的事印象深刻些。
05、第二幅画 丹青仙(三)
  这天是正月十五日,五鼓漏尽,东方未白,帝都仍在沉睡。已有一队由波斯、胡人组成的骆驼商队,翻山越岭,穿沙度漠,踏过丝绸之路,带着满车奇珍异宝、美女和葡萄酒,来到长安城门前大排长龙。城北太极宫传来报晓鼓声,顺着主街朱雀,响彻至城南明德门。城内三十八条纵横主街上,夜禁武侯们纷纷散去。长街寂静,夜色仍浓,城东官员的仆人们牵马掌灯,为主人照亮道路,一路走向大明宫。
  主人是尚书右仆射裴耀卿,他儿子和侄女裴羲岚跟在后头。裴羲岚头戴平式幞头,身穿竹青胡服,脚上的靿靴头顽皮地翘起,这身男装打扮与水灵转悠的眼睛倒是有几分相配。她单手提缰绳,身姿随着胭脂马蹄声上下起伏,一幅懒散恣意的模样,仿佛坐的不是名驹,而是春风。裴耀卿很喜欢这侄女,无奈她父母总是把她描述成混世小魔头,生怕她惹出什么乱子。他只觉得侄女皮相是个少女,内心像个闲游斗鸟的长安少年,机灵堪比峨眉山的猴子,滑头得堪比泥鳅黄鳝。他对裴羲岚笑道:“岚儿,你在洛阳住这么多年,觉得洛阳和长安都有什么不一样?”
  裴羲岚不假思索道:“长安,西市腔、郎官清、虾蟆陵。洛阳嘛,葡萄。”
  裴耀卿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你听听你堂姐,开口便是酒。我纵横官场多年,不说能吸海垂虹,但说三斗方卓然也不夸张。但我呢,和谁喝酒都不怕,就只有跟你堂姐,从不知她的底在哪里。”
  裴羲岚挥挥手:“哪有的话,我可没灌过叔叔,喝开心便好。”
  堂弟苦笑道:“姐要‘喝开心’,我们可无福消受。还是别开心了,喝到我们吐之前便好。”说完连旁边的仆人都偷笑起来。
  卫兵站在大明宫丹凤门鎏金铜铺首前,将上朝的卿士一一在名册上登记。裴羲岚与叔叔堂弟一同进去,放眼望去,见一个偌大的广场,含元殿遥遥立在广场尽头处。它的火凤之翼是东西殿宇,仿佛随时准备展翅高飞,腾入太虚。随着羲轮高升,卿士们下了马,徒步入宫,如入霄汉,远望广寒。他们一同踏上龙尾道,建筑如此高大,队列显得异常微小,因而后来有诗云:“双阙龙相对,千官雁一行。”大明宫空前巍峨,彰显了帝王家的气势,骆宾王也曾为太宗题诗云:“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走了许久,裴羲岚累得直捶腿:“大明宫确实很大。”
  裴耀卿道:“岚儿,你可知道我今日要带你进宫来?”
  裴羲岚俨然道:“若是耶耶让我进宫,好猜,定是催我找个宫内的王孙公子嫁了。但岚儿知道叔叔有明月入怀之气,不拘泥于儿女小事,因而叔叔之意,当真难猜。”
  裴耀卿笑道:“废了那么多口舌,还是怕我跟你父亲联合起来游说你。”
  裴羲岚眨巴眼道:“岚儿愚笨,又听不懂了。”
  “你可不愚笨。我正想说,陛下看了你写的文章,说你智如子房,辩如贾谊,即便是小娘子……”说到此处,见裴羲岚眼中有闪闪发亮的期待之色,裴耀卿捻须道,“侄女可有兴趣当个幕僚?”
  如今除了边疆有些蝼蚁在捣乱,大唐可谓天下太平,岁稔年和。没有战争,幕僚就是个气派又不用干什么活儿的活儿,怎能不乐意?有了闲职,也不必每日在家中被耶娘跟耍皮影儿戏一样提着走。裴羲岚在马背上朝裴耀卿深深鞠了个躬:“叔叔阔气。叔叔敞亮。那侄女便静候佳音,盼待罪辇毂下啦。”
  倒是堂弟完全在状态之外,往四周瞅了瞅道:“我不理解,为何大唐有了太极宫,还要修个大明宫。”
  裴羲岚道:“太极宫正对紫微星,有帝王之气。但长安之北地面凹陷,容易积水,冬冷夏热,高祖为此染了风痹,太宗皇帝才为他修了大明宫。”
  跟侄女一比,初为卿士的儿子缩着肩左顾右盼,反倒像个怂包。裴耀卿用笏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孽子,好生站直了!歪歪扭扭像个什么样子,你要知道,这里可不比东都,一王之法,森严得很。以前有个卿士上朝,在马儿上吃饼子,被人弹劾不守礼节,最终都被罢官了。”
  “耶耶,你的笏板可是象牙的,你当是棉条么?疼啊!”
  见堂弟欲哭无泪,裴羲岚宽慰道:“无妨,天塌下来,有姐顶着。”
  裴耀卿叹道:“岚儿,不可惹事,莫不成还想像小时那样被送去洛阳?”
  裴羲岚打了个呵欠:“反正只要侄儿在长安一日,耶娘便一日不得好梦,我做了什么事,他们都会威胁要送岚儿去东都,岚儿已经麻木啦。”
  “这倒不至于,才听你娘说,要让你定下来。这定,如何也得定在长安。”
  “定下来?”
  裴耀卿咳了两声:“待会儿我去上朝,你到紫宸殿外等候。若陛下召见,我再派人来接你。”
  “等等,叔叔,‘定’字何解?”
  “快到了,你赶紧从侧门去入阁罢。”
  没能得到答案,裴耀卿已加快脚步入了朝。裴羲岚只能穿过含元殿,朝内朝走去。她很快迷了路,正想找个宦者问路,却听见后方传来鸡鸣声。闻声望去,只见一群人应接不暇,来来往往,提着成百上千只鸡笼小跑。笼与笼间,斗鸡们两两相望,脖子奇长无比,鸡眼圆瞪,羽毛倒竖,不时跳起来,想要飞出笼去啄对方。面对如此猛禽,他们却像是呵护雏鸡一样小心翼翼。裴羲岚上前道:“请问公公,紫宸殿在何处?”
  “你长没长眼睛啊,紫宸殿不就在这跟前么?”
  顺着公公指去的方向,裴羲岚非但看见了紫宸殿,还看见了殿门前的一个少年。他长七尺二寸,腰细膀阔,仪表堂堂,头戴乌纱幞头,腰系大雕羽箭,白银铠甲铁战靴,此刻正对紫宸殿正门,身形笔直,纹丝不动。裴羲岚笑盈盈地走过去,朝他做了个揖:“郭长史万福。”
  这位少年武将叫郭子仪,是裴羲岚国子监的同班同学。他日日鸡鸣未至便射弓走马,到哪腰间都悬着大羽箭。他早年参加武举,以异等成绩补任左卫长史,立志精忠报国,天天跟皇帝提议要去边疆战贼寇,理由是大食国不是包子,现在不除根,以后有得草可以斩。可惜乱世出英雄,反过来说就是盛世出不了什么英雄。现在大唐一片瑞霭升腾,皇帝不是很愿意搭理他,郭子仪一腔热血终究贴了冷屁股。如今看见他大清早不去念书,杵在这里,小心思也未免太好猜。
  郭子仪连颈子都没动,自上而下斜睨着她,见她一双眼睛明亮而坚定,却又形美似桃花,他只将眼珠子转了回去。她也不再多言,怡然自得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过了一会儿,郭子仪道:“裴羲岚,你原来是太真道人的表妹?”果然没有辜负武将的名号,即便他爹硬把他塞到国子监,他平时也不怎么听课,不怎么跟同学交流感情。
  裴羲岚望向他,点点头。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裴羲岚道:“郭长史是对我意见大得很,还是对我玉环姐颇有微词?”
  郭子仪道:“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
  裴羲岚的心沉了下去。玉环姐姐当了道人的事背后有玄机,郭子仪大概是个知情人士,才会说出这种话。她心里不乐意了,但脸上还是挂着波澜不惊的笑:“我原以为郭长史只是武将,没想到还是个贤相。也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道理谁都懂。只是,一个大丈夫若是连女子小人也斗不过,那可不是有几分丢人。”
  “你是想说,我斗不过你?”他眼中有几丝不可置信。
  “我们单挑一次,你若赢过我,我甘心当个小人。但你若输了,也要心甘情愿承认你是个不如女子的乌龟王八蛋。”
  郭子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抱歉,我不和女子动武。”
  裴羲岚猛地挡在他前面,微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怕了我?”
  “我说了,不和女子动武。我一根手指便可扳倒你,这样胜负已分的挑战有意思么?换个方法。”
  “想不到你还是个君子。钳制住我双手,便算你赢。”见他还有些摇摆,她又道,“你若再怕,明天整个长安的人都会知晓,郭子仪一猛将,败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
  郭子仪的眼神更严肃了些:“罢了。何时开始?”
  “即刻。”
  他正欲动手,她又道:“等等。”他果然停下来,她咳了两声:“如你所说,你一根手指便可扳倒我,你该让着我点是么。”
  “你想我怎么让?”
  “盯着我的眼睛,退五步。”
  郭子仪如她所言,开始往后退。然而,每退一步,她便会往前走两步,而那双黑乌乌的眼睛明亮如星,哪怕没有妆钗珠玉的修饰,也带着难以遮掩的娇媚。终于,五步退毕,她只站在他面前几尺处:“如此甚好。你可站好,待我先出手。”他没说话,只静静望着她。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说好让我先出手哦。”
  这是什么香气?他退了一步,警惕地屏住呼吸:“你动手便是。”谁知她非但没动手,反而靠得更近了。看着她抬头认真望着自己的脸蛋,他不自然极了,又往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目光闪烁:“快点动手。”
  “好啊,你说,我是先出左手,还是先出右手?”她持续往前走,手已经抓住他的蹀躞带,“子仪,你可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呀,这问题还是得问你。”
  “胡说什么。”郭子仪终于侧过脸,双颊泛起桃红,“你,你退一些。”
  “要我退可以,但现在我要给子仪猜一个难题,你得赶紧回答:你身后有没有池塘?”
  郭子仪愣了一下,即刻扭头去看,谁知真的看见成片的荷塘,于是脚下一个踉跄。裴羲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重重地推了他的蹀躞带。只听见“噗通”一声,他扎实地跌落在水中。他习武多年,深知水性,不出多时便浮上水面。她单腿踩了亭皋岩块,胳膊肘子撑在膝盖上,扬起一边嘴角:“这天下能一根手指扳倒我的人多了去,但那要在我允许的情况下。”
  他的发丝顺着帽檐落在双颊,很是狼狈。她蹲下来,一脸笑意地摘下一片草,在手中转了几圈:“听闻你很想沙场立功,但陛下不怎么愿意重用你。陛下可做得真好啊。”她把草叶丢在他头上:“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换了是我,我也不会重用有勇无谋的笨蛋。”
  郭子仪蓦然睁大眼,只能盯着她的背影,见她步履轻盈而去。
  裴家在宣阳坊,与东市相邻。宣阳坊东边是东市,北边是歌姬聚集的平原坊。官员们到平原坊买醉招妓是司空见惯之事,裴羲岚却从未见过父亲多看那里一眼。一个天天逼着自己女儿嫁人的男子居然不好女色,裴羲岚觉得这个反差有点萌。但回家行晨省之礼见了父亲,她又开始反省自己为何会觉得他萌。
  裴羲岚埋头进父母房门,规规矩矩地磕了头:“耶娘昨夜可睡好了?”
  裴侨卿坐在案旁读书,黑着脸道:“现在都快午时了,你才来跟我问安。就知道跟你叔叔疯。”
  裴羲岚抬头,正想回话,却看见父亲身边坐了个陌生女人,肤色苍白,眉毛又短又粗,双颊和嘴唇是正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番茄打烂后掉在了白面饼儿上。裴羲岚倒抽一口气,想起与小伙伴儿在坟地讲鬼故事的美好经验,捂着胸口,保持镇定:“娘,您昨夜可睡好了?”
  那番茄面饼儿“哦呵呵”娇笑了一阵子:“岚儿,你竟未发现娘亲的妆容?”
  裴羲岚望着窗外沉默了一阵子,又望回裴夫人:“孩儿发现了。”
  “发现就好啊,这是从西北方氏族流传而来的女子妆,叫时世妆,胡气得很。”
  胡人的玩意儿之于大唐,就跟五石散之于贵族一样流行。太宗皇帝的大儿子李承乾迷恋胡服,武则天的亲戚一口地道的突厥语。到开元年间,胡食已是无处不在,贵人御馔也尽供胡食。所以当人们说一个东西很胡气,意思就是很时髦,很时兴。
  裴羲岚深沉地点点头:“当年玉环姐姐化了个白面啼妆,已经让女儿很是惊艳,未料娘这一妆更是无比惊艳。只是,娘的眉毛怎的都快成圆形的了?”
  “你别小瞧这圆眉,这可只有长安才有,别处是看不到的。这叫出茧眉,短短粗粗,如春蚕出茧,岚儿看,是否有几分相似?”裴夫人凑近了些,扬了扬眉,裴羲岚按捺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冲动,再度深沉地点点头。裴夫人得意地笑道:“这种眉配着赭面妆,娇如红霞,明艳动人,也是胡气得很。女儿啊,你今天不妨也试试,必然一笑百媚,迷倒长安少年郎啊。你别一脸不信,不信问问你耶耶,这是妆胡气不胡气?”
  裴侨卿蹙眉无奈状:“胡气胡气,你说点正经事行么?”
  裴夫人击掌道:“对,说正经事。岚儿,今天是正月十五日,晚点让仆从跟你去西市买点新衣服,晚上你好跟其他小娘子们四处逛逛。”
  裴羲岚被雷劈了似的直了背。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差点忘了!今天是上元节,金吾不禁夜,是一年中大唐百姓唯一可以天黑出门的日子,整个长安城不知会热闹成什么样,那得有多少鸳鸯伴侣、花前月下、风情故事?简直不敢想。裴羲岚快乐地觉得,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裴羲岚一板一眼地磕了个头:“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裴夫人朝她挤了挤眼:“真乖,别忘了牵一只龟回来。”
  原来母亲觉得家里有条旺财还不够,还想弄只龟来养养。不管母亲说什么,裴羲岚答应得还是很快。子曰,言必信,行必果。可子也曰了,那是二流。一流是不辱使命。裴羲岚机智地把自己的使命定为 “见周公”,也算是一种相亲类的私会。而且,周公听上去比龟公层次要高些。
  裴侨卿道:“牵什么龟,她别再瞎眼看见仙、送别人满满一堂葚,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也别绝望,今夜不同以往,和你成亲前我也不乐意嫁人呀,可是二十年前的上元节,我便独独被你迷倒了。”说罢,裴夫人又同裴羲岚微笑道,“由此可见,任何妖魔鬼怪在上元节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
  裴侨卿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夫人一眼,伸出食指在裴夫人脸上抹了一抹,用大拇指搓了搓,一口气把粉吹掉,而后对裴羲岚道:“你去准备准备吧。低调点,胡气可以,别胡气过头了。”&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青寐:“据说羲岚是闪闪小说里第一个酒鬼女主。”
羲岚:“呵,什么酒鬼,明明是酒仙好不好,你才是鬼。”
子箫:“吾妻青寐,嗜酒也应当是酒魔才对。”
羲岚:“对,你才是酒鬼。= =”
子箫:“你在《画仙》里剧透《奈何》的剧情真的好吗?”
逸疏:“身为男主角的我,何时才能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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